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和褚炎地下恋情的第三年，
我一直被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说得好听是他的经纪人，其实就是他的保姆。
直到他的小舅舅——我学生时代暗恋数年的学长回国。
这种吃代餐的生活终于结束了！
曾经耀武扬威的褚大明星却像变了一个人，撒泼打滚不愿放过我。
……
不知道这是褚炎第几次因绯闻上热搜，我内心毫无波澜。
周围知晓我们关系的朋友或同情或帮我破口大骂，希望我不要想不开。
其实她们想多了，如果说第一次还有点受伤，不解褚炎为什么这样，后面我无数次组织公关团队处理他这些绯闻烂摊子，内心逐渐厌倦麻木再没有初时的波动。
作为业界知名金牌经纪人，我花了整整三年时间将褚炎从籍籍无名带到人气巅峰，代价就是我被动成为他24小时待命的管家保姆。
没有人能受得了褚炎的脾气，除了我，我不仅安排好他的生活，还包容他性格里的缺陷，及时给他提供情绪价值。
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褚炎才主动向我提出的交往。
我当初为什么答应呢，大概是因为他那张脸吧。
我梦里反复珍藏憧憬无数遍的脸。
可现在我看到这张脸只觉得褚炎是在亵渎，那么顽劣乖戾的性格就不配拥有这张脸。
这天，因与品牌方开会到很晚，第二天天不亮就要早起，我决定赶在十二点前入睡。但天不遂人愿，手机上突来的定位加‘来接我’的信息，注定又要熬一宿。
褚炎喜欢和那群富二代朋友约在私密性极高的私人会所，平时只要不是太出格，什么奇葩玩法都有。我一贯不爱拢他们这种边，可我没法拒绝褚炎，他的要求我必须回应，否则第二天会有更大的幺蛾子等着我。
从习惯到麻木，我内心的能量就是这么一点点消耗殆尽的。
“哎哟曲大经纪人这回来得挺快嘛。”褚炎的那群狐朋狗友起哄。
褚炎脸上不无得意，嘴上故作嫌弃，“就说了她怎么都会来，你们非要试，现在好了，好多项目玩不成了。”
“你算了吧，还好多项目，你平时除了喝点小酒堵点小钱玩过什么项目，我们带两个小妞来你都如临大敌，光嘴硬。”
褚炎不屑，“也不看看你们找的什么货色，本大爷连根毛都看不上。”
“是是是，就你们家曲大经纪人能入眼。”
我从进会所包间开始，就像猴子一样由着他们品头论足，而让我赶来的褚炎却好似已经忘记我的存在，和那些朋友继续喝酒聊天。
会所昏暗的灯光和嘈杂的声音令我耳蜗出现嗡鸣，极度疲倦的身体开始站立不稳，为了不发生引人注目的事，我赶忙就近扶住墙，大口喘息，将这股子难受忍过去。
这没什么的曲宁宁，再忍一忍，这种糟心的日子马上就结束了。
第二日是我费了很大劲争取过来的奢侈品代言活动，主办方那边约的国际一线化妆师，要求凌晨六点就要赶到品牌方化妆室。然而睡不满三小时的褚炎相当难搞，肉眼可见的脾气暴躁，所有随行助理都小心翼翼，生怕他甩手不干。
我先是给品牌方提前道歉，说明褚炎连续两夜跑通告未睡，状态不是太好，再给所有在场的工作人员包了早餐和下午茶。
最后活动在有惊无险的过程中顺利结束，助理人员们纷纷夸我应对及时，投来各种崇拜的视线。
这没什么，自从带了褚炎我什么风浪都经历过，今天这种级别完全是小打小闹，被压榨习惯的我所做所说都是不用过脑的条件反射罢了。
以往活动结束褚炎都要回到我们同居的独栋别墅修整一二，但今天他破天荒先我一步离开，也没有告知我要去哪里。
我懒得问，也不甚关心，拖着疲累的身体踱步到停车场。
奢侈品的展会停车场私密性极高，车主们均是内部高端VIP会员，为了满足大佬们的隐私，这里甚至连摄像头都没有。
可我也万万没想到褚炎会那么大胆，带着绯闻对象在停车场里激情拥吻，甚至连车窗都没有升起来，生怕别人看不见一样。
褚炎视线紧盯我，眼底尽是挑衅。
我气笑了。
