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 年 7 月 14 日，一个普通的日子，北京市民胡先生在 114 平台的推荐下，满怀期待地走进了北京德胜门中医院。

病人得知事情真相后

在此之前，胡先生嘴里长了个疮，原本以为只是小问题，谁知疮破裂后病情竟然急剧恶化。然而，德胜门中医院的老中医们却诊断胡先生患的是口腔扁平苔藓，并为其开出了价值 8104.73 元的中药方。

胡先生抱着对医生的信任，乖乖地服用了一个月的中药。但事与愿违，他的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发严重，全身的皮肤生豆红肿流脓，散发出阵阵腥臭味，令人难以忍受。

无奈之下，胡先生只好前往公立医院寻求帮助。经过专业的检查和诊断，胡先生这才得知自己患的根本不是口腔扁平苔藓，而是极为严重的天疱疮。

这种病症会累及全身，后果不堪设想。愤怒的胡先生一纸诉状，将德胜门中医院告上了法庭。

在法庭上，法院的判决书明确认定，胡先生的症状其实非常典型，而德胜门中医院的医生仅仅根据临床行为，而非病理检查就匆忙下了确诊结论。

特别是在胡先生病情明显加重的情况下，医院依旧不做进一步的检查或者推荐转院，这种行为无疑属于明确的过错方。

然而，德胜门中医院却辩解说，自己只是一家一级医疗机构，诊疗经验有限是客观存在的因素。

令人惊讶的是，就是这样一家存在明显过错的一级医疗机构，每天的浏览量竟然接近 5000 人次，这一数字几乎与声名远扬的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处于同一水平。

在有来医生的相关介绍中，德胜门中医院的老中医们被吹嘘得无所不能，擅长从癌症到月经不调等各种各样疾病的中医治疗，甚至还被打上了“精选推荐”的标签。

比如说，当您在百度输入“高分化肝细胞是良性肿瘤吗？”，有来医生的科普视频下方就会立即推荐一家叫做郑州市管城中医院的广告。

这家医院信誓旦旦地声称，不开刀，不化疗，坐下来跟您慢慢唠，上来就让您加微信号。

再比如，当您输入“肺部肿瘤能活多久”，看似正经的北京大学人民医院医生的科普视频下面，就会出现这样极具诱惑性的广告——被折磨多年，终于解决肿瘤疾病的困扰了！紧接着，就是一家叫做郑州东方肿瘤医院的广告。

同样的，他们也信口雌黄地宣称不手术，不放疗，不化疗，甚至还可以远程会诊，有所谓的知名老中医和独特的“三观疗法”。

其实，民营医院的种种乱象存在已久。就在今年上半年，北京长峰医院就因为种种问题登上了头条新闻。这家医院的实际控制人汪文杰，早在 20 岁出头的时候就在湖北凭借中医治疗血管瘤崭露头角，积累了一定的名气。30 多岁的时候，他来到了北京，通过不懈的努力，成功地将长峰医院发展成为全国连锁的医疗机构，并且还在新三板实现了上市。

令人感到疑惑的是，汪文杰连正经的医学院都没有上过，却能够在北京这样医疗资源高度集中且竞争激烈的地方稳稳地扎根立足。一直到长峰医院出现重大问题，人们才逐渐看清他背后所采用的种种不正当手段。

除了长峰医院这样的典型案例，还有数量众多的民营医院善于利用信息不对称的手段来吸引患者。比如曾经引起社会广泛关注的魏则西事件，就深刻地暴露了这一严重问题。

今年，在医疗领域的在线平台中，两家与百度有着密切关联的平台——好大夫在线和有来医生，也因为一系列的纠纷而闹得不可开交。一些医生惊讶地发现，自己在好大夫在线上所发布的个人信息，竟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了有来医生的页面上。基于这样的情况，他们纷纷怀疑好大夫在线在未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私自将这些信息倒卖了出去。

