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99年之前就有人回答过了,是用一种经典的文学方法回答的。不信,请翻开《鲁迅全集》或者《彷徨》,读一读鲁迅于1925年创作的《伤逝》。
《伤逝》里的涓生和子君,也是深深相爱的一对。他们冲破了封建势力的重重阻碍,追求婚姻自主,建立起了一个温馨的小家庭。可是社会的舆论、经济的压力,使他们很快就分开,最终一“伤”一“逝”。而最可悲的是,女主是被男主以“我不爱你了”的残酷,推回到封建家庭里去的。除了悲伤怀念,连爱情也破碎污秽了。
好吧,我们相信,宝黛有着比涓生和子君更加坚强的意志,他们不会在生活的压迫之下互相伤害。那么我们来想想,他们该如何生活?
进入大观园之后,宝玉要喝茶还是别人侍候,要上厕所还得三四个大小丫鬟陪伴。黛玉更不用说,单是她的病,就需要好几个人熬药倒水地伺候了。他俩的生命,根本不存在自给自足、自食其力的可能性。
需要好多丫鬟仆人侍候,就得有足够的经济基础,至少要满足好多人、而不是仅仅是夫妻俩的吃穿。而家族的败落,失去了经济来源,宝玉养得起这么多人吗?
张爱玲《第一炉香》里的薇龙,为了爱情,可以说“我没有钱,但是……我可以赚钱。”天晓得,她赚钱的方式,不过是“我并没问司徒协开口要什么,他就给了我那只镯子。”因为“大学毕业生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钱,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净受外国尼姑的气!”
这还是殖民时代的香港。而在清朝的中国,林黛玉空有满腹才华,能找到养家糊口的工作吗?难道她也像净虚、马道婆、朱媒婆这些“三姑六婆”一样走街串户,到大户人家奉承着太太奶奶们,讨一点赏赐?
既然黛玉不能挣钱,那只好靠宝玉来养家了。本来那个时代,男子养家是天经地义的事。
天经地义,宝玉就肯吗?你别忘了,他是“懒与士大夫诸男人接谈,又最厌峨冠礼服贺吊往还等事”的。从小的好友史湘云,只劝他一句“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谈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他就直接下逐客令:“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
对“经济学问”厌恶到这样的程度,宝玉会去求职谋生吗?而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会勉强他去做最厌恶的事吗?
不去做官,就没有经济来源;没有经济来源,就养不起一帮丫鬟奴仆;而没有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侍奉,宝黛就根本活不了。
还是张爱玲的话:“她(他,他们)不是笼子里的鸟。笼子里的鸟,开了笼,还会飞出来。她(和他)是绣在屏风上的鸟——悒郁的紫色缎子屏风上,织金云朵里的一只白鸟。年深月久了,羽毛暗了,霉了,给虫蛀了,死也还死在屏风上。”
他们用爱情来反抗封建礼教。但他们也注定了,是封建礼教的殉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