疫情防控,封闭居家,每天都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百无聊赖间刷着视频,一段《白毛女》的短视频映入眼帘,看着短视频,我的思绪也回到了四十多年前的库车草湖羊场四队。往事悠悠,时光如梦,那段童年的记忆是那样清晰、那样美好,仿佛就在眼前。那时我们队有四、五十名南京知青,这些知青在本地的生活、生产中,给我们带来了不一样的感受,尤其对我们这些当时的毛孩子来说,南京知青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对我们都充满了诱惑力,南京知青给我们带来了很多乐趣和知识、新鲜感,让我们了解了外面的美丽世界,开阔并提升了我们的眼界。
四队大体位于草湖总羊场的东西方向,距离场部约30公里,是个农业队。四队依一条东西向河渠而居,河渠是塔里木河上游季节性河流,夏季河水泛滥,秋冬则干涸少水,河渠上有一座木桥,木桥连接大路直通场部,这桥只供人员、自行车以及马车、毛驴车通行。河渠北面的桥前方就是当地农牧工家属居住区,距离马路边约五十米,向北过桥后马路沿河分别向东、向西延伸,犹如一个丁字;居民区西面约200米处有一座可容纳百十人的礼堂,也是小队部,居民区东面偏北、距离居民区约有600米处,是一个新建的一百多平米的空旷仓储房,或许是用来储存粮食、堆放物资的,当时闲置;河渠南面被马路一分为二,西面是知青居住地,分男生宿舍和女生宿舍,约有七、八栋房屋建筑,东面是十几户农工家属区。
时值文革时期,记得那时经常看南京知青排演节目,主要就是《白毛女》、《沙家浜》,感觉知青们太有才了,表演者非常漂亮,表演也很优美。或许是单位安排了节目表演,他们每天都在排练,在长达十多天的排练中,我们孩童便天天去观看。由于看得多了,我们几个小朋友便有样学样的表演,还别说:虽然稚嫩,却也有几分模样。因此,在这荒僻的戈壁滩,我们知道了《白毛女》、《沙家浜》等戏目,记住了喜儿、大春、郭建光、阿庆嫂等人物,我们也在观看南京知青表演这些戏剧的过程中,度过了一段难忘的童年。
那是一个夏季阳光灿烂的日子,仓储房方向飘来了悦耳的音乐声,我急忙寻声奔了过去,进屋一看早有几个小萝卜头在现场;只见知青们有的在拉手风琴、小提琴,有的在练习走步子,有的在做拉伸动作,有人在练习翻跟头,还有人在化妆,在热烈嘈杂的南京话中,每个人都在练习戏中自己的角色。其中有个男知青,一看就是活跃分子,他和一个表演者争辩着什么,嗓门高、音量大,一口地道的南京话,显示他是个懂行的专业人士。人员陆续到齐一个多小时后,在稀稀拉拉的排练、动作纠正、各抒己见的吵嚷声中,终于要进行正规彩排,只见每个人都化了妆,男的穿着新四军服,飒爽英姿,女的穿着合身的表演服,显得婀娜多姿,每人都各就各位,准备着表演。
这天排演的剧目是《沙家浜》,郭建光的英雄形象在舞台上一露面,我们就被深深吸引,随后几名战士空翻出场,这时突然意外发生了,一名战士表演者空翻时头朝下重重栽倒,众人急忙去查看时,发现他脸色惨白,脖颈已经不能动弹,人也发出痛苦的呻吟声,知青们手忙脚乱,有的去喊赤脚医生,有的去报告队长,不一会医生和队长前后脚到达,医生简单看视后建议立即送场部卫生院,队长迅速安排一辆毛驴车,由医生和一名知青护送患者去场部卫生院救治。此事的发生在巴掌大的四队,迅速传播开来,知青们忐忑不安,个别熟悉伤者的女生还暗自啜泣,老农工们则问询安危、唉声叹息。后来听说:这名患者在库车县人民医院住院治疗,生命没有大碍,但是脖子受损严重,已经不能从事体力劳动,单位最后按工伤处理,让其病退回了南京。
知青们不但在文化生活中,用火热的青春奏响了一曲曲奋斗激扬的《青春之歌》,在工作上,也是积极热情、奋勇献身。
也是文革期间,记得有一年初夏,冰雪融化、洪水爆发,河渠堤坝有一段被冲垮,造成洪水泛滥;对干旱缺水的塔克拉玛干种植区域来说,此时正是蓄水灌溉、惜水如油的时节,在单位组织下,知青们奋不顾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用身体堵填溃口,有人打造了木架,放入溃口堵塞堤坝,同时投入一捆一捆的芦苇减轻河水冲击,以便填土筑坝挡水;当时有一名知青用叉子将水中被冲走的芦苇捆叉上甩向溃口时,叉子不幸刺中一名知青的脖子,其中一枚如铁钉一样锋利的钢叉,刺穿了伤者的脖子,瞬间血液喷射而出染红了河水,众人急忙把伤者救出,快速送往医务室,医生简单包扎后就送往场部卫生院。
这名伤者当时结婚不久,孩子大约一岁左右,他的小姨子和我们很熟,年岁也相当,经常一起玩耍;当伤者的爱人和小姨子闻讯赶来,看到伤者的状况后都失声痛哭。随后,单位安排两名知青陪同,伤者的爱人、医生跟随,送伤者去场部卫生院。记得这期间,我们家还请这小姨子和孩子来我家吃过饭,也有其他人请她去家里吃饭。单位职工都给予了伤者一家极大的同情和能所能及的帮助。大约半个月后,伤者回来,据悉没有伤着血管等要害部位,休养一段时日就可痊愈。后来,单位批准他们夫妇一家回南京休养了一个月,小姨子也和他们一起回去。伤愈回来后,场部对其进行了表彰,夫妇两人的工作也进行了调整,人们没有忘记他们的付出。之后的大返城,他们一家都返回了南京。
