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多的选举似乎意味着大半个地球的政坛面临“洗牌”,随之而来的可能会是各国政策的变动。《纽约时报》报道称,“更多的动荡”将在来年“国家选举的浪潮”中出现。诚然,若给今年的全球局势遴选关键词,“动荡”将是之一。2023年步入尾声,这盘棋上的地缘政治博弈却并未随之下场。
俄乌冲突已进入第二个寒冬、加沙战争面临冲突外溢风险,两大焦点战争的背后——美国、欧盟、中东各国等都已入局,其间势力盘根错节。而其他许多国家地区,非洲的苏丹与埃塞俄比亚、东南亚的缅甸等,武装冲突亦频繁爆发。前不久,拉丁美洲,阿根廷新任总统哈维尔·米莱实行经济“休克疗法”引发首都数千民众抗议,委内瑞拉和圭亚那之间的领土争端也不断升级。韩国与朝鲜、亚美尼亚与阿塞拜疆......“动荡”与年末钟声一同回响。
法国外贸银行对全球500家机构投资者所做的一项调查显示,2024年最大的宏观经济风险是地缘政治风险,某个国家的一个行动就能颠覆全球经济和市场假设。2024年的“洗牌”将作何态势?“更多的动荡”真会一语成谶吗?
俄乌冲突僵持,领导层也在僵持俄罗斯总统普京表示,将参加2024年3月的总统选举。三年前,俄罗斯国家杜马投票通过宪法修正案,现任总统任期“归零”。由此,今年71岁的普京可以竞选第五个总统任期,若当选,则可以执政至2030年。
“凭我过去积累的经验,如果宪法修正案没通过,再过两年,俄罗斯各级官员将打乱自己的工作节奏,把大量时间用于寻找可能的总统继任者。”普京曾于2020年6月俄罗斯的一档政论节目上直接谈及此事。
俄罗斯独立民调机构列瓦达中心数据显示,持续近两年的俄乌冲突并未令普京支持率下降,反而令其获得了更广泛的民意支持,由2022年2月的71%上升至2023年12月的83%。另一民调机构俄罗斯公众舆论基金会12月最新数据显示,七成受访民众认为,普京应该连任。
俄罗斯总统普京俄罗斯前总统、现任俄罗斯联邦安全委员会副主席梅德韦杰夫表示,考虑到全球形势和俄罗斯正在经历的“戏剧性时期”,普京“必须继续”担任总统。英国《经济学人》权威杂志撰文预测,“毫无疑问,他将连续第三次当选俄罗斯总统。”
在僵持不下的俄乌战场另一头,乌克兰于11月取消了战时选举,包括总统选举和议会选举。选举将在战时状态结束6个月后恢复。乌克兰祖国党副主席谢尔盖·索博利耶夫表示,此举是“为了避免国家和民族分裂”。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11月初发表视频讲话,“我们都明白,现在是战时,面临着许多挑战,以不严肃的方式讨论与选举有关的话题是完全不负责任的。现在是进行防御、为国家和人民命运而战斗的时候,而不应进行政治操纵。我认为现在不是举行选举的时候。”
“政治操纵”是泽连斯基当前面临的国内紧张政治形势。与乌克兰武装部队总司令扎卢日内的分歧传言,令其面临政治反对派愈发紧迫的攻击:乌克兰首都基辅市长克利钦科指责泽连斯基利用战争“走向专制”;受到制裁的国内寡头期望拉泽连斯基下台;扎卢日内若起政治野心,很有可能成为挑战总统位置的候选者。
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而国外,美国、欧盟等西方盟友的援助到位较以往越发困难。三度访美,泽连斯基经历从走红毯、拜登迎接到低调进入、军援缩水的转变。欧盟委员会的援乌计划也一度遭到匈牙利等成员国的阻挠。
内外夹击下的泽连斯基没有太多选择,卸下总统职位后的处境难以预估。
加沙战争下的巴以政坛更替另一场焦点战已在加沙地带持续80余天。加沙地带卫生部门最新声明称,自10月7日冲突爆发以来,已有至少2.1万名巴勒斯坦人死亡。尽管以色列正受到来自加沙、黎巴嫩、叙利亚、约旦河西岸、伊拉克、也门和伊朗等七方攻击,但在其达成“消灭哈马斯”并救出所有人质的目标之前,全面停火仍是奢望。
如果说2023年是巴以冲突震撼中东的一年,那么2024年将是判断中东能否彻底摆脱该冲突转而走向明朗的一年。《经济学人》称,“巴以地区没有比现在更好的和平机会了”,但也有可能冲突失控、局势升级。会是哪种情况?
