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无忌曾经带着这枚戒指去了一趟美国……”
胡泉城的声音很低,眼神深邃地看着卢千阳。
卢千阳从他那目光,就猜到,言无忌的美国之行定然不简单。
“要不是那一年,我恰巧在美国出差,要不然言无忌就死在旧金山了……”
胡泉城说得很平静。
卢千阳明白,言无忌差点死在美国,自然和这枚戒指有极大的关系。
“我把他带了回来,但是并未改变言无忌对共济会的看法,他一直认为程一平改组华夏共济会,不过是权宜之计,只是为了应对那段特殊的年代。言无忌打心里还是想让华夏共济会回归那个“石工协会”……”
石工协会,就是共济会,是几百年前,由一群石匠成立的一个组织。
这群石匠,修建了一座高达三十三层的通天塔。
这座塔,直通天堂的地板。
石匠凿开了天堂的地板,一名石匠把脑袋探进了天堂。
他发现了天堂的真相,也惊动了上帝,上帝毁掉了那座通天石塔,又把这群修建通天石塔的石匠发配到了世界各地。
后来,这些石匠又重新聚集在一起,以窥探来的天堂的秘密和上帝做了交易。
这是个鬼扯的故事,可是这个故事,除了东方文明的人,其他人都深信不疑。
听胡泉城把这个故事讲述完,卢千阳不由得笑了笑,仿佛重新听了一遍小时候爱听的评书《封神榜》。
“言无忌并不相信这个凿穿天堂地板的故事,但是他始终相信,那个叫摩根的犹太人,一定在华夏共济会留下了秘密,而且是非常巨大的财富。”
胡泉城慢慢地说道。
“那次美国之行,让言无忌更加坚信这一点,要不是这枚戒指藏着巨大的财富,美国共济会又怎么会要他的命呢。所以,言无忌一回来,就把国内的几个重要成员召集到了上海……”
“其中就有你……”
卢千阳看着胡泉城的眼睛,轻轻地说了一句。
胡泉城并未回答他。
“美国人似乎比我们更急,特别是言无忌拿着那枚戒指去了美国后,他们加快了进入中国了速度。从我们得到的情报来看,美国人也不清楚这枚戒指背后的秘密,但是他们比我们更在意这枚戒指,也更想得到背后的秘密。”
胡泉城的神色很凝重,他看着卢千阳。
“我们在上海商议了许久,结合各方的信息,最后一致决定,把破译这枚戒指的使命交给你……”
胡泉城端起面前的茶杯,狠狠地喝了一口。
这个时候,茶楼的服务员端着一个大茶盘过来了,茶盘里有两个菜,两碗米饭。
“来,咱们边吃边聊。”
胡泉城收拾好面前的茶几,把饭菜摆上,招呼着卢千阳拿起筷子,端起碗筷。
两人漫不经心地吃着鱼香肉丝,酸辣土豆片。
“你们也真敢相信我……”
卢千阳苦涩地笑了笑,摇了摇头。
胡泉城却是一脸严肃,他仔细地扒拉着碗里的米饭。
“是,让任何人听来,就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神秘组织,为了破解一个秘密,居然去拉一个警察,而且是个国安警察下水……”
风险很大。
胡泉城看了看卢千阳,夹起一筷子肉就放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说。
“千阳,为了说服那些人,我费了很大的力气……”
这句话,让卢千阳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特别是要说服那个鬼子的后代言无忌,更是难上加难。
但是言无忌好像又没有别的办法,程一平留下的这个组织很特殊,看似言无忌掌管着那枚美元戒指,但是若没有所有人在场,他也拿那枚戒指没啥用。
原来,是师哥故意为之。
“在中华大地上藏着的任何秘密,必须要让我们中国人自己知道,无论这个秘密有没有价值,我们都绝对不能让这个秘密悄无声息地跑出国去……”
胡泉城说得轻描淡写,卢千阳心里却有了底。
“你是卧底……”
卢千阳居然冲着胡泉城笑了笑,又狠狠地夹起一筷子鱼香肉丝放在他的碗里。
胡泉城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碗里的满满地鱼香肉丝,脸上挂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在咱们的土地上,能由着他外国石匠来搞什么组织?还搞得那么神秘……”
胡泉城的话里带着一丝鄙夷的语气。
卢千阳笑了笑,没有接他的话,端起碗就把饭菜往嘴里刨。
“事情,既简单,又复杂。”
胡泉城还是吃得很慢,说得也很慢。
“美国共济会的人偷偷的进入了内地,我们很奇怪,因为他们并未直接来找我们,反而是和日本人在合作……”
胡泉城说着,卢千阳听着。
“你是知道的,在这片土地上,只要有倭寇搅和的事情,那就一定是阴谋!在我们看来,即使日本人在路边种了一棵树,他们也是为了这棵树长大以后给他们当侵我华夏的路标用!”
