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骨灰瓷上的美人

南川杂谈 2023-09-01 23:40:57

我是某市某局的一位科长,平常没事喜欢研究研究历史,翻翻史书古籍,时间长了也算小有成就,逛古玩市场,淘宝贝是我最大的爱好。这一阵子,工作忙,我是出差加班连轴转,这爱好也就丢在一边,好久没有去了。

这天正好赶上周末,我终于忙完了手头上的所有工作出差刚回来,行内人都懂的,每逢周末是古玩市场最热闹的时候,许久没去,我心里痒痒,下了飞机后便打了辆出租车直奔古玩市场行李就这么拖在手里。10点多一点,我到了古玩市场,这里早已人头攒动,离着老远就在摩肩接踵的人流中发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我的发小刘磊。

“喂,老刘!”我摘下帽子,冲着刘磊晃了晃。

提起刘磊,整个古玩市场可能没人知道,但是提起坦克,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家伙特别执着,雷打不动的每到周末必来古玩市场兜两圈,相中的东西付钱豪气,一来二去,整个市场的摊主和他都熟络了。

至于他为何得了这么个霸气的绰号,说起来无外乎两个原因。

第一,他膘肥体壮,重量超于常人,壮如坦克,能抗能打,曾经有一个老炮儿在市场闹事,这小子一拳就把人干到医院去了;

第二,他财大气粗,只要被其相中的东西,无论真假贵贱,一概收纳入库。

当然,钱不是他自己赚来的钱,否则也不会花起来这么大手大脚,毫不心疼。这小子全仗有个无所不能的老子。

他爹是某集团的董事长,他妈是市委某办公室的主任,一家人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可以说是人脉活络,手眼通天。他父母也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宝贝的很。所以当初一拳把那个老炮儿干到医院去,也就赔了点钱,他一点事儿没有。这小子平常低调的很,没什么朋友,现在除了我还晓得他的姓氏之外,别人坦克,坦克的喊着恐怕都不记得他的原名了。

我俩是光屁股长大的,父母之间也熟络,他爹妈认我做了干儿子,自幼咱俩便厮混在一起,当时整个机关大院的人看到我俩就头疼,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砸人玻璃的事儿我俩没少一起干,关系不是一般的铁,所以我非常了解他家的底细。

坦克之所以对古董,古物产生浓厚兴趣,也是受我的影响。不过当初拉他来古玩市场也是受我干妈的委托,干妈担心他天天待在家里待出病来,让我多带他开开眼界。

一开始带他来的时候,他是一脸的无所谓和抗拒,后来,我也没料到他会发展到如此狂热的地步。每当瞧见他对着某堆破烂儿双眼放光、垂涎三尺的表情时,我都很纳闷儿的怀疑,这小子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位置。在我的印象里,从小到大,他除了吃喝玩乐,对其余的事情一律不感兴趣。

后来我苦苦琢磨了良久,终于幡然醒悟,坦克之所以这样痴迷于淘弄古玩,究其根源还是因为他内心的空虚所致,花天酒地的日子过得久了,过腻了,成天无所事事,毫无成就感。(瞧瞧,这小子干的是人事么)而在这里,几乎所有的卖家都将他奉为行家。他从起初认嘛嘛不懂,到现在似懂非懂,也算是上道了。

每当坦克出现在市场的入口处,数十道类似闪光灯的炽热目光就会刷刷刷的聚集过来。只晃得坦克心满意足。当他把辨不清颜色、真假的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书卷字画、金石玉器一股脑搬进后备箱,再运进自家库房时,他那老爹和老妈也总会用赞赏的语气多多少少的美言几句。不管怎样,宝贝儿子总算有了些比较正当和专业的爱好和追求。所以,有了家里的支持,坦克更加全身心的投入到文玩收藏事业当中。

此刻,他正歪着大脑袋儿兴致颇高的瞄向一个物件,完全不理会我的招呼。我挤过人群来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肥厚的肩膀,坦克才恋恋不舍的收回专注的目光。

他回头一瞅是我,裂开鲶鱼嘴,乐了:

“呵呵呵~死老张,你小子钻到哪个萝卜坑里去了?”

“去你丫的!”我不客气的给他一记黑虎掏心,继续说道:“蛤蟆一样蹲在这儿又相中哪件破烂了?”

