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为植物人三年,见识了未婚妻和不同男人缠绵了三年。
各种款式,各种风格。
她乐在其中,我也渐渐清醒——
当年为了她,我才成了植物人。
可现在,我后悔了。
【系统,我不要苏醒了,让我回任务世界去吧。】
第一章
“沈先生成为植物人已经三年了,始终没有恢复的迹象,连沈家都劝傅总放弃,傅总还是痴心不改。”
“傅总真的爱惨了沈先生啊。”
“而且他们还是青梅竹马。沈先生太幸运了,从小就得到了傅总明目张胆的偏爱。”
“听说傅总一直在筹办婚礼,想和沈先生成为名正言顺的夫妻。”
“沈先生醒来后该多感动呀?”
病房外,护士们的交谈声渐渐远去。
病床上,沈云谏的泪水浸透了枕巾。
【系统,我不要苏醒了。】
【让我回任务世界去吧。】
【宿主!你高兴傻了吗?你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完成任务,好不容易可以跟傅雪辞——】
下一瞬,系统机械电子音难得染上的惊讶被更大的震惊覆盖。
它目瞪口呆地望着病房沙发上赤条条的男女。
【宿,宿主,那不是你的未婚妻吗!】
【是她。】
沈云谏认得出她的声音和气息。
六年前,婚礼前夕,傅雪辞遭遇车祸昏迷不醒,他衣不解带悉心照料她整整三年。她伤势过重、日渐虚弱,他日夜乞求上天放过她。
生命垂危之际,系统出现了。系统告知他,只要赚取积分,就可以救下她。
可他等不了,为了救活傅雪辞,他毫不犹豫地向系统赊欠积分。
傅雪辞醒来后,他替代她成了植物人。
这三年里,为了尽快偿还高额积分,回到现代与她团聚,他不要命地接下一个又一个sss+任务。
他受尽了非人的折磨,靠着对她的牵挂硬撑下来。
可就在满怀着喜悦回来的这天,他心心念念的未婚妻,在病床前与别的男人抵死缠绵。
正沉沦在肉体欢愉中的傅雪辞似乎感受到了什么。
随着一阵阵颤栗,她那双迷离的眼眸恢复清冷漠然,没有半分留恋地将身上的男人推开,起身捡起散落一地的衣服。
庄牧风不着寸缕地坐在沙发上,眼神哀怨。
“雪辞,我们要永远这样偷偷摸摸的吗?”
傅雪辞穿好了衣裳,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裙子上的皱褶,好像方才在沙发上如水蛇般缠着他的女人不是她一般。
“跟着我,你就得做见不得光的情夫。不乐意,随时可以终止。”
“我丈夫的位置只属于云谏。”
庄牧风眸光含泪,可怜兮兮道:“我不敢奢求做你的丈夫,只要能在你心里占据一个小角落就满足了。”
傅雪辞淡淡地瞥了眼结实的肌肉,眼神晦暗。
随后,她冰冷的语气染上怜惜。
“你跟了我三年了,只要你安分守己,我不会亏待你的。等我和云谏生下傅氏继承人,我可以跟你生一个孩子。”
【宿主,你前脚刚走,她后脚就养情人了?劈腿对象还是你弟弟!】
【傅雪辞不是我未婚妻,庄牧风也不是我弟弟。】意识海中,沈云谏痛不欲生,【系统,带我离开吧。】
【我不要再见到他们了。】
系统本该巴不得沈云谏一辈子为主神打工赚积分的。
此刻却不忍心了。
【宿主,你不一定非要脱离世界,你可以远离他们,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开始新生活。】
【傅雪辞曾经用生命爱我,最后还是爱上了庄牧风。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像爸妈妹妹一样厌弃我。】
【这个世界没有人欢迎我。】
【让我走吧。】
沈云谏心存死志,心电监护仪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滴——”
“云谏!”
傅雪辞连滚带爬地扑到床边,爱人死寂的脸让她心脏骤沉,拼命地按呼叫铃,对着房门口嘶喊:“来人啊!”
【傅雪辞和沈家不会放过我的。】
【只有死亡才能摆脱他们。】
沈云谏的意识即将归于虚无。
系统急声道:【宿主!你可以收回让傅雪辞康复的愿望,那些积分足够让你换一个身体了!】
沈云谏恢复了短暂的清明。
【宿主,换一个身份,傅雪辞和沈家就跟你彻底无关了。】
【你会有真正爱你的家人。】
【别怕,宿主。】
第二章
抢救室的灯久久不灭。
傅雪辞攥着好几张病危通知书,彻夜瘫坐在冰冷的走廊上,整个人失魂落魄,仿佛骤然被丢进深渊,周遭寂静得可怕,只能听到医护人员杂乱的脚步声和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她的神经绷到了极致。
直到听闻沈云谏不仅保住了性命,还奇迹般地醒了过来,傅雪辞终于喜极而泣。
她一路哭着跟着推车回病房,死死抱着失而复得的至宝,脑袋深埋在他的肩头,泪水混杂着温热的气息一同落在肌肤上。
“云谏,我差点以为就要失去你了。”
“你知不知道,你已经睡了三年了。我找遍了全世界的医生,都查不出你昏睡的原因。他们说可能是你太累了。”
“云谏,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别再丢下我了,云谏。”
傅雪辞抱了他一会儿,又放开来看看他,再牢牢地抱住他,反反复复,生怕他不见般。她不断诉说着对他的爱意。
“这三年里我无时无刻不在担心会失去你。”
“没有你,我会死的。”
在那三千个小世界里,沈云谏不断设想重逢场景,每次她都会像现在这样紧紧地抱住他。
他满心欢喜以为即将收获幸福。
从未想过会面对血淋淋的背叛。
这曾经让他无限眷恋的怀抱,此刻如冰冷滑腻的蟒蛇将他狠狠勒住,恶心又喘不过气来。
她身上甚至还染着庄牧风最爱的古龙香水味,这气味勾出了昨夜两人情动时的污言秽语。
脏,太脏了。
沈云谏禁不住猛地推开她侧身呕吐。
“呕——”
傅雪辞吓得忙前忙后地端茶倒水,细致地帮他擦拭嘴角,不时小心翼翼地望向他,几度欲言又止。
最终没忍住试探着开口。
“你昨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
沈云谏抬首望去,捕捉到了她眼底的心虚和慌乱。
她也会怕吗?
那为什么偏偏要选择在他的病床前追求刺激呢?是笃定他不会苏醒?还是坚信他不会离开?
【宿主,找到啦!孟氏集团公子魂魄不全,半个月后将转世投胎。我打点了天道,等孟旭升死后,你就能借尸还魂了。】
【孟氏比沈氏强太多了。】
半个月吗?
再过半个月,他将更换新身份。
沈云谏直直地望着眼前这个早已恢复健康的女人。她哪还有三年前的瘦骨嶙峋、死气沉沉呢?
【系统,我收回愿望后,她会怎么样?】
【变回植物人。】
沈云谏神色微顿。
系统好奇询问:【宿主,你后悔了吗?】
【我只是唏嘘。】
他绑定系统、穿越异世,就是为了治愈她,和她长相厮守。
如今,他亲手收回为她赊欠的积分,而她将和三年前一样,成为随时会悄无声息死去的植物人。
明明那么相爱的两个人,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眼眶泛起热意,沈云谏忙低垂下头,强忍泪意。
系统宽慰道:【宿主,这本就是傅雪辞的宿命。】
【说起来,第一个位面的反派觉醒后一个又一个世界地追着你跑,我倒是觉得她比傅雪辞专情多了。】
【当时劝你考虑一下她,你就是无动于衷。】
【可惜了。】
迟迟没等到沈云谏的回复,傅雪辞的心直往下坠,不由得懊恼自己昨晚没忍住诱惑在病房里胡来。
偏偏就在他醒来的前一天。
不会的!不会那么巧听到。
“云谏,无论如何,我认定的丈夫只有你。”
眼下,傅雪辞只想尽快将婚礼办了,好驱散这莫名的不安。她再也顾不上什么男婚女嫁、三书六礼,神情无比郑重坚定:
“我这就回傅家准备准备,等你出院那天,我立马上门商议婚事。我们的婚礼已经耽搁整整六年了。”
“我等不及了,云谏。”
说着,不等沈云谏反应,她起身步履匆匆地离开病房。
病房门关上还没一会儿,沈父沈母风尘仆仆赶了过来。
确认沈云谏恢复清醒,沈父松了口气。
“醒了好,醒了好。”
沈云谏的心微微松动,再次回忆起五岁前父亲对他的关爱。他是父母的第一个孩子,是在爱和期待中出生的。
却只听沈父继续低声嘟囔。
“阿风28岁了,一直拖着也不是办法。”
阿风,庄牧风。
果然又是他啊。
沈云谏苦涩一笑,又要他为庄牧风做什么?父母妹妹都让了出去,还当了二十年的血库,不够吗?
他都要死了啊。
沈云谏不想问父母还记不记得谁是他们的亲生子。
每当他抗议,换来的只有“不知感恩、恶劣纨绔”。
就因为在他五岁那年的车祸中,司机庄父重伤身亡。他们都说庄父是为了救他才会死,说庄牧风可怜,说他欠庄牧风一条命。
可他何罪之有呢?
如果可以,他宁愿死在二十三年前。
沈母见儿子低垂着头不作声,不满地出声斥责:“见到爸妈都不懂得叫人吗?亏得我们第一时间跑来找你,真是不像话!躺床上几年,还是改不了顽劣性子。”
早就不再期盼所谓的母爱了,心还是会抽痛。
沈云谏压下翻涌的情绪。
“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沈母不考虑刚苏醒的儿子能不能承受得住,直奔主题:“云谏,妈不怕告诉你,阿风和雪辞在一起了。”
“你前几年躺在床上半死不活,害得雪辞都不敢公开。”
“现在你醒了,就成全他们吧。”
这些话字字句句宛若重锤般将沈云谏的心击打粉碎。
原来他们都知道庄牧风和傅雪辞的事。
沈云谏嗓子沙哑刺耳,声声泣血:“被背叛、被伤害的明明是我,如今倒是怪我耽误了他们?”
“你昏迷三年,难道还要人家等你三年?”
沈母一脸不赞成地望着他,眼底写满失望。
“阿风跟你不一样,他不是沈家亲生的,高不成低不就,错过了雪辞,你让阿风怎么办?”
“阿风已经在雪辞身上浪费太多青春了。”
“云谏,做人不能这么自私。”
说到最后,沈母丢下一句:“这本来就是你欠阿风的。”
第三章
沈云谏抬眸望着自己所谓的双亲。
“死了,就不欠他了吧?”
“好啊!你这是打算以死相逼啊!”
沈父怒极,劈头盖脸一顿贬低指责:“三年了,你以为雪辞还会喜欢你吗?嫁给你不过是出于责任!你要挟恩图报到什么时候?”
“从小到大没一件事让人省心,为什么不能学学阿风的孝顺懂事?”
“逆子!”
沈云谏悲从中来:“你们要我怎么成全他们?”
