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时光的记忆,重现当年情景。一场糖果与绿植的暖心接力,在生命中深刻回味。
我第一次走进李爷爷的糖果店,大概是在我四五岁的时候,如今几十年过去了,我依旧清晰地记得那间摆满了各种几分钱就能买到的糖果的可爱小店,甚至仿佛还能闻到那股独特的香甜气味。李爷爷只要听到店门处的小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就会缓缓地走出来,来到糖果柜台后面。那时的他已经年事已高,满头都是雪白的头发。
在我的童年记忆里,从未见过如此多诱人的美味整齐地排列在眼前。从中挑选一种,可真让人头疼。每一种糖,都要先在脑海中想象它的味道,决定要不要买,然后才会考虑下一种。
李爷爷把选好的糖装进小纸袋时,我的心里总会涌起一阵短暂的懊悔。也许另一种糖更好吃呢?或者更经吃?
李爷爷总是用小勺子把挑好的糖果舀进纸袋里,然后停顿一下。他虽然不说话,但每个孩子都明白,李爷爷微微挑眉是在给你最后一次更换的机会。只有当你把钱放在柜台上之后,他才会把纸袋口紧紧地一扭,这时你的犹豫也就彻底结束了。
我们家距离公交站台有两条街的距离,无论是去坐公交还是下车回家,都会经过那家店。
有一次,母亲因为一件事——具体是什么事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带着我去城里。下了公交往家走的时候,母亲走进了李爷爷的商店。
“看看有什么好吃的,给你买点。”母亲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我走到那长长的玻璃柜前,李爷爷也正好从挂着门帘的后面走出来。
母亲站在那里和他聊了一会儿,而我则满心欢喜地盯着眼前陈列的糖果。最后,母亲给我买了一些糖果,并把钱付给了李爷爷。
母亲每周都会进城一两次,我总是跟着母亲一起去。
她带我到糖果店买些零食让我解解馋,这渐渐成了一种习惯。
从第一次之后,她就总是让我自己挑选想买的糖果。
那时的我还不明白钱是什么。我只是看到母亲给别人一些东西,然后别人就会给她一个纸包或纸袋。慢慢地,我心里也有了交换的概念。
有一次,我突发奇想,要自己走过那长长的两条街,去李爷爷的店里。
我还记得自己费了好大的劲才推开那扇大门,门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我像着了魔一样,缓缓地走向陈列糖果的玻璃柜。
这边是散发着清新薄荷味的薄荷糖,那边是软乎乎的软糖,每一颗都又大又松软,嚼起来很轻松,外面还裹着亮晶晶的砂糖。
另一个盘子里装的是做成小娃娃形状的软巧克力糖。后面的盒子里放的是大块的硬糖,吃起来会把腮帮子撑得鼓鼓的。
还有李爷爷用木勺舀出来的深棕色、亮晶晶的脆皮花生米——一分钱两小把。
当然,也少不了长条的甘草糖,这种糖如果细细地嚼,让它慢慢融化,而不是大口吞咽的话,也很经得住吃。
我挑选了很多种看起来肯定很好吃的糖,李爷爷俯下身问我:“你有足够的钱买这么多吗?”
“哦,有的。”我回答道,“我有很多钱呢。”我伸出小拳头,把五六颗用彩色纸包得很漂亮的樱桃核放在李爷爷的手里。
李爷爷站在那里,盯着自己的手心看了一会儿,然后又打量了我许久。
“不够吗?”我有些担心地问。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说:“我觉得你给的太多啦。”他转身走到那老式的收款抽屉前,拉开抽屉,然后回到柜台边,弯下腰,把两分钱放在我伸出的手掌上。
母亲知道我去了糖果店后,责备我不该一个人跑出去。我想她大概从来没有想过要问我用什么当钱,只是告诫我以后如果不先问过她,就不准再去。
我大概一直都听了她的话,而且之后她每次允许我再去的时候,总会给我一两分钱,因为我再也没有第二次用水果糖当钱的事了。
实际上,这件在当时我觉得微不足道的小事,很快就在成长的忙碌岁月中被我淡忘了。
在我七八岁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别的地方。我在那里长大成人,结婚生子。
我和妻子开了一家店,专门售卖各种各样的绿植盆栽。那时这种绿植生意才刚刚兴起,大部分的绿植都是从南方的一些城市运过来的,每盆售价在10元以下的很少。
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有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哥哥一起走进店里。他们大概五六岁的样子。我正在忙着给绿植浇水。那两个孩子站在那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摆放在架子上像艺术品一样的绿植。“哇呀!”小男孩叫道,“我们可以买几盆吗?”
“可以呀,”我回答道,“只要你们有钱买。”
“哦,我们有很多钱呢。”小女孩信心满满地说。
很奇怪,她说话的神情,让我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们盯着那些绿植看了好一会儿之后,便让我给他们挑选几盆不同的绿植,一边在架子之间穿梭,一边指着他们想要的绿植。
我把他们选中的绿植用小推车推过来,先放在一个方便他们拿的盒子里,再套上一个塑料袋,以便携带,然后把袋子递给那个男孩。“小心点拿着哦。”我叮嘱他。
他点点头,然后转向他的妹妹说:“你把钱给他。”
他妹妹伸出紧握的拳头,当她向我伸过来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肯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而且我似乎已经知道小女孩会说什么了。
她松开拳头,把一张小小的纸币放在我伸出的手掌上。
在这一瞬间,我突然领悟到了多年前李爷爷给我的教诲。
直到这一刻,我才明白当年我给那位老人出了一个多么棘手的难题,以及他处理这个难题是多么的恰当。
我看着手中的那几枚硬币,仿佛自己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糖果店里。
我感受到了这两个孩子的纯真无邪,也体会到了自己保护或者破坏这种纯真的力量,就像李爷爷多年前体会到的一样。
往事涌上心头,让我的喉咙有些发酸。那个小女孩满怀期待地站在我面前,轻声问道:“钱不够吗?”
“还多了一些呢。”我努力抑制着内心的感慨说道,“还要找给你钱呢。”我在钱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才把两毛钱的硬币放在她张开的小手上,然后走到门口,看着那两个孩子小心翼翼地提着他们的宝贝,沿着街道走去。
当我转身回到店里时,妻子正站在一个小凳子上,在大花盆里整理土壤。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她问,“你知道你给了他们多少盆绿植吗?”
“大概值几十块钱的绿植吧。”我回答道,内心依然感慨万千,“但是我没有别的办法呀。”
于是我把李爷爷的故事讲给她听。
她听完后,眼睛湿润了,从凳子上下来,在我的脸颊上轻轻一吻。
“我还记得那软糖的甜味呢。”我感慨地说。
我开始清理最后一个花盆时,似乎还听到李爷爷在我背后轻轻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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