大坦克神秘兮兮的嘘了一声,扯了扯我的袖口,低声道“这回哥们儿可淘了件好宝贝,你看那个。”

我顺着他的眼光望过去,一件乳白色晶莹剔透的细口长颈瓷瓶端端正正的摆放在色调古朴的古玩架上。

“这个什么价位?”我慢慢踱过去,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将瓷瓶拿到手里端详,随口问道。瓷质确实不错,手感细腻温润,如金似玉。上面还有彩绘图案,看庄束是个宋代女子,怀抱琵琶,低手垂眸,月下独奏。

“呦,识货的主儿呀!”看摊的小子眨着斗鸡眼儿,屁颠屁颠的过来了。其实他早就等着坦克这条肥鱼上钩了,只是欲擒故纵的装作没注意而已。

见惯了这种人,没等他开始忽悠,我先堵住他的嘴:“少来实打实一口价!”

那小子伸了伸脖子,极不情愿的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点点头。伸出一根麻杆状的手指来。

“靠,马三儿,你黑我坦克!”坦克说着伸出熊掌,一把握住他的手指头,往外就掰。

马三儿嘴巴裂成了水瓢:“哥哥没有啊!您上眼,这可是宋代的宝贝哇!”

“呸!你上次做旧的那件破盘子,还说是明代的呢,骗了个3000块。怎么算?”

“冤枉啊,哥!这哪个不长眼的王八蛋造的谣?那盘子确实是明代的,要不是掉了茬,至少值5000。”马三儿带着哭腔。

“好了,以前的事儿不提了,今天你坦克哥有心照顾你生意。给个地板价吧。”我强忍着笑意在旁边打着圆场。

虽然我也不敢确定这东西到底是不是宋代的,但它质地上乘。做工精美,尤其是上面的彩绘,栩栩如生。别说坦克,连我看了也有点爱不释手。纵然属于现代仿造也应该价值不菲。

马萨尔揉着手指想了想,做出狠心,咬牙状:“得!哥,也就是你。8000,换做第二个人,我也不卖它。”

大坦克目光阴森森的盯着他,没做声熊掌又慢慢抬起。麻三儿面带惧色退后一步。慌忙将双手插进裤兜说道:“哥,兄弟总不能赔本赚吆喝,您好歹赏碗饭吃。”

“五千!”坦克从牙缝儿里挤出两个字。

“哥,您再添点儿!”马三儿还想磨叽,却见我拉起大坦克,转身向外走,急忙改口道:“得了,二位成交!”

坦克美滋滋的把宝贝左三层右三层包好小心翼翼的揣进怀里,冲我一摆手:“走!香格里拉,我请客!”

酒桌上坦克胖脸笑得像包子褶一样,捧着瓷瓶儿看了又看,爱不释手:“甭管这玩意儿是不是宋代的,单就上面的彩绘肯定出自名家之手,你瞧瞧这姑娘画的那叫一个绝,怎么看怎么像活的。5000元,值!”

我仰头干了杯中酒,打趣道:“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你小子现在不但眼光独到,还学会过日子了。价格砍的狠啊!”

大坦克乐的大笑:“哈哈,那是吃一堑,长一智嘛,哥现在也算个古董玩家了。”

美酒佳肴,胡吹海侃,醉意渐浓。我再细细的打量着这件宝贝,果真赏心悦目,越看越漂亮。可是透过香烟缭绕的淡雾,冷不丁感觉那个宋代女子下垂的眼睑突然抬起黑洞洞的眼眸,正好与我对视。目光中两道寒芒乍现,我打了个冷战,酒醒了一半。揉揉眼睛,挥散面前的烟雾,再仔细看过去,瓷瓶儿上明明还是那个合手垂眸,温情脉脉,抱着琵琶的绝色美女,没有有半点异样。

我心想一定是旅途劳顿,没休息好,又饮酒过量所致的眼花缭乱,产生了错觉。坦克被我刚才的神情弄了一愣,醉意朦胧的大着舌头说:“哈哈!你……你不会是爱上她了吧?这妞儿要是活的,哥……哥指定不和你抢,让……让给你了!”

“切,说的好听,要真是活的。你才不舍得让给我呢!早自己搂被窝儿去了!”我强忍着发直发僵的舌根儿还起嘴。

两个醉鬼嘻嘻哈哈的大着舌头,互相取笑,不觉已夜半三更。酒店里客人已陆续散尽。

趁坦克结账的间隙,我去了趟洗手间,里面自然空无一人。洗手的时候我无意中抬头照了照镜子,竟然看到了两颗脑袋。猛回头四下里张望,却连个人影都没有。我愣了片刻,苦笑了一下。看来我真的喝高了。

可是刚转过脸,赫然又在镜子里看到两个脑袋,一个是我的,另一个竟然是那个瓷瓶上描绘的栩栩如生的宋代美女,她对着我嫣然一笑,艳若桃李,可惜的是现在镜子里面的美人再美再漂亮。也丝毫引不起我半点欣赏的兴趣。

“啊!”我怪叫一声没命的逃窜,迎面撞到一堵肉墙上,肉墙轰然倒塌,还发出粗重的嚎叫。坦克本已东倒西歪,身形不稳,被我大力冲撞之下,摔了个四脚朝天。他瞪着一对儿布满血丝的醉眼,硬着舌头费劲的道:“你……你,……你干嘛?见……见鬼了?”。

我的脸色惨白渗人,毫无血色。

见我半晌说不出话来,还一个劲儿的朝后面瞅,坦克似乎也有点儿醒酒的意思,他好不容易爬起来拉住我问:“怎……怎么了?你在洗手间里看到什么东西了?”

