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前一周，顾成礼没时间陪我。 却有空陪我妹妹赵疏月试婚纱。 我的质问只得到他的讥讽。 「疏月都是为了救我才这样。」 「你怎么连自己妹妹的醋都要吃？」 在婚礼上他毅然决然为了赵疏月抛下我。 我当场取消婚礼，和他分手。 后来顾成礼疯了一样找我，求我嫁他。 因为他终于想起车祸那天救他的人，是我。 我轻笑一声，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要不，你再回去想想？」 1 我站在婚纱店的试衣间里，恍惚想起顾成礼早上的话。 「晚星，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今天还有好几个会要开。」 「实在不能陪你一起去婚礼策划那里。」 「但我相信你，一定会把婚礼安排得很好。」 他的眸光里盛满了款款深情。 让我不禁期待起他在婚礼红毯尽头捧着花等我的样子。 只是这个美好的憧憬还没有持续多久。 就被他亲手打破了。 我临时起意来婚纱店最后确定款式，却亲眼目睹他出现在这里。 和我亲爱的妹妹，赵疏月。 2 人人都知道，我很疼爱赵疏月，即便我们不是亲姐妹。 妈妈在我两岁时意外去世。 爸爸很快给我找到个后妈。 在赵疏月出生前，她待我也是如亲生母亲一般。 后来这份爱全部流向了赵疏月，连同父亲的那一份。 我不恨他们。 因为我也拥有了一个小天使的爱。 那个小家伙会跟在我身后用不清楚的发音喊姐姐。 在饭桌上把自己碗里的小鸡腿悄悄夹到我的碗里。 「姐姐不要只吃菜菜，要吃肉肉。」 在妈妈要抄起扫帚打我时，用小小的身躯挡在我面前。 「不许打姐姐。」 在自己收到礼物时，看看我有没有收到。 「姐姐没有，我也不要了，我只要和姐姐一样的礼物。」 读书时赵疏月被人欺负。 我想都没想就抄起家里的扫帚，冲到她学校去。 当时我也就只比她高半个头，自然比不上那些男生。 被打的鼻青脸肿我还是死死咬着那个男生的胳膊。 妈妈拎着我给人家上门道歉赔医药费。 可我要他先给赵疏月道歉。 妈妈急了，打得我身上块块青紫，我还是不肯低头认错。 后来没有人敢招惹赵疏月。 因为大家都知道她的姐姐，是一个可以为了她而不要命的疯子。 读大学时我用兼职的钱补贴生活，剩下的都用来给她买新款的衣服和化妆品。 爸妈已经对她够好了，可我总想对她更好一点。 她是那个家里最爱我的人。 3 「你说我穿这条好看吗？」 透过帘子的缝隙，我看见赵疏月背对着我，指着一件婚纱。 她的面前，是本应该在公司的顾成礼。 他站在那里，脸上泛着笑意，温柔又耐心。 「我们疏月穿什么都好看。」 赵疏月细细抚摸着纱裙：「那我试给你看看怎么样？」 她的声音甜美动人，带着一丝俏皮和无辜。 有眼力见的店员已经将婚纱取下。 「美女和你男朋友眼光真好，这条是我们店里唯一一条经典款。」 顾成礼没有纠正，只是和蔼地点了点头。 「试衣间在这边。」 店员带着他们去了对面房间。 我依稀觉那条裙子有点眼熟。 那是我之前和赵疏月来时，一眼看上的。 修身抹胸的短款，背后拖着一尾长纱。 我满心欢喜地试给她看，想让她帮我做个参考。 而帘子掀开后赵疏月看见我的第一句话。 「姐姐，这条裙子真的不适合你。」 「姐夫不会喜欢你穿这么短的款。」 她给我指了角落边的一条。 那条是长袖的蓬蓬裙款式，普通常见。 我在镜子前反复打量好像略显臃肿的自己。 赵疏月笑着说：「这条裙子虽然普通，但是姐姐的身材把它穿得很好看。」 「太华丽的裙子倒显不出姐姐的美。」 「姐姐才是主角。」 她向我投来认可的眼神。 自小到大，我一直很相信她。 可我还是有点纠结。 我选了各个角度的照片发给顾成礼：「好看吗？疏月帮我选的。」 还有几张照片在发送中。 很少有的，他秒回了我。 「嗯。」 得到顾成礼的认可，当时的我没有犹豫定下裙子。 想起那时的场景，有股不知所起的寒意，从背后袭来。 当赵疏月穿着那条裙子从帘子后面出来时，原本低头坐在沙发上的顾成礼猛地站了起来。 他背对着我。 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敢有多余的想象。 唯有赵疏月的笑脸，像一轮皎洁的明月。 隔着长长的走廊，赵疏月清脆的声音传来。 「和姐姐比呢？」 4 我拨通了顾成礼的号码。 我的专属来电铃声在不远处响起。 顾成礼给赵疏月打了个安静的手势，走到一边。 注视着他的背影，我装作平静地问：「你现在在哪？」 「在公司开会，有什么事？」 他转了个身，微低着头，语气波澜不惊。 我认真道：「真的吗？」 两旁的帘子被缓缓拉起。 顾成礼和赵疏月的目光同时转向这边。 眼神错愕。 倒是顾成礼先回过神，忙走过来扶我：「晚星，你怎么在这里？」 我笑道：「我不能在这里吗？」 「倒是你，开会开到婚纱店来了？」 他刚要开口，一旁的赵疏月出了声。 「姐姐，今天是我缠着姐夫来的。」 「你不要怪姐夫，是我不懂事。」 她朝我走了两步，低声道：「因为我那天看到姐姐穿婚纱真的很美，我也想试试。」 她天使般的面孔多么纯真无邪。 怎么会说假话。 可现在我怎么也相信不了她。 我冷冷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找姐姐我陪你？」 「为什么要背着我找你姐夫呢？」 我第一次用如此严厉的目光盯着她。 