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国,医院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这里是救死扶伤的神圣场所,但有时候也会成为不法之徒罪恶的渊薮。
医生、护士被称为“白衣天使”,因为他们救死扶伤,妙手回春,可以帮助人们减轻病痛,甚至起死回生。
然而医院的性质又比较特殊,许多公立医院实际上是政府主导的带有一定公益性质的医疗机构,医院的主要领导有行政级别,有的级别甚至高得超出普通人想象。
比如地级市三甲医院的院长,其行政级别可以高到正处级,和区长的级别相当。而副省级城市三甲医院的院长级别更高,为副厅级,和地级市副市长一个级别。
副厅级是什么概念?就是一个人口几百万的大城市里不超过100个副厅级干部,一般人根本连他办公室的门都进不去,属于妥妥的“大领导”,别说普通人难见一面,就算是社会上有一定身份的人想见都得通过“关系”。
而医院院长这个位置还有个十分敏感的地方,涉及巨额采购费用:工程新建,设备采购,药品采购,人员录用,这些项目哪一项不是动辄几百万上千万的开支?每年经过院长那支笔批出去的费用不用想都是个天文数字。
一位院长的办公室
重庆市第三人民医院是一家三级甲等医院,位于重庆市渝中区枇杷山正街104号,在整个西南地区综合实力能排进前20名,可谓不折不扣的大医院。
2000年出任重庆市第三医院院长的刘松涛,时年才39岁,除了“副厅级干部”的级别,他还顶着“重庆市政协委员”、“全国工商联医药业商会副会长”等耀眼的头衔。
在不满40岁时就成为副厅级领导,刘松涛也算是个中国卫生界的异数。
不能不说,唯非常之人才有非常之际遇,刘松涛是一个才华横溢、情商极高的能人,70年代末他在下乡三年后正巧赶上国家恢复高考并顺利考入同济大学、上海医科大学,获得医药学硕士学位。
研究生毕业之后,刘松涛被分配到广东韶关一家医院工作,因为那时研究生还是非常稀缺的人才,医院领导自然对他高看一眼,凭借个人才能,刘松涛短短几年就成为科室主任。
那时的广东是全国改革开放的前沿阵地,新理念、新技术、新设备大量涌入,刘松涛见多识广、经验丰富,为他进一步高升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1997年,重庆成为中国第四个直辖市,这个位于中国西部的大城市很快像海绵一样,开始迅速吸纳来自全国各地的专业人才。
1997年的山城重庆
重庆的卫生系统领导们更是铆足了劲,誓要打造一个不输给全国任何一个城市的高质量医疗体系。
钱,没有关系,市里面会拨款;地,更没有关系,市里面有政策;唯独人才这一项成了瓶颈。
为了引进人才,重庆市卫生局向全国广发“英雄帖”,号召有志有才之士加盟重庆,共建美好山城。
刘松涛就是在这样一种背景下,作为“高级引进人才”被招到重庆的,2000年年底,他通过竞争上岗的方式走马上任重庆市第三人民医院院长。
除此之外,刘松涛还兼任了该院药事管理委员会主任委员、医疗设备管理委员会组长、重庆市临床检验中心主任等重要职务。
这时候的重庆市第三人民医院,自己就像是一个百病缠身,暮气沉沉的老人,人员结构老化,医疗设施陈旧,管理机制僵化,各种矛盾让这家有着55年历史的著名卫生机构危机四伏。
说起来,重庆三院可谓是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它距离高铁重庆站不到1公里,距离重庆最热闹的解放碑步行街也只有不到3公里,堪称位于全重庆最繁华、最热闹的黄金地段。
1997年的重庆解放碑
但是,三院当时的硬件条件和专业水平却让很多慕名而来的病人大失所望,盛名日渐滑坡,这让市领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刘松涛上任之后,立即大刀阔斧地实施改革,把他在广东见识过的一套办法运用到医院的管理上,并很快取得了成效。
他向上级申报大量资金更新设备,出面谈妥了一批对外合作项目,改革医院职工的考核和薪酬机制,充分贯彻“多劳多得”的分配原则,很快使得医院团队士气大振,业绩止跌回升。
2001年这一年,医院业务收入比上一年提高了15%,职工的薪酬水平也随之水涨船高,刘松涛在重庆医疗系统中随即声名大噪。
曾经的刘松涛,对于医护人员“收红包”、“拿回扣”的行为深恶痛绝,他曾在全院职工会议上公开说:
“我们卫生系统是一个高技术质量的服务行业,同时也是一个高风险性质的服务行业。如今我们习惯了大锅饭,所以在分配问题上比较平衡。但是,与此同时一定要警惕‘红包现象’的出现,因为我们医生要对每一位患者负责,决不能从中中饱私囊。”
