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丁堡的玛丽
罗马尼亚玛丽王后,又被称为爱丁堡的玛丽。少女时曾被誉为“欧洲最漂亮和最富裕的公主”,嫁人之后却没有过上童话中王子与公主那种幸福的生活。夫妻离心,儿女不孝,好不容易当上了王后却要面对足以毁灭国家的战争……
幸福?不幸福?人生似乎不能这样简单地下定论。
01
最高等的“白富美”
玛丽是维多利亚女王次子阿尔弗雷德王子和俄国女大公玛丽亚·亚历山大罗夫娜的长女。很早就出落的亭亭玉立,而且异常聪慧。她不似自己父亲那样沉默寡言,也不像母亲那样高傲,这个姑娘非常善于交际,俏皮话一套一套。她将维多利亚女王称呼为:“美妙的小老奶奶”,惹得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维多利亚女王孙子孙女众多,却总是对玛丽偏疼几分。
玛丽的父母阿尔弗雷德王子和玛丽亚女大公
纵然是聪明伶俐,玛丽的日子却也不像大家认为那样受尽万千宠爱。父母结婚的时候将对方视作真爱,不惜违抗父母之命也要结合。然而婚后却相看两厌,父亲阿尔弗雷德王子常年在外,母亲玛丽亚则是充满了怨愤。她的父亲是沙皇亚历山大二世,本来以她的出身,应该当上一国王后才对。然而她爱上了阿尔弗雷德王子,违背父亲意愿不远万里嫁入英格兰王室。不过几年时间,就失去了当年的悸动。丈夫不归家,玛丽亚则担起了教养孩子的责任。骄傲的女大公对待孩子们异常严苛,所有的孩子每天都必须花费大量时间在学习上。玛丽亚对他们的语言要求也不放松,除了母语英语,还必须掌握法语、德语。
童年的玛丽公主
这些严苛的教育并没有磨灭她们姐妹的快乐天性,玛丽与年纪相仿的妹妹梅丽塔最为要好,在父亲阿尔弗雷德调任马耳他后,玛丽常常带着妹妹骑着小马在林间穿梭,她们一家在这里度过了一段非常轻松快乐的日子。
当玛丽长到16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姑娘了。浓密的金褐色头发,鹅蛋脸,一双漂亮的矢车菊蓝眼睛,鼻梁高挺,嘴唇丰润。她身材高挑,纤腰一把,拥有那个时候最时尚的沙漏型身材。更重要的,是她那一身高贵典雅的气质,让玛丽在人群中永远是鹤立鸡群的那一个。
玛丽和妹妹梅丽塔
就连她的堂兄乔治王子都被迷住了,他给亲爱的堂妹写信:“亲爱的玛丽,我已经快九个月没有见到你了,但你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此时的玛丽情窦未开,收到信之后非常茫然。还不等她理清思绪,母亲玛丽亚就前来棒打鸳鸯。按照东正教的教义,堂兄妹是不能结合的。更何况,玛丽亚一点也不喜欢乔治王子的母亲威尔士王妃亚历山德拉。在玛丽亚看来,亚历山德拉不过是个装腔作势的女人,走了狗屎运才当上英格兰王后。亚历山德拉也是一样的看法,她也不希望儿子娶玛丽,并不是玛丽不好,而是她与玛丽的母亲不睦。
玛丽与堂哥乔治五世
两人交恶也是有典故的:玛丽亚在嫁入英格兰王室后,对自己的地位在威尔士王妃亚历山德拉和维多利亚女王的所有女儿之下感到不可理喻,她坚持要求自己的地位必须在亚历山德拉之上,因为亚历山德拉不过是来自落魄的丹麦王室,而她却是俄国沙皇的女儿。骄傲的玛丽亚不容许自己处在一个家世地位不如自己的人之下。维多利亚女王断然回绝,但同意将她的地位提高至仅次于威尔士王妃。这件事儿让两人结下了梁子,再加上玛丽亚妆奁丰厚,出席公众场合时,珠宝装扮次次都要压其他人一头,导致两人关系非常紧张。