就算不进娱乐圈不做当红艺人，褚炎都是国内顶级资本之一的天运集团小公子。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挫折，习惯周围人事事依他的模式，但凡我有一点表现得不如他意，他就会想着法子磋磨我。
比如此时此刻他故意吻别人，视线却死死盯着我，就是种无声警告和威胁，企图让我在这种不稳定的两性关系中失去理性。
但他这个算盘打错了，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亦或是将来，我都不会为他这种幼稚行为买单。
在褚炎诧异又惊怒的表情中，我淡定打开隔壁那台宾利车门，启动发车踩油门，一气呵成，扔垃圾似的将那些辣眼的场景随汽车尾气抛掷身后。
回到住处洗完澡，躺在床上反而没什么睡意，这时手机里一声许久不曾听到的‘叮——’，让我瞬间弹起身。
手忙脚乱打开国外一款小众社交软件，看着关注列表里唯一的ID头像正冒着红色加号，喜悦之情霎时充斥于心。
我小心翼翼点开它，一张铺满整个手机界面的绚烂晚霞跃然于眼中，不仔细看就发现不了的男性身影与晚霞相融，姿态随性惬意。
照片的配文只有一句：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将照片下载下来，我反复欣赏着震撼人心的晚霞与心底无限思念的身影，不知不觉抱着手机陷入深沉睡眠。
褚炎一夜未归，我觉得挺好，只要别留太多烂摊子，他在外面怎么玩都是他的自由，我还能睡个好觉。
但庆幸只是暂时的，只要有褚炎的地方工作难度势必倍增。
接到助理哭诉求救的电话时我长声叹气，马不停蹄赶往公司艺人部。
2
推开休息室门就听见小助理低声抽噎，而褚炎正臭着脸摆弄手机，一副别人欠他千把万的样子。
我进来后他脸色更难看了，上来就质问我为什么不接他电话。
昨晚我为了看那张照片手机设置的常亮，后来电量耗尽自动关机就没有接到任何来电。
“忘记充电了。”我淡淡回。
通过助理的提前告知，我大概知道了褚炎今天阴晴不定的原因。
对家成功抢到他非常重视的一个代言，这是过去从未有过的事。他的对家人气虽然不差但一直都是他略胜一筹，突然冷不丁被这样明目张胆抢走代言，他只能想到是我工作失职。
而我其实早先就被公司管理层好友提醒过，褚炎想要的这个代言品牌母公司正在经历股东大洗牌，可能会在近段时间爆出丑闻，不宜让公司艺人接触。
他对着我一通怒火，连旁边小助理都听不下去想过来劝，我抬手阻止了，皮笑肉不笑对他说：“没有人能一直赢到最后，也不会有人一直失败，你赢了启爵那么多次，还不兴启爵赢你一次？”
“曲宁宁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让你放平心态面对失败。”
“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失职接受失败？”
多说无益，我不准备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反正不久那家品牌公司就会暴雷于众，于情于理我都做到了未雨绸缪。
不再和褚炎扯皮，交代小助理送他回家，我乘坐电梯去到管理层办公室。
大学好友兼闺蜜任园是公司管理部门的执行总监，她递给我一杯咖啡，表情极度不舍。
“宁宁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因为褚炎才想离职的，如果你真受不了他可以换个艺人带的。”
“他还没有那么大能耐左右我的人生规划。”
“那你为什么要离职嘛！虽然累但是赚得多还是你当初说的，明明干得得心应手，多少人羡慕你的手腕能力啊。”
我无奈笑笑，轻靠在任园肩膀，就像我们大学时坐在操场上展望未来那样。
“我只是突然想换一种方式活，看看我按部就班的人生还有没有其他可能。”
“你呀，就喜欢瞎折腾。说起来都怪褚炎，不是他消耗掉你的职业热情，搞不好努努力这栋大楼以后都是我们两姐妹的。”
