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 年夏天的一天,当了三年民办教师的姐姐终于考上市里师范民师班的消息在村里炸了锅,同时炸锅的还有一件事,她竟要和邻村的未婚夫张黑蛋退婚。听到这个消息的母亲同时也炸了毛。
01 为了让我上学,考上高中的姐姐主动放弃了学业,和没有文化和张黑蛋订了婚1983年的秋天,眼看着学校就要开学了,可四处筹集学费的父亲仍然一愁未展,该借的、能借的都借遍了,可仍没有凑够给我和姐姐上学的学费。
“大,我不上高中了,让小军上吧,我回村里教学”,看着愁眉苦脸的父亲,姐姐哭着说道。
就这样,我上了初中,而姐姐则离开了她心心念念的高中,回到了村里,当起了民办教师。
然而,屋漏偏遭连阴雨,姐姐才回村当民办教师一年时间,父亲就因肝病离我们而去,家里生活的重担一下子落在了她和母亲的头上。
“姐,让我回家劳动吧,反正我学习也不好”看着姐姐和母亲没黑没明的辛苦劳作,我对姐姐提出了要求。
“你胡说啥呢,好好给咱把书念,咱大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你一定要给咱好好念,争取考个好学校,家里的事有姐呢,不用你操心”。姐姐不停地安慰着我。
为了给父亲治病,家里欠下了许许多多的债,为了还清欠下的债,最终在邻居张婶的牵头下,母亲做主将姐姐许配给了邻村家境相对较好的张黑蛋家。
张黑蛋,人如其名,皮肤黝黑,长得五大三粗,小学大概没有毕业就逃学不上了,跟着他父亲做豆腐,等长得有点年纪了便骑了个自行车在周边各村吆喝着卖豆腐。
对于这门婚事,姐姐虽不情愿,但为了家庭还是默默接受了这门亲事,这些年一直和张黑蛋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可在母亲的眼中,张黑蛋却是个难得的好小伙。他聪明能干,家中的农活样样拿手,而且性格本分老实,是那种可以踏踏实实过日子的人。
记得他和姐姐订婚的第一年秋收时节,家家户户着急着收玉米准备腾地种冬小麦。可那年因为持续的秋雨,漆水河里的水涨到了成人的胸口左右。
家里有成年男人的,都是将玉米装入麻袋一袋一袋趟水向回扛,可我家父亲去世后,只剩下母亲和姐姐以及我,玉米地里的玉米收下来却根本运不回来。
看着母亲急的嘴唇上火起了泡,我便说“妈,让我过河去扛玉米袋子,我就不信我扛不动”
母亲和姐姐一听急忙说,小军,你可不敢这样,这河里水太大了,把你冲走了可咋办呢?
的确是这样,前几天,邻村就有人在过河时被河水冲走,到现在连尸体都没有找到。
正在我们一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姐姐的未婚夫张黑蛋来了。
他像一只不知疲倦的骆驼一样,来回地在漆水河里不停地穿梭着,最终用了三天时间,不仅帮我们把地里的玉米全部收了回来,还帮我们把麦子也种上了。
那几日,村里的男女老少都不停地夸赞母亲给姐姐找了个好女婿。
可姐姐对张黑蛋的态度却还是很一般。
姐姐虽然只是一个民办教师,但她却一直不放弃学习,渴望用知识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那个时候,市里的师范每年都会从那些民办教师中通过考试招民师班。
这些民办教师一旦考上了民师班,相当于考上师范,就是转了户口,吃起了商品粮,毕业之后就会成为正式教师,有一份令人羡慕的工作。
因此,姐姐也一直不放弃考进民师班的希望,努力学习,希望以此来改变自己的命运。
无数个夜晚,昏黄的灯光下,姐姐的身影总是在书桌前忙碌着。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她成功考上了师范。
和姐姐终于考上市里师范民师班的消息同时炸锅的还有一件事,姐姐要和张黑蛋退婚。当母亲听闻这个消息时,犹如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了锅。
我仍清晰地记得那个傍晚,夕阳的余晖将院子染得一片血红,像是预示着一场风暴的来临。
母亲气得浑身发抖,她冲进厨房,抄起那根平日里擀面条的擀面杖,二话不说就朝着姐姐的房间走去。
姐姐正坐在窗前,对着镜子梳理着自己的头发,眼神中带着一丝坚定与决绝。
母亲冲进房门,高高举起擀面杖,大声呵斥道:“你个没良心的妮子,黑蛋哪点配不上你?咱这订了婚的,说退就退,以后还咋在村里做人?”
姐姐见状,赶忙起身,试图解释:“妈,我和他不合适,再说了我已经考上了师范,将来就是城镇户口了,咋能和他一个农民结婚呢,我想追求自己的幸福。”
母亲一听火气更大了,手中的擀面杖在空中挥舞着:“你考上师范就看不起农民了,你也想当陈世美吗?黑蛋这样踏实的后生给不了你幸福?”