年轻的斐迪南王子
小儿女的情事哪里抵得过父母的反对?最终乔治铩羽而归,玛丽则认识了一位温文尔雅的王子——罗马尼亚王储斐迪南。
02
婚姻是个难解的谜题
斐迪南王子的生平则又是另一桩牵扯甚多的事件。简单来说,就是罗马尼亚原来的统治者被推翻,议会决定另找一位贤明的王子来当国王。结果,他们选定了盘踞德意志多年的霍亨索伦家族。霍亨索伦-西格马林根系的卡罗尔王子就这样来到布加勒斯特,成为了罗马尼亚国王。但卡罗尔一世与妻子生了一个小公主后再无子嗣,于是过继侄子斐迪南作为自己的王储。卡罗尔一世对斐迪南并不怎么上心,虽然是继承人,却并非自己的亲生子,对他是又防备又安抚。
卡罗尔一世
斐迪南王子是一个样貌非常清隽的年轻人,他性格温柔敦厚,当见到玛丽的第一眼,耳尖便红透了。玛丽见他局促不安,却总是在偷眼瞧自己,便大方地上前用德语与他聊天。斐迪南立时红了脸颊,他几乎无法完整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但这样笨拙的表现,却让玛丽产生了好感。接触了几次之后,玛丽便对母亲言明想要嫁他的意思。
斐迪南一世
玛丽亚对这个小伙子挺满意,觉得他虽然不善言辞,却非常有诚意。当两人订婚的消息传到伦敦,维多利亚女王却不看好这段婚姻,她认为罗马尼亚是个蛮荒之地,这个国家非常不安全。玛丽亚则嗤之以鼻,女王当年也是这样阻碍她与丈夫的婚姻,在女王眼中,除了英格兰,大约其他地方都是蛮荒之地。她偏偏不信邪,反而坚定了要将女儿嫁给斐迪南的决心。
玛丽与丈夫斐迪南
最终,老祖母也拗不过有情人,这对新人在西格马林根城堡举行了婚礼。美丽又大方的玛丽在布加勒斯特一露面,就受到了罗马尼亚人民的热烈欢迎。看着道路两边那些真诚的面孔,玛丽那颗惴惴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这里并非蛮荒之地,人们都非常喜爱她。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婚姻的开端总是很美好,生活则会很快将爱情磋磨得一点不剩。
玛丽与丈夫斐迪南
刚结婚时玛丽与斐迪南正是情浓,婚后第一年玛丽就生下了长子卡罗尔,第二年又生下长女伊丽莎白。然而孩子们名义上的祖父母却以她太过年幼,无法很好地抚养孩子为由,将两个孩子带走教养。在玛丽的泪水中,斐迪南与她毫无招架之力,眼睁睁看着祖父母身边长大的两个孩子与父母渐行渐远。她也想亲近孩子,却总也不得法,与此同时还得在继续完成她的职责:生育。
玛丽与长子和长女
名义上的父亲卡罗尔一世对斐迪南有些苛刻,他不愿意放权给侄子,对他管束也很严格。斐迪南的储君身份天然会吸引一部分朝臣投靠,则更引起了老国王的不满。玛丽觉得自己被宫廷内的人员暗暗排挤,甚至有一段时间,她觉得有人在监视她。政治上不如意,感情上亦然,恋爱时斐迪南的沉默寡言被认为是老实憨厚,而现在,玛丽觉得他无趣极了。这个男人从不会说甜言蜜语哄她开心,在她谈起艺术的时候更是一句话也接不上。玛丽想让斐迪南带她出去走走,骑骑马,斐迪南却总是说这样的行为不合适。沉默无能的丈夫,被监视的日子,孩子不亲近……这样的日子实在太令人窒息了!
