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受传统思想的影响，在现实生活中，人们谈及“死亡”时都会讳莫如深，与死亡沾边的职业也都会被视为不吉利。

退伍军人王亮，就是从事着这样一个让人既忌讳，又感到恐惧的职业。

他是殡仪馆的一名司机，专门负责遗体接送，两年多时间大约接送了2000多具遗体，因此，他这个职业还有一个神秘的名字——“接尸人”。

“我从不参加朋友的婚礼，也不用车载朋友，更不会去产房，生怕给孩子带去不幸！”

“我见过全身腐烂难以辨认的逝者，也见过因车祸导致面目全非的，也有去世了很多年，只剩一堆白骨的……”

01

其实，王亮做梦都没想过，自己会从事这个职业。

王亮1983年出生在吉林省公主岭。他很小的时候，父母便离异了。之后，年幼的他就跟着爷爷奶奶生活。

然而，由于隔代亲，爷爷奶奶对王亮很是溺爱，上中学后，他进入了叛逆期，因此，他非但不喜欢学习，还经常在学校打架斗殴。

好不容易熬到了高中，虽然随着年龄的增长，王亮的脾气秉性收敛了很多，但他对学习依然提不起兴趣。

自知考大学无望的他，决定去当兵。于是，高中辍学后，王亮如愿参军，成了一名军人。

转眼几年时间过去了，退伍转业的王亮，顺利进入钢铁厂，成为一名工人，从事着朝九晚五的工作。

可是，这样安稳太平的日子还没过多久，钢铁厂便进行了改制，而王亮也很不幸地被迫下岗。

后来，在朋友的介绍下，王亮又给房地产的老板开了几年车。虽然老板出手阔绰，但是耿直的王亮并不喜欢这样的工作氛围，所以毅然决然地辞掉了那份报酬丰厚的工作。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王亮都没找到合适的工作。

2017年，就在他为工作发愁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他听说民政部门招聘司机，于是，他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去参加了应聘。没想到，最后他竟如愿应聘成功。

去民政部门工作，那相当于是捧上了“铁饭碗”，亲朋好友都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然而，这份人人羡慕的工作，却让王亮在入职前纠结了许久，而当亲友知道王亮的要做的工作时，更是对他避而远之。

原来，这个岗位招的不是普通司机，而是令普通人闻风丧胆的“灵车司机”。

虽然王亮自认为胆子比较大，可是心里还是免不了犯怵，但转念一想，这份工作不仅薪资高，也比较清静，最后就硬着头皮入了职。

在入职前，王亮就听同行的人说，“接尸人”这份工作可不是一份轻松的活，没想到入职后比想象中更加艰难，不只是开车这么简单，还得会穿寿衣、搬抬尸体、安抚家属……

可是最难跨过去的，还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至今令王亮难以忘怀的，还是第一次接触遗体的时候。

02

王亮第一次接遗体，是在入职后的第四天。由于是第一次在殡仪馆值夜班，自认为胆子大、不信鬼神之说的王亮，心里还是免不了害怕。不过，幸好有同事作伴，让他稍稍心安。

就这样，一直到凌晨三四点，殡仪馆也没有任何异动。

然而，就在大家都以为相安无事的时候，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却突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宁静，更是吓了王亮一跳。

“高速公路上发生了车祸，有四名死者……”原来是领导打来电话安排任务。

于是，王亮和同事立即赶往事故现场。等警察处理完现场，他们就开始拿着接尸袋，去收拾遗体。

当时车祸现场的惨烈程度，让人触目惊心，胆小的人根本不敢看，就连王亮至今回忆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由于车辆的撞击力实在太大了，现场一片狼藉：车身从中间被撕成了两半，已经严重变形；地上大片大片的血迹随处可见，各种碎片、玻璃、零件散落了一地；空气中弥漫着烟雾、汽油和血腥气味，令人作呕。

这起事故是由于司机疲劳驾驶导致的，而司机和他的妻子幸免于难，可后排的四名乘客却没有这么幸运，全都不幸遇难。其中，年纪最小的二十多岁，年纪最大的也才四十来岁。

遇难者的遗体毁损严重，都已经扭曲变形，甚至血肉模糊到难以辨认。

王亮头一次看到这种血腥场面，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还是被惊吓到了，好半天才缓过神。