沈母总算露出笑:“爸妈已经帮你挑好联姻对象了,就是容城王家的大小姐!人家愿意嫁给你呢。等过些天,你跟雪辞说是你先变了心,到时候雪辞就没有什么心理负担了,也能看到阿风的好了。”
“王家可不比傅家差,你娶了王小姐后就是滔天的荣华富贵。”
“爸妈不会害你的。”
【宿主,别听她的。】
系统快速检索资料:【王家确实权势滔天,可王小姐精神失常,打死打残两任未婚夫。沈家眼馋王家在市中心利润上千亿的项目,上赶着跟人家商业联姻。】
【沈家一直担心外界议论他们养庄牧风是为了联姻,恩将仇报,正好你在这个关头醒了,就想让你娶王小姐。】
【他们来之前刚见过王总,敲定了婚事。】
沈云谏照顾傅雪辞三年,又沉睡三年,自然无从得知王氏的辛秘。
依沈家的势力,若有心探听,他不信父母不知情。
倘若没有系统,或许他会因为傅雪辞的变心而取消婚约,之后心如死灰地听从父母之命娶王小姐为妻。
这就是他的好爸爸好妈妈啊。
“犹豫什么?整个容城除了萧孟两家,谁比得过王家?”
沈父板着张脸:“王家的姑奶奶还是萧家家主的母亲。虽说因着她的惨死,以及萧家家主的昏迷,两家关系淡漠,但萧家家主昨天也醒了。”
“萧家家主能不帮衬着自家舅舅?”
沈母喜不自胜:“哎呀,你可是攀上了王萧两家啊!”
“还说妈偏心,妈可是把好的给了你。”
“不知好歹的臭小子。”
沈云谏望着母亲热切的眸子,里面没有半点迟疑和担忧。
就这么着急推他入火坑吗?
事实上,王小姐是疯子,傅雪辞又何尝不是呢?只有他知道傅雪辞内心深处究竟藏着怎样偏执可怕的恶魔。
除非他死,否则,根本逃不掉这两纸荒唐的婚约。
【系统,我答应你,收回让傅雪辞康复的愿望,半个月后借尸还魂。孟氏实力在王傅沈三家之上,我再也不要任这些人摆布了。】
【好的,宿主。】
沈云谏默认了沈父沈母的提议。
他不想在最后的十五天里还要面对父母无休止的谩骂。这具身体死了以后,和傅雪辞的婚约自然就取消了。
出院这天,沈云谏见到了久违的妹妹沈听眠。
面对久病初愈的哥哥,她眼底似乎只有戒备。
沈云谏心头泛起的喜悦散去。
是怕他回去让庄牧风多想吗?
回去的路上,俊脸紧绷的沈听眠果然声音冷硬地敲打道:“云谏,阿风他自幼丧父,寄人篱下,别看他表面坚强,其实内心非常脆弱。本来他应该有个幸福的家的。”
“庄叔在天有灵,也不想看到儿子受苦。”
沈云谏垂下眼眸:“受苦吗?”
自幼体弱的庄牧风得到了沈家人全部的关注和宠爱。沈云谏原本的卧室、书房、画室都归了庄牧风。从小学到大学,老师同学只当被迫事事照顾庄牧风的他是书童、伴读。
沈云谏本可以读清北的。
再不济,也能读离庄牧风学校近的A大。
可为了方便做血库,他只能跟着读二本。
这是受苦吗?
沈云谏还记得第一次被抓去给庄牧风输血那晚,他疼得直哭,妹妹跟着掉眼泪,把偷偷藏起来的糖都给了他。
“哥哥不哭,眠眠在。”
那糖本该是甜的,如今回忆起来却是苦涩异常。
沈云谏强忍着不让泪水掉落,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一颗颗滑落。他只能靠在座椅上,偏着头看向车窗外。
妹妹啊……
耳边传来沈听眠冰冷的话语。
“你别欺负阿风。”
第四章
到达沈家时,庄牧风正好从厨房里出来,脸上扬着柔顺无害的笑。
“大哥,为了庆祝你出院,我做了些菜。”
“大哥尝尝呗。”
沈云谏望向餐桌,鱼、虾、螃蟹、扇贝……全是海鲜。
沈父沈母满脸骄傲赞许,并不觉得这些菜有什么问题。
“大哥不吃吗?”
庄牧风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般掉落:“大哥果然还是不肯接受阿风,是不是阿风哪里做得不够好?”
“沈云谏!”沈父当场摔了筷子,“就算你对阿风有再多的不满,他也是沈家的儿子,是你的弟弟!”
“叫你吃你就吃!”
沈母失望摇头:“云谏,你太任性了。”
沈听眠眉头皱得更紧了:“阿风忙活一整天,你哪怕象征性吃一口,很难吗?”
是啊,很难吗?
他三岁那年就因为海鲜过敏进医院抢救过了。
他们不记得了。
“我不吃。”
“沈云谏!”沈父拍桌而起。
在他那些饱含怒气的话语脱口而出之前,沈云谏先平静地说:“我海鲜过敏,吃不了这些。”
沈父神色一僵,像是终于回忆起了多年前凶险的一幕。
“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庄牧风急得眼泪不住往下掉,哭得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大哥别讨厌阿风。”
沈父脸上的愧疚尽数散去,冷声斥责:“阿风又不是故意的,你说出来让他难堪做什么?”
宿命般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双腿肌肉萎缩的沈云谏身体微晃。
“算了,我累了。”
他强忍着往房间走去。
推开门,客房空荡荡的,被装修成了钢琴室的模样。
“云谏,你这些年一直躺在医院里,这房间空着也是空着,正好阿风要学钢琴,就给他用了。”
沈母跟了过来,脸色有些尴尬。
“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沈云谏轻声问:“我醒了,该还回来了吧?”
“家里又不是没有别的房间。”沈母恼羞成怒,“你看看阿风,他什么时候跟你争过?”
沈云谏叹息:“他不用争,就什么都有了。”
沈母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后面过来的沈听眠沉声道:“沈云谏,你又在闹什么?你是想让我们为难,还是故意针对阿风?”
沈云谏久久地望着沈听眠。
恍惚间,竟再也看不到小时候那个像小尾巴般跟在他身后的妹妹的影子了。昏睡三年而已,他在妹妹心里仅存的位置也被庄牧风占据了。
他欠庄牧风的怎么就是还不清呢?
触及到哥哥眼底的哀伤,沈听眠放缓了语气:“哥哥,你对阿风偏见太深了,他对你没有恶意。我希望你们能好好相处。”
“还有,你醒得太突然了,房间以后再帮你另外准备。”
“别再闹了。”
“我知道了。”
沈云谏没有反驳。
争什么呢?他们从没想过让他赢。
最终,沈云谏搬进了顶楼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里,墙角凌乱地堆放着他原房间收拾出来的私人物品。
水晶球不知破裂多久,里面的液体都干涸了,小城堡模型滚落被踩碎。
这是妹妹送给他的礼物,沈云谏还记得彼时才三岁的妹妹说将来要建造一座大城堡,他们兄妹俩一起生活。
沈云谏捡起残破的水晶球,打开开关,已经没有音乐响起了。
他早该认清了。
在二十三年前,这个家就不属于他了。
角落里放着的还有很多用心珍藏的东西,全都是他贪恋不舍的亲情、爱情的象征。
他们都走出来了,只有他还留在过去。
该放下了。
沈云谏找来麻袋,将那些物件一一装起来拖到院子里,再搬来铁桶,放了些其中相对易燃的东西,点燃。
闻到烟火味,沈父追了出来,跳脚大骂:“换个房间而已,就放火!这是存心打沈家的脸啊!”
沈母不可置信:“云谏,你怎么变成了这样?”
沈云谏充耳不闻,机械般地往桶里放东西。
“沈云谏!你非要闹得鸡犬不宁吗?”
沈听眠上前攥住了哥哥的手。
这时,傅雪辞带着一车子礼物上门议亲来了。
傅雪辞一下车就看到了燃烧着烈火的铁桶,视线最后落在沈云谏手上的毛绒玩具上,惊诧道:“云谏,这是我送给你的,你以前都是抱着它睡的,你要把它烧了?”
沈云谏出神地望着那脏兮兮的兔子玩偶。
不知是在说它,还是她。
“脏了。”
第五章
毛绒玩具被随意丢弃太久了,原本雪白的身体沾染了大片污渍,兔耳朵甚至有老鼠撕咬的痕迹。
傅雪辞接过那兔娃娃,蹙眉。
“怎么变成了这样?”
沈云谏将此前仔细收好的校服、合影、情书等东西全都一股脑儿地扔进了铁桶里。
狰狞的火舌吞噬着过往的一切。
他发出了和傅雪辞一样的疑问。
“是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傅雪辞没看到合照和信件,只来得及捕捉校服一角,便当沈云谏是真的在烧那些老旧的东西。
她随手嫌恶地将毛绒兔子也丢了进去。
“烧了就烧了,我给你买新的。”
不等那玩偶被燃烧殆尽,傅雪辞迫不及待地拉着沈云谏去看嫁妆单子。
豪宅豪车、珠宝首饰、古董字画……
她这三年里为自己添置了天价嫁妆。
傅雪辞将单子塞到他的手上,嗓音清亮:“云谏,我的这些陪嫁都归你保管。”
“等我们结婚,傅氏所有的一切都是你的。”
“要不是得挑选黄道吉日,我恨不能今天办婚礼。”
傅雪辞的眼眸闪烁着星光,沈云谏仿佛看到了十八岁那年,那个羞红了脸颊结结巴巴向他告白的姑娘。
如果没有听到她和庄牧风的床事,应该会觉得她爱惨了他吧?
傅雪辞,你怎么就出轨了呢?
我们差一点点就能圆满了啊。
傅雪辞胸脯剧烈起伏着,眸光灼灼:“云谏,我们的婚期就定在这个月28号吧?”
沈云谏颔首:“好。”
28号那天,他们的婚期就是他的死期。
傅雪辞,尝尝从希望到绝望的滋味吧。
沈家人旁听了全程。傅家的突然上门提亲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又不好公然站出来阻止。
等人走后,沈母脸冷了下来:“你怎么能答应举办婚礼?要是让王家知道了,你如何娶王小姐?还有阿风,你怎么不为他想想?”
“我知道你以前很喜欢雪辞,可你得接受事实。”
“她和阿风才是一对。”
这么想让庄牧风娶傅雪辞吗?
沈云谏倒是有些期待了。
他死在了傅雪辞还爱他的时候,届时,庄牧风会得偿所愿吗?沈家又该如何向王家交代呢?
“放心,这婚约会取消的。”
沈云谏嘴角悲哀地勾起。
他竟忍不住在想,死了以后,他们会不会难过。多么可悲啊?居然要靠死亡来换取他们的怜悯。
好在,死亡对于他来说是新生。
他很快就可以彻底脱离他们,不用再期待所谓的爱了。
“王家可是门好亲事,多少年轻小伙想要都求不到,你这臭小子居然不情不愿的。爸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沈母一把抢过他手上的嫁妆单子,转身塞到庄牧风怀里。
“阿风,这些是你未婚妻的陪嫁,你收好了。”
“可是,这是雪辞给大哥的。”
庄牧风看着桌上那些琳琅满目的见面礼,本就嫉妒得发疯,再瞥了眼嫁妆单子上满满当当的资产,眼睛都红了。
他跟了傅雪辞三年了啊!
怎么就比不过沈云谏啊?
还有王家!那可是顶级豪门,凭什么沈云谏这个病秧子的婚约比他好?
