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看着手里的保密协议，林尽染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吴院长，我同意加入飞天计划。”
“不再考虑一下吗？”
吴院长惋惜地看着林听完，“你应该知道，这个任务是绝密的。一旦加入，你将隐姓埋名，或许是几年，或是是几十年不能联系自己的亲人。小林，至少应该和你的爱人商量一下。”
林尽染怔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
“吴院长，如果让我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之间选择的，我的答案永远只有一个。至于我的爱人……我想，身为一名军人，他应该也有着同样的觉悟。”
吴院长站起身，朝着林尽染伸出手。
“小林同志，你为国家航天事业做出的牺牲，国家和人民都会记在心里。我代表个人，代表组织，向你表示感谢！”
“七天后，会有专车来接你。趁着这个时间，好好地陪陪家人吧。”
林秋晚笑了笑。
七天啊……
足够了。
从吴院长的办公室出来，天色已经黑了下来。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下起了雨。
雨不大，但是回到军区大院的时候，林尽染还是被淋透了。
不出意料，大院里家家户户都亮着灯。
唯有她和秦焰的房子里一片漆黑。
他还是没有回来。
林尽染心中酸涩，随后便是自嘲。
到了现在，她还在期待什么呢？
所有人都说，她和秦焰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曾经她也以为是。
但现在，她知道了。
那个对她一见钟情展开热烈追求的秦焰，并不爱她。
或者说，秦焰爱着的，只是她的脸。
因为这张脸，和他那个刻骨铭心的初恋长得有七八分的相似。
现在，正主辛雅然回来了。
她林尽染这个替身，当然就该功成身退了。
回到家里，开门，开灯。
林尽染看着屋子里熟悉的一切。
这房子是她亲手布置的，一桌一椅，一花一草，都记录着她和秦焰那些充满了柔情蜜意的时光。
现在一如往常，整洁，却没有人气儿。
压下心头苦意，林尽染拖着沉重脚步回到卧室，找出一身干衣裳。
正打算脱下身上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房门响了。
“秦爸爸，我真的可以住在这里吗？”
稚嫩的童声响起。
林尽染一怔，正要解扣子的手顿住了。
紧接着，她听到了秦焰温和的声音。
“当然，这是秦爸爸的家。只要琰琰喜欢，想住就可以住。”
林尽染大概能猜到他在和谁说话了。
是辛雅然的女儿，宋思琰。
思琰，思焰。
林尽染笑了。
也是。
秦焰性格冷漠，除了在工作时候展现的威压严苛之外，平时说话总是带着一股远山白雪之感，让人不敢靠近。
很少听到他用这样温柔的声音说话。
“琰琰，从你秦爸爸身上下来！”
“不嘛，我就要秦爸爸抱！”
林尽染放下了手，开门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三个人听到声音，同时扭过了头来看她。
本来欢快的气氛骤然冷了下来。
“染染，你在家里？”
秦焰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染染……
这熟悉的称呼，让林尽染鼻子有些发酸。
曾经，有无数个抵死缠绵的时刻，他的喉间都会用低沉的声音溢出这两个字。
她总会被其中滚烫的情愫热得面红耳赤，心跳狂欢。
但现在，林尽染真的很想问秦焰一句。
你叫的究竟是染染，还是然然？
“小林同志是吧？”辛雅然落落大方地打招呼，“我是辛雅然，秦焰的好朋友。”
秦焰解释：“雅然刚刚调到文工团工作，宿舍太小带着孩子不方便，我让她暂时住到家里来。”
不是商量，而是通知。
林尽染垂着眼帘，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说完就转身要回房间。
手腕一紧，却是被秦焰抓住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
秦焰皱着眉，又问了一遍。
“雅然是客人，你这是什么态度？”
林尽染不想当着辛雅然的面和秦焰吵架。
她甩开了秦焰的手，“我要去换衣服。”
头也不回地进了卧室，一把甩上了门。
脱力一般地坐在了床上，林尽染听到外面辛雅然柔声劝秦焰，“可能是小林对我有些误会。阿焰你别生气，和她说开了就好。”
