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老公程栩神经大条，纪念日、生日什么的从来都记不住。
这天吃早餐的时候他手机突然亮了起来，是日期提醒，我心下感动，原来老公记得今天我要产检。
仔细一看，内容却是“晓小生理期”。
晓小是他的秘书。
1、
早饭时，程栩的手机就随手放在了桌子上。
抬眼看到这个提醒，我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程栩立刻把手机揣进口袋，拧起眉头冷下脸来，“苏北，你越活越回去了，整天学那些家庭妇女，疑神疑鬼，连偷看手机的事儿也能做出来了。”
说着，哐当一声，摔门而去。
我抚着高高隆起的肚子，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把眼底的酸涩压了下去，才慢慢把有点儿冷掉的饭吃光。
不能这些事情影响情绪，听说，妈妈开心，才会生一个爱笑的宝宝。
妈妈要好好吃饭，宝宝才会健康。
医院来电提醒不要忘记下午去产检，挂断之后顺手刷了下朋友圈，最新消息却是晓小发的一张照片，图片上，一小碗阿胶红枣糖水，一包画着小兔子可爱的暖宝宝，配文是“每个月那么几天，谢谢我天下第一好的老板。”
评论区也是热闹。
“这哪是天下第一好老板呀，这简直是天下第一好老公。”
“求求了，这种老板请给我来一打。”
“我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我顺手点了个赞，回复“好吃”。
我确实觉得好吃。
这家甜汤我是知道的，不外卖不预定，每天早晨限量一百份，价格不菲，位置也和程栩的公司背道而驰。
程栩追我的时候，也会格外仔细的记着我的生理期，看我肚子疼，打听到吃这个甜汤可以缓解，一大早跑去排队买过，然后紧赶慢赶送给我，生怕甜汤冷了。
只是现在，买甜汤的人，还是那个人，甜汤还是那碗汤，变的是什么呢？
程栩的电话突兀的打进来，“苏北，你非要这么斤斤计较么？”
“晓小生理期不舒服还坚持上班，我是她的领导，又虚长又她几岁，顺手给她买个汤，你就非要让她在同事面前难看么？”
程栩那边的背景音，还能听到女孩抽抽嗒嗒的哭泣声，还有程栩低声温柔说别哭，随后，电话里传出来冷硬的声音“苏北，跟晓小道歉。”
“我做错了什么呢，为什么要道歉。”
那边又传来女孩细弱带着哭腔的声音，“程总，别为了我跟苏总吵架，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苏北，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你真让我失望！”
程栩挂断了电话。
2
我把从怀孕开始，两周一次的产检单据一一放在一本文件夹里，打车去预约好的医院妇产科例行产检。
刚到分诊台，就遇到坐在等候区的晓小。
晓小看到我也有些惊讶，她赶紧站起来，却在看到我身后的身影时，突然红了眼眶，“苏总，是我不好，是我不舒服程总好才陪我来医院的你不要误会她。”
说话的时候，晓小的嘴唇抿的紧紧的，脸色苍白，身体微微颤动；而我身后，是拿着一叠单据赶来的程栩。
程栩一把推开我，满脸紧张的问晓小“你还好么？怎么站起来了？”
晓小的手抓紧程栩的西装袖子，眼泪瞬的滴落下来，“程总，你快跟苏总解释下啊，不要让她误会你。”
“程总，你这么照顾我，我，我不想给你添麻烦。”
听罢程栩转头看我，关切的眼神瞬间结冰，“苏北，为什么要为难晓小？非要这么仗势欺人，欺负个小姑娘？”
“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他往前走了一步，西装的下摆蹭到我高挺的孕肚，突然的刺激让独立的产生了激烈的胎动，我觉得肚皮一紧，难受的皱了皱眉。
程栩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我的反应，只是继续拧着眉头逼问我。
“你跟踪我？”
“你是在我手机里安了定位软件？还是公司里有你的内应替你看着我的行踪？”
“嗯？苏总？你倒是说说，我一点自由都没有么？”
或许是我一直抿嘴站在那里没有开口，让他失去了耐心，程栩一把扯过我的胳膊，把我拉到晓小面前，厉声说“苏北，给晓小道歉，不要再让我说第二遍。”