赵疏月被我吓到了，憋着嘴噙着眼泪，小脸更加楚楚动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又刻意将语调高了几分。 顾成礼松开了我的手，面向我脸色阴霾。 「赵晚星，你那么凶干什么？她是你妹妹！」 我毫不犹豫：「顾成礼，你倒也知道你是她姐夫。」 「姐夫和妹妹之前该保持什么距离，你不知道吗？」 一旁的赵疏月好似受了极大的委屈。 「对不起……姐姐，我只是把姐夫想象成我喜欢的人，我不知道……我以后有没有机会穿婚纱。」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像是低到了尘埃里。 「毕竟，我这样一个……无用的人，应该没有人……愿意娶我吧。」 豆大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婚纱上。 还未等我说话。 顾成礼就上前将她搂住，一只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疏月是为了救我才这样。」 「你怎么连自己妹妹的醋也要吃？」 我难以置信。 「这是吃醋吗？」 顾成礼抬眼看向我，是从未有过的冷漠鄙夷：「那你现在在闹什么？」 「如果不是因为当时你要和我吵架，疏月怎么会变成这样？」 每一个字都如寒冬腊月里屋檐边那最锋利的冰锥，铺天盖地砸向我。 5 赵疏月有抑郁症，因为五年前的一场车祸。 醒来时，我已经躺在病床上。 阳光透过窗子洒满空荡荡的房间，可是身上依旧冰凉。 没有任何暖意，没有任何关心。 我只记得我和顾成礼吵架冲了出去。 他和赵疏月出来追我。 后来那辆大货车直直向我们冲来以后，我便失去了知觉。 我拖着还疼痛的身子去找顾成礼，他不在。 最后我在赵疏月的病房里找到了他。 他穿着病号服静静地坐在那里。 她还没醒。 「疏月，你当初为什么要推开我。」 「我宁愿躺在这里的是我。」 我想回忆当时的情形，却是一片空白。 事故路段在郊区还没有装监控。 顾成礼也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可是他记得是赵疏月在那一刻将他推开。 他的眼里都是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我走进来。 我也担忧自己的妹妹。 「疏月她怎么样了？」 顾成礼叹气：「医生说她可能，再也没法表演了。」 赵疏月全身上下五六处骨折。 这对于学舞蹈专业的她，无疑是晴天霹雳。 她醒来后不愿意说话，看爸妈和我的眼神都像陌生人一样。 大多时候她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台，眼里没有任何神采。 直到顾成礼喊她，她才有些回应。 但眼神停仅仅留在他身上几秒钟，又飞出了窗外。 医生给的诊断是抑郁症。 爸妈拉着顾成礼让他陪疏月多说说话。 我也跟着劝他，希望妹妹能好起来。 在药物和顾成礼日复一日的陪伴下，疏月渐渐好转起来。 后来我和顾成礼给她开了一家花店。 她又回到之前快乐的样子。 甚至让我忘记她有抑郁症。 6 「疏月，对不起。」 我冷静下来，语气变得柔和。 「你以后一定会找到喜欢的人，这条裙子就当姐姐提前为你准备的。」 我喊来店员，买下赵疏月身上那条婚纱。 顾成礼追了出来：「晚星，我刚刚不是怪你的意思。」 我没有看他的眼睛：「你说得对，如果不是我，她也不会这样。」 「你去陪疏月吧，我没事，先回家了。」 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一点一点掰开他拉住我的手。 转身离去的时候，顾成礼没有追上来。 当年车祸以后，我跪在爸妈面前。 所有人都在埋怨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受了伤。 里面躺着的是他们的宝贝女儿，可跪着的我又何尝不是。 妈妈甩给我一个耳光，恶狠狠地瞪着我。 「我不会原谅你的。」 爸爸愤愤地看着我，但他什么也没说，最后也转身离去。 没有责骂可能已经是他对我最后一点爱。 我绝望地跪在医院的走廊里，泪水沾湿了我的衣襟。 周围人来人往。 他们都有有牵挂的人或被人牵挂着。 可我没有。 直到顾成礼把我拉起来。 冰冷的瓷砖地跪得我膝盖又疼又麻，使我几乎不能支撑自己。 他跟我说你妹妹醒了，去看看吧。 我在门口看见虚弱的赵疏月拉着妈妈的手。 她的嘴型在说：「不是姐姐的错。」 醒来的第一刻，她还是在为我考虑。 难过、感动、委屈、自责。 所有的情绪像是势不可挡的洪水，汹涌而出，淹没我最后的理智。 我跑到天台上，大哭大叫，像个疯子一样。 如果我死了，是不是爸妈就能多念着我一点了。 是不是就再也没有人会怪我了。 我这样想着，开始往围栏上爬。 顾成礼从后面抱住我的腰。 我想要甩开，却没有那么大力气，只能狠狠掐着他的手。 「你放开我，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跟你吵架，也不会这样。」 指甲深深嵌入皮肤。 他依然没有松手，紧紧抱着我。 「晚星，我也有错，是我不该和你吵架。」 「不是你的错，你别这样好不好？」 我的眼泪流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哭不出来。 还是忍不住抽泣，嗓子也哭到沙哑：「可是……所有人都怪我。」 「没有人……在乎我。」 