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年时间,我送走了两位曾经一起扛枪的兄弟。参加他们的葬礼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恐惧涌上心头,我开始害怕死亡,害怕这种悄无声息的离别。思绪回到四十年前,我们都还是风华正茂的青年,穿着同样的军装,怀揣着同样的梦想……
那一年,我们四个人都面临着人生的十字路口。老张仕途顺利,一路升迁至正处级,如今也到了退休的年纪。老李凭借出色的能力和表现,留在部队,后来去了县武装部工作。而我和老王,则选择回到家乡,我成为了一名教师,老王则继续务农。不同的选择,造就了我们不同的人生轨迹。
去年,老张组织了一场老战友聚会。令人遗憾的是,五个人中,老赵没能来参加。半年前,他因为积劳成疾,永远地离开了我们。聚会上,我们四人回忆起当年的军旅生涯,感慨万千。老张喝了很多酒,眼眶泛红,哽咽着说:“咱们都老了,以后这样相聚的日子越来越少了。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我也能一直陪着你们到”
谁也没想到,这竟成了老张最后的遗愿。聚会后不久,他毫无征兆地离开了人世。他的儿子说,那天早上叫他吃饭,没有回应,进屋一看,他已经安详地走了,没有留下任何遗言。
两位战友的相继离世,让我对人生有了新的感悟。四十年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已是阴阳两隔。往事如电影般在脑海中闪过,我仿佛又回到了1979年。那一年,高考落榜的我,心灰意冷地回到农村老家,跟着父母一起干农活。
我从小在农村长大,却很少干农活。不到一个星期,我的身体就吃不消了,浑身酸痛。父亲看着我这副样子,无奈地对母亲说:“就他这样,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当农民得穷一辈子。”母亲则埋怨父亲:“行啦,你就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不都是你惯的吗?说自己家世代农民,希望儿子能考上大学,给祖上增光。现在他大学没考上,务农也不会,你负主要责任。”躺在被窝里,听着父母的对话,我心里委屈极了。
在家务农了两个月,我以为自己这辈子就这样了。有一天,我正在田里收割玉米,村支书冯叔突然跑了过来,激动地对我说:“根民,有好消息告诉你!县里来征兵了,你去试试,万一成功了,整个村子都会沾你的光。”
从小我就有一个参军梦。高中时,我曾想报名参军,但父亲坚决反对,非要我继续读书。现在高考落榜了,去参军或许是一个不错的选择。我立刻答应了冯叔,并表示马上就去村支部报名。冯叔说:“不用,不用,回头我让民兵连长把报名的表格送到你家去,你填好后,我叫人过来取。”冯叔对我这么好,是因为之前答应让我去村小当民办教师,但后来他的儿子初中毕业不念了,占了我的名额,所以他想弥补我。
那一年,部队主要征收高中文凭的有志青年,为现代化军事建设做贡献。据说当时报名参军的有五十二人,最后只有十三人成功入伍,我是其中之一,体能测试排名第十三。
我能通过测试,多亏了在家务农的那段时间。当时很多来自县城的青年,平时缺乏锻炼,在百米障碍跑时明显力不从心。而我却轻松完成了,而且名次还挺靠前,一下子甩掉了很多人。
进入部队后,我开始了挑战极限的训练。每天至少训练十个小时,晚上刚睡着,就会被紧急集合的号声惊醒。不到三个月,我瘦了整整二十斤,手掌也磨出了厚厚的茧子。在部队,我改掉了懒惰、拖延的毛病,学会了独立生活。
那时候,我们几个战友约定,要一起努力,争取留在部队服役。1983年的退伍季,一起入伍的十三人中,只有八人留了下来,其余五人,包括我,都不得不离开。离开部队那天,我们几个人哭得稀里哗啦,舍不得脱下心爱的军装,抱着留下来的战友久久不愿松开。
正在这时,连长来了,大声吼道:“全体立正!”我们立刻放下行李,挺直腰板。连长说:“同志们,今天你们虽然脱下了军装,但不要忘记,你们是一名军人!部队需要你们的时候,要义无反顾地回来报到,记住没?”“牢记在心!”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就这样,在战友们的目送下,我们五个来自同一个县的战友,坐上了回家的绿皮火车。
退伍后,公社领导了解到我的情况,问我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表达了想成为一名教师的愿望。后来,公社中学一位老师意外离世,我就顶替了他的位置,成了一名民办教师,后来慢慢转正,在教师岗位上干了近四十年,两年前从校长的位置上退休。
四十年,弹指一挥间。我们从青葱少年到两鬓斑白,经历了人生的各种酸甜苦辣。如今,两位战友已经离开了我们,剩下的我们,又能相聚多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