庄牧风强行压下心头喷涌的嫉恨,惶恐地推拒着:“妈,阿风不敢跟大哥争,这些还是给大哥吧。”
“是阿风对不起大哥,只求大哥不要恨阿风。”
“傻孩子,明明受委屈的是你啊。”
沈母目光柔和地摸了摸养子的头,心中无限感慨。
“要是云谏有你一半懂事就好了。”
第六章
当天夜里,沈云谏下楼接水,路过二楼时,遇到了站在不远处小阳台上的庄牧风。
沈云谏权当没有看见。
庄牧风却凑了过来,那张俊朗的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诮。
“大哥,怎么?嫁妆单子落到我手上,失眠了?”
“爸爸、妈妈、妹妹,还有雪辞,他们本该是你的至亲至爱,你看看如今谁还在乎你呢?”
“大哥,你太失败了。”
沈云谏望着他那双遍布血丝的眸子:“你不也是彻夜难眠?是因为傅雪辞想要举办婚礼的对象不是你吗?”
“沈云谏!”被戳中痛处的庄牧风脸色狰狞可怖。
沈云谏虚弱地扶着扶手,但字字句句掷地有声:“趁着养兄卧病不醒,爬未来嫂子的床,自轻自贱、罔顾人伦。”
“该感到耻辱的是你。”
“得意什么!”庄牧风咬牙切齿,“就算你才是沈家亲生的又如何?他们都站在我这边,让你跟雪辞退婚。”
想到了什么,庄牧风恶劣地笑了,带着几分得意。
“你醒来的前一晚,雪辞在病床前缠着我要了整整三回。”
“我的身体让她爱到发狂呢。”
傅雪辞的背叛已然勾不起任何愤怒难过的情绪,沈云谏眼眸平静得宛若一潭死水:“庄牧风,你太可悲了。”
没能刺激到沈云谏,庄牧风破防。
“沈云谏,你凭什么还是高高在上的模样?别忘了,你欠我一条命!”
“你就不该醒过来!”
恶魔般的恶意催生了心底早已压制多年的冲动,它破土而出驱使着庄牧风猛地推了眼前人一把。
“去死吧!”
在听到前一句话时,沈云谏就察觉到了不对,身体失重的刹那,他拉住了庄牧风,两人一同从长长的旋转楼梯上翻滚而下。
鲜血从庄牧风的额头和沈云谏的嘴角涌出。
血色浸染了视线,沈云谏看到了庄牧风因痛苦而扭曲的神色。
原来他也会疼啊。
沈听眠最先听到异响下楼。望着倒在血泊中的两人,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跑向庄牧风。
“阿风,阿风。”
养尊处优多年的庄牧风早已疼得陷入了昏迷。
匆匆瞥了眼还有意识的哥哥,沈听眠命令保镖先将庄牧风送上车:“云谏,阿风伤到了头,情况危急,我必须带他去医院。”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大步出门。
【宿主,你浑身多处骨折,内脏受损。】
【就算不更换身份,也活不了多久了。】
沈云谏扯了扯嘴角,在昏睡前低喃:“怪不得这么疼。”
最后是管家将沈云谏送到医院抢救的。才刚出院不到一天,沈云谏再次回到了手术室。
醒来时,傅雪辞坐在病床边,通红着双眼抓着他的手。
“云谏,还好你醒了。”
“我还以为你又要一睡不醒。”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别离开我,云谏。”
麻醉药效已经过去,沈云谏破败的身体稍微一动弹就要忍受密密匝匝的疼痛。他还是坚持将手抽了出来。
再等等,快结束了。
“砰——”
沈父踹开了门,破口大骂。
“沈云谏!你竟然推弟弟下楼!我怎么会有你这种蛇蝎心肠的儿子!”
后面的沈母痛心疾首地抹眼泪:“云谏,你太让妈妈失望了。”
沈云谏淡漠地望着情绪激动的父母,语调平缓得可怕:“是庄牧风先推我下楼。”
“你还在狡辩!”沈父勃然大怒,“阿风没事推你做什么?反倒是你心胸狭隘,从小就处处针对他!”
沈云谏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拿起了一旁的手机。
“那就报警吧。”
“警察会根据现场痕迹还原真相的。”
沈父火冒三丈,一把将他的手机摔个粉碎:“兄弟阋墙!你是想让全世界来看沈家的笑话吗?”
沈云谏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所谓的父亲。
“我只是想要一个清白。”
沈父与儿子对视着,那乌沉沉的脸色无端多了些许茫然。
傅雪辞黑着脸劝道:“伯父,先听听云谏怎么说吧。”
正当沈父要耐着性子询问一下当晚的情况时,虚掩着的病房门再次被大力推开,门板拍在墙上撞得“哐哐”。
沈听眠带着两名医生匆匆进门。
她不由分说地拉起沈云谏的手,回头急声道:“快抽血。”
“你想让我给庄牧风献血?”
沈云谏抬眸望着妹妹陌生异常的面孔。
“眠眠,你不问问我的身体状况吗?”
沈听眠眼底满是不耐和疲惫:“沈云谏,我可以不追究你推阿风下楼的事。”
“但是阿风没你的血会死的,你先救他。”
傅雪辞听闻老情人的伤势竟危及性命,顿时心生不忍,一句“云谏需要休息”还没说出口,就咽了回去。
她看向沈云谏,眉宇间带着焦急。
“云谏,那是你弟弟。”
第七章
“傅雪辞,你也要我给庄牧风输血吗?”
傅雪辞第一次看到沈云谏这样的眼神,仿佛透着无尽的绝望和荒芜。
心没来由地生出不安来。
很快,她又回想起这三年与庄牧风翻云覆雨的画面,黑黝黝的眸子里染上欲色。对于她来说,沈云谏是不可亵玩的神明,庄牧风则是能满足她一切癖好的床伴。
床伴自然比不上神明。
但两者她都不想失去。
眼下并不是二选一,只是取些血而已,没事的。
“不管怎么样,你们是兄弟。”
傅雪辞下意识躲避沈云谏的目光:“有医生在,你不会出事的。”
“我会帮你补回来的,我这就让管家给你炖些补气血的汤来。”
说着,傅雪辞拿起手机走出病房。
沈云谏像是被一下子被抽空了般,躺在病床上出神地望着她的背影。
还记得6岁那年,庄牧风摔死了他的猫,他向父母控诉,得到的只有斥责。他不甘心,又哭又闹,最后换来的不再是母亲温暖的怀抱和安抚,而是无情的耳光。
他背着书包离家出走,是傅雪辞找到了他。
她牵着他回家,说她会快快长大,给他一个温暖的家,养很多的猫。
她食言了。
傅雪辞走后,沈母再无顾忌:“你现在不是没事了吗?输些血给阿风怎么了?阿风伤到的可是脑袋!他本来身体就不好。”
“我看你就是想拖时间,害死阿风!”
沈听眠拧眉:“只是要你一点血。”
不等沈云谏反应,她沉声吩咐医生。
“快抽。”
“这……抽伤患的血恐怕不太合适。”医生擦汗,“院方已经从市医院调取血源了,再等半个小时——”
“不行!万一阿风出什么差池怎么办?”
沈母忧心如焚,眼看着说不通,索性快步上前,动作粗暴地抓起沈云谏的手,将针头插进血管里。
冰冷的触感让沈云谏的灵魂都在颤抖。
生机随着鲜血一同快速流逝。
一阵阵眩晕让沈云谏仿佛回到了最幸福的幼年,感受到熟悉的气息,想要再瞧瞧母亲的面孔,视线模糊得实在看不真切,只好用极低的气音唤了声:“妈……”
“妈,好疼啊。”
“妈……”
这一声声小猫似的“妈”让沈母心头莫名一窒。可她很快又想起另一间病房里生死不知的养子。
“云谏,别任性了。”
沈母狠狠心转过头不看儿子,埋怨道:“要不是你,阿风也不会遭此劫难,你好好长长记性吧。”
“已经抽了200毫升了。”医生赶紧提醒。
沈父催促着:“继续抽。”
沈母迟疑了下,点头附和:“多抽些以防万一也好。”
沈听眠满脑袋都是被摔出血窟窿的庄牧风,无暇顾及哥哥,频频看向病房外,念叨着:“阿风,你千万不要有事。”
【警告!宿主目前身体不足以支撑到新身份亡故。】
系统发出刺耳警报声。
似乎是回光返照,沈云谏将他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余光中还看到那个他视为救赎的女人挂了电话回到病房。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眸。
【系统,要多少积分你扣吧。】
【带我离开。】
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
它本没有托管灵魂的业务,最终还是为宿主破了例。
【灵魂即将脱离。】
第八章
“400毫升了,不能再抽了。”眼看着沈云谏昏睡过去,心惊胆战的医生赶忙阻止:“就是正常人,一下抽这么多也受不住啊。”
“人命关天的,磨蹭什么?之前抽了600毫升,不照样好好的?”
“老沈。”
沈父还想继续训斥,沈母拉住了他。
她看了眼病床上眉眼紧闭的儿子,心没来由地一跳:“算了,先带这些血去救阿风吧。”
循着妻子的视线,沈父注意到沈云谏毫无血色的面容。
冷哼一声。
“逆子,自作自受!”
这时,沈听眠站了起来:“已经耽搁太久了,先过去,血要是不够再来取。”
医生刚想察看一下沈云谏的情况,就被沈听眠拖走。
傅雪辞与他们擦肩而过。她还记得沈云谏那个黯淡无光的眼神,说不清的恐慌感越来越强烈,准备上前好好安慰一下爱人。
本就有意撮合傅雪辞和庄牧风沈父叫住她。
“雪辞,你跟我们过去吧。”
傅雪辞望向病床,沈云谏的头安静地转向另一边,阳光透过枯黄的发丝,露出的些许肌肤白得剔透。
这么虚弱惨白,好像下一瞬就会消失。
傅雪辞心一紧上前。
即将离开病房的沈母回头见她没跟上,劝道:“让云谏休息吧。”
想着那边生死不知的情人,以及庄牧风这三年无怨无悔没名没分的陪伴,傅雪辞不免心生愧疚,将脚步一转。
因着莫名的心虚,她甚至不敢面对面跟沈云谏讲。
“云谏,我去看看你弟弟。”
转瞬之间,病房一片寂静。
【他们都没发现我死了。】
沈云谏的灵魂飘荡在空中,怅然若失地望着孤零零的尸体。
【宿主,他们不爱你这件事根本伤害不了你,真正使你受伤的是你心存幻想不切实际的期待。】
系统带着沈云谏的灵魂穿梭到手术室门口,沈家人和傅雪辞脸上全是情真意切的焦急和担忧。
没人挂念身受重伤又被抽走几百毫升血的他。
【宿主,死心吧。】
沈云谏移开目光,直直地注视着那扇门,看到里面本该命悬一线的庄牧风脸色红润,眼底满是快意。
沈云谏自嘲一笑。
但凡沈家人和傅雪辞肯用一点心思,就能戳破庄牧风这拙劣的谎言。
可惜,关心则乱。
【再见了,爸,妈,妹妹。】
【再见了,傅雪辞。】
沈云谏最后一次看向曾经的父母妹妹和爱人。未来,他会做自己的至亲至爱,好好爱自己千百次。
永别了。
反倒是系统被手术室里的场景气得不轻。
【宿主苏醒当天,沈听眠在沈家各个楼层走廊楼梯口安装了监控。】
【系统可以入侵各大社交平台,曝光录像。】
沈听眠大概是怕他会欺负庄牧风,才安装的监控吧。
最后阴差阳错地录下了庄牧风的罪证。
沈云谏只觉得荒诞。
睡意席卷而来,距离借尸还魂还有些时日,然而仅存的积分不足以让灵魂保持清明,他渐渐陷入休眠。
临睡前,沈云谏感伤地望着陪伴自己三千世的系统。
【谢谢你,系统。】
最后,系统为他讨了公道。
他也不算太可怜吧。
第九章
沈云谏彻底休眠那刻,傅雪辞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从生命中被硬生生抽离。
她慌乱地看向虚空。
“别走!”
