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格纳集团的崛起与灭亡是俄罗斯现代地缘政治策略、权力博弈和战争经济模式交织的典型案例。其兴衰过程既反映了俄罗斯“灰色战争”手段的效能与局限,也揭示了非国家军事集团在强权政治中的脆弱性。德米特里·乌特金是前俄罗斯军事情报局(GRU)特种部队中校,以“瓦格纳”为代号(崇拜德国作曲家理查德·瓦格纳),组建核心军事团队。
叶夫根尼·普里戈任被称为“普京的大厨”,通过餐饮业积累财富和政治资源,成为瓦格纳的实际控制者,与俄安全部门(FSB、GRU)高层关系密切。2014年克里米亚危机后,俄罗斯需要以非官方方式介入乌克兰东部。瓦格纳以“志愿者”名义训练顿巴斯民兵并参与杰巴利采沃战役,成为俄“混合战争”的核心工具。2015年介入叙利亚内战,协助阿萨德政权夺回帕尔米拉等战略要地,获得俄军火和情报支持。通过控制代尔祖尔油田,建立“以战养战”模式。渗透中非、苏丹、马里等国,以军事支持换取黄金、钻石开采权。在中非,瓦格纳控制该国90%的金矿,年利润超3亿美元。2019年介入委内瑞拉政局,协助马杜罗政权镇压反对派,换取石油利益。在巴赫穆特战役中,瓦格纳以囚犯兵为主的部队承受巨大伤亡阵亡约2.5万人,但也消耗了乌军精锐,成为俄军战略缓冲。从轻步兵发展为配备T-90坦克、BM-21火箭炮的机械化部队,甚至拥有独立无人机作战单位。旗下控制数十家空壳公司,涉及矿产、能源、网络战和舆论操控,形成横跨欧亚非的“影子帝国”。2023年内部矛盾爆发,普里戈任公开指控国防部长绍伊古克扣弹药和补给,称“士兵用铁锹对抗北约武器”。瓦格纳与俄正规军在乌克兰战场形成竞争关系。
2023年6月,瓦格纳武装从乌克兰回师,一度控制俄南部罗斯托夫军区,逼近莫斯科200公里。普京称此为“叛国”,但最终通过白俄罗斯斡旋达成和解,普里戈任流亡白俄。2023年8月,普里戈任乘坐的私人飞机在莫斯科北部坠毁,机上10人全部遇难,包括乌特金等核心成员。调查显示飞机可能被安装炸弹,普遍认为这是克里姆林宫对“失控工具”的清除。俄国防部直接接管瓦格纳在马里、中非的军事合同,原成员被要求签署国防部雇佣协议。参与俄乌战争的瓦格纳士兵被强制编入俄正规军“风暴-Z”惩戒营,拒绝者遭逮捕或暗杀。欧盟、美国将瓦格纳列为恐怖组织,冻结其全球资产。法国推动联合国通过决议,要求成员国驱逐瓦格纳残余势力。
2024年至今,俄国防部成立官方“非洲军团”,招募原瓦格纳成员,但失去独立行动权和资源分成资格,沦为正规军附庸。部分拒绝收编的瓦格纳分支转入地下,以“西伯利亚狼”“高加索卫士”等新名称在利比亚、尼日尔活动,但影响力和战斗力大幅下降。俄罗斯需要一支“可否认”的武装力量,规避国际法约束,在乌克兰、非洲等地执行高风险任务。 通过控制冲突地区资源(石油、黄金、钻石),形成自循环的“战争经济”。普里戈任与俄安全部门的共生关系,使其长期游走于法律边缘却未被取缔。瓦格纳的独立性威胁俄政权稳定,尤其是“兵变”暴露其反噬能力。俄乌战争后期,瓦格纳的巨额伤亡约5万人伤亡和囚犯兵暴动引发国内舆论压力。西方制裁切断了其资金链和活动空间,资源掠夺模式难以为继。
瓦格纳集团的兴衰体现了三个深层规律:一是非国家武装的“工具性”局限。一旦失去官方庇护,其生存基础迅速瓦解。二是战争经济的不可持续性。资源掠夺依赖冲突延续,但长期战争必然反噬操控者。三是强权政治的“清盘逻辑”。当“影子军队”威胁到权力核心时,必然被清算。瓦格纳虽已消亡,但其模式仍在演变——俄罗斯“非洲军团”、土耳其“苏丹之盾”等新一代雇佣兵集团正在复制其路径,但注定面临相似的悖论。既是强权的刀锋,亦是随时可弃的耗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