胡泉城又顿了顿,看着卢千阳说道。
“更何况,那言无忌也是日本人,还是涉谷三郎的儿子。所以,我必须非常,非常谨慎,谁知道那老鬼子在华夏共济会里安插了什么钉子?”
卢千阳放下手中的碗筷,神情凝重地盯着师哥胡泉城。
如果所有的中国人都有这样的觉悟,也许鬼子们早就断了侵我华夏的念头了。
“所以,就更加坚定了我们让你参与这个局的计划,一方面你可以去查找那个秘密,另外一方面嘛,就是要把他们的阴谋彻底地戳穿,看看他们在暗地里耍什么手段!”
卢千阳点点头,顿时明白了过来。
“师哥,你说吧,现在该走哪一步?”
卢千阳扯了一张纸,擦了擦油腻的嘴角。
胡泉城也放下手中的碗筷,喝了一口茶水,平静地看着卢千阳。
“去上海,言无忌是上海人,这枚戒指也是在上海出现的,也许秘密就藏在上海。”
卢千阳点点头,师哥胡泉城说得有道理。
所有的故事,只有在故事的源头才能找到答案。
“师哥,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么?”
卢千阳把手中揉成团的废纸丢进垃圾桶里,静静地看着胡泉城,问了他一句。
胡泉城想了想,默默地点了点头。
“共济会进来后,和日本哪个组织秘密联络?”
“玄洋社。”
胡泉城似乎知道卢千阳要问什么,脱口而出。
玄洋社,这个组织,卢千阳听说过。
历史悠久,主要针对中国进行间谍活动,和当年的黑龙会,满铁是一个路数。
虽然这个组织打着民间的旗号,实际上,玄洋社早就被官方所收买。
卢千阳微微地点点头。
“好,师哥,那我现在就启程去上海。”
胡泉城脸色凝重,想了想,又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一个皮夹子来,从里面取了一沓钱,递给卢千阳。
“拿着,上海的费用高,多带点钱……”
卢千阳还要客套、推辞,胡泉城瞪了他一眼,卢千阳只好缩了手。
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红色的票子。
“等你这一趟办完,回来了,我还是请你吃火锅……”
胡泉城笑了笑。
卢千阳也笑了笑,把手中的钱放好,还不忘和师哥开玩笑。
“等我回来,你不会又让我开个火锅店吧……”
胡泉城眯着眼睛,微微一笑。
“开火锅店有什么不好?”
卢千阳从胡泉城那眯着的眼神里读懂了一些复杂的东西,那家火锅店,也许不简单……
不简单的不是那家店,而是店里的人。
也许,胡泉城也不敢冒然地相信旁人。
比如,他那个远房的亲戚老石。
连言无忌都是日本人,这个世界还有谁可靠呢?
卢千阳从茶楼出来,直奔了机场,机票是师哥胡泉城帮忙买好的。
从登机到虹桥机场落地,也就三个多小时。
卢千阳从虹桥机场走出来的时候,上海那独有的霓虹灯已经悄然亮起,车水马龙的街道两旁一片灯红酒绿的情景。
这个是繁华的世界,这是个急速发展的时代。
上海很幸运,他站在了这个时代浪潮的“峰尖尖儿”上。
卢千阳没有去住和平饭店,实在是住不起。
既然是来找那枚戒指的真相,那就离言无忌的家更近一点就好。
在言无忌不远的街道上,卢千阳找了一家普通的酒店,住了进去。
当他办好入住手续,刚要拎着随身携带的旅行包要往电梯口走的时候,刚刚给他办理手续的小姑娘突然拦住了他。
“先生,有您的电话。”
卢千阳眉头微微一皱。
我的电话?谁给我电话,对方要么打自己的手机,要么会打房间的电话,怎么会打电话到这酒店的前台呢?