哈马斯杀害了1200名以色列人,摧毁了以色列和大部分阿拉伯世界无视巴勒斯坦人困境的观念,2024年将因此产生变革。任何人都不能再妄想通过经济激励和以色列的空袭就能控制哈马斯。如果以色列要成为犹太人安全的家园,它就需要采取新政策对待巴勒斯坦。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战争结束后,双方领导层很有可能发生大调整。
以色列总理内塔尼亚胡可能面临国内清算而被迫下台。这场灾难是在他掌权期间发生的,他作为“以色列坚定捍卫者”的政治品牌也毁于一旦。政坛常青树、以色列建国以来任期最长总理、以色列史上“最右政府”等等名头可能就此画上句号。
同时,若以色列一心谋求消灭哈马斯,那么“哈马斯领导人很可能被以色列军队击毙”。约旦河西岸巴勒斯坦权力机构的领导人最终也可能被赶下台,那里的巴勒斯坦人已经对软弱腐败的当权机构及其“无所作为、逃避选举”的总统马哈茂德·阿巴斯失去信心。民调显示,哈马斯在约旦河西岸支持率已翻四倍。
巴勒斯坦总统马哈茂德·阿巴斯新领导层也会带来变化。
首先在巴勒斯坦领土上,新领导层需将合法选举和接受与以色列共存相结合,如此以色列才可以谨慎地开始与之建立信任。目前,巴勒斯坦人处于对以色列的愤怒中,还无法办到。
以色列的新领导层将面临同样艰巨的任务。他们不仅需让受到此次打击的以色列人接受和平理念,还需妥善处理定居者运动。因为只要以色列定居者在约旦河西岸杀害巴勒斯坦人,和平就将遥不可及。
中东是和平计划的坟墓,它是世界上环境恶劣、充满暴力的地区。但在2024年,应该抱有一丝希望,百余年和平进展的停滞不前应当在这场可怕的冲突后结束。
两场战争背后的欧美西方世界换届在俄乌、巴以两场冲突中,总能看到美国、欧盟等西方身影穿梭。2024年,它们将同时迎来换届选举。
《纽约时报》称,明年美国总统大选将是迄今为止对世界经济影响最大的一次选举。《经济学人》亦赞同此观点,“没有什么能与美国大选相提并论,无论是其惨烈的场面还是潜在的后果”。
通常情况下,现任总统会被选为本党提名人,因此拜登将代表民主党。而共和党方面,特朗普在民调中遥遥领先。8月,他选择跳过共和党初选的首场辩论。“公众都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有一个多么成功的总统任期。”特朗普在自创社交平台“真实社交”上写道,并援引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民调说,“我以传奇数字领先。”
因此,若无意外,这次选举将是81岁的拜登和77岁的特朗普“两个老人”之间的复赛。
拜登(左)和特朗普(右)美国民众一般要等到3月底或更晚才能知道谁可能是现任总统的挑战者,但鉴于特朗普的领先优势,这次共和党党内初选实际上可能在来年2月底就会结束。然后,民众将在“两个都不受欢迎的候选人”之间经历八个月的竞选投票。今年9月,皮尤研究中心调查显示,当被要求用一个词来形容美国国内政治时,80%的受访者都给出了负面评价,许多受访者选择了分裂、腐败、混乱或糟糕。而除了美国民众,全球各地的美国盟友也会拭目以待。
竞选的临近已经影响到美国决策。上周,美国和欧盟同意互相取消征收部分商品关税,直至美国大选结束。这一协议使拜登能够在争取选票的同时,显示其在对外贸易问题上的开放立场。特朗普则一直倡导贸易保护主义政策,并提议对所有进入美国的商品征收10%的关税,这将导致其他国家对等反制。他还表示将退出与欧洲的伙伴关系,撤回对乌克兰的支持,结束美国在中东地区的纠缠,并对中国采取更加对抗的立场。
《经济学人》称,特朗普的参选本身就破坏了美国的民主。共和党会提名一个试图推翻上届总统选举结果的人,这使美国作为民主灯塔的形象黯淡无光。在地缘政治面临严重危险之际,若特朗普竞选成功,他的第二个任期将把美国变成一个具有孤立主义倾向的松散的大炮。
另一头,2024年6月,欧盟27个成员国将举行欧洲议会选举,这也是英国脱欧后的首场欧洲议会选举,其政策转向备受关注。
尽管欧洲有众多不同国家,但从德国到意大利再到斯洛伐克,都有一个熟悉的模式:执政数十年的中间派政党越来越多地与强硬的右翼民粹主义对手竞争,而这些对手曾一度被认为在政治上无足轻重。
马克·吐温有句话,“历史不会重演,但会押韵”,届时欧洲议会选举情况亦如此。各色各样的右翼民粹主义政党将挑战中间派。
葡萄牙、芬兰的民调显示,中右翼(即欧洲人民党)将再次成为欧盟最大集团。由意大利总理乔治亚·梅洛尼、匈牙利总理维克托·欧尔班和法国极右翼政党领袖玛丽娜·勒庞等领导的极右翼政党也将获得席位。