任园喜欢用些轻松语调化解我爱钻牛角尖的毛病，即将离职的沉重气氛因她化解。
“离职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唔，先休息段时间吧，看下有没有不用到处跑的新媒体工作，我挂个职。”
“我怎么闻到一股工作狂摆烂的气息。”
“别太羡慕。”
“可恶！”
走出公司门没多久褚炎的电话见缝插针打进来，他语气仍然生硬低沉，带着未消的怒气。“我在公司车库等你。”
我抬头望向天空，万里无云，是个适合溜达的天气。
“不了，我有其他事情。”
“你除了我的事情还能有什么其他事情？曲宁宁，你最近真的长胆子了，一而再再而三给我甩脸子，我警告你，我就等你十分钟，十分钟后你不过来就别想在休假期间见到我。”
我发现远处有个老太太杵着冰糖葫芦的滚柱，在摩天大楼毗邻的都市区格格不入，那些红彤彤的葫芦串激得人口舌生津，我想立刻买来尝鲜。
“是这样的褚炎，我现在很忙，没空陪你，你找你的绯闻女友陪吧，避开点狗仔就行。”
说完挂掉电话，我一口气买了两串造型不一的冰糖葫芦，边吃边压马路，心情愉悦。
一周的休假很快过去，期间我没接到过褚炎一通电话，想也知道他在等我像往常那样主动找他，甚至于求他。
呵，想多了，没有他的夺命CALL我感觉人都年轻几岁。
倒是这期间褚炎的母亲肖氏给我打过电话，希望我周末去他们家吃个饭。
褚炎确实不是个东西，但他们家长辈对我很好，我没有理由拒绝。
周末出发前褚炎终于出现了，他看起来有些阴郁，似乎休假期间没有休息好。
“我要是不过来你就真准备一个人去沁园？”
说话的语气别扭又躁气，他大概是不找茬就活不下去的人格。
“我可以给阿姨说你最近比较忙。”
“忙个屁！天天闲死了，你都不知道过来找我。”
我开着车，无意惹怒他，可我忽略他此时本来就是冲着我来的，无论说或不说都不会令他满意。
“我不会玩你那些花样，也不是特别想出远门旅游，和我待一起你会无聊，还是和其他人玩比较好。”
把问题责任推给自己，能最大限度减少他的针对，这是我这三年摸索出的生存之道。
果然他下意识收敛炸毛，只心有不甘嘀咕，“我当然知道你不喜欢瞎玩，可你以前也不会拒绝啊，而且你去了我肯定不会瞎玩……”
耳朵里传入的抱怨和委屈只让我觉得聒噪，好在车终于驶进沁园，我可以合理打断他的话。
“后备箱有我提前采购的礼物，你帮忙拿进去。”
褚炎打开后备箱一看，全是精心挑选的他父母喜爱的礼物，他故意调侃，“哟，这是想着法子讨好你未来公婆呢。”
我就当没听到，挂起礼貌得体的笑容走进天运集团董事长家。
3
褚炎的父母身家过亿，祖上三代都是富贵人家。天量财富带给他们的是雍容气度与儒雅随和，我从第一次进沁园的感受就是全方位的礼遇，他们并不以我的身份背景和工作条件作为待人的评判标准。
如果不是褚炎，我其实很乐意经常过来看望二老，他们对我的亲切劲儿有时候让我有种我才是他们孩子的错觉。
至于传承优秀基因的家族为什么会产出褚炎这个奇葩，只能归结于物极必反吧，家族都很稳当的时候是要有个意外炸弹出来热闹下的。
“宁宁啊，你看你送阿姨叔叔这么多用心的礼物，我们也得回你点东西才能以示谢意啊。”
礼尚往来是人们维系关系最直接的手法，我一般不会拒绝，但是当我看清肖氏手里那块明显价值连城的羊脂白玉佩时，便知今天这趟‘吃个便饭’并不简单。
如同订婚式的私人家宴，这是希冀我成为他们褚家的儿媳啊。
我瞄到褚炎那张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施舍的表情，不由笑出声。
“阿姨，这份礼物太贵重，我不能收，相信以后你们能找到更适合它的有缘人。这顿饭我就先不吃了，工作催得紧，以后有空我再过来看望您们。”
面对长辈，这几乎是我头一次这么没有礼貌一口拒绝好意。
等到褚炎气急败坏追出来时我的车已然驶远。