「他们都觉得是我……害了你们。」 顾成礼也哭了，可他还是拼命安慰我。 「你不要听他们的，晚星。」 「我在乎你。」 「我跟疏月都在乎你。」 我一遍遍重复同样的话，他就一遍遍不厌其烦地安慰。 后来我哭累了，终于愿意坐下和他好好说话。 顾成礼就把我抱在怀里。 说我是对他来说无比重要的人，他会永远呵护我，爱我。 说再也不会耍脾气跟我吵架，就算闹矛盾他也会先道歉。 说以后还要陪我长长久久，和我一起规划我们的很多个未来。 那时的他一点点抚平我情绪里的棱角，像一束把我从崩溃边缘拉回的光。 今天我才知道。 这束光不是特地照在我身上，是我自己一直追着光跑。 这么多年顾成礼并非不怪我，他只是没有说出口。 7 婚礼的日子来得很快。 酒店大厅挂着我和顾成礼的巨幅海报。 人来客往，热闹非凡。 休息室里化妆师正在帮我换主纱。 「晚星姐，你这条不是当初你发给我看的对吧？」 我笑着：「不是，是后来重新选的。」 那天婚纱店回来以后。 顾成礼没有再提赵疏月的事情。 他放下所有工作，陪我准备婚礼。 在婚纱店陪我试了一天，最后定下这条裙子。 后来又整日陪我和酒店、婚礼策划和摄影师沟通，确定各种细节。 「确实比第一条更好看。」 化妆师帮我捋平每一寸白纱。 闺蜜林枝也笑着帮我理着下摆。 「你等会一定要把捧花黑幕给我。」 「不然你等着玩完吧。」说罢故意冲我挑了挑眉。 看我没反应，她突然瞪大眼睛问道：「你不会要给你妹妹吧？」 林枝没有发现我一闪而过的忧虑。 那天回来以后赵疏月再也没有给我发过消息。 甚至今天以身体不舒服为由没来参加我的婚礼。 我不知道真假。 我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她了。 「你放心，别人想抢也抢不过你。」 我扯开话题，故意开林枝玩笑。 大家都沉浸在婚礼所带来的幸福氛围里。 休息室的门被人猛地推开。 身着西服的顾成礼闯了进来。 从他焦急的神情里，我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疏月她，想要轻生。」 「怎么劝都不下来。」 「你爸妈已经赶过去了。」 只是短短三句话，便轻易让我从云端骤然跌落。 世界在这一刻安静到令人窒息。 化妆师和林枝说了什么我没听见。 我还想试图抓住什么。 我的声音止不住颤抖：「顾成礼，可不可以，不要去？」 「我们的婚礼，马上要开始了。」 我几乎在哀求。 有爸妈在疏月肯定不会有事的。 我只想自私这一次，顾成礼。 镜子里反射出顾成礼惨淡的脸。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我多么希望他不要说出来。 可是我还是听见顾成礼跟我说。 「晚星，对不起。」 他向我鞠了一躬。 背对着他的我，早已泪流满面。 我的婚纱选了三次，我的妆是五点起来化的，婚礼场地我提前等了半年。 以及定下婚礼后的每一天，我充满期待的时时刻刻。 都是为了十分钟后要嫁给我最爱的人。 可这十分钟永远再也不会到来了。 望着顾成礼转身离去。 心底莫名涌上一股情绪。 我抓起裙摆踩着高跟鞋不顾一切追了上去。 尾纱太长险些把我绊倒，可我还是用力跑着。 明明距离那么短，明明他就在眼前。 但我依旧追不上他。 走廊里我用尽力气喊着他的名字：「顾成礼。」 他终于停住了脚步。 看着他的背影，我怀着最后一丝期望问道。 「如果当年救你的是我，今日你是不是就会选择留下？」 顾成礼没有转头看我。 他深呼了一口气。 良久，我听见他的回答。 「不会。」 轻轻的两个字抹去了我最后的幻想。 接着顾成礼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全身的力气被抽走，我仿佛一只脱了线的木偶，一下子跌坐在红毯上。 身旁的粉色玫瑰开得正盛。 就像三年前的那个夏夜，顾成礼和我求婚。 他在楼下喊我的名字。 等我下去后他故作神秘打开后备箱，是满车的粉色玫瑰。 身后不知何时燃起了烟花。 很老土的把戏，却依然感动了我。 在众人的起哄中顾成礼略带腼腆，从口袋里摸出一枚戒指。 他单膝下跪，郑重地举着，紧张到手都有点发抖。 「赵晚星。」 「你……可不可以……嫁给我？」 像是上学时第一次做全校讲话，连吐字都不清晰了。 他低着头不敢看我的脸。 是在担心我的回答。 但又忍不住想看，用余光瞥着我。 我笑着说：「好」 顾成礼欣喜若狂的将戒指小心翼翼地套上我的手指，生怕下一秒我就变了主意。 又将朋友递来的一大捧粉色玫瑰塞给我。 「收了花你就不许反悔了哦。」 一切恍若昨日，终究回不去。 我从旁边抽出一支玫瑰，一瓣一瓣地扯落。 顾成礼，我收了花，可是为什么反悔的是你。 既然你反悔了，那我们的约定也不做数了。 8 我当着所有来宾的面取消了婚礼。 现场一片哗然，开始议论纷纷。 顾叔叔和阿姨反过来安慰我。 毕竟先跑的是他们的儿子。 和顾成礼相恋后我才知道，顾阿姨和我亲妈是挚友。 我妈在我一岁时瞎指了鸳鸯谱。 说顾成礼这孩子顺眼，以后当女婿。 顾阿姨当真了，她有两个儿子，但是想要一个女儿。 唯有娶我，顾成礼才能继承公司。 否则公司就给他那个互相看不顺眼的亲哥。 若不是妈妈去世，我本该是和顾成礼青梅竹马长大。 佳偶天成，锦上添花。 如今却闹成这番模样。 「星星，成礼这孩子实在不懂事。」 「早知道不给他先接手公司了，现在干出这样荒唐的事。」 「不过你放心，我们一定让他给你道歉，给你补办一场更盛大的。」 