沈听眠神情复杂地安慰道:“阿风会没事的。”
傅雪辞张了张嘴,说不清缘由。
没过多久,傅雪辞和沈家人的手机接二连三疯了般响起,这才得知沈家的监控视频竟泄露出去,霸榜热搜。
一头雾水的傅雪辞打开了傅母发过来的视频。
【大哥,怎么?嫁妆单子落到我手上,失眠了?】
庄牧风的声音清晰地传出。
“嫁妆?”傅雪辞语气悠然转寒。
沈家人没来得及理会她,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中的庄牧风。昏暗的画面中,他那双淬了毒般的眸子分外让人心惊。
沈母后退半步:“这,这是阿风?”
视频还在往下播放。
【你醒来的前一晚,雪辞在病床前缠着我要了整整三回。】
【我的身体让她爱到发狂呢。】
“庄牧风!”傅雪辞再也顾不上追究她的陪嫁为何会到庄牧风手上,前所未有的惊恐差点将她吞噬殆尽。
庄牧风!
他怎么敢的!
沈听眠早就知道庄牧风和傅雪辞有染,亲耳听到他这么说,心还是没忍住一阵阵抽痛,但傅雪辞的反应更让她心寒。
“雪辞姐,阿风那么喜欢你,要不是你——”
【去死吧!】
这时,屏幕中的庄牧风恶狠狠地推了沈云谏一把。
沈听眠目眦欲裂地看着哥哥在坠楼的瞬间拉着庄牧风一起滚下楼梯。
她脸色一白,跌坐在医院走廊长椅上。
阿风怎么会对哥哥下这么重的手?这监控还是她亲手安装的,可她都没有翻看录像,就认定是哥哥推了庄牧风。
沈听眠痛苦地抓着头发。
“为什么会这样?阿风一向善良温厚。”
沈父看着评论区不堪的言论,脸色越来越沉,最终怒不可遏:“一定是沈云谏故意泄露了视频!沈家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逆子!”
沈父转身气势汹汹地往病房方向赶去。
刚走到病房门口,医生跟见鬼似的跑了出来,撞见沈父两人,急得拍腿大呼:“沈总,傅总,不好了!沈先生去世了!”
“你说什么!”傅雪辞的眸子瞬间聚集起恐怖异常的血色,一把揪住医生的领子,“谁去世了?”
“他才刚醒!”
医生欲哭无泪:“沈云谏先生确实已经……不在了。”
后面追过来的沈母听到了这些话,身子一软险些摔倒。沈父停止冲进病房的举动,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妻子。
沈母死死地攥着他的手,嘴唇抿得没有血色。
“不在了?”
沈父铁青着老脸:“二十年的血都抽过来了,哪那么容易死?”
扭过头,沈父对着那个差点被掐死的医生怒斥道:“沈云谏给了你们多少钱?居然敢配合他对父母撒这种谎!”
“是怕我追究他将家丑外扬吧?”
“不孝子!”
医生刚被傅雪辞扔到地上,战战兢兢,欲言又止。这是傅氏旗下的私人医院,有些事不是他该细究的。
“沈先生本就失血过多,哪里经得住……”
医生不似作假的表情让傅雪辞如坠冰窟,一时间竟不敢进病房确认,只好无能狂怒,抬起手对着医生左右开弓。
“你还敢咒他!他不会死的!”
场面一片混乱。
沈父极力揽着浑身瘫软的妻子,冲进了病房,一把将白布掀开:“沈云谏,你演够了没有!你给我起——”
沈父的怒气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是震悚无措。
他怀里的沈母更是被山洪海啸般的惊惧和懊悔淹没,周遭的空气被隔绝,叫她张大了嘴巴还是无法呼吸。
纠缠许久的不安化作实质,脑海里不断回荡着的是儿子一声声细若游丝的“妈”。
那个“疼”字化作利刃,将沈母的心生剖开来。
他得多疼啊?
终于,沈母发出悲戚的叫喊声。
“云谏!”
病房外的傅雪辞听到了这凄厉的声音,因愤怒而爆红的脸瞬间惨白如纸,高高举起的手怎么也落不下来。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进病房的。
进屋时,沈父正努力将瘫倒在地的沈母扶起来,可她的双腿软得没有半分力气,怎么也站不起来。
最后,她趴俯在那具冰冷的尸体上。
豆大的泪水从眼眶滑落,砸到尸体的嘴角。
沈母颤抖着手抚摸着儿子僵硬的脸庞,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那一声“妈”竟是最后的呼唤。
再开口,声音沙哑得可怕。
“妈只是想让你救救阿风,你怎么就走了啊?”
“云谏,你醒醒啊。”
沈母将脸颊贴在儿子额头上,想给儿子一点温度,可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疼得不住战栗。
“妈妈再也不说你不乖了,别吓妈妈好不好?”
“云谏。”沈母泪眼婆娑。
她曾发誓要给儿子世上最好的一切。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开始觉得儿子不懂事,觉得儿子处处不如养子贴心,吝啬于给儿子一丝一毫的关怀。
甚至就在儿子清醒的最后这两天,她给儿子的也只有无休止的苛责。
如今,她的孩子死了。
那些不忍回忆的种种化作尖锐的碎片,随着呼吸,裹挟着名为愧疚的情绪狠狠割向沈母四肢百骸的每一根神经。
沈母想起儿子刚出生时,小小的,软软的,就是这样安静地待在她的怀里,她的心里漾着喜悦和感动。
她说过要保护好儿子的。
儿子却走在了她的前头。
还是她亲手将那催命的针头插进儿子的血管里。
“妈都对你做了什么啊?”
“云谏!”
傅雪辞直愣愣地盯着床上的尸体,在沈母肝肠寸断的哭泣声中,双膝重重地砸在了地上,心脏仿佛被无形的手来回揉搓,疼得她恨不能当场死去。
“云谏。”
傅雪辞膝行着向病床靠近,明明只有两三米的距离,偏偏遥远得怎么都无法到达。
她伸手想要触碰他,只摸到他冰寒刺骨的指尖。
这不是活人该有的温度。
悲伤将她瞬间摧毁击垮。
“你在跟我开玩笑对不对?”
“云谏,你怎么忍心丢下我?没有你,我会死的啊!云谏。”
“我们就快要结婚了啊!”
病房门口,沈听眠终于做好心理建设,想代替庄牧风来向哥哥道个歉,顺便质问一下他为何要将视频泄露出去,甚至想好了让哥哥在新闻发布会上承认那个视频是兄弟俩的恶作剧。
不然以后庄牧风该如何见人呢?
然而眼前这一幕让沈听眠始料未及,脑袋一阵阵发晕。
她哥哥死了?
沈听眠浑浑噩噩地走到病床边,不等靠近再看看哥哥一眼,地上的傅雪辞发现了她,如发了狂的野兽般站起来抓住她。
“是你害死了他!”
傅雪辞对着沈听眠的脸狠狠扇了几耳光:“是你抽干了云谏的血!”
沈听眠被打得牙齿都掉了两颗。她盯着傅雪辞,眸子红得几欲滴血,悲痛后悔化作滔天仇恨:“分明是你杀了我哥哥!”
“要不是你出轨阿风,哥哥不会死!”
“你这个不知廉耻的祸水!是你让他们兄弟俩反目!”
“住口!”傅雪辞失去了理智。
两人扭打在了一块,都对彼此下了死手。
最后是庄牧风的主治医生赶来中断了斗殴。他望着鼻青脸肿、遍体鳞伤的两位千金小姐,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庄先生他……还需要血。”
第十章
“血?”
傅雪辞从地上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医生。她被沈听眠打得皮开肉绽,猩红的血迹挂在嘴角上,衬得她宛若索命的修罗般。
“他还需要血?”
医生瑟瑟发抖:“庄先生本就患有再生障碍性贫血,这次又磕碰到了脑袋,自然是需要继续输血的。”
“他需要多少血才够!”
“是非要把云谏逼死不可吧!云谏已经死了!连死人都不放过吗!”
在看过那段视频之后,傅雪辞总算痛彻心扉地意识到庄牧风并非如往日所表现出来的那般柔弱无害。
而她居然为了这种阴险毒辣的男人,背叛了沈云谏。
医生琢磨明白了前因后果,吓得一激灵:“哪敢让沈先生输血啊?”
“沈先生本就身受重伤……”
傅雪辞喉间涌起腥咸味。
医生当时劝她不该让病患献血,是她执意如此!她不顾他的哀求,掐灭了他眼底最后一丝光芒。
他本来还有抢救的希望,偏偏她丢下他去看庄牧风。
是她亲手杀了此生挚爱!
他就这样孤独地死在这。
傅雪辞捂住抽痛的胸口,呕出一口血来。
“还回来!对,还回来。”精神有些错乱的沈母在看到傅雪辞喷出的那口血之后,不由得回想起了儿子说过的话,一把推开沈父,跑出病房。
傅雪辞此刻对庄牧风只剩下恨意。
难以承受的哀伤让她几乎无法行走,只好扶着墙,跟着沈母一起直奔手术室。
“开门!”
有了幕后老板发话,手术室的门被顺利打开。手术台上的庄牧风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正躺着装昏迷。
沈母看到了那即将输完的血袋,扑了上去,撕扯着针管,针尖划破了庄牧风的肌肤,刺目的血液喷涌而出,如毒蛇的信子般蜿蜒。
“这是云谏的血,还回来!”
沈母长长的指甲抓着庄牧风的伤口,剧痛钻心。
庄牧风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的表情太过狰狞,装作不经意地醒来,迷茫地望着四周:“这是哪?”
“庄牧风!”
傅雪辞哪还看不明白呢?庄牧风并没有到不输血就会死的地步。
他就是笃定了沈家人会让沈云谏输血,哪怕要不了沈云谏的命,也要沈云谏对她和沈家人失望。
“是你!你害死了云谏!”
“什,什么?大哥怎么会?”庄牧风嘴角肌肉抖动着,狂喜之情险些让他笑出声来,忙低下头佯装惊讶和伤心。
“唉,就算大哥推我下楼,我也没有怪过他。”
“没想到大哥反而害了自己,走得这么突然。”
“大哥不在了,从前的事就算了。以后我会代替大哥照顾好爸妈妹妹和雪辞。大哥在九泉之下,大概也希望我们能好好的吧。”
与庄牧风设想的反应不同,傅雪辞上前抬手就将他扇下床。
“代替!你配吗!”
庄牧风摔趴在地,错愕地捂着红肿的脸颊,狼狈地抬头望向眼前这个曾在他身下婉转承欢和他日夜厮混的女人。
“你就这么放不下大哥吗?他已经死了!”
庄牧风拍打着胸膛,哭诉道:“为什么我怎么都比不上大哥?就算他死了,你也看不到我。”
“我才是真心爱你的啊!”
傅雪辞残忍地笑了:“爱?你一个暖床工具,也配提爱!”
“我在你眼里,只是个暖床工具?”庄牧风惨然一笑,“傅雪辞,对,我是不要脸,可我是因为爱你才不顾一切!而你眼里圣洁的沈云谏刚苏醒就迫不及待把我推下楼梯,想除掉我,你心里还是只有他!”
