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封喉绿豆汤

月醒醒 2024-12-19 17:31:29

易行之,陕北人,平日靠在街头混杂耍为生,为路人表演喷火。时值夏日,天气燥热,易妻知他辛苦,特地送来绿豆汤。

有个叫花建的,和易行之在同一个杂技班里,表演走细绳。看见绿豆汤有些嘴馋,上前讨要。正好易行之还没来,易妻便主动给他盛了一碗先喝着。

花建一边喝一边赞叹,直夸她如何贤惠顾夫。易妻在家鲜少能听到丈夫的赞扬,而今听了他的话,顿时感觉身心愉悦,不自觉与对方多聊了两句。

有人见易妻和花建有说有笑的,跑到易行之跟前挑拨,说那两人背着他眉来眼去。易行之大怒,与二人大吵了一架。无论二人如何解释,他分毫不信,认定是妻子伙同外人背叛了他。

隔天,易行之一觉醒来忽然感觉嗓子一阵疼痛,胸闷气短的,一直咳嗽个不停。别说喷火了,跟人说句话都止不住地咳。

班主见他好几日上不了台,在一边急得直骂。易行之更加苦闷,回到家对妻子更是没了好脸色。

恰逢易妻的生父去世,见丈夫不愿一道回去,易妻只得独自一人赶回娘家奔丧。

过了有一个月,易行之见妻子仍没回来,心中怀疑,以为妻子又背着他在外面找人。后来他实在等不了了,出门去找,才知妻子因心痛病发作已经死了。

村落不大,居民们谁家有点动静,不日便会被传扬开来。大家都知易行之这段时日与妻子不和,且易行之向来对妻子不满,时常说要休妻另娶。

如今发生这种事,众人不免猜测,是易行之杀害了自己的妻子。

流言难挡,且越传越凶,易行之实在受不了家附近的骂声,就去杂技班那住着。

上回挑拨易行之夫妻的人也在,一见他过来,慌忙走远。班主想起这几日的状况,把那人叫过去训了多时。

原来,那人最近不知怎么的,舌头突然变得很小,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吃饭更是不方便。

前几日有位贵客点了他要看抛球,那人最是势利,表演完了后巴巴地跟在贵客屁股后头谄媚。

贵客被他奉承得满意,特意邀请他到府上给一位大人表演,到时让他也拿这番漂亮话来讨好大人。

哪知到了表演那天,那人忽然发觉自己的舌头小了许多,根本无法清晰地说完一句话,只能“啊啊”的叫唤。

由于紧张,抛球也总是失误,还险些打到大人头上。

见他把事情搞砸,邀请他来的贵客气得喊人将他打了一顿,导致他短期内都无法上台表演。

班主更是恨他不争气,伙伴们也都在看他笑话。

花建知道后,对那人说:“若是你从一开始便不会说话,倒省下许多麻烦,对大家都好。”

那人知他是在说先前挑拨易行之夫妻的事,脸上终于有些羞愧,再看到易行之也不敢靠前了。

却说易行之的咳嗽症一直不好,喷火的表演也就一直进行不了。

挣不到钱,班主便催他回家休养,生怕浪费粮食。这样的话说了好几回,每回都是花建出来劝阻,帮易行之解围。

易行之感动不已,同时也后悔当初因质疑妻子而怒骂花建。他如今终于知道,被人误解百口莫辩的滋味了。

过了几天,花建高兴地找到易行之,说:“我有一个小妹,昨日刚刚过来。今年十九了,还没有婚配。若有这个缘分,愿意为你们牵线。”

自妻子死后,易行之不是没有想过再娶,可附近人家的姑娘似乎都对他颇有怨念,并不愿来往。听得有人介绍,他自是欣喜,同时也有些疑惑,为何十九岁还没有嫁人。

来到花建住的地方后,易行之还没见到人,就已经尝到了对方亲手做的绿豆汤。一碗下去,身心舒畅,心里甜丝丝的,他不禁对花女更加好奇了。

可左等右等,对方也不出来。花建也觉得奇怪,进屋去找妹妹,回说是身子不适先睡下了。

既如此,易行之只好离开花家,打算改日再来,心中不免感到有些遗憾。

当天,易行之见天色已晚,有了回自己家里的心思。一路上几乎没遇到人,快到家门口时,几个扛着农具的大汉朝他这头走来。

易行之害怕又听到那些骂声,赶紧加快脚步想要进屋。可对面几人已经看到了他,乐呵呵地向他打招呼,也没像过去那样吐口水就直直过去了,易行之颇为震惊。

第二天从床上醒来,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嗓子无比舒服,一点也不咳了,说话也完全正常。

更为奇异的是,出门闲逛遇到村里人,大家都像过去那般与他热情地搭话,那些说他害死妻子的流言一夜之间全都消散了。

既身体已经恢复,他立即回去耍杂技。花建知他身子好全了也十分高兴,邀他到城郊游玩。

约定的日子到了,易行之早早便来到郊外。见有个土坡上面长满了小花,心觉可爱,便走上去观赏。

走到坡上后,见不远处有位女子坐在溪流边光着一双小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近看后发现女子的面颊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几乎占据了半张脸。

易行之忍不住开口,说这里豺狼虎豹多得是,劝她赶紧回家去,女子孤身在外并不安全。

对方听到他的话,站起身来拎起鞋子向他走来,回道:“我竟不知这样美好的去处也有豺狼。”说完,就到土坡上坐下,时不时伸手抚抚身旁的花草。

易行之因为要等人,不好离去,也坐下来同她说话。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然交流得顺畅无阻。

中途有人骑马赶来,称花建有事来不了了。易行之却不觉得可惜,总归自己也欣赏了风光,今日也不算白来,便就此与女子作别。

又过了一个月,易行之总算得了空隙,闲下来便邀花建到郊外游玩,对方推脱有事要忙,最终他只得一个人过来。

意料之外的是,易行之又在上次的地方碰上了女子,两人还和上回一般交谈起来。

此后,易行之只要得空,就会来此与女子相会。二人渐渐生出感情,有了相伴一生的念头。直至易行之带了聘礼上门提亲,才知女子就是花建的妹妹。

花建拍手笑道:“果真是有缘之人,并不需要我再牵线!”