我踉跄着站稳，下意识抚着肚子，堪堪站稳。
却看着晓小紧拉着程栩的袖口，像是害怕一样，颤颤的往后躲了半步，我想有这么个演技，何必要到一家小公司做个秘书，逐梦演艺圈不香么？
我看着这一切，厌烦到了极点，深吸口气，平静的说，“让开。”
抚着孕肚抱着产检的文件夹，推开面前的两个人，走进了产科的诊室。
3
宝宝发育的不太好，心脏有严重的问题，两周前来产检的时候，医生说可以再观察看看，而这次，已经很严肃的跟我谈建议引产了。
这个和我与程栩血脉相连的孩子，终究还是留不住了。
程栩和我是大学同学，我们是在一次创业大赛上认识的，他做产品我做推广，惺惺相惜配合默契，这个组合一直持续到毕业之后，我们真的一起创业，恋爱，结婚，公司慢慢上了正轨，而我迈进了三十岁的门槛，怀上了宝宝。
严重的孕反，让我吃不下一口饭菜，只能住院保胎；程栩也劝我说不如停下来休息下，工作是做不完的，本来也是约定好有了孩子之后我的重心会从工作转移到家庭，不过是提早了几个月。
对宝宝的爱，对程栩的爱，让我无条件接受了这个决定，我换下了利落的西装，穿上了宽大的孕妇裙；孕激素让我换上了严重的失眠，脸上也起了大块大块的蝴蝶斑；有时候早晨起床，程栩看见我浮肿暗黄的脸上斑斑驳驳，会开玩笑说吓他一跳。
我们的轨迹开始转变；程栩越来越忙，而我的生活重心，变成了给自己做营养餐，学习育儿的知识；我小心翼翼的对待每一次产检，甚至因为怀孕怕受伤不敢开车，但是我和这个宝宝的缘分还是很浅，只有着短短的六个月。
我纠结是不是要把这个消息告诉程栩，毕竟，他是孩子的爸爸。
在医院门口等车的时候，我拨通了程栩的电话，嘟嘟两声以后，手机挂断了。
晓小的朋友圈却又更新了，“今日份幸福-男神专门做的世界上最好吃的汤面”，配图是一碗西红柿鸡蛋面，面条浸在红亮的汤汁里，缀着嫩绿的葱花，光是看着就暖心暖胃，特别是，图片一角不小心漏出来的一只端着碗的，清瘦的，骨节分明，程栩的手。
而晓小的朋友圈背景，却换成了和程栩亲密的贴脸合照。
其实程栩做饭的手艺不错，我们刚开始创业的时候，经常忙的吃了上顿没有下顿，有时候我晚上应酬陪客户喝酒，第二天会胃疼到吃不下东西，那时候程栩总会煮上一碗热腾腾的西红柿面，暖暖和和的一碗面下肚，心里舒服，胃也舒服。
只是后来，程栩越来越忙，已经很久没有做过饭了，想来也是巧合，晓小竟然也爱吃西红柿鸡蛋面。
程栩却在这条朋友圈下招摇的点了个赞。
我笑着摇摇头，眼泪却不受控顺着脸颊流下来。
电话打了回来，男声冰冷，“有事？”
我长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尽量冷静的说，“程栩，我后天引产。”
程栩似是愣了一秒钟，而后暴怒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我甚至能想象到，他铁青拉长的脸。
“苏北你是不是有病，闹个脾气就要引产。”
“让你道个歉就这么难么？你是有多高贵？不能低头？”
“我他妈是不是太惯着你了。”
“有你这样的妈妈，孩子能好哪里去？”
“随便你吧。”
没等我再说一句话，程栩直接挂断了电话。
4
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好好跟我的宝宝告别，就一个人收拾行李，住院引产。
我没提前查过引产的过程，在医生的指导下按部就班，但真的等到促宫缩针起效，疼痛的时间间隔越近，痛感越强，我的内心就越发绝望。
就像在痛苦里，走一条通往死亡的路，周围是漆黑的。
在不知道多少轮的阵痛后，意识模糊的我拨通了程栩的手机，电话接通了，程栩的声音透着些不耐烦。
“你又想怎么样？”
我强忍着疼痛，开口，“程栩，我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就去医院啊，这么大人了，这还用我教你？”
“苏北，你一向独立，公司多忙你知道的，快当妈妈的人了，你懂点事儿。”
电话挂断前，我依稀听到娇软的女声轻哼。
程栩，我知道公司很忙，我知道我要懂事，但你不知道，我马上就不是妈妈了。
很多声音在我耳边转呀转，兵荒马乱，护士在我身边大喊让我醒醒坚持下，但我还是慢慢闭上眼睛，闭上眼睛，疼痛似乎都在慢慢远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