“别问了,回家睡觉!”我有些慌,拽着坦克就走。

他却挣脱我的手,摇摇晃晃的朝桌子方向走回去:“等等,我的宝贝别落下!”

喝得醉醺醺的家伙还念念不忘他的宝贝。

我浑身哆嗦起来,潜意识里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错觉,很可能跟那个瓷瓶有关系。开口说道:“坦克,这东西还是别要了,我觉的它不干净!”

“你又耍我,欺负坦克我喝多了是不?”坦克毫不理会依旧里三层外三层的裹好瓷瓶将重新揣进怀里。喝了许多酒,不能开车了,出门叫了计程车,先送坦克回家。到了门口临别时,我还是觉得那个瓷瓶儿有问题,心里坠坠不安:

“坦克听我一回,把那个东西扔掉,我还是觉得它不干净!”

“不干净?呵呵,没……没事儿,哥回去洗洗就干净了,回见了!”说完,大坦克踉踉跄跄的扑进家门。我无可奈何的望着他的背影,看着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计程车还在路边等着我,当着司机的面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何况我也不敢确定刚才所见并非酒后幻觉。可是心里始终七上八下的。

我一夜做着乱七八糟的噩梦,睡的奇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刺眼的日光照着我的床头,看了看挂钟快到中午了,想到还需要去单位一趟,匆忙起来洗脸刷牙。这个手机突然响了,我一看是坦克的号码。摁下接听键,里面却没有任何声音。

“喂喂。”我对着手机说了好几遍,里面终于传出声音。却不是熟悉的大坦克的粗犷嗓音,而是清晰而诡异的琵琶舞曲。刹时间,我全身汗毛倒竖,马上联想到了瓷瓶上那个月下独奏琵琶的宋代女子。

不详的预感瞬间笼罩了我,尽管外面阳光明媚,我却觉得手脚冰冷。关掉手机顾不上去单位,我匆匆套上外衣,直奔大坦克的家。

紧闭的大门让我顿生不好的预感,敲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坦克的家是一幢带花园的独立别墅,我绕到后面的小花园,从院墙翻了进去。整座房子鸦雀无声,我从一扇打开的窗子钻了进去,一楼的客厅没有人。顺着楼梯来到二楼。直接来到大坦克的卧室,门未锁,一推就开了。眼前的情景顿时令人目瞪口呆。床上只有凌乱的被褥,大坦克却不见踪迹!窗前的桌子上摆着那个瓷瓶,可是它已经变得面目全非,原本的乳白色被刺目的猩红色所取代。上面的彩绘图案也不翼而飞。窗外一阵冷风吹来,掠过血色瓷瓶,带着一股浓重的血气,钻进我的鼻孔。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呕吐。

这时床底下发出一点异响。我一把撩起床单,看到了满是惊惧的双眼,这双眼睛大了许多,空洞无物。没有了人类的理性光彩。我慌乱的报了警,坦克莫名其妙的变成了一个疯子,我干爹和干妈最终在花园的水井内被人们找到。

考古专家们拿走了这所大房子。房子里所有的古物,包括那个瓷瓶,一切似乎在没有任何定论中无声无息地画上了句号。

后来据说鉴定结果出来了,那个瓷瓶儿果然是现代仿造的假冒文物。只是它的来历令人匪夷所思且不寒而栗,一个生前郁郁不得志的女画家,在身患绝症后留下遗嘱。让他的家人把他最后的一幅作品制成彩绘陶瓷艺术品,而烧窑的原料中以50%的比例加入了女画家的骨灰。最终造就了这件瓷器界的顶级精品——骨灰瓷。而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完成所谓灵魂与艺术的永恒结合。她的灵魂永远的依附在自己的画作上。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去过古玩市场,以前收集的一些古玩也皆尽出手。

某一天,我去医院看坦克,护士说他去做检查了,我准备在病房等他,当我踏进病房的那一刹,看到桌子上赫然摆着乳白色晶莹剔透的细口长颈瓷瓶,瓷瓶上分明就是那个月下独奏的宋代女子~我一身汗毛炸开,却看到那个瓷瓶上低着头的女子忽的抬头对我莞尔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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