紧接着，他强忍着反胃恶心，与同事一起，把“不完整”的遗体装上车，送到了殡仪馆。

这是王亮第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与可贵。

然而，没过多久，就轮到了惊魂未定的王亮，独自值夜班。

03

一个人值夜班，也就意味着王亮要独自去完成接尸任务。

那天太阳刚刚下山，为了驱赶内心的恐惧与不安，王亮早早地把走廊、办公室，甚至卫生间的灯，全都打开了。

静悄悄的夜里，稍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王亮心跳加速。为了少跑厕所，他更是忍着口渴，尽量少喝水。

他甚至还把值班室的门，关得严严的，然后蜷缩在床上，一边刷着视频分散注意力，一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千万别来电话！”

神奇的“墨菲定律”往往是：你越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

突然，刺耳的手机铃声响起，吓得王亮“噌”地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为了平复怦怦乱跳的心脏，他不得不深吸了一大口气后，才按下了接听键……

王亮这次要接的死者，是一起凶杀案的受害者。地点是在离殡仪馆一个多小时车程的乡下。当他到达现场后才发现：死者身上血淋淋的，满身刀伤像鱼鳞一样。

看到这个场景，王亮顿时感到脊背一阵发凉：“这得有多大的深仇大恨，要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将其杀害呢？”

王亮虽然害怕，但心里也清楚，这是到了考验自己的时刻。于是，他硬着头皮，强忍着恐惧走上前，用颤抖的手，慢慢地把遗体放到了担架上，装入后备厢。

王亮刚准备上车时，家属竟对王亮提出要求：“你先带头走吧，我们开车跟在后边。”

“也就是说在这漆黑的夜里，这么长的路途中，我要独自面对这位逝去的‘冤魂’……”想到这里，王亮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最终，王亮还是无奈地上了车，哆哆嗦嗦地掏出钥匙，缓缓地启动车子，向着殡仪馆的方向开去。

没想到，本来说好跟着的家属，却在半路不见了。

骤然发现这一情形的王亮，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

按照规定，司机在接送遗体的路途中，要时不时地观察后视镜，以防因为道路颠簸，弹开后备厢盖，导致遗体掉出去。

可纵使再害怕，王亮还是要按照规定执行。毕竟，这是自己的工作。

然而，只要往后视镜瞅一眼，他就心里发毛，就怕后面的尸体突然坐起来。

为了缓解紧张气氛，王亮开始与遗体“聊天”。

没想到，就在此时，身后却隐约传来一阵“扑哧扑哧”的放屁声，这可把王亮吓得汗毛都竖了起来：“不会是诈尸吧？”

其实，尸体“放屁”，是尸体在死亡数小时内，大肠杆菌和肠道中的各种细菌，在分解食物的过程中产生的气体。

只是由于过度紧张和害怕，王亮把刚入职时师傅传授的经验都抛之脑后，他只想着快点到殡仪馆。

大雪夜，颠簸的乡村小路连路灯也没有。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王亮走得异常艰难，这段路对于他来说真的是“度秒如年”。

当看到远处隐隐约约的灯光时，心惊胆战的王亮不自觉地猛踩了一下油门。

当王亮看到门卫大爷的那一刻，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见到活人是那么的幸福！

实际上，像这样的事，王亮经历过很多次。毕竟，这些年，他接过的尸体已经超过2000具了。

虽然这些人大部分是正常死亡，但也有上吊、投河、喝药自杀的；又或是出车祸死的；还有因财产、感情纠纷被杀害的等等。

在众多的尸体中，有一种尸体，他至今都害怕遇到。

王亮曾经接到过一个因病去世的13岁男孩。那天，孩子穿着平时的衣服，就像睡着了一样。

而孩子父亲，则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着孩子僵硬的遗体，放到车上，然后和孩子的母亲，依依不舍地抚摸着孩子的脸庞。

