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长公主后,我身边危机四伏。
只有一个小侍卫,不顾性命忠我爱我。
可宫变夜,我即将大权在握时。
我的小侍卫却领兵包围皇城,一箭射穿我的胸口。
1
我从没想过,贺城会背叛我。
可当我手刃皇兄,拭去满手血腥。
着急确认贺城安全时,却被迎面一支箭矢射倒在地。
我的胸膛被贯穿,顷刻间,汩汩鲜血便浸透前襟。
那一刻,我脑中阵阵嗡鸣。
想不通是哪里出了差错。
却在这时,听到一道明晰凛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平阳长公主,犯上作乱!”
我疼得眼前发黑,仍撑起身子,不死心的看过去。
黑压压的大军前,那人身姿挺拔,站在最前方。
一张清朗的脸上,如同结了寒霜。
丝毫不见往日面对我时的羞涩腼腆。
他垂首诵读圣旨,可我却听不清任何声音,只能看到他张张合合的唇。
是他?
从穿越到这个世界,重重磨难,都是他与我相扶走过。
他是唯一一个愿以以命护我,也是我唯一信任的人。
为什么?
胸腔几乎要被苦涩撑破。
我想要质问他,可眼前越来越暗,很快陷入昏迷。
2
再醒来时,入目是红色床幔。
我想撑起身,可刚一挪动,胸口传来一阵撕裂般的痛意。
“快点!她醒了!”
身侧响起一个不耐烦的催促声。
我侧头去看,才发现我已回到公主府。
床边的两个婢女端着药瓶和白布,在叽叽喳喳的推搡。
“我没做过这个……”
“今日就该你了,快去快去!”
前头的婢女被推了过来。
我看了她一眼,想看看是不是原先府上的人。
还未看清,她已跪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行礼,“殿下,奴婢给您上药,若是弄痛您了,您……”
她身后的婢女上前拽她,口气里满是讥讽,“殿下?什么殿下,她现在不过一介庶民,你可别记错了!”
说着她斜睨着我,眼神里是明晃晃的恶意,“你也别怕她痛着,反正我们就是弄死她,也不会有人管。”
我静静看了她一眼,即使她想杀我,竟也没觉得有何不妥。
毕竟,皇宫是会吃人的。
拜高踩低,阴谋算计,每个人都把人心当玩物,把人命当草芥。
与他们斗的久了,我也深陷其中。
可我最初,并不是这样。
3
刚来到这个世界时,我像所有现代人一样,对古代生活很好奇。
顶着长公主的身份,我和宫女们打成一片。
吃珍馐逛皇宫。
宫里玩腻了,又想要自由,誓要玩遍大江南北。
却没想到,第一日出宫就遭遇刺客。
鬼门关里走了一遭,我吓破了胆。
整日草木皆兵,谁也不敢轻信。
夜里我瞪着眼不敢睡,白日也躲在房中不出门。
整个人浑浑噩噩,几乎要疯掉。
可我的怯懦,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暗杀。
有毒的吃食,夜半的刺客,宫宴上的陷害,明枪暗箭防不胜防。
为求生,我逼迫自己与他们斗。
随着对宫中局势的明了,我才明白,为何那么多人想要我的命。
我有个不争气的父皇,又有个武则天般的母后。
令人头疼的是,母后放出话来,想让我继位。
我志在大江南北,明里暗里表明自身毫无威胁。
可那一点用都没有,我走投无路,只能全力取胜。
直到宫变那夜,我庆幸终于尘埃落定,可去过我的逍遥日子。
却不想黄雀在后,贺城一箭,就叫我输的一败涂地。
4
被软禁的日子过得很慢。
除了吃饭,我每日都躺在床上。
盯着床幔上的纹路,常常就是一天。
今日不知谁撑起了窗,雨水浸了一地。
潮湿的冷气一个劲儿往身上扑。
冻得我寒颤不断。
我下了床,手刚搭上窗框。
就听淅淅沥沥的雨声里,传来几个婢女的私语。
“听说了吗,贺将军为宋家翻案了!”
开了话头,其他人也开始附和。
“你是说十年前薛太后主审的白鹿案?”
“是呀,谁能想到贺将军就是当年宋家的小公子,这么些年忍辱负重,蛰伏在那老妖婆的女儿身边,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婢女愤愤不平,“真是做孽,要我说,她们母女俩活该落到这个下场。”
她们的声音渐渐远了。
我僵在原地,思绪混乱如麻,浑身像浸入了冰水里。
白鹿案,那是十年前,母后为了铲除异己而造成的惨案,宋家就在其中。
如果贺城是宋家的小公子,那这么多年,他与我之间究竟算什么?