下一刻，卧室的门被砰的推开。
秦焰怒气冲从进来。
但见到林尽染脸颊通红地倚靠在床头，顿时愣住了。
他大步上前，摸了摸林尽染的额头。
滚热滚热的。
“你发烧了？”秦焰声音里带了丝关心。
林尽染努力弯了弯嘴角，“可能是淋了雨吧。”
“我送你去医院。”
秦焰话音刚落，外面琰琰突然大哭起来。
“妈妈，那个阿姨是不是不喜欢琰琰？妈妈，她会不会像爸爸一样赶走琰琰和妈妈？”
第二章
秦焰本来伸出去的手迅速收了回去，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琰琰”，就立刻走了出去。
很快，门外传来了他轻哄琰琰的声音。
“琰琰不哭，这里就是你的家，没有人会赶你走的。”
“秦爸爸，我害怕！”
“乖，不怕。秦爸爸在这里呢。”
尽管早就决定离开，但听着秦焰这样温柔的话语，林尽染的心里还是仿佛被揉进了一团钢针，难受得厉害。
结婚四年，他们一直没有要孩子。
因为霍宴说，他不喜欢孩子。
但现在看来，他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她生的孩子。
晕晕乎乎间，林尽染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昏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被人用力推了两下。
勉强睁开眼，就看到了秦焰站在床前。
“染染，你今天吓到了琰琰。”
秦焰两道很是英气的眉毛紧紧皱着，看着她的目光里有谴责，有不赞同。
“我和雅然好不容易才把她哄睡了。明天，你记得给孩子买点礼物哄一哄她。”
林尽染没有理他，翻了个身。
简直有病。
秦焰被她的态度惹恼了。
他一把扯起了林尽染，“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秦焰。”
林尽染费力地撑着床坐了起来，“你将近一个月没有回家，回来了就是要和我吵架的吗？”
没有想到想来温婉柔顺的妻子会突然这样说，秦焰一怔之后就是不悦。
“你这话什么意思？”
林尽染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嘲讽地想，或许连秦焰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脸上露出来的慌乱吧。
“没什么意思。”移开视线，林尽染不想和秦焰多费什么口舌。
秦焰却好像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怒了。
“林尽染，我工作忙你不是不知道，现在阴阳怪气的在干什么？”
“你拍着心口说，是工作忙吗？”
林尽染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开口反驳。
“结婚几年了，除了有特殊任务外，你什么时候忙到有家不能回了？秦焰，我不说，但你也不要拿着我当傻子！”
说到后面，她的声音里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哭腔。
“秦焰，你还记得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回家的吗？”
被妻子带着泪意的眼睛盯着，秦焰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你不记得，我记得。”
林尽染垂下了眼帘，“是辛雅然回来的那天。到今天为止，整整两个月了。”
秦焰怒了，“林尽染，你真是莫名其妙！雅然是我的朋友，她刚调到这边，又带着孩子。于情于理，我照顾她一下都是应该的。”
“到了你这里，怎么就看得这么龌龊？”
“林尽染，你从前表现的那么宽厚温和，难道都是假的？我真是看错了你！”
说完，摔门而去。
林尽染呆呆地坐在床上，眼睛发涩，思绪回到了两个月前。
那是秦焰第一次不是因为部队工作忙而不回家。
但是第二天晚上他回来了。
对她格外的温柔。
那时候，她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替身。
但从那天以后，秦焰就断断续续地留宿在外。
最开始，他还会编个不回家的理由。
到了最后，连编都懒得编了。
她担心丈夫，趁着休假的时候特意煲了汤给他送过去。
走在部队的办公区里，林尽染觉得，所有人看向自己的目光都有些怪，甚至是躲闪着自己。
直到她来到秦焰的办公室外，听到了他和同事霍长林的对话。