他们安慰着我，却不知我已经没有任何期待了。 一次次希望，一次次成空。 他为了赵疏月让我等了一次又一次。 这次有急事，下次不会的。 我也以为自己可以体谅，毕竟她是我的妹妹。 可当后来所有的事情都是以她为先时，甚至连婚礼都要为她延迟时。 我终于清醒过来。 恩情与爱情在顾成礼那里已经没有边界了。 从他毅然转身的时候，就是选择了离开我的人生。 迟来的弥补永远掩盖不了失望留下的千疮百孔。 伤好了，还有疤。 积攒的失望，最终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彻底吞噬了我对他的爱。 我委婉拒绝了叔叔阿姨。 林枝担忧我，让我去她家暂时住着。 我回到家只收拾出一个小箱子。 这个房子里，有太多东西承载着我和他的回忆。 我最后看了一眼玻璃缸里游得欢脱的斗鱼。 那是顾成礼送的。 明明之前看得珍贵特别，现在倒觉得也就是普通的一条鱼。 我将手上的钻戒随手扔进了鱼缸。 9 直到第二天，顾成礼才给我打来电话。 他大概一整夜都在医院陪赵疏月。 「你在哪？」 「疏月她只是有点情绪不稳定，已经没事了。」 「刚刚我妈打电话把我骂了一顿，说什么你不结婚了？」 「到底怎么回事？」 我反问道：「你昨天一个人把我丢在婚礼现场，还要问我怎么回事吗？」 「阿姨不是和你说了吗，我取消了婚礼。」 他喃喃道：「是应该取消。」 「要选个好日子重办。」 我真的被气笑了。 有的时候我真的想把顾成礼的脑子掰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 到底是真的反射弧慢还是装作听不懂。 我没有耐心干脆道：「我的意思是——我们分手吧，顾成礼。」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你在说什么？」 我几乎是扯着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们分手。」 顾成礼的情绪激动起来：「难道就是因为我昨天去找赵疏月？」 「你只是延迟一下婚礼，疏月她可是危在旦夕。」 「你怎么这么是非不分？」 是非不分？ 「我的妹妹在车祸后都没有轻生过却偏偏在我婚礼这天犯了病。」 「我的父母甚至没有告知我一声就离开了我的婚礼，留下满场亲朋好友。」 「我的未婚夫在我苦苦哀求后还是在婚礼上离我而去。」 我一口气说了出来。 我冷笑道：「顾成礼，到底是谁是非不分？」 没等他回答我接着说道：「我不是在询问你的意见。」 「我只是通知你一声。」 我挂了电话，拉黑号码。 医院里，顾成礼挂了电话，面色难看。 那句我们分手，几乎像开了外放一样响亮刺耳。 他想走，却被躺着的赵疏月扯住衣袖。 「成礼哥哥，你是不是要去找姐姐？」 顾成礼不想承认，但还是无奈点了点头。 「你别去。」 「我知道姐姐的脾气，她现在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理你的。」 「你去找她，她只会更生气。」 「让她自己消消气，等想通了自然会来找你的。」 顾成礼听到这些，已经开始犹豫。 赵爸赵妈也连忙搭腔。 「是啊，小顾，晚星这臭丫头就是脾气坏。」 「她跟你说分手也就是气话，那么多年感情她怎么舍得。」 「我们都习惯了，别惯着她。」 「我回去骂骂她，到时候她知道错就回来了。」 望着顾成礼举棋不定的样子，赵疏月连忙撒娇。 「成礼哥哥，我突然想吃小笼包，你可不可以帮我去买嘛？」 他看了看情绪稳定没多久的赵疏月，点头答应了。 10 我直接和顾阿姨辞去了行政的工作。 当年本科毕业时顾成礼求婚成功，他让我一起管理公司。 我放弃读研，全身心以他为主。 现在脱离了桎梏，又想继续深造。 我打算认真准备年底的研究生考试。 顾阿姨本来想劝我，但看见我那么决绝的样子。 她最后还是同意了。 身为女人，她也知道顾成礼对我伤害有多大。 她说如果我妈在的话，也一定会支持我。 林枝让我住在她家安心备考。 我每天去图书馆学习，一待就是一整天。 有天正在看书，突然收到一张纸条。 「小姐姐，你好。我经常在图书馆看见你，有的时候路上也能看见你。我们好像是一个小区的，你长得很好看，可以认识你下吗？」 字迹娟秀，下面还有行小字。 「PS：如果觉得打扰，很抱歉，请无视我。」 我抬起头。 一个年轻的男生正望着我，狗狗一样的圆眼，笑得温柔。 我给了联系方式。 他叫马驰远。 也是工作遇到瓶颈，辞职考研。 有个搭子相互监督效率更高。 我们约着每天一起来回图书馆。 那天挂了电话以后，顾成礼再也没有联系我。 我以为他是真的听懂了我的话。 一个月后却在回家路上撞见他。 顾成礼直接堵住我。 「你怎么把我拉黑了，也不回家住，你爸妈那也没去。」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我想绕过他，却没成功。 只好硬着脸回他：「我去哪跟你有关系吗？」 「我说过我们已经分手了。」 「你是听不懂中文吗？」 顾成礼皱起眉头，语气不悦：「赵晚星你一定要这么说话吗？」 「我以为一个月你就能想清楚了，你怎么还是这个样子？不就是延迟办婚礼，又不是不办了，有必要这么小题大做吗？」 「疏月是你妹妹，但是她得抑郁症也是你让我天天陪着她，现在她轻生你倒是不情愿我去了，满脑子都是你的婚礼。难道在你眼里婚礼比她的命还重要吗，你怎么那么自私？」 一个月未见，他还是觉得都是我的错。 