我也是他报复的对象吗?
5
我一直以为,贺城与我是相爱的。
与他相识,是六年前。
那时我刚振作起来,日日跟在母后身边。
学她待人接物,算计筹谋。
可我终究心软,做不来斩草除根的事。
以至于被报复,在回宫路上被贴身婢女推进池塘。
我不会凫水,慌张的险些淹死,是贺城救了我。
他当时只有十四岁,衣衫湿透,瘦骨嶙峋得吓人,一看就在宫中吃了不少苦。
感念他的救命之恩,我收他当了宫中侍卫。
最危险的那几年,是他日夜不辍守在我殿外。
几次死里逃生,也是他不顾危险,救我于危难。
在那样的日子里,他就像空茫黑夜里的一束光,给我慰藉,许我温暖。
我自然而然喜欢上了他。
怕给他带来威胁,我将这份喜欢小心翼翼的藏着,从不敢叫人看出。
而多了对他的关注,我竟慢慢觉得。
他或许也是在意我的。
不止因那毫无缘由的忠心。
平日我温书时,总能发现他偷偷看我。
偶尔交谈,他舌头打结,连看我一眼都要脸红。
但真正确定他心中有我,是那年花灯节,母后大摆宴席,帮我招婿。
我拗不过被拖了去,待回到宫里,贺城醉醺醺拦住了我。
他扣住我的手腕,掌心一片滚烫,“您终于回来了。”
那夜月色朦胧。
眉目清朗的少年,满脸红晕望着我。
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吹乱的琴音。
“贺城心悦殿下已久,您可愿嫁我……”
我脑中登时一片空白,耳边只剩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因这一句话,我欢喜了很久很久。
可现在看来,这不过是一场笑话。
他既有这么大的谋算,怎会是赤诚单纯的人。
倒是我,蠢到无可救药,竟然信了他这么久,没发现一点破绽。
6
大抵是在古代待久了,身体也虚弱许多。
不过沾了几滴雨,竟染了风寒,一连数日高烧不退。
公主府的婢女慌了神。
一片嘈杂声里,我迷迷糊糊听到了贺城的声音。
挣扎着睁开眼,果然看到他坐在床沿,拧眉深思的模样。
恍惚间,我想起了前几年,那时怕刺客夜袭,他就是这般日日夜夜守在我身侧。
只不过,当时的他是一身黑袍,抱剑而立。
不像现在,玉冠高束锦衣加身,周身气度竟比世家公子还端方矜贵。
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嘲笑自己,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我所知道的贺城,不过是他为了骗取我的信任,而伪装出来的假象罢了。
见我醒来,他眼眸一亮,急切的凑过来,“殿下,您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他语气关怀,那双漆黑的眼温柔恳切,仿佛除我之外再看不到其他一切。
又是这样的称呼,又是这样的眼神。
以前,他就是用这幅伪装,骗取了我的信任。
可直到现在,他竟然还在惺惺作态。
我攥紧了拳,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只感觉心头像被一柄利器生生剖开。
割的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我听到自己用沙哑的声音问,“你还没装够吗,宋城?”
他愣了愣,脸色顿时一白,“殿下……”
急忙握住我的手,“你听我解释,我,我……”
我静静的凝视着他。
看他从满脸急切到慌乱心虚,嘴唇张张合合,却没说出半个字。
屋内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让我来猜猜。”
我忍不住嘲笑出声,眼泪却控制不住地落了下来,“你是想说你有苦衷,从未想过要害我?”
“还是想说你从未利用我背叛我,你做的一切都是真心的,没有半丝伪装?”
每说一句,他的脸色就白一分。
却从头到尾没有半句反驳。
我看他灰败的脸,只感觉心头发凉。
原来都是真的。
可笑的是,在此之前,我竟然真的希望他是有苦衷的,还为他想了一个又一个理由。
我不由苦笑,“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吧?
“在我身边蛰伏,你一定恶心透了对吗?”
“你看着我这样,是不是也在笑话我蠢?”
