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嫁给凡间书生,我自断龙骨。
为了给他生下孩子,我抽离仙根。
成亲十余年,他却要娶高门贵女,贬我为妾。
拿命生下的儿子为了攀附权贵,污我与人有染。
我不争不辩,任由众人罚我浸猪笼扔进海中。
再见时,我是受万民跪拜叩首的龙族神女,
一个手指,就能碾死那对瑟瑟发抖的父子。
1
“招儿!通奸可是大罪!你莫要乱说害死你娘啊!”
我跪在祠堂,听着周围议论纷纷。
八岁的儿子陆招,与他父亲陆权有着同样厌弃的表情。
“我的确看到龙灵半夜与一男子私会!”
“我才没有这样不洁的娘!”
我本仙体孕育凡灵,胎儿会被身体当作养分吸收。
陆招儿是我自断仙骨,拼死生下的孩子。
断骨之痛每逢阴雨还在叫嚣折磨,招儿却早不肯叫我一声娘。
只因太师独女柳若雪摸着他的头,语气惋惜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
可惜托生在我这个渔家女的肚子里,拖累了他的出身。
陆招儿是孩子,孩子是不会说谎的。
闲言碎语似刀,要戳断我脊梁。
“男人是新科状元还不满足?!竟然偷人!”
“无耻!下贱!”
“这样的女人就该浸猪笼!”
族长在议论声中,凑到陆权身边。
“陆翰林您看…”
陆权再也不是那个需要我点灯熬油缝补贴家的穷书生了。
他是新科状元,就连族长也要看他脸色。
陆权面色沉重,他对我向来没什么好脸,沉声道
“龙灵,你若知错自降为妾,看在你生下招儿的情分上,我可既往不咎。”
陆招儿一张小嘴,嘴角下撇,
“爹爹不用顾及招儿!”
“留下龙灵这样的女人同在屋檐,是对若雪姨姨的侮辱!”
陆家父子眼中,柳若雪金尊玉贵,至真至纯。
我挨近半分,他们都怕我身上的鱼腥气污了她。
柳若雪第一次来陆家,陆权要我点灯熬油的打扫内外。
我生辰都舍不得买一块的糕点,琳琅满足摆了一桌。
陆招儿看的偷偷咽口水。
我心疼孩子,拿一块给他,却被他一把打掉。
“这是给若雪姨姨的!”
“你怎么敢偷!”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馋嘴吗?!”
可柳若雪随手丢一块给他,他却双手捧着,嘴甜似蜜的连声道谢。
那日柳若雪笑的温柔,对陆权说
“陆郎你的家和你人一样清白干净~”
“就是…”
她用手帕捂鼻,
“怎么总有股鱼腥气…”
“陆郎喜欢吃鱼?”
陆权瞪着院子里的我回她,
“我最讨厌吃鱼。”
原来他备考时,我冒着酷暑寒冬抓鱼给他炖的补身汤,他最讨厌啊。
可他为什么从没对我说过呢?
哦,陆权不喜欢对我说话。
他常说我蠢笨无知。
他读书时,宁愿从书院出来多走两条街,也要绕开在街上摆摊卖鱼的我。
因为他怕我当街叫他夫君。
在他看来,那是不知廉耻。
但当我质问他,
“柳若雪还未进门,就叫你陆郎,难道她有廉耻吗?”
陆权气的脸色发温,
“没想到你还如此善妒!”
我的确妒忌柳若雪。
她不用起早贪黑捕鱼杀鱼,落的一身鱼腥满手冻疮。
不用为补贴家用,点灯熬油缝补衣物,熬坏眼睛。
不用半夜三更抱着不肯睡的孩子在院子踱步,只为让夫君安生休息。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轻而易举获得我丈夫和儿子的偏爱。
面对着陆权不耐烦的逼问,我看着他说,
“你先娶的妻是我,你若再娶,柳若雪才该是妾。”
2
一个渔家女敢和太师府的小姐争位份,众人都道我疯了。
“陆家娘子这是疯了!”
“自己偷人还敢大言不惭!”
“陆翰林还是性子好,这样的女人莫说做妾,做个通房丫头我都嫌脏!”
“你们说那陆招儿会不会也是…”
陆招儿听着这些闲言恼怒,一双眼睛含泪瞪我,
“你自甘下贱,为什么要拖累我!”
孩子们围着他笑,
“陆招儿,你腰上这香囊你娘是不是也给野汉子绣过?”
陆招儿一把扯下香囊,扔在地上用力踩碾
“什么脏东西!我才不要!”
“若雪姨姨说我过生日时,会亲手用金线给我缝制一个!”
“比这个强一万倍!”
香囊里落出一片金鳞,却在挨到泥土的瞬间化为虚无。
刚生下陆招儿时,周围的女人们都说这孩子太瘦,怕是不能活。
“是个没福气的。”
我跟她们争辩,被骂不识好歹我也不在乎。
我的招儿是最有福气的!
因为他有最爱他的娘亲啊,我咬牙忍痛拔下脖梗上的逆鳞,擦干净上面沾染的血肉缝在香囊里,护住他心脉。
自己却因此损耗了一半元气。
但在陆招儿眼里,比不上区区几缕金线。
我在谩骂中昂着头,对陆权说,
“我没有私会男人。”
陆招儿气急败坏,指着我鼻子,
“我都亲眼看见了!”
“你还扯谎!”
我问陆招儿既然看见了,那男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
他憋的脸色通红,说不出
“反正就是有,我还听到他叫你岁岁!”