我不禁要嘲笑自己当时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人。 还差点结了婚。 我不想再与他争辩：「对，我是自私，我一直就是一个很自私的人。」 「所以你现在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了你就去陪你的疏月妹妹，再也不要来烦我。」 我拽起身边呆若木鸡的马驰远正要离开。 顾成礼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人。 「他是谁？」 我悄悄朝马驰远使了个眼色。 他这才明白眼前的人是我提过的前男友。 我一脸炫耀的介绍道：「我的新男朋友。」 「是不是比你年轻帅气很多？」 「赵晚星，你认真的？」 顾成礼眼眸漆黑，满脸不可置信。 「还不够明显吗？」 「难道你要跟着我们去开房吗？」 我当然知道怎么激怒他。 我瞅向不远处的酒店。 顾成礼循着视线看去。 他的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阴沉，像是要有一场可怕的风暴袭来。 可我偏偏想面对这场风暴。 最后，他咬牙切齿蹦出了一个字：「行。」 「赵晚星，你别后悔。」 「这婚你不结就算了，想嫁进顾家的人多着。」 我丢给他一个冷笑：「老娘不稀罕。」 顾成礼亲眼看着我们进了酒店。 他不知道。 我们看了一晚的书。 11 十二月，研究生考试结束。 马驰远约我吃饭。 他还给我带了一束花。 「恭喜你。」 我嘲笑他：「这才刚考完你就恭喜我了？」 他一边给我夹菜一边说：「你肯定能考上的。」 马驰远那双圆眼里像是溢满香甜的酒，闪着微光。 我举起了杯子。 「那祝我们一起考上！」 我晚上回家发了个朋友圈。 「敬我们那无限可能的未来。」 配图是碰杯。 马驰远很快点了赞。 赵疏月也给我点赞了，这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与我有互动。 有顾成礼陪她，这半年她的病情应该很稳定。 正想着，便刷到赵疏月的朋友圈。 带着钻戒的牵手照。 配文：终于和十六岁就喜欢的人在一起啦。 我思忖片刻，依稀回忆着她班上的同学，并没有想起是哪个少年。 便随手划了过去。 12 春天的时候，我和马驰远都过了线。 结束面试，我们俩算是真的上岸了。 不过他在本市的大学。 我在省外。 我们约在市里一家新开的餐厅庆祝。 坐下没多久，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 「成礼哥哥。」 转头望去。 是穿着小礼裙的赵疏月和顾成礼。 「我们换一家吧，这家影响心情。」 我正要拉着马驰远走。 「赵晚星？」顾成礼的声音传来。 他牵着赵疏月大步走到我面前，瞥了一眼马驰远，目光又转回到我脸上。 「真的是你。」 「我要订婚了。」 他的眸中划过一丝期待。 「你难道不应该恭喜我一下吗？」 顾成礼虽然笑着，可是眼底是一片冰凉。 赵疏月也笑盈盈地看着我：「姐姐，好久不见。」 她的手上是朋友圈发的那枚钻戒。 原来，她从十六岁就对顾成礼心心念念了。 难怪每次顾成礼给她买东西，哪怕只是个冰淇淋她都会发个朋友圈。 会不经意向我打听顾成礼的喜好。 会经常跑到学校来找我，要顾成礼陪她一起玩。 甚至是情人节这天。 一口一个姐夫，想喊的其实是丈夫。 倒是我阻碍了人家情投意合。 顾成礼将赵疏月搂的更紧了一点。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赵晚星，你后悔吗？」 「可是我要娶你妹妹了，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赵疏月委屈道：「姐姐是你先不要成礼哥哥的，你不会怪我吧。」 「但是现在成礼哥哥心里只有我，我也没办法。」 「订婚宴姐姐会来祝福我们的对吧？」 她不再伪装成那个无辜的天使。 心机与得意在她脸上一览无余。 这原来才是我一直珍视的好妹妹。 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样子，我的心里平静如水。 毕竟一个心死的人还有什么波澜呢。 我笑着拍了拍赵疏月的肩膀。 「是啊，这么重要的事情，姐姐怎么能缺席呢。」 13 订婚宴那天马驰远想跟着来，被我以家事拒绝了。 可他还是倔强地说要在门口等我。 「有事给我打电话，我就冲进去。」 我笑出了声：「我是去恭喜他们，又不是去打架。」 以为是多么气派的订婚宴。 到现场才发现就是只定了个包厢。 都是圈子里的哥们朋友捧场。 长辈亲属，一个没到。 谁都能看出来顾家不太重视这个新儿媳。 赵疏月打圆场：「订婚这种私事，不需要太多人知道啦。」 「我也不想让成礼哥哥太破费，毕竟婚礼还要花一笔钱呢。」 有人看不惯，故意议论。 「抢自己姐夫这种事也能做出来，真不要脸。」 「听说她姐姐对她掏心掏肺的，摊上这样的妹妹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当小三上位，还能这么光明正大，脸皮真厚。」 顾成礼自然也听见了，但他没有一点维护赵疏月的意思。 我推开门的时候，整个包厢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等着看一出好戏。 「我是不是来迟了？」 