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年底,总能列出一份国产烂片榜单,长得像一卷难解的咒语,甚至让人恨不得豆瓣上线负分功能。
打动人心、引发深思、带有醇厚回味的电影却少之又少。偶尔有那么一两部佳作,仿佛在沙漠中觅得一汪清泉,让人念念不忘。
比如《出走的决心》,讲述被家庭束缚的中年女人,
决然撕毁象征生活枷锁的ETC,在命运的边缘找到自我。
再如《我们一起摇太阳》,一群身患绝症的年轻人,
将未曾出口的“我爱你”化作告别时的“你是个很好的人”。
然而,这样的瞬间实在太少,尤其是在被寄予厚望的现实主义题材中,国产电影却一次次陷入投机迎合中产趣味的陷阱。
故事空洞,情感虚假。影片里的“穷人”多是被塑造出来的工具人,看不到真实的困境和鲜活的生命,更谈不上打动人心。
从边缘中寻求答案:一部伊朗电影的启示就在国产电影频频失语之际,一部冷门的伊朗电影悄然登上热议榜单,凭借真挚的情感打动了无数观众。
它叫《风的气息》。
命运与困境:一场漫长的生存之旅影片的故事发生在伊朗西南部一个被现代文明遗忘的小山村。阳光充沛,山峦壮丽,但贫穷如枷锁般世代延续。
这里住着一对身陷困境的残障父子。
父亲双腿先天畸形,只能用双臂支撑身体,在地面上艰难地“游动”。他的儿子年幼瘫痪,终日卧床,一切生活所需全靠父亲照料。
这对父子靠采摘悬崖上的草药为生,日复一日,以微薄的收入换取维持生命的希望。
某天,家中唯一的电器——儿子的防褥疮床垫突然停止运转。
父亲拖着残破的身躯翻山越岭,找到电力公司求助,却被官僚化的服务体系一次次敷衍搪塞。
维修工来到这个家,发现这个寒酸破败的小屋里,唯一“需要用电”的,竟只是这张床垫。
零件短缺、维修延迟,意味着这个家庭的生活即将陷入绝境。
然而,影片的力量正是在于,它不仅关注苦难,更聚焦于人性深处的光芒。
人间微光:被放大的善意与爱维修工没有被绝望击退。他自掏腰包,租车运送发电机,跨越村庄购买零部件,甚至将仅剩的钱用来更换一张更舒适的防褥疮床垫。
途中,他遇到了同样困顿但依然心存善意的陌生人:
老农扶他修车、牧民朋友无偿借羊、盲人被他搀扶过河,并为与爱人团聚的心愿而喜极而泣。
没有过度渲染,没有煽情的独白,一切都如同季风中的微风,悄无声息,却久久不散。
这是一部冷峻而温情的现实主义诗篇,既没有苦难的滥情渲染,也没有无病呻吟的文学修饰。
它的力量,来源于对底层挣扎的细腻书写,对命运洪流中小人物间相互扶持的深情注视。
何以动人:从情感到艺术的现实关怀《风的气息》的力量在于,它超越了地域与文化的隔阂,触及了普世情感中的善与爱。
然而,反观国产电影,现实主义题材却一次次流于表面,“精准贫困”成了许多影视作品的笑柄。
那些本该打动人的群体,被商业逻辑分割成了票房公式中的“故事点”。
现实主义,本该是国产电影的荣耀。
上世纪30年代的中国左翼电影曾在风雨飘摇中开出怒放之花,成为民族文化自觉与社会责任感的象征。
历史回溯:左翼电影的光辉岁月1933年,被称为“中国电影年”,是中国左翼电影的巅峰时期。
《神女》《上海二十四小时》《渔光曲》等经典之作,将镜头对准社会底层与被压迫者,展现时代洪流中的小人物挣扎。
《神女》中,孤苦无依的妓女母亲用自己的一生对抗不公命运,为孩子争取教育权,终至身陷囹圄;
《上海二十四小时》中,资本的冷漠吞噬了无数底层劳工的命运,家庭悲剧与社会冷酷无缝衔接。
这些影片不仅是时代的见证,更是社会良知的呐喊。
今日之痛:市场与资本的双重围困当年的电影人面对的,是审查与政治高压,而如今的创作者面对的,是市场的无限挤压。
以“流量优先”的娱乐工业逻辑,国产电影不断向资本妥协,将严肃题材包装成“安全的商业产品”。
中产阶级的视角占据了主流银幕,劳工与底层的声音被深深掩盖。
现实主义的回归:何以可能?国产现实主义电影需要一场新的“左翼运动”。
这不仅仅是一场美学与艺术的觉醒,更是一种文化责任与社会使命的重申。
正如戴锦华教授所言:“朝向弱者的认同,不是为了赢得自我抚慰,而是为了反思现实,尝试改变导致苦难的结构性问题。”
这不仅是电影的责任,更是文化存在的意义。
电影的本质,不是消费娱乐,而是人性与社会的真实镜像。
或许,在一次又一次的反思与重构中,国产电影终将迎来属于自己的现实主义复兴。
我们仍然需要一次新的“左翼运动”。
国产电影的现实主义复兴,不仅是一次艺术回归,更是一场文化启蒙运动。
它需要创作者的真诚与勇气,需要市场的包容与支持,更需要观众的思考与回应。
电影,不仅是娱乐工具,更是社会精神的镜子,是人性与时代的书写者。
或许,只有在不断的试探与突破中,国产电影才能迎来真正的现实主义“春天”。
我们,依然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