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对话世界”文物艺术大展系列第五展,上海博物馆开年大展“印象·派对:POLA美术馆藏印象派艺术大展”于近日拉开大幕。日本POLA美术馆是亚洲收藏印象派绘画艺术的重地,此次展览是该美术馆首次大规模海外展览,也是上海博物馆首次全景式梳理印象派艺术的发展及对后世广泛影响的一次重要展览。
▲ 戴蕾丝帽的女孩(油画) 1891年 雷诺阿 POLA美术馆藏
展览汇聚30余位艺术巨匠的近70件经典之作,涵盖从莫奈、雷诺阿、塞尚、凡·高、高更,到马蒂斯、毕加索等印象派及后印象派画家的代表作品,特别呈现沃尔夫冈·提尔曼斯、杉本博司、草间弥生等当代艺术家的创作,犹如群星辉映,带领观众沉浸在一场盛大而热烈的艺术派对之中。以光影与自然为线索,展览不仅呈现印象派艺术捕捉瞬间之美的卓越成就,还深入探讨其在野兽派、立体主义乃至当代艺术中的延续与革新。
19世纪中期的法国画坛涌动着对改变的渴望。虽然每年举办的巴黎沙龙展依然捍卫着学院主义的传统——以不显露个性的平滑笔触和超强的写实功力,用一种精心营构的理想化叙事表现历史和神话中的经典故事,但库尔贝、柯罗和马奈则代表着率先打破坚冰的力量,他们受过学院派的技法训练,却热衷通过表现现实生活和日常风景挑战学院传统。在“现实主义、巴比松画派与印象派前奏”单元,派对中最先到来的宾客们有着鲜明的个性:库尔贝坚持绘画只能涵盖真实与实际存在的事物,以现实主义的风格描绘弗朗什-孔泰的地方风景;柯罗善于刻画宁静诗意的乡村景致,他与巴比松画派关系密切,该画派最早尝试于自然中写生,对印象派意义深远;马奈则擅长以大胆而狡黠的方式赋予传统图式和创作原则以新的意义——在一个古老故事的外壳下,实际却是一片真实的“当代”巴黎近郊风景。
▲ 维格伊拉运河上的格莱兹桥(油画) 1888年 凡·高 POLA美术馆藏
被官方沙龙展拒之门外的艺术家们热切寻求展示其独立和反叛的机会。1873年,莫奈、雷诺阿、毕沙罗和西斯莱组建“无名画家、雕塑家和版画家艺术协会”。次年,包括他们在内的30位画家联合举办了展览,并因为舆论对其激进风格的讥讽而得名“印象派”。这次展览被追溯为第一届印象派画展。
在“印象派画展与印象派的诞生”单元中,于舞池中央闪耀的,正是那些参与了第一届印象派画展、奠定了印象派之名的艺术家们。他们在室外的自然光线中作画,执着于表现变动不居的瞬时光效。莫奈无疑是其中的杰出代表,他描绘吉维尼田间干草堆的作品,正是一种“素以为绚”,借极度平凡的日常之物,彰显幻化无尽的光影。另一方面,城市的工业化进程也刷新着印象派画家的光色经验。在莫奈表现国会大厦的作品中,伦敦的雾霾成为艺术家的灵感之源。
实际上,彼时的印象派面临着过于注重感官、流于肤浅的批评。在最初令人目眩的绽放后,印象派的烟火朝不同方向四射光芒。新印象派的代表人物修拉和西涅克借鉴19世纪晚期的光学和色彩理论,以微小的原色点代替调色,创造出均质、冷静的点彩绘画风格。塞尚、高更和凡·高等后印象派画家则被认为代表着现代艺术的真正起点。其中,塞尚被誉为“现代主义之父”,他以几何形体和颜色的冷暖对比塑造人物、风景或静物的立体和空间感。高更因其对异域文化的探索和弃商从艺的曲折经历闻名,在他的早年画作中,已流露出对远离都市喧嚣的渴盼。法国南部小镇阿尔勒的灿烂阳光和阳光下万物呈现的明快色彩强烈地吸引着凡·高,他曾用“蓝色和黄色的交响乐”形容《向日葵》,而这曲交响也同样回荡于“新印象派和后印象派的崛起”单元他绘就的阿尔勒风景之中。
舞会、马戏、歌剧、咖啡馆、博览会、林荫大道……种种现代生活的景观塑造着画家的表现主题,乃至他们观看和再现这个世界的方式。
在印象派之后,艺术的面貌已与过去大异其趣,一如电弧灯代替煤气灯和油灯照亮了彼时的巴黎。野兽派艺术家早期受到凡·高鲜明用色和高更原始趣味的巨大影响,这在“印象派之后的现代主义艺术”单元弗拉芒克的作品中得到彰显;马蒂斯的晚期肖像则宣告他终于完全形成了独到的构图和色彩语言。布拉克和毕加索沿着塞尚的探索路径继续前进,如外科医生一般分析和拆解寻常的元素和人物肖像,将其组合为需要观众重新思忖的对象。至此,绘画终于第一次不再追求“再现”真实,而是画家“表现”物象的载体。
以法国为主要阵地的印象派为其后整个欧美的现代主义艺术运动唱响了先声,然而,其在地理和文化意义上的流布远不止于此。艺术史在阐述印象派的风格形成时常谈及浮世绘等东方艺术之功,“复调回响:西洋绘画在东方”单元则展现了以印象派为代表的西方绘画,如何影响着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以中国和日本为代表的亚洲艺坛。
黑田清辉最早于日本开设人体写生课程,堪称西洋绘画在日本发展的奠基人。王悦之、陈抱一等中国艺术家曲径通幽,于日本接触到西画技巧和基于西画训练的美术教学体系,并将其带回中国推广。刘海粟、佐伯祐三、常玉、潘玉良等亚洲画家均曾远赴巴黎,为方兴未艾的现代主义派对增添了来自东方的声部。同莫奈一样,刘海粟为被光泼洒的巴黎圣母院深深震撼;从佐伯祐三粗犷的笔触中,可见来自弗拉芒克的影响。常玉、潘玉良受马蒂斯陶瓷染色影响颇深,但对线条的纯熟把控和构图中时常得见的留白,依然透露出中国传统绘画的意境与气息。
如今的艺术依然深受印象派变革的启发,尤其是摄影艺术。摄影的本意即“以光作画”,其在诞生初期就曾影响了印象派记录瞬时场景的创作理念。但在当代摄影中,杉本博司却反其道行之,通过长时间对电影银幕的曝光,将“满”转化为“空”,将光的铺陈还原为光本身。在“当代艺术中的光与空间”单元,展厅内的大部分作品都指涉一种室内空间的隐秘特质或室内外的空间关系:草间弥生的装置打破了私人领域的界限,以标志性的波点呈现了当代个体的精神焦虑与幻觉;而在马克雷的作品中,来自不同影像的“门”串联成萦回的复数时空,如同永不终结的迷梦。
展览的六个单元依次展开,向人们呈现了艺术如何在百年流变中不断焕发新的活力、催生新的可能,在这场漫长派对的尾声,观众也将从旁观者变身艺术变革的见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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