傅雪辞竟不知他居然能这样理直气壮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她将视频点开扔到他身上。
“过去那么多年,你就是这样颠倒是非,抹黑云谏的吧?你自己好好看看!明明是你把云谏推下楼的!”
庄牧风满腹的怨恨委屈被视频里的画面骤然打散,只剩下震惊慌乱。怎么回事?楼梯口什么时候装了监控的?
他下意识看向疼他如命的沈母。
“没有了。”沈母疯疯癫癫地抱着空空的血袋哭,“云谏,他们全是杀人凶手,妈妈要他们付出代价。”
说着,沈母看向了庄牧风,作势就要抽血:“还回来,你还回来啊!”
庄牧风躲闪着,心沉到了谷底。
沈云谏可以死,但不能因他而死!
“报警吧。”
傅雪辞再也不想看这场闹剧,就要拨打电话将庄牧风送进监狱。
沈父慌忙制止:“不行!输血的事,我们全都撇不清关系,都得进去。”
“我管不了那么多!”傅雪辞抢回手机。
沈父豁了出去:“我刚答应让云谏娶王小姐,庄牧风杀了云谏,他就该去王家好好赎罪。要知道就是你们傅家,也不是王家的对手。”
“王家?”
傅雪辞浑身血液在顷刻间倒流:“云谏是我的未婚夫,要他另娶,问过我意见没有!你居然还想让云谏娶王琳!”
“他是个疯子!”
第 十一章
傅雪辞好歹是傅家家主,自然知道王家极力隐藏的秘密。
“那王琳打死打残两个未婚夫!”
“你要让云谏娶她?”
沈父急赤白脸:“王琳就算是个疯子,好歹不会给云谏戴绿帽。”
傅雪辞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偏偏她确确实实背叛了沈云谏。
她无法辩驳!
“你跟我说王琳是王家独生女,云谏娶了她将来就是王家家主。”
沈母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浑身发麻,指尖发颤,哀伤地望着丈夫,泪水无法自控地一颗一颗落下。
“沈世昌,你怎么能骗我?”
“舒窈,我没骗你。”沈父急忙解释,“王总答应云谏可以不用接触王小姐,王家只是想给继承人找个出身体面的生父,只要王琳做试管生下孩子,相当于整个王氏都是他的。”
“你就是想让儿子做生育工具!你要毁了他一辈子。”
沈母眼前又浮现女儿的尸体,不禁掩面而泣。
“我的孩子再也没有以后了。”
“沈世昌,你卖不了儿子了。”
沈父脸色异常难看,一双虎目瞪向庄牧风。
“你害死了云谏,去王家赔罪吧!”
沈听眠急得额头冒汗,插话道:“爸,你已经对不起云谏了,还要继续伤害阿风吗?阿风怎么能娶一个疯子?”
庄牧风膝行着来到沈父跟前,可怜兮兮地抓着他的裤脚哭求:“爸,我是您疼了二十多年的儿子啊。”
“我不要娶王小姐。”
“求求您了。”
沈父毫不留情地把脚抽了回来,老脸黑沉:“娶?凭你也配!”
“你就是送给王小姐的一个玩物!”
庄牧风面色灰败。
他不敢想象自己会被一个精神病患者如何折磨羞辱。他做了二十多年豪门阔少,金尊玉贵锦衣玉食,怎么能做疯子泄愤的玩物啊?
“雪辞,看在我们三年的情分上,你帮帮我好不好?”
“我会被王琳打死的啊。”
傅雪辞没有半分动容,那双阴恻恻的眼睛里闪着锋利的冷光:“你那么想代替云谏,就替他好好受着吧!”
傅家想买通王家人,让其在王琳耳边挑拨离间,往死里磋磨庄牧风,不难。
“庄牧风,我不会让你好过的!”
不可名状的恐惧自心间蔓延开来,庄牧风连骨头缝儿都透着寒意。
“怎么会这样?不该这样。”
“沈云谏死了,我才是沈家唯一的少爷,未来会是傅家和沈家的家主,怎么能跟一个疯子在一起?”
“我不要,我不要!”
傅雪辞并没有理会庄牧风的抗拒。
去不去王家,他说了不算。
暂时解决了庄牧风这一罪魁祸首,痛苦悔恨再次如影随形地出现,将傅雪辞的灵魂反复咀嚼吞噬。
她回病房强行将尸体带回了傅氏老宅,沈母见不到儿子受不住刺激打上门要抢,傅雪辞宣称沈云谏是她的丈夫,反锁在房间里,和尸体同床共枕。
最后是傅母从国外赶回来拆了门。
她命人将傅雪辞打晕,把已经腐败的尸体送去火葬场火化,傅雪辞醒来后又闹着要将骨灰葬进傅氏祖坟。
傅沈家闹得不可开交时,外界流言甚嚣尘上。
傅雪辞出轨未婚夫养弟,爱夫人设崩塌,尤其沈云谏当初照顾了她三年,很有可能是累狠了才成为植物人。傅雪辞劈腿一举可谓惹了众怒,一时间全网黑。
傅雪辞不在意名声如何。
她抢夺着沈云谏的骨灰。
最终,双方各退一步,沈云谏的骨灰葬在了公墓里。两家人又为墓碑上该刻“先夫”还是“爱子”二字而争执不休。
等尸体处理完毕,傅雪辞冲进沈家想带走沈云谏的遗物。
然而很多东西都被付之一炬了。
她居然无法在他的遗物中找到他们曾经在一起过的痕迹。
他早就知道她出轨了。
院子中央,还能看到残余的灰烬,他说过的那个“脏”字不断在心间回荡,到最后化作无数利箭刺穿胸膛。
傅雪辞疼得厉害,蜷缩在地,却无法缓解不适感。
“云谏!”
“傅雪辞,你看看这个。”
沈母走到了身边。她当了半辈子豪门太太,那精心保养了几十年的头发原本乌黑透亮,短短数日,竟添了大半刺眼的白。
沈母双目空洞,脸上纹路深刻,尽显疲态。
蓬头垢面的傅雪辞仰首,视线落在她的手上。她预感到了什么,心急促跳动着,颤抖着手接过了信件。
果然是沈云谏写的。
她打开,纸上只有寥寥几句话。
【爸,妈,眠眠,等我死了,就不再亏欠庄牧风了吧。】
【傅雪辞,我们结束了。】
【不属于我的,我都不要了。】
第十二章
信纸明明很轻,却宛若千万斤重的巨石,牢牢地压在心口,直到将人压垮。
傅雪辞跪趴在地,撕心裂肺地哭喊着。
“云谏!”
然而,他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她不得不痛心彻骨地意识到,从她选择背叛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注定会失去他了。
他早就不要她了。
傅雪辞捂着脸,野兽般的悲鸣溢出。
“云谏……”
沈母一言不发地弯腰将信收好,转身回屋。
夕阳下,沈母原本挺直的脊背伛偻,消瘦的背影落寞寂寥。
“我们都对不起云谏。”
“傅雪辞,用余生赎罪吧。”
傅雪辞不禁剖肝泣血,他们是沈云谏的至亲至爱啊!但凡他们当中有一个人在乎他,他就不会死。
挥之不去的愧疚感让傅雪辞哀痛欲绝。
她都干了什么啊!
傅雪辞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的家,只知道但凡有一丝清明,过往加诸在沈云谏身上的苦楚就恍若尖锐的锯子般在心上来回拉扯,鲜血淋漓还不停歇。
傅雪辞将自己封闭起来,用酒精麻痹神经。
直到从某一天起,她开始被光怪陆离的噩梦折磨。
梦境的背景并不局限于现代,还有古代、玄幻、武侠、乱世、末世、星际世界,包括上个世纪五六七八十年代……
不管在哪个梦境,她无一例外都是炮灰。
她一遍遍被利用、被背叛、被践踏。
似乎这是她无论如何也摆脱不了的宿命。
然而现实比梦境更可怕,傅雪辞无法面对亲手杀害挚爱的痛苦,宁愿沉沦在幻梦中,被一次次欺凌。
生理上的疼,总好过心理上的痛。
在惨死了千千万万次后,傅雪辞回到了梦境的起点,重新成为那个任人糟践的炮灰。梦里的她不要命般地反抗命运,承受着比原先还要沉重的屈辱和劫难。
傅雪辞仿佛是个局外人,可又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梦中人的苦痛。
梦境中的她最后改写了命运,感受到的不是喜悦,更多的是心酸。
傅雪辞幼年时目睹父亲死亡,母女俩被叔伯联合欺辱打压,她忍辱负重韬光养晦夺回了傅家家主之位。
她的心性不可谓不坚韧。
然而,她还是宁愿在那无数个梦境中顺应天命成为主角的垫脚石。放弃吧?这么辛苦又是为什么呢?
傅雪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次次被打倒,在她以为终于要放弃时,又一次次站起来。
她的心从麻木到动容。
一直走到最后一个梦境,两道灵魂被一股力道猛地抽出原主的身体。
她看到了沈云谏。
“云谏!”
“你终于来见我了?”
傅雪辞激动地冲向沈云谏,他的魂魄在她靠近的瞬间化作漫天星光,等她摔倒时,才重新聚合。
她碰不到、抓不住。
傅雪辞望着虚无缥缈的他,泪如雨下。
“云谏,别离开我。”
沈云谏双眸发光,语气雀跃:“我完成了所有任务,改变了三千炮灰的命运,也改变了你早逝的命格。”
“我可以回来找你了。”
“雪辞,我们一定会幸福的,对不对?”
“轰”一道惊雷在傅雪辞的脑海里炸开。她什么都明白了。梦里的“自己”就是沈云谏,他为了她穿越万千个的世界。
她连一个世界都受不了,他都挺过来了。
他是多么炙热纯粹地爱着她啊?
可她辜负了他!
她弄丢了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傅雪辞一次次试图抓住他,全都徒劳无功:“不!云谏!别走!”
“回来!云谏!”
沈云谏哀伤地低垂下眼眸,魂体逐渐透明:“傅雪辞,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再见了,傅雪辞。”
傅雪辞肝胆俱裂地看着他是如何从欢喜到悲伤,最后永远地离开了她。
“不要!云谏!”
“云谏!”
傅雪辞嘶喊着从睡梦中醒来,悲痛欲绝地发觉自己居然又回到了现实。
“云谏,我要找云谏。”
傅母冲进房间,又瞧见满地酒瓶,气得甩给女儿两巴掌。
“啪——啪——”
傅雪辞不肯消停,挣扎着站起来攥住傅母的双肩,双眼猩红:“妈,是云谏救了我,是他让我活了下来。”
“他有系统,他不会死的。”
“我要找到他!”
傅母推开傅雪辞,将手上的文件一把拍在她脸上。
“你先看看是谁害你做了三年植物人。”
傅雪辞顾不上脸上的疼,忙跪在地上抓起那份文件。她这三年来一直没停止查找当年车祸的真相。
要不是那场意外,她和沈云谏早就结婚了。
看到种种证据指向的人,傅雪辞目眦欲裂。
“果然是他!”
第十三章
“妈,你三年前就查到了眉目?”