台下掌声雷动,只是谁也不曾料到,这位义正词严,看似两袖清风的“刘院长”,看似振振有词,其实腐化堕落得却比谁都快。
人前一本正经
因为职权关系,刘松涛在采购设备、发包工程项目的过程中陆续接触到了一批重庆当地的“药贩子”和“包工头”,他们奢侈的生活让刘大开眼界。
这些人喝茅台,开“大奔”,美女左拥右抱,俨然命运宠儿,人生赢家,这让刘松涛深感震撼和刺激。
凭什么这些连大学都没读过的社会人士就能荣华富贵,而他刘松涛是堂堂的硕士研究生,副厅级干部,却只能拿着每个月千把块的微薄工资(2001年副厅级干部最初级的工资不到1100元)
这点工资别说豪车了,连豪车的车轮子都买不起。
当然,像刘松涛这样大权在握,智商又高的人,只要想捞钱,就绝不缺手段和渠道。
来自江苏的商人“戴老板”通过酒局认识刘松涛,承包了一个150万元的项目,结算时刘松涛却大慷他人之慨,把承包价改成了105万元,差价全部由三院买单。
戴老板不费吹灰之力净赚45万元,孰知他转头就给刘院长的账户里打进了15万元作为“酬劳”。
重庆三院
其实刘松涛当年损害国家和集体利益中饱私囊的一些手段跟贪官受贿的手段没有太大差别。
因为三院每年都要投入大量资金更新设备和库存药物,刘松涛往往是最先知道这一消息的人,他就算不直接介入招标采购事项,只要把这些业务信息透露出去,就能坐地收钱收到手软。
但是所谓的“信息费”、“咨询费”已经无法填满刘松涛永无止境的欲壑,他开始直接向供应商索贿。
一般供应商给采购人员的“回扣”都在3个点左右,而刘松涛竟狮子大开口,直接要5-8个点,并扬言如果不能满足他,以后公司的产品就不要想进三院。
至于那些长期送礼送钱“孝敬”刘松涛的,这位院长便大开方便之门,以高于市场价几百万元的价格采购X光机等昂贵的设备。
至于三院多给的溢价,刘松涛起码要分四分之一,随着这一罪恶勾当经年累月,落入他私囊的国有资产真不知有多少!
而且,刘院长捞钱的渠道绝不止单单设备和药品采购这个方面,还有更赚钱的“项目”:工程建设。
三院住院部
到了2000年代初期,翻新于80年代的重庆三院的建筑物已经日趋老旧,刘松涛果断提出:要斥资对门诊大楼进行重新装修。
他的话音刚落,地方的承包老板就闻风而动,果然刘院长也是爽快人:1500万的装修工程他要收5个点的回扣!
工程刚刚开工,连进度款都还没收到,拿到工程项目的承包人就给刘松涛的账户里打进了30万元。
但是,刘松涛的欲望可不仅仅在钱上,这位院长除了好财更好色。
一开始,因为妻子孩子都在广州,刘松涛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回家看看,这让人在外地的刘倍感空虚寂寞。
毕竟当时他才40出头,正值壮年,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有些需求确实难以启齿。
只不过那时他下手的对象还是自己医院里一些年轻貌美的女护士,而这些护士畏于刘院长的威权战战兢兢,表现“不尽如人意”,让刘松涛觉得味同嚼蜡。
护士(图文无涉)
这也暴露了当时纪检系统对医院严重的监管缺失问题:只要被院长看上,哪个护士都跑不了,除非不要工作。
重庆当地的一些商人早就看出了刘松涛在个人生活方面缺乏关怀,所以他们不仅送钱,还“送”人。
刘松涛刚就任院长不久,一位成熟知性,明艳动人的女商人“胡老板”就走进了他的视野。
重庆本就盛产美女,做药品生意的胡老板只比刘松涛小几岁,如同一朵熟透了的玫瑰般散发着迷人的诱惑力。而且,沉浸商海多年的胡老板保养得十分到位,外表看起来不过二十八九。
对于刘松涛这种已经在社会上拥有很高地位的知名人物而言,他喜欢的不是所谓的青春少女,恰恰就是像胡老板这样有一定家底和阅历的成功人士。
胡老板西装白衬衫一穿,高跟鞋一蹬,挎上名牌包,红唇如火,雪肤明眸,直接秒杀了99%的女性。
更要命的是胡老板不仅貌美,而且精明干练,她的魅力令刘松涛倾倒,她并不急于和刘松涛建立联系,反而欲拒还迎,刻意地和他保持距离。
没有胡老板的照片,脑补一下就行了
因此当她莺声燕语,提出希望三院和自己的公司开展合作之后,刘松涛没有过多考虑就同意了。
其实因为药品采购合同金额较大,需要“上会”,即在院务会议上讨论通过,但刘松涛滥用职权违规操作,把合同直接签了下来。
胡老板早就看穿了刘松涛的脑子里想的无非就是自己的身体,为了进一步套住刘某人,使他成为自己的坚实盟友,胡老板在签订合同的当晚就以身相许。
刘松涛也知道这只不过是胡老板的手段,但他心甘情愿,并为此沾沾自喜地写道:“我最终还是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下,我无法拒绝她,和她在一起我找到了年轻时的感觉.....”
