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西门庆应约前往王招宣府,和自己的义子干儿王三官儿的母亲,孀居多年空虚寂寞冷的林太太在床上鏖战一番,直到二更时分才回到家中。
此时吴月娘早已从何千户家赴席来家,摘了首饰花翠,只带着䯼髻,撇着六根金簪子,勒着珠子箍儿,上身穿一件蓝绫袄,下身穿一条软黄锦绸裙子,正坐着说话。
作者兰陵笑笑生通过这种含蓄的方式,告诉我们读者今天吴月娘就是以这样盛妆的打扮去到何千户家,去会会那个何千户娘子的,好歹要压这个何千户娘子一头,不能丢了西门庆,更不能丢了自己的面子。
月娘见西门庆进来,问他今日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西门庆张口就是一句谎话:“我在应二哥家,留坐到这早晚。”月娘也就并不多疑。果然没错,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接下来,作者兰陵笑笑生还是用他最擅长的那种写法,通过小说中人物的对话来间接交代本该正面叙述的故事情节,避免了那种简单直接、呆板枯燥的叙述。
月娘向西门庆说起今日她到何千户家吃酒的情况,重点对这个初次见面的何千户娘子多有介绍。
根据月娘的介绍,我们读者知道的是:1.年纪小。这位何千户的娘子年纪非常小(何千户的年纪本来就不大,何千户娘子的年纪小那也再正常不过了),今年也不过才十八岁。2.颜值高。何千户娘子不但年纪小,而且长得非常漂亮,“生的灯人儿也似一表人物”,还引来月娘三个字的评价“好标致!”3.学问好。知今博古,用吴月娘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何千户娘子简直是“透灵儿还强十分”,“透灵儿”意为聪明绝顶。
西门庆还替吴月娘补充了一个重要信息:“她(何千户娘子)是内府御前生活所蓝太监的侄女儿。”,这当然是平日待在深闺里的吴月娘所不知道的。
吴月娘不知道的还有,西门庆已经把这位何千户娘子作为自己的下一个猎物了。当然,具有上帝视角的我们现在的读者,知道这其实也是西门庆最后的一个猎物了。
月娘说道,云伙计家拿了五个帖子来请俺们明日去他家吃节酒,云伙计就是新当上了指挥使的云离守。
月娘还是沿用之前对他的称呼,开口闭口还是云伙计长云伙计短的,也在不经意间显示出对这位新任云指挥的不屑,别看你当了官,在我吴月娘眼里,还是那个当初在我家里打杂的云伙计罢了。
西门庆说既然人家来请了,那你们几个明日就都去走走。月娘建议留下孙雪娥在家,万一家里来个客人也有人照应一下,明日我们四个(吴月娘、李娇儿、孟玉楼、潘金莲)去就可以了。
西门庆表示同意,又说明日我哪里也不去,就在家里待着,“这两日春气发也怎的,只害这边腰腿疼。”
这是作者兰陵笑笑生给我们读者提前透露的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既是对西门庆这几日酒色过度的交代(他的腰腿疼压根就不是什么“春气发的”),又为后面西门庆纵欲亡身做了铺垫。
来而不往非礼也。西门庆和月娘商量,到明日元宵灯节的时候,“咱少不的置席酒儿,请请何大人娘子,连周守备娘子、荆都监娘子、张亲家母、乔亲家母、云二哥娘子,连王三官儿母亲和大妗子、崔亲家母。”
西门庆开列的这一长串的名单,吴月娘听了,对其他人倒也并无异议,只是对名单中有这个王三官儿的母亲表示不解,“那三官儿娘,咱们与她没有大会过,人生面不熟的,怎么好请她?只怕她不肯来。”
可怜的吴月娘哪里知道,这个王三官儿的娘——那位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林太太,最近可是和西门庆正打得火热,怎会是一个“人生面不熟”呢。
当然这些都不便说出口,说出口的是:“她(指王三官儿娘林太太)既认我做亲,咱送个帖儿与他,来不来,随她就是了。”
这时作者又用一个细节,提示我们读者吴月娘临盆在即。这时月娘突然说道,明日不打算去云家,理由是怀着个临月的身子,到处乱跑让人看了笑话。
这时三娘孟玉楼插了一句话:“姐姐,不妨事。你身子怀的又不显,怕还不是这个月的孩子。大节下,自恁散心去走走儿才好。”
所有的这一切,看到后面,你就知道,绝非闲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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