早在 2006 年就成功创办了好大夫在线的王航，虽然在发展过程中获得了百度的投资，但是他始终坚守原则，坚决拒绝通过“信息不对称方式”来获取不正当的利益。在他所经营的平台里，没有令人厌烦的信息流广告，也不存在虚假的页面跳转。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长峰医院在 2018 年之前，仅仅是支付给百度的推广费用，就至少达到了 500 多万。

对于广大的医生们来说，他们一直都非常珍视自己的声誉，并且坚决不想与声名狼藉的莆田系有任何的瓜葛。然而，当他们在有来医生的平台上看到自己的名字和科普文章下面竟然搭配着各种各样令人质疑的广告时，内心的愤怒瞬间被点燃。

面对这样的情况，好大夫在线感到无比的委屈，于是毅然决定向北京市海淀区法院起诉有来医生剽窃，并向法院提供了多达 8 万多条的有力证据。而有来医生则回应称，会迅速组织开展自查自纠工作，并表示正在通过法律途径予以回应，同时也将尊重法院的最终判决。

早在 2008 年，在美国发生了一件令人震惊的事件。一位假药商人和 FBI 携手合作，精心策划并实施了一次针对谷歌的钓鱼执法。

他们每个月向谷歌投放高达 2 万美元的资金，目的就是为了获取谷歌对假药广告的优化服务。谷歌的客服人员竟然将假药网站的药品广告和购买按键暂时去除，巧妙地将其伪装成医疗信息网站，最终成功地通过了谷歌严格的广告审核。

这一事件被曝光后，谷歌最终因此遭受了高达 5 亿美金的巨额罚款。这次的教训，赔钱或许还只是其次，更为关键的是，这样的行为让谷歌在公众面前丢尽了脸面。自那以后，谷歌痛定思痛，加强了内部的管控，明确要求涉及医药类的广告必须获得政府及相关组织的认证，才能够进行投放。

然而，中国的情况则有所不同。在这里，搜索引擎往往通过扶持一些小弟来投放医药广告。一旦一个小弟不配合，就会毫不犹豫地扶持另外的小弟。

回想起当年王航创办好大夫在线的时候，百度毅然收回了在北京的推广代理权，并改为直销模式。这一决策对于当时的真龙广告公司来说，无疑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要知道，那时候真龙广告公司 80%的收入都来源于百度的推广代理业务。

真龙广告公司的 CEO 阮盛铁，当初给公司取名为“真龙”，其理由颇为中二，宣称是取自于“真龙天子”。

至于为什么百度决定不再与真龙合作，一方面是因为百度上市后资金充裕，希望能够进一步加强对重点市场的掌控；另一方面，则据说嫌弃真龙在客户服务方面做得不够出色。

但关于所谓的“服务不好”到底具体指的是什么，双方都没有给出明确而详细的说明。当年，阮盛铁曾信誓旦旦地表示，离开了百度之后，真龙以后都不会再从事广告代理业务了。

阮盛铁说到做到，在离开真龙之后，他摇身一变，成为了飞华健康网的 CEO。

虽然说阮盛铁对于医疗领域的专业知识可能并不精通，但是他对于流量的把控却有着独特的手段。在飞华健康网的一些看似健康但又颇为劲爆的内容里，巧妙地埋下了很多与两性相关的关键词，这些关键词成功地吸引了众多不明所以的用户和患者。在不知不觉间，他们就有可能被阮盛铁精心设计的广告页面带进了各种各样的民营医院。

阮盛铁在这方面的操作可谓是相当成功，即便后来遭到了北京扫黄打非办的严厉打击，却依然没有影响他向移动端迈进的步伐。2015 年，阮盛铁再次大胆地创办了自己的新事业——有来医生。

至于阮盛铁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个赛道，在这里，我们不妨大胆地揣测一下。在阮盛铁还是百度推广代理商的那几年里，医疗广告在百度的营收中所占的比例接近一半。毫无疑问，这是一条经过了长期考验、模式相对成熟的盈利赛道。

