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宋家抱错的假千金。
真千金宋渺回来后，我处处相让。
我让出了爱我的父母，从小住的别墅，还有暗恋许久的白月光。
可白月光死的那年，我在追悼会上被宋渺开车撞死。
重回十七岁，我又在篮球场上看到那皎白如月的少年。
这一回，我不会再让。
1
接到姜月白出事的消息时，手机里的每个群都炸了锅。
没人相信，他会这么突然离去。
一声声提示音响起，我感觉一切都不真实。
追悼会上，大屏幕里滚动播放着他的采访。
那是他处女作获奖后的采访。
思考时垂下的眼眸，冷峻里带着温柔。
从籍籍无名的少年导演，到如今顶流编剧，他的十年我从未参与。
我才想起，距离上回听到他的声音，也已过了十年。
空气里，好像还残留着他的气息，像夏夜的青草和雨水。
像十年前他离开前的那个夏天
夜色里他说：「宋清，总有一天，我会把我喜欢的女孩写到剧本里，让全世界都看到她的好。」
走出追悼会的场馆，我听到宋渺哽咽的声音。
身边一直有人在说什么，我只是望着天，什么也没听清。
耳边忽然有刺耳的刹车声。
我的灵魂飞了起来。
下面有很多人围上我的身体，血流到柏油路上，惨不忍睹。
驾驶座后，是宋渺扭曲落泪的脸。
「贱人，为什么到死，他想的都是你。」
2
黑暗袭来。
我仿佛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向我跑来。
他说，「同学，你还好吗？」
我被青草和雨水的气息包围着，眼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
我是死了吗？
是不是这样就能见到他了。
眼前的男生慌了。
「别哭啊，你很疼吗？」
他拿手背替我擦眼泪，动作那样温柔。
可他越擦，我的眼泪掉得越凶。
我不是故意的，可他和姜月白实在太像。
这些年我一直后悔，没有在他出国前再挽留一回。
可后悔也来不及了。
坠入黑暗前，我抓紧他的手臂。
「能不能……不要走？」
「好，我不走。」
3
我穿过漫长的黑暗。
再睁开眼时，看到的是医务室的天花板。
头疼得发胀，我偏过头，外面传来高中生们踢正步的声音。
高一升高二的夏天，我在军训时中暑。
烈日下，宋渺却和一帮同学一起笑我装病。
那时她刚被认回宋家，爸妈心疼她被抱错十几年，恨不得将最好的一切给她。
大家都在关心她。
没人记得，我的父母也变成了养父母，而我的亲生父母已经过世。
可惜，寄人篱下的人变成了我。
我还记得在晕眩感中一步步往医务室走。
身后是充满恶意的嘲弄。
「大家都在训练，就她这么娇弱。」
「就是，明明渺渺才是真正的宋家千金。」
「她一个冒牌货，装什么！」
那时我苦笑着继续走，快要失去意识时，是一个转学生将我背到了医务室。
我匆忙起身，从病床上下来时一阵头晕。
进来的医生阿姨赶忙扶住了我。
「你这孩子，中暑了还不躺着？」
「那个送我来的学生呢？」
「现在很少见到这么细心的孩子了。」
医生一边给我量体温，一边感慨：「他去小卖部给你买水了。」
追悼会上，姜月白的母亲拿出一个泛黄的笔记本。
这个剧本一直被放在姜家老房子的书桌里。
有电影公司决定将剧本拍出来，告慰姜月白的在天之灵。
在高中时我就见过这个笔记本。
是我为了感激那个救我的转学生，送他的礼物。
这个转学生，就是后来的姜月白。
我暗恋了十年的少年。
我听到有人推开门。
门边的少年握着玻璃瓶，微微汗湿的刘海，有些局促地看向我。
「你醒啦？」
他的脸微微泛红，将豆奶放到桌子上。
「我没走……是医生说你需要补充水份。」
心跳在盛夏里雀跃。
我又回到了高一这年的夏天。
4
下午还有军训内容，姜月白不能留太久。
我贪婪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我曾经亲近的人，都曾背对我，离我而去。
只有他的背影，我记得清清楚楚。