我一边笑着一边轻快地走到两人身边，对顾成礼说：「恭喜你们订婚。」 「我订婚你就这么开心吗？」 从一进门，他的视线就落在我身上，晦暗不明。 听到我的话，脸上并没有生出一丝喜悦，反而更阴沉了。 「这是我的贺礼，顾先生最好认真看看。」 我将文件递给顾成礼，又转头看向赵疏月。 眼底笑意起伏。 「亲爱的妹妹，恭喜你订婚。」 「还有，恭喜你——康复。」 我刻意把「康复」两个字咬得很重。 那一瞬间。 赵疏月的笑容僵在脸上，即使带着妆容也没有一点血色。 我在大家的目送中潇洒离开。 包厢里，赵疏月刚要阻拦，顾成礼已经打开了文件。 看了没几行他的脸色就变得凝重，连空气都像停止了流动。 他看向赵疏月的眼神凛若冰霜，有寒意不禁而起。 下一秒，众人看见顾成礼冲出了包厢。 可是我早已坐着马驰远的车飞扬而去。 文件里是有关赵疏月的证明。 从婚礼开始我就有点怀疑。 我让林枝帮我查。 果然不出我所料。 赵疏月根本没有抑郁症。 她串通了医生，伪造了病例。 一切都是她的谎言。 14 开学前，林枝和马驰远一起送我去机场。 林枝哭的稀里哗啦的。 「又不是不回来啦。」 我笑着抱住她。 马驰远也大方地和我拥抱。 他贴在我耳边的那一刻，低低地说：「赵晚星，我……」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 我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也会和林枝一样想我的。」 「等我回来找你们玩。」 马驰远的眼神黯淡下去。 他垂下眼笑了笑，松开了我。 再抬头，他的眼里又恢复了和往日一样的光彩。 马驰远笑着和挥手：「等你回来。」 我很快融入了学校生活。 像是回到读本科的时候，心无旁骛地过着简单的生活。 以前是顾成礼陪我上课，陪我吃饭，陪我通宵复习。 那个时候我很怕孤独，怕格格不入，干什么事都要人陪着。 现在是我一个人。 但是我依然过得很快乐充实。 我只依赖我自己，按照自己的节奏生活。 就在我以为和顾成礼的生活彻底没有重叠的时候。 他却真真实实出现在了我宿舍楼下。 15 顾成礼的头发短了许多，脸也消瘦了不少。 那个十九岁等在我宿舍楼下器宇轩昂的白衣少年，有朝一日也竟成了历经沧桑眼神惆怅的中年男人。 时间还真是不饶人。 他的眼底像蒙上久久不散的薄雾，眼尾沉着一抹红。 「晚星，我找了你好久才找到你。」 「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可是，我好想你，好想见你。」 这熟悉的声音，曾经勾起我所有的爱恋。 可是现在，我的心里无悲无喜。 「我当时不应该再相信赵疏月，在婚礼上留下你一个人。我已经和赵疏月取消婚约了，我从来没有喜欢过她，和她订婚只是为了气你，想看你会不会来闹。」 「可是，我没有想到你会离我越来越远。」 「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去结婚好不好？」 他眼神真挚，亦如当年。 可我已经不是那个会激动着答应他的小女孩了。 从他在婚礼上决然地抛下我起。 从他下意识选择赵疏月的那刻起。 这个人的一切就再也无法牵动我的一分一毫了。 我冷淡地开了口：「顾成礼，我们早就结束了。」 「我早就不爱你了。」 「不。」 他怅然若失，否认道。 「晚星，不可能。」 「那天出门追你，我出了车祸。」 他顿住，眼里有一分期待，可始终没有等到一句安慰的话从我嘴里说出。 「醒来以后我全都想起来了，当年不是赵疏月救的我，是你。」 我轻笑一声，看他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记错了。」 「要不，你再回去想想？」 顾成礼梗着喉咙哀求。 「你不要否认了，晚星，如果不爱我你怎么会在生死关头推开我？」 「你一定是失忆了还没有想起来，你一定会想起来的。」 我看着他的一举一动，像是看一场事不关己的演出。 「顾成礼，为了和好，你还真是什么理由都编的出来。」 「我再说一次，我从来没有救过你。」 「如果现在有同样的事情发生，我也不会救你。你听明白了吗？」 我一字一顿说道。 冰冷的声音像锋利的刀刃一样刻在他心上。 我转身回了宿舍，没有看他。 顾成礼怔住了。 像一座破败的雕塑，站在落叶飘零的秋风里。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没有人知道他站了多久。 16 有一天我突然接到顾阿姨的电话。 「晚星啊，学校生活还习惯吗？和同学们处得还好吗？」 我笑着回答：「挺好的，阿姨。」 我知道顾阿姨不可能特地来问候我这些日常。 顾阿姨接着说：「星星，我知道，你跟成礼已经分手了。」 「但是呢，有个事情阿姨想请你帮忙可以吗？」 「只有你能帮到阿姨了。」 果然是顾成礼。 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周了。 天天就看着一条鱼。 一开始是不怎么说话，后来居然开始绝食。 怎么劝都不听，甚至开始砸东西。 实在没办法才找我。 看在顾阿姨的面子上，我答应帮她劝一劝。 顾成礼竟然很快接了电话：「晚星？」 他略带嘶哑的声音带着不可思议。 「是我。」 我毫不留情地骂道：「顾成礼，你多大了，还跟孩子一样闹不吃饭。」 「一个大男人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干什么，以为你自己是吸血鬼吗？」 