“从辛雅然回来后，你就没怎么回过家。你就没想到被小林知道后，会怎么样？”
“她能怎么样？”
秦焰冷漠的声音，让站在门外的林尽染愣住了。
“这话说的。当初是你主动追求小林，也是你提出的结婚。小林是个优秀的妻子，你不能对不起她。”
林尽染如遭雷击，手放在门把手上，怎么也按不下去。
里面秦焰的声音清清楚楚地传出来。
“我承认，当初追求她是我主动的。结婚，也是我提出的。但是，如果不是她长得和雅然相似，我会娶她？本来就是她占了雅然的位置！”
“况且，如果没有我，她这几年能够走到哪里，都被人叫一声首长夫人吗？她的工作，能这样顺风顺水吗？”
“这段婚姻里她得到的，远远超过了她自身的价值。所以，对不起她这个说法，压根儿不成立。”
林尽染听到霍长林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作为朋友，我要提醒你一句，如果你还想要你和小林的婚姻，不要把让她看到辛雅然。”
林尽染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也不知道他们口中的辛雅然是谁。
鬼使神差的，她躲在办公区外的角落。
在黄昏的时候，看到秦焰和人有说有笑地走了出来。
那是很美丽的女人。
看清楚那个女人长相的一瞬间，林尽染手里的保温桶掉到了地上。
第三章
林尽染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
推开门，外面的客厅里秦焰和琰琰已经坐在桌边等着了。
辛雅然腰间系着围裙，正在将两颗荷包蛋放进琰琰面前的小碟子里。
“小林醒了？”
辛雅然抬头冲着林尽染笑笑，“快来尝尝我的手艺。”
林尽染看看锅里剩下的两颗煎蛋。
“哎呀看我，光顾着我们三个早起的了，忘了给小林也做一份。没关系，小林你去洗漱，我再给你做一份。”
一拍脑门，辛雅然抱歉地看了看林尽染，“好像，只有这三个鸡蛋了。要不，我这份儿给你吧。”
“不用。”秦焰抬下巴指了指桌子上的白粥，“既然发烧了，别吃油腻的。喝点粥就行。”
林尽染冷眼看着他们表演，平静地走进卫生间，留下一句“不用了”，就关上了门。
她掬起一捧凉水泼在脸上，感觉人清醒了不少，就是五脏六腑还有些空落落的。
再走出去，桌子旁只剩了琰琰一个人。
辛雅然正靠在客房的门上，似笑非笑地盯着林尽染。
“你果然长得很像我。”
“可惜啊，假的终究就是假的。在真的面前，什么都不是。”
林尽染懒得理她，直接进门去换衣服。
但辛雅然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她，追了过来。
“林尽染，你摆出这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给谁看？”
她的声音尖锐，刻薄地冷笑，“受了几年宠，就真觉得自己是首长夫人了？”
“我告诉你，你能上位，是因为我离开了，阿焰把你当做我的替身而已。你信不信，只要我招招手，他就会立刻回到我的身边。”
林尽染的手顿住了。
就在辛雅然的视线中逐渐露出挑衅得逞的意味时，林尽染开口了。
“如果你喜欢，请你立刻招手，把秦焰收回去。只要他愿意和你结婚，这首长夫人我拱手相让。”
她刻意将拱手相让四个字说得很重。
不出意料的，辛雅然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阴沉起来，不复刚才高高在上的睥睨。
“小人得志！”
辛雅然咬着牙道，“自始至终，阿焰爱的人只有我一个。你只是个替身，鸠占鹊巢这么久，他迟早会和你离婚，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那我拭目以待。”
林尽染冷笑，刚要关上门，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响起。
紧接着，她就看到辛雅然眼中精光一闪，踉跄着后退两步摔到了地上。
林尽染愕然。
还没等她回过神来，她已经被一股大力撞了上来。
是琰琰。
这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就像炮弹一样，一头撞在了她的肚子上，把她撞得连连后退，跌坐在床上。
秦焰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坏人！不许你碰我妈妈！”
琰琰冲过来又是一口，咬在了林尽染的手上。
林尽染吃痛，几乎是本能地推开了琰琰。
“林尽染！”
秦焰眼中冒火，大步过来将地上的琰琰抱了起来。