姜月白比我们大一届，因为是转学生，所以和我们一起军训。
下午一直在医务室，我错过了晚饭时间。
刚来到小卖部买泡面，外面传来一阵欢呼声。
八月末的晚风里，刮来阵阵蝉声。
他一身白衣，在三分线外高高跳起，一下便将球投入篮筐。
球场边，想给姜月白送水的女生排成一排。
其中也包括我的姐姐宋渺。
路灯下，她捧着给姜月白的冰牛奶。
望向姜月白时，眉眼温柔得像夏夜的风。
曾经的我看到这一幕，黯然转身。
她和姜月白看起来那么合适，那么般配。
都是天生就光芒万丈的人。
中场休息时，姜月白礼貌地接过牛奶，放到了一边。
「谢谢，但我对牛奶过敏。」
宋渺僵在原地，漂亮的眉眼有些失落。
又是一个漂亮的三分球。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落地的瞬间，他忽然向宋渺的方向看过来。
我握紧手中的玻璃瓶。
傍晚的时候下了雨，操场边的草皮被翻得支离破碎。
在小卖部买下的最后一瓶豆奶，贴在我的胸前。
冰凉的水珠落在我的手背，我抬手携过眼角。
我清晰地意识到，姜月白还活着。
一切都还来得及。
一步步，我从昏暗里走向明亮的灯光下。
胸膛里的心跳作响，像雨点落到了心上。
众目睽睽之下，我将豆奶递给姜月白。
不用回忆，我都能记得他的喜好和口味。
曾经的我，常年低着头，不敢与人对视。
他在灯光下，万众瞩目。
和我明明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现在，我们的目光有一瞬间在空气中相遇。
他凝眸，垂下眼的样子像画一样好看。
「谢谢你。」
简单的三个音节。
每个都像落在心上。
5
军训结束后，我和宋渺一起回了家。
她一路都没和我说话。
上辈子，我对这个家已经很陌生了。
曾经，我也是被爸妈捧在掌心里的千金小姐。
可当真正的宋家千金宋渺回来时。
我曾拥有的一切都消失了。
我的亲生父母，已在一场车祸里过世。
被送去医院的宋渺，却被意外发现与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医院辗转联系上爸妈，我自此多了个姐姐。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宋渺不喜欢我。
她讨厌我夺走了属于她的十六年人生，让她在贫穷和责骂中长大。
轻轻松松，她很快就成为了爸妈的心头宝。
能轻松自在地和他们说笑、撒娇。
可当她看向我时，眼底却只有戒备。
就像现在一样。
曾经的我对她充满亏欠。
因为她也喜欢姜月白，我便从未想过和姜月白表白。
高中毕业后，我去了离家很远的大学读书。
一开始爸妈还会发来问候，可慢慢就变少了。
有时我觉得，他们觉得家里没有我也挺好。
直到我去世前，我已经三年没有回过宋家了。
如今重新踏入宋家别墅，爸妈早已等在客厅里。
「渺渺回来了。」
她转过头，好像才注意到我也在：「清清也在啊......」
爸爸皱起眉头：「这学期开始住校，怎么还没去宿舍报道？」
上辈子提出住校时，我还以为爸妈至少会有一点不舍。
可他们好像乐得轻松，家里少了我这个人。
与我不同的是，高中三年，宋渺一直住在家里。
爸妈舍不得她住学校宿舍，每天都派司机接送她上学。
我睡眠浅，在八人宿舍里很难睡好。
可宋渺和爸妈说，我的成绩不理想，应该抓紧在学校学习的时间。
宋渺上前，挽住妈的手臂：「妈，我想吃西班牙菜。」
「好啊，等你换好衣服，咱们就出发。」
妈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又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犹豫地看向我。
「可是清清海鲜过敏，西班牙菜里很多海鲜......」
我打断她：「没事，我就不去凑热闹了。」
「我等下就回学校。」
转过身，我一个人上了楼。
背后传来宋渺和爸妈的谈笑声，我的心头苦涩，