我一声声的诘问,哭声越来越微弱,心头的痛楚也越来越麻木。
见我满脸泪痕,他起身把我抱进怀里,嗓音低哑,“殿下……”
“是我的错,你可以打我骂我,怎么怪我都好,别这样折磨自己。”
肩头一阵湿热,意识到他似乎哭了,我心底泛出一阵阵恶心。
做戏做的多了,怕是连自己都骗了过去。
可我绝不会再犯傻,在一个人身上栽倒两次。
我从他怀里一点点退出来,一字一句的说,“若你当真顾念这些年的情谊,那么就请你,永远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他僵在床侧,眼眶蓄满了泪。
我不愿看他,闭目躺回床上,再没说过一句话。
7
我的话,贺城听了进去。
一连半月,我再没见到他的身影。
可婢女对我越来越恭敬,送进公主府的东西也从没少过。
我直接赏给了府中的婢女,拖她们送东西出去,为母后打点一二。
前几日我才得知,当今登基的,竟是镇国大将军。
他抓了母后和皇弟,将他们软禁在后宫,逼杀效忠皇室血脉的臣子,还下死令堵百姓之口。
我虽不是真正的长公主,但母后对我有教导之情,七皇弟也真心把我当姐姐。
无论如何,我不能看他们受苦。
“殿下,您看这个好别致啊。”秋葵递给我一只玉簪。
簪子上刻着一个“宁”字,技艺笨拙,一看就是生手。
“是啊殿下,贺将军实在有心了。”另有婢女附和。
我略略看了一眼,扬手把它摔个粉碎,“以后这样的东西,直接拿去丢掉。”
一众婢女噤了声,各个面露苦色,估计是怕不好向贺城交代。
人大抵都是犯贱的。
我做不到对这个名字无动于衷,每每听到,心头都要痛一回
可他的名字偏偏以各种方式出现。
我不向在这儿待下去了。
必须尽快想法子从公主府逃出去。
第二日,我又托秋葵送了首饰去打点。
她是母后的人,如今我只能信任她。
可我等来等去,秋葵没等到,反倒等来一位陌生女子。
女子长裙鲜艳华丽,头戴数只金簪,一张脸我见犹怜,嘴角却挂着令人不舒服的轻蔑,“你便是前朝那位长公主?”
我看了眼她身后的数名侍卫,便知来者不善,“姑娘是哪位?”
女子眼神一厉,“送你上路的人。”
我转身要叫人,可却被捂住了嘴,丢进房内。
季怜儿屏退了侍卫,“你不想知道是谁让我来杀你吗?”
我抬眼看着她,并不接话。
若谁想杀我,无论是新帝,还是过往政敌。
只需投个毒,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她慢条斯理蹲下身,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
将冰凉的匕首贴在我脸上,眼中满是恶意,“想来你也猜不出,那我便告诉你吧,是阿城让我来的。”
“贺城?”
我怔愣一会儿,却更多是怀疑。
他的态度,不像是会要我命的样子……
不等想出个所以然,眼前一道银光划过。
我侧头想躲开,却被划到脸,鼻梁到侧脸立时灼痛起来,伤口渗出滚烫的血液,很快濡湿一片。
我看不到自己的脸,鼻腔却溢满血腥味儿。
“原本你可以活着,可我们就要成婚了……”
不可控的,我心底一沉。
成婚吗……
视线里,血一滴滴砸落,像落进无波的枯井。
她语气愤恨,“我与他原本青梅竹马,都是因为你那专权的母后,宋府被抄家才被迫分开,如今我们不过是在报仇。”
我恍然想起许多年前,贺城让我帮他寻一个人。
那人也姓季,原来是他儿时青梅……
“多活的这些时日还有钱财,都是我与阿城商量好还你的。”
她甜蜜一笑,又想起什么,“对了,这东西他叫我还你。”
一枚小小玉牌被丢到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我认得,那是我亲手刻成,让贺城配在剑穗上的。
现在想想,我只觉得那仿若一场久远的梦。
认定我会郁郁就死。
季怜儿从屋外落了锁,泼上油要火烧公主府。
她前脚走,我从发尾摘下簪子,弹出利刃割断了绳子。
火势蔓延,引来后院的侍卫。
嘈杂的人声里,我恍惚听到前院马声嘶鸣。
我没再犹豫,趁乱离开了公主府。
8
我不敢在白天出城。
直到深夜,换了布衣,将脸上涂满黑泥,才扮做乞丐走上街头。
夜晚的街坊很热闹,我沿着暗处一路走过。
我找到以前发现的狗洞,顺利地爬了出去。
还没来得及高兴,身后传来一道破风声。
我回头去看,一支羽箭射直直射穿了我的肩头。
城门上,贺城弯弓对准我,弓弦是空的。
夜色太暗,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却也再不想看了。
我不敢停下,忍痛向前跑,身后又是几道箭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