而且，作为多年前百度的合作伙伴，阮盛铁再次与百度续起了前缘。有来医生 B 轮的领投者，正是百度。

在那几年里，莆田系医院尽管纠纷不断、负面新闻众多，但不可否认的是，它们确实赚取了巨额的利润。比如莆田系之一的上市公司和美医疗，在 2014 年的毛利率竟然超过了 50%。

它们大多数的获客方式和北京长峰医院如出一辙，都是在所有可能的渠道广泛铺设广告，特别是在那些转化率极高的搜索引擎和各种各样的就医平台上不惜重金投入。

2016 年，魏则西的不幸离世，使得百度的搜索竞价排名瞬间陷入了最为严重的舆论危机之中。紧接着，各类军队医院的承包科室被迅速收回，那些曾经被吹嘘得神乎其神的抗癌疗法也在一夜之间销声匿迹。

之后，陆奇加入百度，重新主导并实施了部门精简优化架构的一系列动作，甚至直接裁撤了百度医疗事业部。但需要指出的是，这个被裁撤的部门和备受争议的搜索竞价排名其实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2015 年，据第一财经的相关报道，医疗行业的搜索点击价格竟然达到了令人咋舌的 999 元一次。即便如此，大家似乎还是难以割舍与莆田系之间的利益关系，原因很简单：他们给出的利益实在是太多了。

上个月初，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投资近百亿的河北中国医学科学院肿瘤医院在河北悄悄地完成了注销手续。原本计划在明年盛大开业的这家医院，却在最后关头被人举报。据说，这家原本打着著名公立医院旗号的河北分院，已经被某院长与不法商人暗中勾结，通过一系列不正当的操作，将其转变成为了一家民营医院。更为过分的是，他们还公然地拿走了公立医院价值数亿元的宝贵设备。

这一举报信一经曝光，这家医院幕后的操盘者们顿时如惊弓之鸟，一哄而散。已经建设完成的医院也迅速地将牌子上的“河北”二字拆除，试图掩盖曾经的种种不当行为。

回顾历史，一千多年前西门大官人的发迹之路，似乎给了许多人以所谓的“启发”。以至于到了当下，经营民营医院的多数人依然走着相似的道路。

中国医疗广告管理办法的第 7 条第一款早就明确规定，涉及医疗技术、诊疗方法、药物名称的相关内容是禁止出现的。然而，尽管郑州东方肿瘤医院的广告明显违反了第 7 条里面的好几款规定，但它依然能够堂而皇之地出现在有来医生的广告页面里。

有胡先生这样的事例在前，当在百度上搜索口腔扁平苔藓怎么治疗时，有来医生依旧照例为您推荐了北京德胜门中医院。

对于内控这个关键问题，有来医生真的在乎吗？在这里，我想代表自己发表一下看法，我认为他们或许并不是真的在乎。2018 年，有来医生曾经声称发现部分医生伪造证书，谎报医院和科室，并表示将进一步开展巡查工作。此外，在黑猫投诉平台上，还有很多网友纷纷投诉有来医生没有设置退费入口，给消费者带来了极大的不便。

有来医生被好大夫告剽窃这一事件，从表面上看起来似乎只是关于内容归属权的纷争，但实际上，其背后隐藏着一系列错综复杂的故事。

从好大夫在线长期积累的丰富内容来看，对于那些潜在的患者无疑具有极大的吸引力，这一点有来医生想必是心知肚明的。早在 2019 年，有来医生就曾经在北京海淀区人民法院状告平安好医生剽窃自己的内容。

这些内容的读者，与《知音》、《故事会》的读者有着本质的区别，他们或是被疾病缠身，痛苦不堪，或是生命垂危，急需救命的良方。在这样复杂而艰难的环境中，王航能够坚持 17 年，坚决不把患者引导去莆田系医院，这份坚守和执着真的是太不容易了。

正如韩国电影《熔炉》里那句经典的台词所说：“我们一路奋战，不是为了改变世界，而是为了不让世界改变我们。”在如今医疗乱象丛生的大环境下，想要始终保持初心，不被利益所诱惑，确实是一项极为艰巨的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