傅雪辞并不意外车祸的始作俑者是谁,让她诧异的是母亲的刻意隐瞒。
“当年你遭遇车祸,危在旦夕,太多人虎视眈眈试图蚕食傅氏,我要撑起集团,一直没有多余的精力细查。”
“后来,你醒了。”
傅氏全力调查,查到了庄牧风身上,恰好这时他成了傅雪辞的情夫。
“庄牧风的目标本是云谏,撞到你是意外。”
“你算是受云谏牵连,可云谏对你一心一意,最后更是为了照顾你累成了植物人,我不能劝你抛弃他。”
“但傅家不能绝后。万一他一辈子不醒呢?”
“所以!你想着先让我跟庄牧风生下孩子对不对?”
傅雪辞握紧了拳头:“要不是庄牧风从中作梗,我和云谏的孩子早就出生了,云谏也不会离开我!”
傅母面色不太好看。
“总归你和他们都不可能了,与其在这里醉生梦死,不如好好和庄牧风算算这笔账。”
“据我所知,他可没有被送进王家。”
“沈家竟敢!”
愤怒和不甘在傅雪辞的胸膛中肆意翻腾。
庄牧风害死了沈云谏啊!沈家狠心逼迫亲生儿子娶王琳,居然舍不得庄牧风这个养子!
傅雪辞当即驱车赶往沈家质问。
得到的结果却是沈听眠怀孕了。
“怀孕?”
傅雪辞脑子还没转过弯来,冷笑道:“骂我不知廉耻,最后你们沈家的宝贝女儿不照样跟男人上了床?连孩子的搞出来了!”
“呵,我才不管沈听眠怀几个孩子,庄牧风必须给我滚去王家!”
“你们沈家好得很,还敢将人藏着。”
“别妄想就这样不了了之!”
傅雪辞忍着不适伸手就要去抓庄牧风。
“跟我走,去王家。”
怎料沈听眠反手就将庄牧风拉了过去,以保护的姿态把他挡在身后。
傅雪辞黑脸:“沈听眠,你给我滚开。”
“庄牧风必须去王家赎罪!”
傅雪辞下手毫不留情,就要粗暴地拖走庄牧风。
沈听眠又要护着肚子,又要护着庄牧风,急声道:“傅雪辞,你发什么疯?你把阿风带走了,我的孩子怎么办?”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
一旁的沈父臊红了老脸,恨得直咬牙:“这逆女怀了庄牧风的种!王家那边觉得我们故意恶心作践王小姐,大怒,沈家损失惨重。”
傅雪辞简直不可置信,利剑般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沈听眠的腹部。
“他害死了你亲哥哥!”
“你居然和他睡了?沈听眠,你丧心病狂!”
“你让我怎么办?我怀的是阿风的亲骨肉。”沈听眠恼怒道,“我没有哥哥了,你还要我的孩子没有父亲吗?”
“你不配叫云谏哥哥!”
“兄妹乱伦!我沈家的脸都被这两个畜生给丢尽了!”一旁的沈父越想越气,憋屈不已的他骂骂咧咧。
傅雪辞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再也受不住,挥手就要打沈听眠。
沈父拦在前面:“你就是打死他们又有什么用?云谏已经死了!沈家被王家整得元气大伤,再也折腾不起了。”
“何况听眠认定了庄牧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沈家唯一的继承人,庄牧风这个当爹的要是出事了,你让听眠母子怎么办?”
“这事就先这样吧。”
“先这样?”
傅雪辞为沈家人的凉薄而心寒:“云谏被庄牧风害死了!你作为云谏的父亲,居然同意让沈听眠生下杀人凶手的孩子?你们不配做云谏的家人!”
别墅外邻居们闻声赶来,议论纷纷指指点点。
向来最爱体面的沈父老脸通红,抬不起头来。
“先进屋说吧。”
傅雪辞将沈父的手甩开,阴森森的目光冷冷地注视着他们,从牙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来。
“从此,沈傅两家不死不休!”
第十四章
沈氏实力原本略逊傅氏一筹,这才能忍受他同时和兄弟俩纠缠不清,最后还上跟着要让庄牧风娶她。
后来,王氏在王小姐一事上被接连戏弄两回,狠狠收拾了沈氏一顿。
饶是如此,沈氏如今实力竟与傅氏不相上下。
傅雪辞宠夫狂魔人设崩塌,又终日酗酒、不理公务,野心勃勃的叔伯们卷土重来,傅氏集团内忧外患。
偏偏就在这时,傅雪辞向多年盟友沈家宣战。
两家利益牵扯颇深。
沈氏集团伤筋动骨,傅氏集团也落不到好处。
傅雪辞不管不顾,像条疯狗般紧咬着沈家不放,而沈听眠为了保住自己的丈夫,也不曾心慈手软。
就在沈傅两家两败俱伤时,沈云谏已成功借孟氏集团大少爷孟旭升的尸体还魂三个月。
画布前,狸花猫慵懒地窝在脚边。
沈云谏专注地创作着,不知疲惫。
【宿主,孟旭升懵懂如幼童,在美术方面却颇有天赋。孟家人特地聘请了数位国际著名大师来教授他学习素描、国画、油画、水彩画……】
【孟大少十数年如一年的绘画技术已经融合在肌肉记忆里。】
【你又何必这么辛苦呢?】
沈云谏没有停下手中的画笔,认真地作画:【系统,这些技能终究不是我的,只有不断练习,才能融会贯通地运用。而且,我想把过去的三千个小世界里发生的故事画下来。】
那三千个被主角践踏无辜惨死,奉献魄力许愿改变过去的人。
他们都是至纯至善之人。
【他们应该被看见。】
“阿旭。”
夜深了,孟母端着一杯温牛奶进了门,温柔慈爱的目光始终落在儿子身上,轻声道:“阿旭,该休息了。”
“谢谢妈。”
沈云谏接过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
刚清醒时,沈云谏很不适应,不敢叫孟母“妈”,是孟母无微不至的母爱让他卸下了心防。
他很幸运,能在孟家重获新生。
沈云谏起初曾问过原主的去向。
【孟氏夫妇半生行善,他们的功德庇护着孟旭升转世投胎到了另一个幸福富足的家庭中,宿主不必担心。】
【系统打点过天道,孟家人不会察觉异常。】
【从此,宿主你就是孟旭升本人。】
孟母出神地望着儿子,怜爱地摸了摸他细软的发顶:“阿旭,你从前心智宛若孩童,妈妈总担心等将来我和你爸爸百年之后,你妹妹护不住你。”
“就算妹妹能护你,等以后妹妹有了自己的家庭,又有多少精力照顾你呢?”
“妈妈实在放心不下你。”
“好在上天垂怜。”
孟母哽咽了一下,美目中氤氲着层层莹光。
望着儿子清澈透亮的眸子,孟母潸然泪下:“阿旭,你终于长大了,妈妈以后就是不在了,也不用担心你会被欺负了。”
感受着孟母蓬勃的爱意,孟旭升心头一酸。
第一次鼓起勇气抱住她。
“妈。”
孟母怔了下,又哭又笑,用力地回抱住儿子:“阿旭,妈妈的孩子,妈终于等到今天了。”
门外,父女俩听到动静赶到。
孟父红着眼眶上前,将妻子揽到怀里:“好了,好了,阿旭能恢复正常是好事,别哭哭啼啼的了。”
孟母哭得越发厉害:“我就是心疼阿旭。”
“我们家阿旭背后不知道被多少人嘲笑是傻子,就像王家千金,王家行事狠辣,依然有人议论王琳是疯子。”
孟父心疼地擦拭着妻子脸上的泪水。
他安抚道:“瑶瑶,我们的阿旭已经好起来了,以后谁敢再说阿旭是小傻子,我孟振朝与他势不两立。”
孟倚薇抬脚走了进来。
“既然哥哥好了,那咱就带他出去遛遛呗。”
“让大家好好看看,我哥哥才不是傻子。”
“你这孩子!”孟母气得轻轻拍了孟倚薇肩头一下,“什么叫‘遛遛’?你哥哥又不是驴子和马。”
孟倚薇赶紧撒娇讨饶:“妈,妈,我错了,我错了。”
“是带哥哥出去惊煞众人。”
孟倚薇抓着母亲的手,满脸骄傲:“妈,您不知道,董事会看了哥哥的画作之后,简直惊为天人,催着我赶紧把版权买下来。”
“他们一致决定要将漫画印刷出册,发行出去,说一定会大爆。”
“要是他们知道作者是哥哥,不得吓死啊?”
闻言,孟母不禁抹了抹眼角的泪水。
“我的阿旭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眼前这一幕让孟旭升心灵一阵阵颤动。
他本来已经不再对亲情抱有期待了的。
原来,被在乎的感觉这么好啊。
孟旭升下定了决心。他一定会替原身守护好孟家,谁都无法伤害他的家人一分一毫。
“最近倒是有不少拍卖会、音乐会,但是规模都太小了。”
孟母又操心起了儿子痊愈后在圈子里的第一次亮相:“唉,都没来得及给阿旭置办合身的西装。”
孟父想到了什么:“下个月是萧家老爷子八十大寿,容城各界名流都会到场,不如咱带阿旭过去?”
“可以。”孟母拍手一笑,“到时候大家就知道阿旭已经康复了。”
“说起来真是巧了,萧家家主萧枕音也是三个月前突然就清醒了。”
“跟咱阿旭差不了几天。”
【萧枕音?】
听着这熟悉的名字,孟旭升不免恍然。
第一个世界里觉醒的那个反派NPC,后面每一个世界都会化作不同角色出现在他身边。
她的每个名字都带着“音”字。
巧合吗?
第十五章
傅雪辞冲进书房时,年近六旬的傅母正在殚精竭虑地收拾她留下的烂摊子,拼命挽救岌岌可危的傅氏。
见到这不争气的女儿,傅母怒火攻心。
“我把车祸真相告诉你,是给你找点事做,不是让你与沈家为敌!”
“你是要把整个傅氏都搭上吗?”
傅雪辞充耳不闻,焦急地将手上的书递到母亲面前,催促道:“妈!你快告诉我,这漫画的作者是谁,在哪!”
傅氏拥有规模不小的漫画平台,是傅氏的主营产业之一,在与沈氏的商战中,靠着强有力的粉丝团存活了下来。
如今却遭受孟氏集团的冲击。
原本,孟氏的重心不在漫画。
傅母没好气道:“这系列漫画是孟氏近期主推的项目,我特地买来看了,故事精妙绝伦,画技鬼斧神工。傅氏的那些签约作者就是想模仿都模仿不来。”
“作者是美术界新星,笔名风起云间。”
“风起云间?”傅雪辞激动得双眼放光,“是他!”
“他回来了!”
“你怎么会认识他?”傅母惊讶,“外界都说风起云间就是孟氏集团的大少爷孟旭升。”
“如果傅氏能签下他的哪怕一本作品,说不定就能解决当前的困境。”
“只是很可惜,孟大少哪会跟傅氏签约呢?”
思及此,傅母剜了傅雪辞一眼,恨铁不成钢道:“人家孟大少痴傻了二十多年,刚恢复神智就成为天才画家。”
“你二十八岁了,只会惹事!”
一想到这,傅母就恨得深沉。
但凡傅雪辞没劈腿呢?庄牧风三年前就被送进监狱,她现在也能跟沈云谏修成正果了。
“说到底,是你自己把事情搞得一团糟!”
然而傅雪辞沉浸在找到爱人的喜悦当中,捧着漫画书不知道在哭还是在笑。
傅母更气了:“同样是成为植物人,人家萧家家主萧枕音刚苏醒不到四个月,就把萧氏打理得井井有条。”
“你这三年都在做什么?”
