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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农村大生产队时期,田间地头,都是一大帮人一起干活。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气氛是绝对的热烈。大家边干活,边聊天,话题最鲜明的特点,就是一个字:荤!
那时,我们管这些荤言荤语统归为无聊下流之话,简称“无聊话”。说得多的通常是大爷大妈级的老农,他们诙谐的打趣玩笑,在男女关系上得到充分施展,“性”是绝对的“中心”。每每说到高潮之处,让人笑得直不起腰来,忘记了手中忙活。若被生产队长看见了,常会大老远就吼:“妈拉逼,磨洋工啊?”而说笑人群中,便会有人小声嘟囔:“在磨豆腐哩!”然后又是一阵窃笑。我在一旁感到莫名其妙,过了好长时间才明白其中的含义。
若是纯爷们在一块,大凡不讲隐晦与含蓄,见面打招呼,三句不离“操”字,尤其是问候女性长辈必不可少。哪怕是谈正经话,“吊毛”、“卵蛋”与“逼壳”满天飞。你说奇怪不?“三个女人一台戏”,其实,听老女人聊天或骂街,污言秽词更是不堪入耳,还动不动就要搬动人家的祖宗八代。
大爷大妈们往往忽视我们这些毛头小子或丫头片子的存在,或者干脆就是故意让我们听的。我们这些人呢?其实是非常愿意听的,但又不能表现出来。不过,正因为大爷大妈直白开心的表述,我们年龄虽小,却渐渐知晓了所谓的“掉阴沟”、“摘木耳”与“捣酱缸”等词汇衍生的含义。
生产队长常会安排男劳力挑粪下田,若是有人面色倦怠、腿脚发软,歇个不停,必定会一脸坏笑着询问:“咋地了?昨晚又打眼儿了?”那人便会狡黠地回:“你总派这么重的事给我,裆里都成蔫萝卜条了,咋打?哪像队长大人,整天提根橇棍到处撬的。”还别说农村人不识几个字,张嘴就来了几个有趣的词。“打眼儿”一词相当形象,也很传神,抓住了动作特点,把这个词和隐讳的动作对应起来想象,还真是惟妙惟肖。只是“蔫萝卜条”,多少有点无奈的成分,自嘲口吻明显,与之对应的“撬棍”则突出了男人的雄伟,但说在生产队长身上,也暗喻了他四处打野食的做派。
若老用“粗鄙”一词来标签农村人,是不恰当的轻蔑。大爷大妈创造的词儿,却总有妙趣横生之感。就拿男女暧昧这一千古轶事来说,“钻草窠”一词,既巧妙避讳了脏字的出现,又留给人无限宽广的联想空间。你想想,一男一女进入荒郊僻野的荒草窠里,引发猜测的空间比荒草地本身还大。
要说“本性”,每个人都有即兴创作的不良愿望。老话说,“结婚三日无大小”。那时农村比较盛行“闹洞房”,半大小子最热衷“听房”之类的活动了,往往参与者成堆。一旦听到人家两口子在房里干的那点事,很快就会成了田间地头嚼舌漱齿的主题。传播者无不极力掩饰兴高采烈的神情,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听众则各怀心腹事,偷笑的、干笑的、坏笑的、傻笑的,无人不在清汤寡水的生活中,尽情享受这一话题带来的快感。被听者往往会被人打趣一段时间,不过没有人将此问题上升到侵犯隐私权的高度去理解。
在农村,相对来说,那时拥有一种对性的宽容和大度。经济上的贫乏,文化上的匮缺,使得他们不得不从最基本的拥有——肉身上找到一些娱乐因素。以我自己在农村成长的经历及切实感触,我们的成长倒要感谢大爷大妈的调教、示范,让我们在懵懂的岁月里,少走了弯路,更没走上歧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