「你知道你爸妈有多担心你吗？」 「你能不能让老人家少烦点心？」 我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我以为他会挂掉电话。 结果他只是静静地听我说完，冒出一句：「你是在关心我吗？」 语气中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不是在关心你。」 「我是在劝你一个大男人不想活就爽快点死，别用这种方式折磨你爸妈！」 我啪一下挂了电话。 就冲他那句话，我就知道他没事。 纯属脑子有病。 没几天林枝发消息问我顾成礼是不是转行干餐饮了。 林枝让我看朋友圈。 我从黑名单找到他点进去。 满屏的照片，详细记录着每一餐。 一天少则三条，多则还有夜宵。 很多人点赞评论，他只是傲娇地统一回复。 「你们不懂。」 我装作没有看见。 后来顾成礼给我打过几次电话，都被我挂掉了。 17 二十六岁生日这天。 我刚下课，正想着去哪吃点好吃的。 走出教学楼看见林枝的消息。 「晚星，来校门口，有惊喜。」 我以为她是点了外卖送我礼物。 走到门口看见她和提着蛋糕的马驰远。 「意外吗？开心吗？」林枝扑了上来。 我接住了她。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 「这还要问吗，我们特地来陪你过生日呀。」 怪不得今天一天她和马驰远都没有任何消息。 「我们订好了餐厅，就等着你下课去吃。」 马驰远扬了扬手里的蛋糕，是芒果味的。 我那个时候考研天天喝杨枝甘露，被他记下了。 林枝假装不经意说道：「不知道是谁，费尽苦心从学校论坛要到了你们专业的课表，生怕破坏了计划。」 马驰远腼腆地笑了笑。 我们一起吃了饭。 我和他们聊到了快门禁前才回了宿舍。 清冷昏暗的路灯下，我遥遥看见顾成礼坐在路边的台阶上。 林枝吃饭时跟我提了一嘴。 自从顾成礼跟我分手后，顾家就把公司的管理权收了回来，给了他的哥哥。 可是顾成礼不甘心，一直忙着和他哥哥争夺。 他不应该在这里。 阴影落在他的脸上，多了几分落寞，他身上老沉的西服和校园格格不入。 寒风卷起的枯草碎叶扑落在他身上，可他毫不在意。 他盯着宿舍楼出来的每一个人。 眼神由希望到失望，再到希望。 如此反复。 「你来干什么？」我走到他面前。 他抬眸的那一刻，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晚星，我来陪你过生日。」 「这几天一直在开会，今天刚结束我就坐飞机来了，我害怕赶不上你的生日。」 「还好，赶上了。」 他庆幸地笑了。 旁边摆着一个透明的盒子，装着巧克力蛋糕，扎着好看的丝带。 还有一束花，是洋桔梗。 因为等的时间太久，都已经微微变了样。 我不禁想起，二十五岁前的生日都是赵疏月和顾成礼陪我过的。 顾成礼会给我准备草莓巧克力蛋糕。 我爱吃巧克力，疏月喜欢草莓。 赵疏月则会扎一束她店里最新鲜的花，永远会有我喜欢的洋桔梗。 我在他们的注视中许愿，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我在心里说。 第一个愿望是希望爸妈身体健康。 第二个是希望顾成礼事业顺利。 第三个是愿赵疏月岁岁开心。 后来，愿望都实现了。 唯独没有我自己。 「不必了，有人陪我过了。」 「而且，我已经不喜欢巧克力了。」 我冷冷地说道，正转身要走。 胳膊被顾成礼拉住。 他的声音带着颤抖，眼尾又沾了一层胭红。 「晚星，我在楼下……等了你一天。」 「你不记得以前没有关系的，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就当做是我重新追你可以吗？」 他试探地问道，生怕说错了话。 「我真的……爱你，晚星。」 他再也控制不住。 万千情绪喷涌而出，化成一滴滴眼泪，打湿了他的衣襟。 顾成礼从未如此虔诚过。 可他越是这样，在我眼里越是虚伪。 我甩开了他的手：「顾成礼，你来找我的目的，哪怕说为了拿回公司，为了感谢我救你，我都会觉得你说的是真话。」 「可你偏偏说，因为你爱我。」 「你不要再做梦了。从婚礼上你选择丢下我的那一刻起，我们所有的一切就结束了，包括过去，现在和未来。」 「没有人会永远在你身后等着你回头。我是真的累了。」 「如果我答应你，那就是对不起过去的我自己。」 「你走吧。」 每一句话，都像有千千万万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心上。 顾成礼面如死灰，他从未如此沮丧过。 他低着头，恳求道：「那让我陪你过个生日，过完我就走，行吗？」 我们在学校里找了个椅子。 顾成礼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看见了名字，是赵疏月。 他没有接的意思，直接将手机关机。 顾成礼帮我点上蜡烛。 昏暗的校园里，它像是一颗孤单的星星，散发着明亮而又微小的光芒。 我看着这个还在企图欺骗自己的男人，平静的问道。 「你真的愿意帮我实现愿望吗，顾成礼？」 「晚星，你想要的只要我有我全都给你。」 他听到我的话，像是落入绝境之人拼命抓住最后的希望。 我笑着看着顾成礼，缓缓说出了我的愿望。 「第一个希望我的学业顺利。」 「第二个希望林枝和马驰远天天开心。」 「第三个，我希望和你，顾成礼——」 我顿住，轻轻睁眼，撞上顾成礼映着熠熠烛火的眸子。 