“萧枕音?是她!她果然追来了!”
傅雪辞像是被什么刺激到了般,惊恐万状地喊道:“不能让那家伙见到云谏!孟旭升在哪?我要见他!”
傅母狠狠蹙眉:“云谏已经死了!”
“孟旭升就是云谏!”
傅雪辞抓着那本书,那里面画着的全都是她在梦里经历过的,或者说是沈云谏真实做过的三千个任务。
只有沈云谏才能画得出来。
“我要见他,我要求他原谅!”
傅母吓出了一身冷汗:“我看你是伤心过度失了智了。孟家的大少爷跟沈云谏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就是他!”傅雪辞脸上带着激动和狂热,亢奋不已地要往外冲。
傅母简直身心俱疲。
她命人强行将傅雪辞关了起来。
“放我出去!我要见云谏!”傅雪辞宛若狂暴的野兽,将房门踹得震天响。
“妈!我要云谏!”
“云谏!”
“啊——云谏!”
傅母扶着抽痛的额角:“当年你爸横死,我无暇顾及你,是云谏陪着你走出阴影。我知道他对你来说很重要。”
“但云谏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他火化。”
“你别闹了,雪辞。”
“妈!云谏没有死,你放我出去。”傅雪辞在房间里跪地磕头,“云谏还在等我啊!妈!”
“他那么爱我,他不会丢下我的。”
“妈!”
傅母怎么会相信这么荒诞的话呢?越发肯定女儿这是精神错乱了。
傅母压制着内心的哀痛:“雪辞,你先好好冷静冷静吧。”
“妈是为了你好。”
“你要是惹孟大少不喜,傅家保不住你。”
第十六章
“哥哥,别怕,有我在呢。”
前往萧家老宅的车内,孟倚薇见哥哥全程沉默,耍宝似的挥了挥手:“谁敢惹我哥哥不高兴,看我不扇他!”
孟旭升失笑:“我不是害怕。”
“我只是在想,那位萧家家主,刚好也是三年前成为植物人的。”
“也?”孟倚薇挠了挠脑袋瓜,“还有谁?”
孟旭升心一滞。
他怎么这么不小心?
“我知道了!”孟倚薇恍然大悟,“哥哥你指的是沈大少吧?最近这几个月,沈傅两家的事确实传得沸沸扬扬的。”
孟母略有耳闻:“听说那孩子出院当天夜里就被养兄弟从楼上推了下来,还被家人和未婚妻逼着抽血,不治而亡。”
“事情曝光后,沈家力保养子。”
孟母摇了摇头:“沈家口口声声说那养子的父亲对他们的儿子有救命之恩,难道沈大少就该为此付出生命吗?”
“说起来,那养子这般心狠手辣,很难想象他父亲竟肯豁出命救雇主家的孩子。”
“我看二十多年的车祸说不准有什么蹊跷。”
孟旭升不免失神。
当初身为局中人,他只顾着伤感、不平,如今细想,沈家人对庄牧风的偏爱是因为庄父救了他的性命。
可庄父当真救了他吗?
“好了,不说这么沉重的事情了。”
孟倚薇岔开了话题:“说起萧家家主,那可是个绝地反杀的传奇人物。”
“她父母是商业联姻,感情不和,萧夫人怀孕以后,她爹萧财龙就堂而皇之地跟初恋住到了一起。”
“萧夫人产后抑郁自杀,萧老爷子坚决不许萧财龙外面的女人进门。”
“那对母子一直心怀怨怼。”
孟倚薇滔滔不绝地讲述着萧家的八卦:“萧枕音出意外,就是那私生子设计的。”
“萧枕音醒来之后,雷厉风行地夺回了萧家家主之位,将她那个好弟弟送进监狱,判了个无期徒刑。”
“渣爹都被气中风了,哈哈。”孟倚薇乐不可支,像是看了场现实版豪门逆袭打脸爽剧。
孟母颔首:“这些年多亏了萧老爷子,萧家偌大的家业才没有落到那私生子手上。”
“萧家家主很重视老爷子的大寿。”
“老爷子其实是个严肃古板的性子。”孟父搭话,“那孩子挺不容易的。”
孟旭升安静地听着萧枕音三言两语就被概括的人生经历。
这些语句背后是沉甸甸的过往。
不知道萧枕音是不是就是第一个世界里觉醒的反派。若是,他总算明白她为何有着那样偏执的性子了。
就因为他无意间在雪夜里救了她,她就放弃灭世,纠缠了他三千世。
她没有拥有过爱,才会那么渴望爱。
抓住一点温暖,说什么都不肯放手。
孟旭升正思索着,车停在了萧家老宅门口。
萧家可谓门庭若市。
萧枕音以雷霆手段坐稳了家主之位,带领着萧氏集团更上了个阶梯,不管有没有收到请柬,宾客们都挤破了脑袋过来贺寿。
在这几个月里,孟氏同样处于话题中心。
宾客们对孟家这位生来痴傻,一夕之间恢复清醒,翻身成为天才画家的大少爷很感兴趣。
车辆还没停稳,目光齐刷刷地聚集过去。
“这位便是孟家大少爷孟旭升了?”
“这举手投足,这刻在骨子里的贵气,一看就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
“刚恢复清醒,短时间内没办法学习这么多社交礼仪吧?”
“说不准人家根本就没傻,之前不爱参加宴会是一直在构思剧情,要不然怎么能一下子画出那么好的作品呢?”
“孟大少不是傻,是奇才!那些画不是一般人能画出来的。”
“对呀,人家可是艺术家呢。”
“所以说这就是人言可畏,人家孟大少只是想要居家潜心创作,就有人在背后蛐蛐说什么孟家生了个小傻子。”
“流言太可怕了。”
孟旭升在宾客们心中的形象瞬间逆转,豪门太太们热情地跟孟母攀谈,旁敲侧击地介绍起自家单身的闺女。
还有不少世家千金主动搭讪孟旭升。
孟旭升礼貌从容地应对着,正当与一位端庄得体的小姐交谈时,一道分外灼热的视线直戳戳地落到了他身上。
回首望去,孟旭升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眸。
是她。
第十七章
【系统,萧枕音是她吗?】
萧枕音以及那三千个世界里的她都长得各不相同,但她们的眼神是一样的。
都透着近乎疯魔的深情。
可她怎么会来到现实呢?
系统坦白道:【没有所谓的现实,这方世界和那些小世界一样,皆由小说幻化而成,你和萧枕音都是炮灰背景板。】
【原来,我也是炮灰吗?】
孟旭升心生不甘。
凭什么作者寥寥几笔就轻易书写了他们悲剧短暂的一生?
他们不是纸片人,有血有肉会疼会流泪。
【有主角自然就有配角。只不过有些主角三观不正,残害无辜配角,导致小世界怨气冲天、濒临崩坏。】
【主神这才绑定任务者,前去修正剧情。】
系统语气带着后怕:【我也是才知道萧枕音的魂魄散落三千世界,原本是打算灭掉每一个小世界,再毁掉主神的。】
【可她遇到了你。】
【每次爱上你后,她就会觉醒前面碎片的记忆,到最后拼凑完整,回到这里。】
【准确地说,反派不是追了你三千世。】
【她是每一世都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你。】
孟旭升的心灵为之一颤。
在那数千个世界里,他坚定又执着地奔赴着唯一的目标——与傅雪辞团聚。
在看不见的角落,有这么一个人,同样深沉地爱着他。
系统担心萧枕音因爱而不得而又一次黑化,助攻道:【因为你,反派放弃灭世千千万万次,并再一次试着爱这个人世间。】
【她不像傅雪辞,她很在乎你。】
泪光在孟旭升眼底闪动。
他们都执着地爱着一个不值得被爱的人,他们都是爱情中最傻的傻瓜。
系统读到了宿主的心声:【怎么就不值得被爱了?你敢爱敢恨、坚韧不屈,最适合做这种疯批的救赎。赶紧把傅雪辞那个渣女从你心里扔出去,让萧枕音搬进去。】
孟旭升刚形成的伤感情绪被系统搅散了。
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萧枕音。
他对她更多的是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从而心生愧疚和怜惜。
这不算爱。
在全心全意爱过一个人后,又哪里那么容易爱上另一个女人呢?
系统急得团团转时,萧枕音走到了孟旭升的跟前。出乎意料的,她并没有当场相认,展开猛烈的追求,而是主动邀请他跳今夜宴会的第一支舞。
大手揽在女人纤细柔软的腰肢上,另一只手握着她白皙细腻的柔荑。
他们在宴会中央随着音乐起舞。
望着这双熟悉的眼眸,感受着她平静的面容底下滚烫蓬勃的爱意,孟旭升回想起了她一世世默默守护他的场景。
他竟觉得无比安心。
原来,被沈家人和傅雪辞弃若敝履的他,也可以成为别人珍而重之的至宝。
“该说不说,萧家家主跟孟大少蛮般配的。”
“两人都是差不多时间恢复,说不准就是命中注定、天作之合呢。”
“真是一对璧人啊。”
宾客们的窃窃私语传到孟家人耳边。
“老沈。”孟母扯了扯丈夫。
孟父扶须思索:“许是最近咱们阿旭的作品爆火,萧总想跟孟氏有什么商业上的合作,这才主动向阿旭示好?”
“万一……”
孟父安抚性地拍了拍妻子的手:“萧总才能出众,是个不错的好孩子。”
孟倚薇双手捧着下巴,星星眼:“我很快就会有嫂子了吗?对方还是容城顶级豪门的家主诶。”
“别胡说。”孟母吓得赶紧制止女儿,“人家萧总或许并没有这个意思。”
孟倚薇挽着母亲的手:“哎呀,妈,我这是替哥哥开心呀。”
“哥哥能入萧总的眼,是好事嘛。不管怎么样,我可不会像沈听眠,把自己的亲哥哥给坑死,最后还跟凶手搞出娃来。”
“哪有那样当妹妹的啊?”
孟父唏嘘不已:“沈家曾是一流豪门,这才几个月?就落魄成末流豪门,都无颜参加萧老的寿宴了。”
“沈世昌汲汲营营大半生,落得这般下场。”
一家三口正说着,舞池中一曲毕。
萧枕音的手并未及时从孟旭升健硕的肩膀上挪开,掌心隔着薄薄的衣裳与紧实的肌肤相贴,传递着暧昧的温热。
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凝望着他。
“这一世,我该叫你阿旭吗?”
她果然还记得那三千世的故事,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孟旭升动容。
她有着一双狭长深邃的凤眸,在旁人面前噙着冷意不怒自威,而看向他时总是盛满了浓烈到化不开的深情。
他拒绝了她千千万万次。
或许,这一世结局不同。
在萧枕音期待的目光注视下,孟旭升缓缓抬手,微凉的指尖轻轻触碰着她眼角的泪痣。
“好久不见,阿音。”
萧枕音激动得眼眶通红、身子发颤。第一世他是当朝太子,她是雪地里的小乞丐,他救了她,给她取名阿音。
三千世了,他终于再次听到这个称呼。
阿音。
萧枕音还记得那时她成为王朝第一个女将军,与敌军殊死一战,拼死保住了他的江山,她强撑着凯旋,满血血污地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好温暖啊。
后来的每一世,她都用生命守护他。
这是她的太子殿下,她的光和救赎。
恢复全部记忆回到现实之后,她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真好,他还在。
萧枕音有太多的话想跟她日思夜想的太子殿下说,不等先好好组织一下语言,宴会角落里传来歇斯底里的叫喊声。
紧接着,一道身影直奔他们而来。
“云谏!”