出轨这种事,只有一次和无数次,因为胡老板平时忙于业务和应酬,不可能天天陪着刘松涛,他便揣着已经鼓鼓囊囊的腰包,在重庆展开了“猎艳”之旅。
一开始的套路非常简单,因为“刘院长”好色的名气在重庆医药商圈子里逐渐传开,便有识趣的医药老板故意带上漂亮的女助理请刘松涛喝酒。
喝完酒,业务交给了药老板,女助理就交给了刘松涛,“一手交人,一手交钱”,反正亏的都是国家和集体,刘松涛自然毫不心疼。
有些医疗设备的价格真的高出了天际
但刘很快又对这种饭来张口式的性贿赂感到厌倦,下班之后,他便自己开着车,揣着钞票,到重庆的各大高校去物色“攻略”对象。
因为自己既是医院领导,又是高学历的研究生,谈吐不凡,气质儒雅,出手又大方,刘松涛很快就俘获了一批连社会都没怎么接触过的女学生。
送高档礼物——高端餐厅共进晚餐——酒店开房,这种日后渣男勾搭拜金女生的滥俗套路,被刘松涛用来却是所向披靡,屡试不爽。
而且,刘松涛无耻之厚颜无耻实令人震惊,除了在女方家里公然约P,还和未成年的小姑娘发生关系,没有几年功夫,和刘松涛有过不伦关系的情人已有20多人。
而这些所谓的“寻欢作乐史”,都被刘松涛津津乐道地记在了自己的一本笔记本上,待到四下无人时便拿出来欣赏陶醉一番。
除此之外,他还支持自己的情人在外面开设私立医院,并动用自己的人脉关系为医院拉客户,找投资人,对这个私人医院比自己的三院还要上心,而医院的赢利也被二人“五五分成”,赚得盆满钵满。
刘松涛道德败坏,贪腐无度,大肆侵吞国有资产,把好好的重庆三院变成了个人敛财受贿的工具。当然坏事干多了总会曝光的,他的行为终于引起了院内外一些人士的不满和愤慨。
多行不义必自毙
从2006年年初开始,就陆续有人向重庆检方发举报信,反映刘松涛以改革之名违规与民营医疗机构合作,借以牟取私利的事实。
但刘松涛毕竟是中层干部,在社会上影响力不小,为了不打草惊蛇,纪检监察部门决定先从与刘松涛关系密切的药老板、包工头们下手,搜集证据,锁定他的罪行。
很快,那个曾经高价卖给三院X光机的商人就在潜逃途中被警方抓获。
不出警方预料,这个生意人还没有等他们动真格地审讯,就像竹筒倒豆子般把自己和刘松涛勾结侵吞国有资产,一个行贿一个受贿的细节交代得一清二楚。
论重庆医药界,和刘松涛没有交集的老板几乎是不多的,所以警方顺藤摸瓜,短短几个月里就掌握了大量刘松涛的犯罪证据。
2007年1月底,在刘松涛位于嘉陵江边的一套豪华别墅中,正和情人胡天胡地的“刘院长”被警方带走,被捕时,他身上还带着一些避孕套。
经调查,从2001年到2006年的5年间,刘松涛共收受单位和个人行贿的名表、现金、古玩、字画、各类银行卡和购物卡等,折合人民币163万多元,除此之外还贪污公款72万多元,合计235万元。
附送“银手镯”一副
看看这位刘院长在国内著名期刊上发的文章吧:《以流畅规范和谐为目标的无障碍医院管理研究》、《引入无障碍理念构建和谐医院的实践》、《市场经济体制下公立非营利性医院的发展策略》……
看似道貌岸然,结果斯文扫地。
在警方询问刘松涛与多名女性有染的情况时,这个斯文败类居然表示:“我从小就招人喜欢,很多女孩喜欢我,我也没办法。”
简直是毫无底线,令人作呕。
尽管刘松涛在庭上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为自己辩解,但犯罪事实是不可能因为其巧舌如簧而改变的。
2008年年初,重庆市第五中级人民法院一审以贪污罪、受贿罪等数罪并罚,判处刘松涛12年有期徒刑,7月22日,重庆市高级人民法院二审维持原判。
“色狼院长”锒铛入狱,世间少了一个逍遥法外的贪官和淫棍,其实离开了院长的位置刘松涛啥也不是,如果对公权力能多一些及时有效的监管,这个社会就能多一些风清气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