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婶与婆婆,隔山阻水的两个女人只见过1次面,生命却沉重相似

若水涓涓 2025-01-16 20:11:42

文| 若水

我和老公,跨省婚姻,结婚几年后将房子买在离当初工作城市1个小时车程的娘家小城,因此,虽是远嫁,未曾离开。

我见证了娘家亲人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而公婆家关系简单,又因时常通话,也算见证者吧。

冥冥之中,我婶和婆婆似乎有种关联。这隔山阻水的两个女人一生只见过一次面——婆婆去我们老家商量订婚时,但她们在生病时长、卧床被谁照顾、病重入院出院,包括去世都有很多的相似或交叠,让我不由得想记录。

添加图片注释,不超过 140 字(可选)

2024年11月20号下午,我婶因多 器 官 衰 竭去世, 19天后婆婆也因多 器 官 衰 竭,油尽灯枯去世。

我婶58岁第一次中 风,出院后她的状态还不错,看不出大病初愈的虚弱或中风后遗症,从背影看就像一个闲庭信步的老人。之后却一次比一次严重,走路拖着脚,胳膊向里弯得像蒯(kuai)篮子,嘴歪眼斜等,去世前两年更是昼夜昏睡,吃喝拉撒全在床上,最终多器官衰竭。从生病到去世共10个春秋。

我婆婆年轻时身体就不好,遗传了老外婆的一种老病“气裹寒”(现在的中西医很少听说,因此多年寻医问药收效甚微)。自我结婚起,每年春节,半夜我常被她的咳嗽声或走路声聒醒。那种似乎要咳出内脏的嗽声拉长了尾音,一阵接着一阵,末了还要吐口粘液。她夜里身体不爽、睡不安时就会起身在客厅里走,脚底擦着地,一圈又一圈。

2014年冬,天似乎比往年都冷,而婆婆那边各家各户却没有置办取暖设备的习惯。冬天,婆婆的老病会加重,一天到晚半卧床榻。那天午后,公公去外面转悠,婆婆反锁了大门和衣卧床,公公回来,左喊右喊,扯着嗓门都叫不开门。那时候老院墙低,公公找人翻墙而入,却发现婆婆没了知觉。村人开着三轮车拉着去镇医院抢救。村里土路颠簸不平,婆婆在震晃中竟然有了体征,重新活过,但从此卧床时间更长了。因为长期卧床,肠胃消化能力弱,她饭量更小了。久卧伤气,她的经络也是愈加不通,身体肿胀难捱,夜里睡得更加不安。听我公公讲,入院前一段时间,每隔十来分钟,当她觉得肿胀难受,便喊公公抱着换个地方继续躺或卧,如此反复,最后熬干了筋血,多器官衰竭去世。2014年到2024年底,也是受罪10年。

添加图片注释,不超过 140 字(可选)

再说这两个女人被照顾的情况吧。

少年夫妻老来伴,夫妻走到最后,总是离开有先后。被照顾的那个,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那个,未必是有福之人。就像我婶和婆婆,看似常年被照顾,但绝对不是享福,而是活受罪。

我婶年轻时生了2个儿子,在注重传 宗接 代的农村被不少妇女羡慕“会生养”。两个儿子结婚后,在离老家不远的两个小城安家置户。我婶身体出问题后,各有工作要忙、小家要养的两个儿子没有工夫真正照顾过她一天的吃喝拉撒,遑论儿媳。我婶最后两年完全瘫痪,靠着鼻胃管维生、挂着尿袋排泄、依赖气切出痰,如同植物人一样被叔叔翻来倒去。从始至终,只有叔叔——婶的丈夫在照顾。

现代社会很多情况让人身不由己。想守在老家,长期守在老人身边尽孝实属不易。我们有自己的事情要做,有自己的孩子要养。

婆婆没上过学,连自己名字都不识,她这一辈子除了老实巴交的丈夫下岗后,去南方某城市捡垃圾供养儿子上学外,一辈子很少离开她生活的农村。婆婆半卧床时,公公给她洗衣做饭、打扫庭院,朝夕陪她。生命后期,婆婆基本卧床。为生存为生活也为发展,我与老公分居两个城市,老公独身在外尝遍心酸,我带着两个女儿,像极了单亲妈妈。婆婆的女儿因原生家庭经济紧张,只念完小学便外出打工。他们夫妻俩这些年的辛苦不在话下。

添加图片注释,不超过 140 字(可选)

孩子大了,终归有自己的小家要过,养老陪伴还是老伴更靠谱。

再说生 病 住 院 出 院这一档。

2024年11月11号我将两个女儿托付给七旬过半的爸妈,去省医做肌瘤消融术,老公从外地赶来陪我。

住院第二天,公公打电话说婆婆发烧,正在村里门诊输液。老公身心难安,一天好几个电话问询婆婆病情。四天后我出院,婆婆发烧还在断续,老公心急如焚赶回家,次日便安排婆婆住院。