穿着罗马尼亚传统服饰的玛丽
慢慢的,宫廷中出现了一些流言,说王储妃玛丽另有情人,她最小的两个孩子是与长期情夫巴尔布·斯蒂尔拜所生,而王储则早已经与以前的情人旧情复燃。
曾经相爱的两人,走向了陌路。
03
王后横空出世
时间很快到了1914年,这一年卡罗尔一世去世,斐迪南和妻子玛丽终于扬眉吐气做了这个国家的主人。
玛丽王后
等待着这两人的并不是大权在握岁月静好,而是战争。一战爆发,斐迪南不顾自己出身德意志站在了协约国一方。愤怒的德意志皇帝威廉二世将斐迪南的名字从霍亨索伦家族的族谱上抹去,正式与罗马尼亚开战。作为一个连现代化武器都没有配备,全国兵力也只有区区55万人的小国,罗马尼亚在战场上节节败退。懦弱的斐迪南头疼欲裂,而玛丽却站了出来,积极参与朝政。
玛丽王后
玛丽脱下华丽的宫装,穿着白色粗布衣服,戴着红十字护士帽,走进战地医院。她带着妇女们为受伤的罗马尼亚前线士兵包扎,亲切地慰问他们。她敦促贵妇们捐款,并保证每一笔善款都用到了士兵和他们的家眷身上。1917年,斑疹伤寒肆虐,玛丽最小的儿子米尔恰因伤寒而去世,玛丽却无暇悲伤,她依然坚持在医院中工作,一天也不肯歇息。军人们都十分喜爱这位英勇的王后,他们称呼她为“伤者之母”和“军人王后”。
身穿军装的玛丽王后
玛丽一直在传达一种精神,一种罗马尼亚永不屈服的民族精神。
玛丽因为公开反抗同盟国的侵略而登上新闻头条:“我们必须战斗到最后一个人!” 她的事迹甚至传到了大洋彼岸的美国,《世纪杂志》赞赏玛丽,称她“相当一支罗马尼亚军队”;《纽约时报》称她是“罗马尼亚英勇的军人女王”。
身穿军装的玛丽王后
一战结束后,玛丽王后又在整个欧洲四处奔走,她先后访问了英国和法国,为罗马尼亚在巴黎和会上争得了一席之地。不仅如此,她唇枪舌剑,在巴黎和会上步步不让,将战争中兼并的土地彻底划入罗马尼亚的口袋。罗马尼亚成就数百年间最大的领土版图,国土面积扩大了一倍、成为欧洲第五大国家的国家。
参加巴黎和会的玛丽王后
时任英国海军第一大臣沃尔特·朗夸赞玛丽:她是我见过的最令人吃惊的政治宣传家”。
玛丽王后
玛丽王后满载而归,为了感谢妻子,斐迪南一世买下布朗城堡作为生日礼物送给玛丽。玛丽很喜欢,专门聘请捷克建筑师卡雷尔·利曼将城堡大规模翻修,作为王室的夏宫。然而,令玛丽想不到的是,后面她的人生将会再次被倾覆。
04
不肖子孙晚景凄凉
玛丽的长子卡罗尔自小长在祖父母膝下,与父母并不亲近。祖父母一味地宠溺,把他身上惯出来一身臭毛病。他在朝政上无能,私生活却异常不检点。因为少年英俊同时又位高权重,很是招惹了一群莺莺燕燕。就此还不知足,在25岁时卡罗尔不管不顾地与一个军官的女儿兹兹·兰波琳娜私奔。这一行为激怒了他的父母,贵庶通婚会失去继承权,卡罗尔的行为完全不像是一个负责任的储君该做的。
卡罗尔二世
被抓回家之后,卡罗尔很是低眉顺眼了一回。他听从母亲的建议娶了门当户对的希腊公主海伦。但在妻子生下独子米哈伊后,又恋上了犹太女子埃琳娜·路派斯库。这一次,他又带着情人私奔了,同时放弃了王位继承权。
玛丽王后