楼下渐渐安静了下来，我从窗口望去，他们盛装坐车离开。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
可今天明明是我的生日，却没人记得。
我收拾好行李，走了很远，去坐公交车。
其实我早就明白的不是吗？
这个家根本没人在意我。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要这个家了。
就像我从前做的那样。
6
到校门口时，又下雨了。
我匆忙躲到了保安室，身上被淋湿了大半。
说来可笑，我带着全部行李，却偏偏忘了带伞。
上学期晚自习，我的伞就被人拿走了。
放学时，没有一个人愿意把伞借给我。
站在保安室外，我看着雨里的学生来来往往。
等到所有同学都走了，也没等到雨停。
没办法，我准备冒着雨去宿舍。
八月潮湿闷热，衣服本就难干，可能几天都穿不上干衣服了。
「同学，等一下。」
身后有人叫住了我。
姜月白收了伞，和我并肩站在保安室外。
「你送我的豆奶，我收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把伞塞到了我的手里，蒙着外套跑进了雨里。
他的手很温暖。
他的伞上有一只小狗，追逐着太阳。
一直憋在心里的委屈，忽然没那么重要了。
就好像这场大雨，将我所有的不甘和痛苦都包容洗刷。
「姜月白。」
第一次，我主动叫出了他的名字。
风雨声这么大，我的声音这么小。
我以为他听不见的。
可他马上就停下了。
我撑开伞，跑到他的身边，
踮起脚尖，我也只到他胸前。
雨水打湿他的额发，空气中都是盛夏的气息。
我抬起手凑到他身边，将我们都罩在伞下。
「姜同学，能不能请你帮我拿一下行李？」
也许是天太热，他的侧脸有些泛红。
「你都知道我的名字了，我还不知道你的。」
我忍不住笑了。
「我叫宋清，唐宋元明的宋。」
我顿了顿，忽然感觉脸颊很热。
「月白风清的清。」
7
姜月白替我将行李送到了宿舍楼下。
我拜托宿管保管，和他一起打伞走到校门口。
见到校门口的加长林肯，我一怔。
姜月白尴尬地挠头：「家里人太夸张了。」
司机撑着伞，替他打开了后座的门。
「太太还在逛街，是先生派我来的。」
看到后座空空如也，姜月白眼里的光黯淡了些。
在他成名后，很多人都知道姜月白的生父是娱乐圈的大佬。
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父母很早就分居了。
姜月白年幼时在国外呆过很长一段时间，高中回国后也是独自生活。
上一世最后一次见面，我也是目送着他上了这辆车。
那天以后，他去了国外学编剧，我在国内读大学。
自此天各一方。
直到追悼会上天人永隔。
我打着伞，隔着玻璃与他相望。
他扬起笑，朝我挥挥手，眼中却有着落寞。
「雨下大了，快回去吧。」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可也不想就这么离开。
我看过他很多次背影。
不知怎的，我不想在他失落的时候看到我离开。
姜月白降下车窗。
雨水打湿了他的刘海，让他的目光也变得湿漉漉的。
不知怎的，我想到了伞上的那只小狗。
在雨天也要追逐着太阳。
「伞可不是送你的，要还我的。」
隔着重重雨幕，我看到他瞳孔里倒映出我的身影。
「雨晴了，就来见我吧。」
8
开学后的日子，总在下雨。
姜月白却请假了，学校里都在传他家里出了事。
再次见到他时，已经是快校运会了。
那天我上完体育课，回到教室。
体育委员通知我，让我去跑一千五百米。
上课铃响起，我和宋渺在过道错身而过。
她状似不小心撞到我的肩膀，略显慌张地退后。
「清清，你是不是生气了？」她小心地扯住我的衣袖
周围的同学纷纷对我露出厌恶的目光。
我没错过宋渺眼底的得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