接着，他们又把孩子的书包、皮球和运动鞋、玩具，都摆到孩子身边。最后，他们又掏出一个精致的变形金刚，放到孩子的胸口，只因这是孩子生前最爱的玩具。

等到殡仪车启动的那一刻，孩子父母的灵魂像被抽离了一样，瞬间瘫坐在地上。

不一会，车后又传来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王亮透过后视镜，看到孩子父母像疯了一样，一边哭喊着孩子的名字，一边追着殡仪车跑。

其间，孩子母亲因体力不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弃，而是用着她那无力的双手支撑着，艰难地爬起来继续追赶。

王亮看到这一幕，顿时心如刀绞，他默默地降低了车速。

而追上来的孩子父母，拼命拍打着殡仪车的后备厢，并撕心裂肺地呼唤着，貌似想要留住孩子的灵魂。

就这样，一直到二人筋疲力竭，双双倒地才作罢。

随后，伤心欲绝的夫妻俩被亲戚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回家了。

此时的王亮，心里五味杂陈，他深深体会到师傅和同事，都不愿接小孩遗体的原因。

如今，王亮不再对死亡感到那么恐惧，但是他直言：“有时活人比死人更可怕！”

05

王亮曾接到一位逝者，他是被亲哥哥杀害的。

原来这兄弟俩，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平时，两人相依为命，并一起做苦力赚钱生活。

然而，他们的矛盾，竟然是由“一只羊”引起的。

有一天，弟弟把家里仅有的一只羊，卖了500元钱。当晚，两人买了酒菜庆祝。

哥哥表示，卖羊的钱应该兄弟俩平分，但是遭到了弟弟的拒绝。

在酒精的驱使下，兄弟二人矛盾激化，哥哥一怒之下，拿起厨房的菜刀，将弟弟杀死。

心理学家弗洛伊德曾说：“每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天使和一个魔鬼。”因此，只有在道德和法律的双层约束下，魔鬼才不可能抬头。

酒醒之后的哥哥，估计一辈子都要活在自责和忏悔中。不管当时的动机是什么，他终将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惨痛的代价。

王亮知晓此事后，在回殡仪馆的路上，心里始终无法释怀。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本是情同手足的家人，却因为一点财产纠纷引发一场血案。人情淡薄，人性更经不起考验。

看尽了生离死别的王亮，不仅始终看不透隐匿在角落里的人性，同样的，他也因为这个职业，尝尽了人情冷暖，体会到了世态炎凉。

06

其实，王亮的这个职业，并非能被每个人所理解和尊重，反而还经常会遭到众人的白眼和非议。

有一次，王亮出任务时，车灯在半路上坏了。

他原本想着：“这么简单的活，随便找个修理店，把车灯换一下就行。”

没想到，王亮刚把车子开到修理店门口，就被老板给毫不留情地撵了出来。而且对方嘴里还嘟囔着：“太吓人，你赶紧开走！”

此外，在生活中，亲朋好友对他也是避而远之。甚至在路上，有人看到他的车，也会喊一声：“拉死人的，快跑！”

久而久之，王亮已经习惯了这种特殊的“待遇”。为此，他还自嘲：“我这车停哪都丢不了。”

不过，与遗体打交道的王亮，却背负着过于沉重的精神枷锁：他从不参加朋友的婚礼，也不会进产房，怕给新生儿带去不幸。因为，大家都认为“送葬人”很晦气。

然而，事实真的如此吗？

电影《人生大事》的导演曾说：“人生有两件最不光彩的事，一件是出生，另一件是死亡。在这两个时刻，人都没自主性，需要完全依赖他人帮助。所以给你接生的医生，和送你走的殡仪员，都同样伟大！”

如今的王亮，身边没什么朋友，为了排遣孤独，他开启了直播。

如今，对这份工作，王亮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他说：

“我接过的每一位死者，都和我之间，有一种特别的缘分，而这个缘分就是生者和死者最温暖的牵连。接送死者虽是一份再普通不过的工作，但也是窥探生命意义的一扇窗。”

作者：梦媛

编辑：羽羽术

参考文献：《接尸人王亮》2019年4月2日《凤凰卫视—冷暖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