第十八章
听闻孟家大少将出席萧家寿宴,傅雪辞费尽了心思才逃出傅家老宅,来到这,脚上的鞋子都跑掉了一只。
她终于见到了爱人。
而眼前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傅雪辞的双目。
他就这样站在另一个女人的面前,旁若无人地深情对视着。那个女人就是化成了灰,傅雪辞也认得。
在那些小世界里,萧枕音阴魂不散地追求了他三千次。
傅雪辞再也克制不住,冲了出来。
还不等靠近他们,将爱人抢回来,就被保镖眼疾手快地摁在地上。
傅雪辞扬起脑袋看他,泪流满面。
“云谏,我总算体会到了你的感受。”
“以为终于要团聚,却眼看着爱人和别人在一起,这种感觉一点都不好受。”
萧枕音脸色黑沉如墨。
就是这个女人!
傅雪辞仿佛感受不到那股冷冽的杀意,涕泪横流地哀求着:“云谏,你别不要我,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萧枕音语气冷森:“傅家主,请自重!”
“云谏我错了!是我伤害了你。”傅雪辞猛地抽出手,“啪啪”扇自己两耳光,赌咒发誓,“以前是我太自私,要是我再做对不起你的事,就让我不得好死。”
“我已经跟庄牧风断绝一切关系了,我还发动傅家全部势力绞杀他。”
“我爱你啊!云谏。”
孟旭升眼神无波无澜,好像她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傅家主认错人了。”
傅雪辞拼命挣扎:“当初是庄牧风趁我喝醉酒爬上床的,我不是故意的!”
“第一次是意外,后来呢?”萧枕音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冷嗤:“人与畜生的区别在于,人用精神意志支配行为,不会任由欲望和本能操控。”
“连这点寂寞忍不了,有什么资格说‘爱’?”
“我只是犯错了而已,我可以改!”傅雪辞大喊,“云谏爱的是我!他可以为了我穿越三千个世界,怎么可能放弃我?”
萧枕音周身瞬间聚集起滔天的寒气。
不是嫉妒,而是心疼。
他一腔真心竟错付在这狗东西身上。
“胡言乱语!”
孟母再也坐不住,眼神淬冰:“傅雪辞,我看外界传闻不假,你是真得了失心疯了。沈大少早就被你逼死了!”
“我家阿旭与你有什么干系?”
“再敢纠缠,傅氏就别在容城立足了。”
傅雪辞痛苦不已地对着孟旭升的方向嘶喊。
“不,云谏,你说话啊。”
“云谏!”
“傅雪辞!”闻讯匆匆赶来的傅母撞见这一幕差点没当场昏厥过去。
她一把揪住傅雪辞,抬手就是两巴掌。
“啪——”
“啪——”
孟母面色含霜:“傅太太,令爱吓到我家阿旭倒是小事,惊扰了萧老爷子的八十大寿,傅家担待得起吗?”
傅母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同时得罪萧孟两家,对于傅家如今本就的风雨飘摇的处境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傅家说不定将不复存在。
“混账东西!”
傅母抓起傅雪辞,让她跪好。
然而傅雪辞只顾着哭求:“云谏,你别不要我,我真的知道错了。”
傅母眼前一阵阵发黑。
那本就佝偻的脊背越发地弯了,满头白发的她强撑着不敢倒下,颤颤巍巍地挨个向萧孟两家赔礼道歉。
因着萧夫人的婚姻悲剧,萧枕音对男女之情一向敬而远之,如今老爷子眼瞧着自家搞不好要孤独终老的孙女居然跟孟家小子有了点苗头,男方还是个才子,样貌、出身、品行都没得挑。
萧老爷子简直满意得不行,怎么会允许小小的傅家欺负他未来孙女婿?
萧老爷子严厉敲打警告了傅家。
傅母局促地站着,连连赔不是。
“萧老放心,傅雪辞绝不会再出现在孟大少的视线当中。”
等坐上车,傅母仿佛一下子又老了十岁,就在几个月前,她还是高贵端庄的傅太太,如今却形同老妪。
“妈,他就是云谏,你也认出来了,对不对?”
傅母机械般转头,忧愁又绝望地看着疯魔的女儿。
她连声音都苍老了几分。
“若是放在从前,你把对沈云谏的感情寄托在孟大少身上,我是乐见其成的。”
“傅家尚未落魄,孟大少还是痴儿,你们也算登对。”
傅雪辞崩溃叫喊:“妈!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就是云谏!是我的丈夫啊!”
“我们本来六年前就该结婚了的,甚至是四个月前……”傅雪辞心如刀绞,“我们也差一点就能结婚了。”
“那你当初又何必出轨!”
傅母痛心疾首:“拿不起,放不下。你怎么就把自己的人生过成了这样?”
傅雪辞抱着头痛苦地哭嚎着。
“云谏!云谏!”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傅母又是心疼又是怒其不争,最后语重心长道:“孟大少不是你可以肖想的。傅家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傅家了。现在别说萧家,单单孟家都能摁死我们。你继续这样,只会毁了傅家。”
“这可是你爸毕生的心血啊。”
傅母话还没说完,傅雪辞先失去了意识。
傅母索性让司机将车辆掉头,直奔医院,本意是带女儿检查一下身体,好好瞧瞧她是不是真的精神错乱了。
怎料,医生给她带来了可怕的噩耗。
“傅总身体各项数据急剧下降,不知道哪天就会一睡不醒了啊。”
第十九章
寿宴过后,萧枕音先将小迷妹孟倚薇约出来,几番投其所好,两人很快就成为同睡一张床的闺中密友。
同时,萧氏与孟氏合作好几个项目,个个赚得盆满钵满。
孟父本就对萧枕音很是欣赏,这下子更是恨不能赶紧把儿子打包送过去了。
至于孟母,她的小姐妹正好是萧枕音的堂姑,萧枕音没少让姑姑在她未来婆婆面前美言几句。
堂姑想要与主支打好关系,自是不遗余力地促成亲事。
听多了,孟母便也觉得萧枕音是个绝佳的儿媳妇人选。
之后,萧枕音借口喜欢猫登堂入室。
孟旭升怀里抱着狸花猫,捏着它山竹般的小爪爪,笑道:“堂堂萧家家主,要什么样的猫没有,非得天天来看它?”
萧枕音并未掩饰眼底那强烈的情意。
“因为,独一无二。”
孟旭升抬首,对上了女人那如星空般深邃神秘的眼眸,俊俏的脸颊不自觉地染了抹红色。
萧枕音的心随即泛起了浓浓的暖意。
她的太子殿下真美好啊。
突然,萧枕音注意到男人的头发上粘上了几根猫毛。她不自觉地抬手,当指尖落在男人的发丝上时,一股更加强大的电流在她体内肆意流窜。
等缓过神来,萧枕音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实在冒昧唐突。
正要道歉,她发现了什么,不禁笑弯了眉眼。
刚刚,他没有抗拒。
这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意味着她终于慢慢地入侵到了他的心里。三千世了,萧枕音很有耐心,她相信自己会有那么一天,霸占她的太子殿下的全部身心。
萧枕音磨蹭到晚上八点才走,前脚刚走,后脚又上门。
孟倚薇揶揄道:“这么难舍难分,音音姐,干脆选个日子把婚订了吧。”
“我等着喝哥哥嫂嫂的喜酒呢。”
孟母无奈地点了点自家女儿的脑门。
“你这孩子。”
“妈还没准备好聘礼呢。”
听孟家人这口风,萧枕音羞得双颊绯红,差点转身冲出去狂跑十圈,但她这次上门是为了给孟旭升送文件。
“阿旭,这是你让我查的事情。”
傅雪辞刚在寿宴上大闹一通,称他就是“云谏”,孟旭升不太方便借用孟家的势力调查沈家的陈年旧事。
他索性拜托她帮忙。
萧枕音猜得到他的确就是沈云谏,想着他所经历的种种,又是愤怒又是心疼。
“当年那场车祸是庄牧风的父亲刻意为之。”
萧枕音小心留意着他的表情变化。
“车祸前几天,他查出了胃癌晚期,放心不下幼子,索性制造了这场车祸,用命让沈家欠他一个天大的恩情。”
“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沈家如此本末倒置!萧枕音对自己的前任岳父岳母小姨子没有半点好感,只有深重的恨意。
他们怎么敢的!
孟旭升颤抖着捏着那份文件,他终于查清了真相,愤怒、不甘,万般情绪交加。
“阿旭,你还好吗?”
孟旭升眼泪汪汪地望着她,最后埋首在了女人的肩头,小声地抽泣着。
泪水浸湿了女人的衣裳。
闷闷的嗓音传出,带着令人心碎的委屈和释然。
“阿音,我不欠他的。”
第二天,庄父当年故意伪造车祸的证据摆在了沈父和沈听眠的案头。
包括庄牧风在校期间排挤孤立抹黑霸凌沈云谏的证据。
一并呈上。
第二十章
沈家。
在看了那令人发指的桩桩件件后,饶是沈父的心再冷硬,也忍不住怒气填胸。
“庄牧风!我以为你是为了傅雪辞才跟云谏翻脸,使计害死他,没想到你从小学起就开始霸凌云谏。”
沈父拍打着桌子,唾沫横飞:“因为你,我大半辈子打拼出来的事业付诸东流,沈家受尽了耻笑。”
“沈家这么多年竟养了你这条毒蛇!”
庄牧风不以为意:“听眠肚子里怀着我的孩子,就算我欺负过沈云谏又如何?还能杀了我给他赔罪不成?”
“别忘了,王家是你自己招惹的。”
“沈家走到今天,是你无能,斗不过别人,怨不得我。”
“何况。”庄牧风又一次使出杀手锏,“我爸是为了沈云谏才死的。”
“沈家欠我的,几辈子也还不清。”
沈父脸色越来越黑,最后当场摔了椅子:“你还好意思提!二十几年了,我沈世昌被你们父子俩耍得团团转!”
庄牧风被沈父的反应吓得心头一沉。
什么意思?
“啪——”
沈父将证据甩到了他面前。
“你自己看看!”
庄牧风好奇地捡起文件,待看清楚上面的内容,吓得连连后退。像是拿到了什么可怕至极的东西,一把将文件扔掉。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是这样?”
庄牧风痛苦地捂着快要炸开来的脑袋。
“沈云谏没有害死爸爸,是爸爸故意让他遭遇车祸。”
“怎么可能!”
然而真相就摆在眼前。
父亲无辜伟岸的形象彻底破裂,支撑着他活下去的恨意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和无措。
二十几年了,他无时无刻不活在对父亲的怀念和对沈云谏的仇恨当中。
现在告诉他这不堪的真相?
他一直以来都恨错了人、报错了仇?
“不好啦!小姐出事了!”
管家着急忙慌地跑进来通报。
等庄牧风闻讯连摔带爬地赶到时,沈听眠正死死地抓着那份同样的证据,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直直地瞪着他。
庄牧风眼睁睁地看着腥红的血液在她身下蔓延开来。
就像当初傅雪辞遭遇车祸,以及沈云谏坠楼时那样。
他这辈子做了太多错事。
这是他的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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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没浪费会员费,看到了篇故事情节不错的短剧了[笑着哭]
这个不错,感觉和那个哑巴男主的是同一个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