一字一句，清楚有力。 「再无纠葛。」 我果断地吹灭了蜡烛。 那一刻，我看见顾成礼眼里的光灭了。 像是坠入无边黑暗的绝望。 他泣声道：「晚星，我做不到。」 他的脸色惨白，可还是想要保持笑容。 明明扬起了嘴角，看起来却更加苦涩不堪。 「不管你做不做得到，我们都没有可能了。」 「生日过完了，我走了。」 「以后请不要再来打扰我。」 「我也再也不会见你。」 以前我以为离别时总免不了泪如雨下，现在发现不过是最稀松平常的事。 就好像在天空中看见一朵喜欢的云，再慢慢看着它飘走。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回了宿舍。 夜色茫茫，天上看不见一颗星星。 只有刺骨的寒风，在漆黑的夜里呼啸而过。 车祸后几个月，我就恢复了所有的记忆。 我在顾成礼的口袋里找到一枚耳环。 我和赵疏月都没有耳洞。 顾成礼说不出来缘由。 那时候年轻气盛。 我不相信他，他也觉得我无理取闹。 我们大吵了一架。 货车开来时，我推开了顾成礼，司机想要转向却撞向了赵疏月。 但是一边是记忆错乱的顾成礼，一边是抑郁症的赵疏月。 我没有说出来。 再后来，我已经不想说了。 我不想顾成礼因为这份恩情继续牵缠我。 不想与他的人生再有任何的瓜葛。 倒不如假装不记得。 假装我从来没有救过他。 18 我再也没有见到顾成礼。 后来我才知道生日的这一晚。 赵疏月真的轻生了。 顾成礼发现她装病的事后，对她极其冷淡。 甚至故意躲着她。 面对心爱的人态度突然转变，她受不了打击，逐渐情绪抑郁。 狼来了的故事每个人都记得结尾。 她偏偏忘了。 从十五楼一跃而下，也终究没有等来想见的人。 爸妈闹到顾家去，对着顾成礼又打又骂。 他没有还手，只能跪在他们面前。 他也有错，但不全是他的错。 他们都有错。 但总要有人来承担所有的罪名。 就像当年的我一样。 顾阿姨后来又给我打过一次电话。 她说顾成礼疯了。 不要父母也不要公司了。 居然抛弃他们执意遁入空门。 他说没有办法接受失去我的生活，想就这样离开这个世界。 但是又觉得自己有罪，要为赵疏月的死赎罪。 与青灯古佛相伴，日日诵经祈福，是了却此生最好的方法。 任谁也拦不住他。 这次，我拒绝了。 向前走，还是停在原地。 都是自己的选择。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新年的时候。 我和林枝还有马驰远在天台放烟花，一起跨年。 「新年我要发财！」林枝大声喊着。 「你们快说说自己的愿望。」 马驰远笑着喊道：「新年我要多发几篇SCI！」 他俩一起看向我：「晚星，你的愿望呢？」 我假装思考，笑了笑喊道：「我要比马驰远多发几篇，我还要读博！」 马驰远追着要打我。 林枝笑得直不起腰。 烟火一丛丛升起，在夜空的最高处绽放出斑斓的花。 像幸福在不经意处生花。 番外—赵疏月 1 第一次见到成礼哥哥那天，我还在读高中。 周末去找姐姐玩。 这次她身边多了个很帅的大哥哥。 他对姐姐很温柔体贴。 他会帮姐姐拿包，会给姐姐买好吃的，会在过马路时紧紧拉住她的手。 会在她伤心难过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 他也会对我好，但是我知道，是因为姐姐。 2 我自小就知道爸妈最疼爱的是我。 家里所有的好东西都是以我为先，甚至没有姐姐的份。 但我总会分给她。 我喜欢看她感激我的样子。 我有的她都有了。 可是后来她有了成礼哥哥。 我不能允许她拥有我没有的东西。 成年后我才明白，我想要的是成礼哥哥的爱。 是他对姐姐的那种。 3 我将耳环偷偷放进成礼哥哥的口袋。 我看过很多相互猜疑的情侣吵架。 我希望他们也是。 可是我们遇到了车祸。 我亲眼看见姐姐可以不顾性命将他推开。 醒来后，成礼哥哥却说是我救了他。 我想这一定是上天在帮我，所以故意让他记错了，让姐姐记不得。 我装作抑郁症，这样姐姐想起来也不会怪我。 成礼哥哥也可以更关心我。 可后来，我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 他还是要和姐姐结婚。 婚礼那天，我看到成礼哥哥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 我知道我赢了。 4 和成礼哥哥订婚是我最快乐的事。 我缠着他给我买了戒指，为了气姐姐。 我知道他不是真的爱我，但是他只要在我身边就够了。 但是后来姐姐还是发现了我抑郁症的伪装。 我也没想到上天这么快就收回了对我的恩赐。 成礼哥哥追姐姐时出了车祸。 他想起了一切。 我去医院看他，他只是冷漠的让我滚。 他从来没有这么对过我。 5 他每次去找姐姐回来都闷闷不乐。 可是他还是愿意一次次去见她。 自从成礼哥哥恢复记忆以后，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 我每天都很害怕，失去他。 如果没有他，我的生活有什么意义。 姐姐生日那天，成礼哥哥不在公司。 我知道，他是去找姐姐了。 我站在十五楼，给他打电话，他没有接。 我又打，他关机了。 成立哥哥，为什么这一次你没有像婚礼那天那样出现呢。 我想不明白。 是不是我真的跳下去了，你就会出现了呢。 我看着楼下的灯火，闭上了眼。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