本来身体就不怎么好的斐迪南被这个儿子气的在一年后就撒手人寰,虽然爱情早已不在,但玛丽的心好似被挖去了一大块,怎么填补也填补不来。年仅6岁的孙子米哈伊继承了王位,而玛丽却心灰意冷,拒绝加入摄政委员会。
玛丽王后
爱情?亲情?怨恨?悲伤?早就说不清楚。风风雨雨,毕竟一起携手走过30余年。骤然间斐迪南离世,复杂难言的情绪又怎是可以用一句话来言说?在玛丽自怜自哀的时候,罗马尼亚情势大变。儿媳海伦因儿子年幼强势插手朝政,儿子卡罗尔则在另一部分人的教唆下准备重返罗马尼亚夺取王位。一边是儿子,一边是孙子,玛丽左右为难,最终选择两不相帮,让他们自己角逐王冠。
玛丽王后
儿子卡罗尔胜利了,他将米哈伊赶下了王位,自己登基做了国王,史称卡罗尔二世。然而,因为多年母子亲情的隔离,玛丽也不支持卡罗尔与情妇的感情,所以当他登上王位后立即隔绝了母亲参政议政的途径。卡罗尔忌惮母亲在罗马尼亚的声望,委婉的劝说她离开首都去乡间休养。
玛丽王后与孙子
早已心灰意懒的玛丽没有多做纠缠,她离开首都回到亡夫所赠的布朗城堡隐居。在这里玛丽彻底放下了政治、责任等等,专心致志的修复亲情。她深觉多年以来对孩子们情感的亏欠,于是行走在欧洲各地,去看望嫁到各地的女儿们和孙辈。剩下的时间则绘画写生,照料花园。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7年,玛丽患上癌症。她已经拿不起画笔了,在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她选择撑着病体回到罗马尼亚。所至各处,人们都夹道迎接。在一战中玛丽为罗马尼亚人民所做的事情,没有人会忘记。
养老的玛丽王后
1938年7月18日,玛丽病逝于布加勒斯特。
玛丽王后的葬礼
按照她生前的要求,身体葬于科迪亚·阿杰什修道院,与丈夫斐迪南一世躺在一起,心脏则葬于黑海海边巴尔吉克市建造的教堂里。 她走的很安静,没人知道她生命的最后在想些什么,也没人知道她的心中是否已经放下一切。
玛丽王后
但令人庆幸的是,玛丽王后死的比较早,没有看到儿子卡罗尔二世是怎样将辛辛苦苦得来的家当败得一干二净,随后罗马尼亚王室倾覆,她的子孙后代流亡海外。就连丈夫斐迪南赠送的布朗城堡都被收归国有,直到2005年才还给玛丽的外孙,已经加入美国国籍的多米尼克·哈布斯堡大公,现在这所城堡作为罗马尼亚的一个著名景点对游客开放。
玛丽王后的一生,幸与不幸似乎都不该是我们能评说的。她含着金汤匙出生,差一点就成为英格兰的王后。虽然后来花落罗马尼亚,却依然拥有王后桂冠。她性格强势,在与丈夫同床异梦后,也一样找了个情夫风流快活。她性格开朗,举止高贵大方,一直被认为是王后典范,甚至因为一战中的种种举措为罗马尼亚人民所爱戴……
玛丽王后
婚姻不幸福,在寻常家庭来说或许是天崩地裂,但对于一国王后而言,似乎并没有家国存亡来的更加重要。我们总是说大义和小节,评价历史上的王侯将相,不该用私德来当做他们生命中的全部。那么,对于玛丽王后,我们依然不能用她风流自赏的私情来论高低。单从她在一战时为罗马尼亚做出的贡献,便足以让她成为罗马尼亚有史以来最优秀的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