中左翼(社会党与民主党)和自由派(复兴党)等中间派政党可能会赢得欧洲议会多数席位。这对自2019年上届选举以来一直担任欧盟委员会主席的冯德莱恩来说是个好消息,她将有望再任5年。但如果中间派阵营表现不佳,她可能不得不与强硬右翼党派达成某种协议,以确保获得多数席位。
若冯德莱恩连任,从支持乌克兰到减少碳排放,预计欧盟大部分政策将保持不变。对乌方面,欧盟与美国合作,帮助制定了11轮针对俄罗斯的制裁措施,并推动乌克兰入欧。至于下一批减碳计划,欧盟承诺到2050年实现净零排放,这需要更多资金和更多法规。该计划在欧盟内部充满争议,即使是中间派政党有时也会反对。
欧盟委员会主席冯德莱恩越是临近投票,欧洲自己的选举就越会被美国大选所掩盖。仅特朗普获胜的前景就推动法国呼吁“战略自治”,即欧洲在防务和其他需求方面减少对美国的依赖。尽管来年的欧盟选举非常重要,但美国大选将更能决定欧盟的未来形态。
人口第一大国印度的转折点而在亚太地区,印度一直被美国视为制衡该地区其他国家影响力的合作伙伴。今年6月,印度总理访问美国时,拜登与之优先考虑了防务交易。自莫迪上任以来,印度也已从世界第十大经济体发展成为第五大经济体。
8月15日是印度独立日,莫迪在今年的这一天发表讲话,宣布印度正处于转折点。他告诉在场的人们,在新冠疫情之后,一个新的世界秩序正在形成。印度凭借其人口、民主和多样性“三位一体”的优势,有望塑造这一新秩序,“世界可以从印度发出的这束光中看到自己的火花”。
随着2024年大选的临近,印度可能确实正处于一个转折点,但并非像莫迪所说的那样。
印度国会议员拉胡尔·甘地因嘲笑莫迪的名字于今年3月被判入狱两年,后被最高法院缓刑。“印度的概念、自由选举的概念、言论自由的概念现在都受到了致命的威胁,”他说,“我们现在是在为印度的灵魂而战。”
国内外的反对者指责莫迪,称其压制不同政见,迎合占多数的印度教徒,鼓励对穆斯林少数民族的歧视和暴力,从而破坏了印度的世俗宪法。此外,反对者还认为莫迪钳制记者,削弱司法独立,而这些措施掩盖了农业改革失败和印度年轻人的就业困境。
印度总理莫迪莫迪所在的印度人民党领导层则否认印度民主正在受到侵蚀。他们指出,莫迪的支持率高达78%,而且政府“在解决基础设施、腐败和其他问题方面成绩斐然”。
尽管26个反对党于7月组成联盟,但印度人民党很可能在来年选举中再次获胜。在2019年的上次大选中,它赢得了议会下院542个席位中的303席。现在它控制着中央政府以及印度28个邦和8个中央直辖区中的一半。
此外,随着2026年印度选区划分的修订,印度议会下院席位将扩大到约753个,其中大部分新席位将分配给人口众多的北部各邦,而印度人民党在这些邦中表现出色。政治格局可能会进一步向印度人民党倾斜。
莫迪自身倒似乎有着很好的执政愿景,在独立日的演讲中,他还承诺道,“到2047年印度独立一百周年时,印度将成为发达国家。”
阿根廷特朗普所在的拉丁美洲从左至右?拉丁美洲长期以来一直由左翼政党主导。本世纪初,该地区的一系列左翼政府因其国家主义政策和增发大量现金所带来的社会福利而被称为“粉红浪潮”。随后,右翼领导人的“蓝色浪潮”在2010年代奋起反击,如阿根廷前总统毛里西奥·马克里和巴西前总统雅伊尔·博索纳罗。
到2023年初,拉丁美洲的19个国家中有12个由左翼政府掌权,但2024年,左翼和右翼之间的旧有分歧将逐渐消退。该地区的政治将变得更加复杂。
阿根廷总统哈维尔·米莱第一个原因是哈维尔·米莱在阿根廷的崛起。今年12月,他在大选中获胜,自诩为“无政府资本主义者”,是拉丁美洲第一位公开宣扬自由主义的总统,颠覆了长期以来由庇隆主义运动、左翼民粹主义主导的阿根廷。上任之后,他采取经济“休克疗法”、削减政府部门等措施寻求拯救阿根廷经济,但收效甚微。阿根廷货币贬值超50%,工会亦抨击其裁减公职人员的举措。
第二个原因是,许多左翼政府进入2024年后权威性将减弱,比如墨西哥。墨西哥将于来年6月举行总统选举。值得一提的是,几乎可以肯定,墨西哥总统将首次由女性担任:执政党莫雷纳党和主要反对党联盟都派出了女性总统候选人。而莫雷纳党的克劳迪娅·谢因鲍姆很可能获胜,她被视为墨西哥现任总统钦点的继任者。但谢因鲍姆可能没有较高支持率,因此,她若胜选,很有可能做出妥协,与右翼反对党合作,并遏制一些更为激进的政策。
克劳迪娅·谢因鲍姆不久的将来,拉丁美洲的政治局势似乎将喜忧参半。也许最大的问题是,其他国家是否会效仿阿根廷,将米莱这样的激进政治素人纳入其中。
两场战争,五十多场选举,每一个因素都可能为2024年的世界带去不确定性,我们畏惧蝴蝶效应,但也要关注到风暴眼中存在的难得机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