陆权一张脸瞬间变的铁青。
岁岁,是新婚那夜,我曾告诉过他的闺中小字。
“夫君可以叫我岁岁~更亲切些~”
可陆权一次都没叫过,他只叫我龙灵,连名带姓冷的心寒。
我只当他是正人君子怕羞,直到我亲耳听到他叫柳若雪,雪儿,那么温柔。
“雪儿人如其名,纯洁无暇。”
听完陆招儿的话,陆权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一层怒气。
我解释,
“那是我同你提过的朋友,他…”
陆权厉声打断我,
“一个孤女有什么朋友?!”
“龙灵你为人母,怎么能在孩子面前撒谎!”
陆权斥责的义愤填膺,陆招儿气的胸脯起伏,
“父亲何须与她多言!反正她撒谎成性!”
“上次还偷了若雪姨姨的珍珠!被抓到也是这样抵赖!”
“不仅险些连累招儿,还害得爹爹众人面前丢脸!”
他们说的是柳若雪生辰那日,太师父邀请我们一家去赴宴,还特意叮嘱要我一起。
太师夫人原话说的是,
“陆翰林家里那个也带来吧。”
“怎么以后也是要在府里伺候你和雪儿的。”
“我这女儿性子单纯。”
“我替她看看是不是个安分守己的,才好放心。”
谁知那日柳若雪却丢了御赐的夜明珠。
柳若雪悬泪欲泣,
“那会儿我看招儿喜欢,就给他拿了一会儿,谁知一转眼就不知道放在哪里了。”
弄丢御赐宝物是大罪,满屋宾客都看向陆招儿,他一张小脸吓得惨白。
柳若雪将他护在身后,
“圣上若是怪罪,只说我自己不小心,不关旁人的事。”
3
虽柳若雪这么说,可太师夫妇看招儿的眼神已经多了几分埋怨。
他们说,
“实在找不到,也只有叫宫里来人亲自问询了。”
“只是这样怕陆翰林在陛下眼中的形象…”
陆权钳紧招儿肩膀问他,
“好好想想,你当时放到了哪里!”
陆招儿到底是个孩子,他记得自己亲手交还给了柳若雪,可他的若雪姨姨又好像没拿到。
重压之下他慌了神,竟把压抑许久的“陋习”捡了起来。
他看向我,就好像每次衣服脏了,肚子饿了,看向我总能有个解决。
夜明珠,我的确有一颗,是在体内帮我维持水汽活命的。
我看着那双无措的眼睛提议,
“要不大家在找找?”
当我从草丛中“找到”夜明珠时,柳若雪没有失而复得的喜悦。
她笑着看我,却笑不达眼底。
“刚刚我曾找过那里是没有的,怎的你一去就有了呢?”
我问她什么意思,她还是笑。
“没什么,反正现在东西找到了。”
“只是陆郎以后也是入朝为官的人,招儿以后也要科考,有些人眼皮子还是不要太浅,以免拖累了丈夫孩子的前程。”
我们龙族心思单纯,但不是傻。
“我没有偷你的夜明珠!”
我满心的冤枉,要柳若雪给我说清楚。
陆权却沉声训斥我,
“雪儿何时说过你偷?!莫要不打自招丢人显眼!”
我又将目光看向陆招儿,他却躲开了我目光,过去轻轻拉着柳若雪的手指。
“若雪姨姨别生气,我帮您擦干净,保证不会留下一点儿鱼腥气的…”
那一夜,我环顾四周,人人看我眼神不屑不齿。
我的丈夫儿子不信我。
眼泪簌簌而下,我不顾陆权的厌恶,强行拉他到角落。
“我没有偷夜明珠!那一颗是我的…”
“我不是人我是龙女,没了夜明珠我会…”
陆权一把推开我,他蹙眉摇头一脸厌恶,
“龙灵,你真的疯了!”
柳若雪“大度”的原谅了我,太师夫妇说圣旨就快下了,要陆权处理好家事,好迎娶柳若雪。
柳若雪出身高贵,她当然要为正妻。
我就算为妾都是天恩。
可我却不识好歹,不愿让位。
但我只是想不明白,凭什么。
与陆权结为夫妻八年,我将他和陆招儿看的比我自己的命还重,却换不来他们一个笑脸。
我不愿让位,他们自然有办法逼我。
毕竟在人间,我只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渔女罢了。
拿什么和太师府、新科状元抗衡呢?
八年来,供陆权读书,带着陆招儿还要做工养活一家,断了仙骨拔了逆鳞日日受着痛苦折磨,我从来没觉得苦过。
可今天,我觉得累了。
族长劝我,
“陆家娘子,你不要耍性子了!”
“惹恼你家夫君,你今日是定要被浸猪笼的!”
我叹口气,看向族长
“浸了猪笼是不是就算死了,也是陆权的鬼?”
陆招儿冷哼一声,
“装模作样!”
陆权倒是意料之中,也是,在他眼中我就应该是个做鬼也要缠着他的膏药。
族长一脸烦躁的点头
“那是自然。”
又看着陆权的脸色话锋一转
“不过你这样不贞的女人,死了尸身能否埋进祖坟还要看陆翰林的意思。”
陆招儿还在被人羞辱的怒气之中,他咬牙切齿。
“我不认这样的母亲!”
“父亲也万不要心软!”
陆权却呵斥住他,垂目俯视我
“你无需这般扮可怜,我并不是心狠之辈。”
“只要你认错,让出妻位,我自然…”
我打断他的话,
“好,我愿让出妻位给柳若雪。”
陆家父子皆是一愣,又纷纷恢复到傲气的表情,仿佛终于拿下了我这块臭石头。
下一刻却又双双震在原地。
因为我对族长说,
“我愿让出妻位,我要与陆权和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