那时物质文化生活非常贫乏,四队没电、也没有文化娱乐活动,知青们一般四、六人一间房,平时吃完饭就无所事事,他们三五成群、四个一伙,有玩纸牌的,有练习乐器的,有看书的,关系好的四、五人凑一起,就在一处讲故事。讲故事也要避开人,害怕被发现,有些书籍和行为当时是被禁止的,如《一双绣花鞋》、《普希金决斗的故事》等,只能私下讲,我那时偷听了很多此类故事。
有一名男知青口才真好,记忆力也非常棒,会讲很多故事,讲故事时绘声绘色,很有感染力,我已经记不起他的姓名;由于我父母和其中一名知青较熟悉,父亲又是原场机关秘书,虽然现在被下放,但这些知青都知道我,也就没有避我,我也因此听了很多闻所未闻的故事。时值文革中后期,各方面都比较松动。大约是一个冬季的晚上,我吃完晚饭就去知青房屋中玩耍,他们也是刚吃完晚饭,四男一女,吃完饭收拾好,没什么事可做,有一名知青就央求这知青讲故事。
在昏暗的煤油灯下,在温暖的房屋中,我坐在知青床上,听这名知青讲《普希金与丹特斯决斗》的故事。故事的大概是:普希金是19世纪俄国著名的诗人。1837年2月,他在与情敌丹特斯的决斗中身亡。年轻时的普希金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很早便显露其诗人才情。他在与莫斯科的绝色佳人娜塔莉娅·尼古拉耶芙娜·冈察洛娃相遇后,二人便一见钟情、坠入爱河,不久之后便结为夫妻。25岁的俄国近卫军法国籍军官乔治·丹特斯在一次舞会上偶然结识冈察洛娃,并对娜塔丽娅·冈察洛娃大献殷勤。普希金对这位第三者,气愤之极。对于他人的夺己之爱的企图,他无法容忍。普希金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与名誉,毅然决定同丹特斯决斗。第一次是普希金在几个月前就向的丹特斯发出挑战;不过不久后丹特斯很快向普希金的妻姐叶卡捷琳娜·冈察洛娃求婚,因此诗人随后撤回了战书。
丹特斯与叶卡捷琳娜结婚后不久,关于普希金一家的讨厌传言很快又开始流传开来,诗人认为这次还是格克宁搞的鬼,于是给他写了一份言辞尖刻的信,很不客气地贬损了格克宁及其义子。于是,格克宁宣布普希金的战书依然有效。决斗在彼得堡郊外的小黑河畔举行,条件非常严苛。普希金和丹特斯距分界线的距离均在10步之内(当时其他欧洲国家决斗互射的距离往往是25-30步)。丹特斯首先开枪,致使普希金腹部受重伤。普希金中枪倒地后向丹特斯开了一枪,不过仅擦伤了其右手。决斗发生两天后普希金不幸身亡。我完全被故事情节深深吸引,这故事让我听得痴迷其中,其他人也被故事情节深深感染,听完故事还在探讨普希金的决斗方式,感叹普希金的悲剧人生。
当年的知青,在逆境和曲折当中,在不公平和磨难当中,他们中的多数人用青春为国家和民族做出了可歌可泣的奉献。他们在荒原戈壁、边疆农村,屯垦拓荒,辛勤耕作,修桥筑路,教书育人,传播知识,推广农业科技、传播农机知识、抢险救灾,医疗济困,为改变乡村贫困落后面貌,曾经造福一方。无论他们插队或去兵团,他们都和当地党员、干部、群众打成一片,冲锋在前。他们先学后干,边干边学;他们不怕苦和累,冒着生命危险打井、修桥;他们平整土地,挖沟修渠。他们学习农业科学技术,实行科学种田,把自己锻炼成有文化、有知识、能劳动、会技术的新型农民。
知青下乡带来了当地文教卫等事业的发展,带来了广泛而扎实的社会主义文化下乡。正是由于大规模的知青上山下乡,大量知青担任了民办教师、扫盲教员,使大量农民摘掉了文盲帽子,普及了农村教育,推动了农村教育事业的发展。
也正是大规模的知青上山下乡,知识青年作为文化主体与插队下乡所在地的本土文化发生碰撞、交融,知青在带来城市文化的同时,也同样接受农村本土文化的洗礼;父老乡亲在接受知青们带来的以知识、科技和城市生活生产方式为主要内容的城市文化的同时,也把广阔天地的勤劳、朴实的优秀基因植入广大知青的骨髓。在“广阔天地、大有作为”的激励和熏陶下,广大知青接受农民群众的再教育,更加勤劳、更加脚踏实地地参与政治、经济、文化等各项社会事业;广大农民吸收新鲜的生产、生活方式,更加崇尚新潮文明、更加相信科学技术。
知青上山下乡是共和国一代人青春激扬的奋斗史。知青上山下乡是共和国一代人沉甸甸贡献史。没有前三十年一代人大公无私的艰苦奋斗,没有无怨无悔的自我牺牲,没有自强不息的奋力拼搏,就夯实不了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物质基础,更提供不了精神支撑。
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为党和国家做出了不可磨灭的历史贡献。我们不应该忘记他们,历史更不应该忘记他们。屈指算来这些知青南京知青应该杖朝之年了,大多数应该都还健在吧,希望他们一切都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