只有一个可能,打电话的人,就在这酒店里,看着自己在前台。
卢千阳左右看了看,没有什么行迹可疑的人,他伸过手,拿过小姑娘递给他的电话听筒。
“卢队长……”
一个听着很熟悉的声音。
卢千阳没有说话,又仔细地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酒店大堂。
终于,在那个大堂侧边的咖啡厅里,靠窗的一个卡座里,背对着卢千阳坐着一个人。
卢千阳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笑了笑。
他一句话没有说,把手里的听筒递给了前台的小姑娘。
小姑娘愣了愣,挂断了电话。
卢千阳拎着包,慢慢地朝那个咖啡厅走了过去。
那张卡座很偏僻,靠着玻璃幕墙,玻璃幕墙外面是酒店后花园的花坛。
花坛里几株桂花开得好。
卢千阳把包放桌上一放,笑着说了一句。
“言主任……”
那个人回过头,看着卢千阳,脸色很平静。
他把手里的手机合上,揣进衣兜里。
他是言庆山。
一个月不见,言庆山看着变化很大。
至少,从气色上看,苍老了许多。
言庆山的脸上浅浅地笑了笑,朝卢千阳伸出手去。
“卢队长,好久不见。”
卢千阳也伸出手,握了握言庆山冰冷的右手。
“看你进了店,就想请你吃个饭。”
言庆山解释刚刚打电话给前台的原因。
卢千阳微微一怔。
“这家酒店,是我……,是言家庄的产业。”
言庆山讪讪一笑,朝远远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给我们两杯咖啡……”
言庆山请卢千阳喝咖啡,卢千阳也不客气,坐下来,等着咖啡端上来。
卢千阳坐在言庆山的对面,看着面前这个熟悉而又突然觉得陌生的男人。
那个意气风发的言主任,言老板不见了,坐在面前的只是一个脸色平静,眼神凝重,头发居然有些花白的中年男人。
他,真的是言庆山么?
他,真的是言庆山!
“卢队长,到上海来出差?”
言庆山又开了口,轻声问了一句。
卢千阳笑了笑,重重地点点头。
“是,出差。你叔叔言无忌死了,人是死了,事情还未完啊……”
卢千阳脸上挂着一丝狡黠的笑容,看着言庆山。
言庆山的眼里居然闪过一抹复杂的忧伤,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
“他不是我叔,我的叔叔只有一个,他是言无憾。”
看来,言无忌的真实身份已经被言家庄的人彻底知晓了。
至少,言庆山很清楚。
言庆山抬起眼皮,看着卢千阳,想了想。
“你出这趟差,如果和那死去的言无忌有关系,那这两杯咖啡,就得你请我了……”
一名漂亮的服务员端着两杯咖啡走了过来。
卢千阳看着她熟练把两杯咖啡摆在两人的面前,想了想言庆山刚刚说的话,笑着点了点头。
“言主任,这咖啡我请了……”
说完,卢千阳从兜里抽出两张红色的票子,放在那女服务员的咖啡盘里。
等服务员走远,言庆山拿起勺子,轻轻地搅动着面前的咖啡。
“听说卢队长去了一趟香港?向你打听一个人……”
卢千阳没有说话,面带笑容,看着言庆山。
“谁?”
“我大力叔……”
言庆山口里的大力叔,自然是言大力,也就是那个已经蹲进监狱的豪哥。
“他很好……”
卢千阳淡淡地回答了一句。
“那你认识阿刀吗?”
言庆山突然把嘴边凑到卢千阳的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卢千阳的眼角微微一颤,一脸沉寂,默默地摇摇头。
“不认识……”
卢千阳不管言庆山信不信,他必须不能认识阿刀。
言庆山微微地愣了愣,随即嘴角翘了翘,笑了笑,端起咖啡杯,冲着卢千阳举了举。
卢千阳没有客气,也端起咖啡,如牛饮水一般,一口将苦涩的黑咖啡倒入口中。
“言主任,喝完咖啡,是不是带我去见言无憾了?”
卢千阳把咖啡杯放在桌上,扯了一张纸,擦了擦嘴角边的泡沫,对言庆山说道。
言无憾,那个当年被镇压的国民党潜伏特务;那个被言无忌一枪打中,未死,被一个人救了回来的言家庄人。
救言无憾的人,是宋家村的宋有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