易行之将花女娶回家后,日子一度过得幸福美满。因花女不如易的亡妻美丽,旁人笑说易行之嗜好丑女,但易行之从不与人争辩。

只有一事令人费解:自打花女来了,易行之隔三差五就要生病。

病痛最是折磨人的意志,要按易行之过去的脾气,怕是早就把妻子给骂跑了。

但每回生病后,花女都整日不离床地全心照顾他,病很快又好了。只是各种病痛去了又来,是个正常人都会没了耐性,而花女却毫无怨言,易行之也从未听信旁人说过她半分不好。

某天,易行之刚刚摆脱了头痛病的困扰,晚上突然感到心痛难忍,睡也睡不着。他想起亡妻就是因心痛病离世,顿时恐惧起来。

夜间睡下后没有烛火,易行之想要起身喘口气,腿脚一软摔倒在了地上。

几只老鼠忽然从他胸膛上窜过,将他的心脏踩压得严严实实的。那重量仿佛是千斤顶压在了上面,窒息的感觉万分难捱,易行之连求救的话都喊不出来。

关键之时,花女下床过来将他扶起,轻柔安抚了他胸膛被踩踏的地方。霎时,心间如有暖流流过,易行之舒服得喟叹。在花女的安抚下,心也不疼了,很快就顺利入睡。

当晚,易行之梦见自己来到一个黑漆漆的森林深处,忽而听得一阵抽打皮肉的声响。

循声过去,只见一个少年被人捆绑在树干旁,面前一个青年正手拿藤鞭奋力抽打他。观那两人的面容,居然长得有几分相似,该是兄弟。

易行之赶忙上前劝阻,可已经来不及。等他过去,少年已经没了呼吸,身上一条条血痕触目惊心。

手执藤鞭的青年狰狞如厉鬼,见他插手,往地上甩了两下鞭子就要过来对付他。

易行之慌不择路,跑到一个农户家里躲着,结果意外看见农夫正在殴打自己的妻子,看那妇人的脸都已经肿得高高的了,唇角还在渗血。

易行之不敢再打扰,悄悄从后门跑了,因那青年还在找他,这回便躲到一个破庙里。里面有尊鬼神雕像,似乎被人破坏过,头有些不稳,似乎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易行之随手扶了一下,那鬼神的头突然活过来,转过来拿一双利眼盯住他:“你上辈子犯下的罪恶,现在就是你偿还的时候了!没偿还完的话,你这具身躯将会一直生病,直到死去的那天!”

易行之害怕得紧,扔了那颗头就往外跑。一辆马车突然向他冲撞过来,易行之躲闪不及,眼睁睁见那骏马踏过自己的身躯,心脏那处又痛了起来……

花女见他一直在梦中叫喊,只得大声唤醒他。

易行之醒来后大汗淋漓,还在回想梦中的事。妻子一直在旁边轻柔抚慰,他才渐渐安心下来,只当那是场噩梦。

第二天去街上表演喷火时,有两位贵女走得太前,头发被火燎着了,当即大怒,喊来仆从用鞭子猛力抽打他。

班主担心被连累,立即把易行之推出去,也不许其他人帮他。

最后,易行之的衣衫都碎成一条一条,鲜血淋漓的,看着就瘆人。回到家,花女一边哭一边为他上药,连连劝他改行。

易行之这时终于明白过来,梦里那些都是真的。若是他没有偿还完毕,日后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灾难病痛袭来。

当天,易行之因伤口严重发炎,高烧不退。后来也不知花女从哪里找来的草药,熬了水给他泡澡,说是有奇效。

身体碰到药水的时候,伤口上面如有针扎。那股尖锐的疼痛, 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忍受的,易行之叫苦连天。

好不容易捱过一夜,身上的鞭伤果然恢复不少,身上也不再发热,易行之对妻子更加感激。

他又想起梦里被打死的少年,心知那是自己上辈子所犯的过错,背上人命更不知要偿还到何时。

于是,这次伤好之后,他主动找到上次的两位贵女,请她们再喊人来打他。

贵女们初时以为他在挑衅,便命仆从不留余地地换着花样伺候他,什么棒打针扎火烙刀割都用上了。来看热闹的人还不少,都传易行之是疯子,故意找罪受。

易行之每每伤口一好就回去接受下一次的酷刑。花女有心想要阻拦,但他总说这是老天爷的惩罚,谁也挡不住。

就这么过了一阵,贵女们把能想到的折磨人的法子都试了一遍。易行之不怕死似的,去了又来。渐渐的,她们便觉得没了兴味,对方再来,就叫人将他赶了出去。

看着丈夫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花女心疼得直流泪。而易行之却是长舒一口气,道:“身上遭受的疼痛越多,我心里反倒愈发舒适了起来。”

说来也奇,自从在贵女们那里受过无数折磨后,易行之就没再像过去那样三天两头生病了,后来还与花女有了一双健康的儿女。

儿女们稍懂人事后,易行之就教他们为人处世的伦理道义,教他们分辨善恶曲直,并一直以身作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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