回到住处我开始着手收拾行李，重要的东西一律带走，不那么重要的东西直接扔进垃圾桶，最后不到半小时我的物件就收整完毕。
这栋房子完全按照褚炎喜好做的摆设，我的东西撤走后竟也看不出什么不对，不得不感叹从生活细节上就可看出来这栋房子天然不属于我。
夜幕降临，褚炎回到家，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盯着我许久。
“曲宁宁，你懂不懂演太过物极必反的道理？”
我面无表情回他，“我不需要演，也不需要懂，只需要你配合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我们分手吧。”
褚炎微愣，随即大笑，阴阳怪气道：“分手？说得真好听，我们在一起过吗？”
“这样最好，我的态度已经表明给你父母，你不用再费心解释我这环。从今天开始我就不住这儿了，以后除工作外的时间请你不要再随便打电话给我。”
褚炎根本不相信我的话，表情分外嘲讽。
“曲宁宁，我家门不是那么好进的，你今天要是走出这个门以后就别想再进来。”
“那正好，我求之不得，也希望你说到做到，同样不要随便打扰我。”
拖着轻便的行李箱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住了三年的高档小区，只给那些乏善可陈的回忆留下最后的背影。
褚炎从来没有那么生气过，在我离开后他将屋内可视之处砸个稀巴烂，完全没有嘲讽我时的傲气与镇定。
想也知道他无法接受是我主动提出的分手，更不相信我是真的要和他划清界限不再有私人往来。
我一直认为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孩子，没法和普通人共情，也缺乏正常的人际交往常识。
他的人生事事如意人人为他，而因为我，他现在需要学习这个世界的运行规律了。
没有人会一直忍受你。
为了在最后半个月内顺利完成交接，我开始带公司重点培养的新经纪人，有我出现的场合必定有她的身影。
公司知道褚炎难搞，特意找的身形气质和我有些相似的女性。
我对她很满意，手脚麻利反应迅速，思维活跃手段灵活，各方面都有青出于蓝的意思。
可是褚炎不喜欢，他对于其他人的刁难大多数时间只是表面上骂几句，并不会真的下菜碟让人难看，然而这次他是来真的。
他对新经纪人相当不客气，对方安排的所有工作和指导一律拒绝，即便是转述我的流程他都不配合，摆明要让新经纪人做不下去。
我反复深呼吸，尽量不让情绪跟着褚炎步调走。
示意新经纪人先出去等待，我走到他跟前帮他选好领带，将刚才拒选的几个剧本重新放回他手上。
“下午一点新启点室内采访，四点出席慈善活动签约仪式，晚九点粉丝直播。”
我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把刚才新经纪人说的话重复一遍。
“知道了。”
褚炎没有多说废话便答应，更显得他刚才的拒绝实为针对。
我扶额无力道：“小王年纪不大但工作能力很强，公司正在重点培养她，希望你对她有起码的尊重。
“让她跟着其他人实习，别在我面前瞎晃。”
“可以，你自己打电话给高层处理吧。”
褚炎面露不满，“这种小事还需要我出面？你干嘛用的？”
“我累了。”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我把他的通告整理完，转身去人事部领取离职证明。
这是最后一次向他妥协了，我想。
合约到期，顺理成章离职，我搬到环境幽静的新公寓，手机换了新的号码，还养了一条可爱的萨摩耶，公寓也是按照我喜爱的风格进行装点，温馨舒适。
由于我在业内有些人脉关系，找份新媒体工作不难，就没急着那么快入职，准备优哉游哉过段惬意的假日生活。
更加令人欣喜的是我暗恋多年的男人即将回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