住上院的那天晚上,老公拍照表达一切妥当,我却感觉不好。就在婆婆住院那天下午,我婶在病房的一个重要数据极不正常,叫“指 脉 氧”吧,一度降到45,而医生说这个数值不能低于90,否则会呼 吸 衰 竭。在氧 气供养保持最大情况下,婶的呼吸依然急 促。晚上七八点钟,医生建议拉回老家,以免途中咽气。夜黑天冷,父辈们经过商量,将婶留在医院继续观察。那天晚上婶的指 脉 氧依旧忽高忽低,亲人们彻夜难安。次日上午办理出院手术,婶回到两年未回的老家,被安置在堂屋,躺在孩子们给她买的自动病床上。

两天后,婶无声无息断了气,那时,儿子儿媳买丧葬品,联系后事,不在身边。小堂弟听到消息赶回家,扑倒在床边痛哭“妈呀,你怎么连一会都等不了!”5天后婶下葬,走完忙忙碌碌、受了老大罪的这一生。

婶下葬次日,婆婆出院。虽然发烧下去了,但经络不通导致的胀痛,医 生并 无良策。

添加图片注释,不超过 140 字(可选)

婆婆住院7天和出院在家的10天里,老公和小姑子都在身边伺候。晚上换班轮流推着轮椅在医院走廊上、在村里堂屋里,一圈又一圈走动着。小姑子更是发挥厨艺,换着花样给婆婆做吃的。

长大了,责任也大了。老公有业务要处理,小姑子有工作催着,有孩子念着,眼看婆婆的状态一天天好转,兄妹俩一前一后出了门。离开家才一天时间,公公打来电话,婆婆去世了。

婶与婆婆住院时间有交集,出院时间和去世都出奇得相随。我在想,如果那个世界存在着,我婶和婆婆会见面、会串门、会相随。

如今,婶与婆婆早已入土为安,她们睡眠的地方堆起了一米多高的坟茔,不久的将来会有春花夏草相伴,但人间一切其实与她们无关了。

添加图片注释,不超过 140 字(可选)

我婶在世生病受罪的点滴已印入我的脑海:

因为身体越来越弱,血管越来越模糊,每次输 液扎 针时,护士会一点点拨着、推着她的皮肤寻找她的血管,像在密林中寻找一根细针,手上找不到就在脚上找,一次次尝试,一次次失败,她会疼得身体紧缩、神经惊乍。我在旁边看着,总会想起蔡崇达《皮囊》里写到的父亲:为了更好地照顾脑中风无法驾驭身体的父亲,蔡崇达将自己置身于父亲的残疾与感觉,想象着自己故意摔跤驾驭不了肢体的感觉与处境。我想象着尖针一次次扎我手背的感觉,几乎无法忍受。

婶进过几次重症监护,有一次抢救,婶紧闭的牙齿被器 械 撬 开,牙齿损坏,红色满口。真是让人心疼。

因脑部大面积梗 死,婶在生命的最后两年无法张口咀嚼,而是借助一根鼻 胃 管经由鼻子插入胃 部,将细腻的流食用粗大的针 管推入。有时叔叔为了她的营养,将熟肉打碎,细网过滤,但往往一点细小的肉丝也会引起健 康 危机。这根鼻 胃 管最终还是不起作用了,医生说婶的胃 壁等损坏,需要将这个鼻 胃 管下得更深。

婶到后期,咳嗽功能也失去了,喉部的痰无法咳出。她又被做了气 切,在喉部开了口,永远不让它长好,以便排痰。每次去看她,帮她擦掉痰液,我的心总是揪巴着,我不敢碰她切 口的周围,怕将她弄疼。

添加图片注释,不超过 140 字(可选)

琼瑶阿姨的去世引发热潮,我看了她写的最后一本书《雪花飘落之前——我生命中最后的一课》后,深有同感。她在去世7年前写给家人的遗嘱里千交万代:“不论什么情况下,绝对不能插鼻胃管!因为如果我失去吞咽能力,等于也失去了吃的快乐,我不要那样活着……最后的急救措施,不管是气切、电击、叶克膜……这些,全部不要!帮助我没有痛苦地死去,比千方百计让我痛苦地活着,意义重大……”

而琼瑶阿姨提到的靠医 疗器 械加 工延 续的生命痛楚,我婶全占了。有时我想,如果她还清醒,她还有力量,她还有能力为自己的“善 终 劝”做决定,她或许早就放手自己了。

毕竟,活着的本质不是终日卧床,不是靠医 疗 器 械加工延续自己的病 痛。正如琼瑶阿姨写的:“活着”的起码条件,是要有喜怒哀乐的情绪,会爱懂爱、会笑会哭、有思想有感情、能走能动……到了这些都失去的时候,人只剩驱壳。

俗话说“好死不如赖活”,但我确实不希望看到亲人继续受罪,有时候好死确实比赖活好,好上多少倍。

惟愿我们在生命健康时,关照好身心,该锻炼去锻炼,该养生要养生,心情开阔无阴暗,生如火花般灿烂,逝如雪花般飘然落地,化尘化土。

0 阅读:4

若水涓涓

简介:专注书评、影评,解读书中情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