姐姐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仍倔强地咬着嘴唇:“妈,你不懂,我不想一辈子就困在这个村子里,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母亲怒目圆睁,一步上前,用擀面杖指着姐姐:“你要是敢退婚,就别认我这个妈!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报答我?”
屋子里的气氛紧张得让人窒息,我躲在门外,偷偷地看着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
姐姐望着母亲愤怒的面容,心中的坚持似乎也在一点点动摇。她知道母亲的脾气,一旦认定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而母亲手中的擀面杖,不仅仅是一件厨具,更像是家族威严与传统观念的象征,它重重地压在姐姐的心头。
最终,姐姐在母亲擀面杖的威慑下,低下了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她知道,自己无力反抗母亲的决定,也无法割舍与母亲的亲情。
就这样,姐姐与张黑蛋的婚事在母亲的强力推动下,如期举行。
婚礼的那天,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姐姐穿着大红的嫁衣,眼神中却透着一丝落寞。
张黑蛋满脸喜气,他小心翼翼地牵着姐姐的手,仿佛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村子里的乡亲们都来道贺,欢声笑语回荡在小院里,可姐姐的笑容却显得那么勉强。
举办完婚礼之后,姐姐便带着行李去了师范上学,而张黑蛋每天早早地起床,骑着自行车走村串巷地卖豆腐。
师范上学的几年间,姐姐很少回家,到了寒暑假不得不回来时,也是在我家多,回她家少。她和张黑蛋两人之间的交流不多,更多的是一种相敬如宾的客气。
然而,命运的转折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民师班毕业后,姐姐终于成了一名正式的人民教师,吃上了商品粮,可命运却像故意和她作对一样,她被分配到了姐夫的村子成了一个教师。
尽管她对这门婚事有一百个不愿意,但面对现实,她也无力改变。只得默默接受这一段自己不为看好的婚姻。
然而,令姐姐没有想到的是,张黑蛋在姐姐上学的这三年间,也发生了很大变化。
过去姐夫一看到书就头疼,但为了和姐姐相般配,他竟然买回了许多书籍,既有文学方面的,还有许多农业致富书籍。
他不仅认认真真地读了许多书,还把书中学到的知识用到了现实生活之中,通过学习,他改进了豆腐加工的技术,利用豆渣搞养殖,还扩大了规模,买下了摩托车,豆腐生意竟然扩大到了县城。
在姐姐上学的三年里,他就像我家的长工一样,帮助母亲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地里的活也干得井井有条。
姐夫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并不是一个傻大粗笨的土农民。
1993年,县里搞普九要集资建设村里的小学,发动学校教师带头捐款。
姐姐深知农村学生求学的不容易,也亲身体验过农村学校的落后条件,于是她想都没有想就提出直接捐一个月工资。
“你给学校捐款咋不给我说呢”听到姐姐捐了一个月工资后,姐夫急忙就问姐姐。
“我的钱我想怎么捐是我的事,你不知道娃娃们坐在破烂的教室上学有多么辛苦,哪像你们不爱学习的人咋能体会的到”姐姐直接白了姐夫一眼。
“我知道我以前不爱学习,可我也是吃了没有文化的苦,所以我不想叫咱们的娃娃们再吃像我这种没有知识的人的苦”姐夫笑着说道
“所以,咱们要多捐一些钱,我想捐一千块钱不知道怎么样?”当姐夫说出这样的话来时,姐姐一下吃惊地看着姐夫,半天说不上话来。
在她的眼里,姐夫就是一个没有文化、不重视知识、不懂情趣的土农民,没有想到,他在捐资助学这件事上,竟然如此之大方。
一千块钱,在当时的农村真的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姐夫的举动,一下子让村里人刮目相看,村里人都说姐姐当时真的有眼光,没有看错人。
随着时间的推移,姐姐和张黑蛋之间的感情也在悄然发生着变化。他们开始有了更多的交流,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
日子一天天过去,姐姐和张黑蛋的生活越来越幸福。如今,每当我回想起姐姐的这段经历,心中感慨万千。
当初,姐姐在母亲擀面杖的逼迫下,无奈地走进了这段婚姻,她曾以为自己失去了追求幸福的权利。然而,生活却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为她打开了另一扇幸福之门。
也许,幸福的模样本就千变万化,它并非只有爱情的浪漫与激情。
在这平凡的日子里,相互理解、相互扶持、共同奋斗,也是一种幸福。
姐姐和张黑蛋的故事,就像一首质朴的田园诗,在岁月的长河中静静流淌,诉说着那些被时光沉淀下来的温暖与美好。它让我们明白,有时候,命运的安排看似残酷,实则蕴含着深深的善意。
而真正的幸福,往往就藏在那些看似平凡无奇的生活琐碎之中,等待着我们用心去发现,用爱去浇灌,让它绽放出绚烂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