本来恶狠狠盯着林尽染的小姑娘，顿时像是找到了主心骨。
她柔软的小胳膊抱住了秦焰的脖子，大哭起来。
“秦爸爸，她欺负妈妈，欺负琰琰！”
林尽染抬起眼，怀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想看看在她和辛雅然之间，他到底会怎么选择。
她失望了。
秦焰抱着琰琰哄了哄，忙去扶辛雅然。
辛雅然推开了秦焰递过去的手，默不作声地爬了起来。
她露在外面的一截小臂上渗出了血色。
秦焰立刻紧张起来，“让我看看！”
“不用了，我没事。”辛雅然把伤处往身后藏了藏，
秦焰强势地将她的手从身后拉了出来。
然后，他就看到她的胳膊上被搓破了一大块。
细小的，殷红的血痕出现在白皙的肌肤上，更显得触目惊心。
“我送你去医院！”
辛雅然低头，“哪儿有那么娇贵？有没有碘酒？我消消毒就行。”
说完，她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更轻。
“和之前相比，这连伤都算不上。”
秦焰脸上的痛苦一闪而过。
他转过头，眼中几乎冒了火。
“林尽染，道歉！”
第四章
眼前的男人，让林尽染感到格外陌生。
哪怕是听到过他和霍长林的对话，哪怕是知道了自己在他心里远不如辛雅然那么重要。
但林尽染从来没有想到，自己的丈夫，会一点信任都不给自己。
“我没有推她，不会道歉。”
“你没有推，难道是雅然自己摔成了这样？”
秦焰失望地看着林尽染，“你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暴戾冲动，不可理喻！”
“是我不可理喻，还是你眼瞎心也瞎？”
林尽染挺直了腰，目光炯炯地迎着秦焰愤怒的视线，“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推她了？”
秦焰一噎。
他确实没有看到。
进门的时候，辛雅然已经坐在了地上。
但话又说回来，两个人距离那么近，不是林尽染推的，难道还是辛雅然自己摔倒的吗？
何况琰琰发了疯似的去扑咬林尽染。
这难道不是孩子对母亲的保护吗？
这些念头在秦焰脑海中转了一圈。
他愈发笃定，林尽染只是害怕心虚罢了。
“我虽然没有看到，但事实摆在这里。染染，犯了错并不可怕。重要的是，你要勇于承担后果。”
“染染，和雅然道歉。今天的事，我就不再追究了。”
林尽染倔强地摇头，“我再说一遍，人不是我推倒的，我不会道歉。”
“就是你，就是你！”
琰琰大哭着冲到林尽染身边，用力地拍打着她的身体。
“你这个坏女人！你就是看着秦爸爸对我和妈妈好，你故意推我妈妈的！”
“琰琰！”
辛雅然一把抱住琰琰，把她紧紧搂在怀里。
“阿焰，我想小林对我有些误会。我和琰琰，还是搬出去吧。”
她红着眼睛，哽咽着，“不要为了我，影响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
她低着头，豆大的眼泪落在了地上，洇出一小朵花儿。
秦焰再也受不了了，他将林尽染推搡着进了卧室，一把带上了门。
“林尽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恶毒了？”
“雅然她结婚后一直承受着家庭暴力，她的丈夫动辄对她打骂，哪怕在月子里也是一样！”
“她好不容易离了婚。为了避免被前夫抢走孩子，带着琰琰调到了这里。这么可怜的遭遇，你怎么就没有一点儿同情心！”
“我承认，让她们母女住到咱们家里，事先没有和你商量是我的不对。但是，这不是你针对她们的理由！”
“染染，你听话，出去和雅然还有琰琰道个歉。以后，咱们好好地过日子好不好？”
林尽染无奈，又好笑。
“秦焰，你要搞清楚。她的苦难不是我造成的！我可以同情她的遭遇，但绝不会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道歉！”
“你！”
秦焰扬起了手。
林尽染吃了一惊，随后嘴角溢出苦笑。
“怎么，你还想对我动手吗秦首长？”
她的眼眶红了。
“难道你的雅然被家暴了，你也想让我感同身受一下？来，我就在这里，你打吧！”
林尽染闭上了眼睛。
她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好像菜市场里和人吵架的泼妇一样。
但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她又睁开了眼。
秦焰正在看着她，眼睛里带着不解。
“染染，你……你是不是在怪我？”
“难道我不该怪你吗？”
到了这个时候，林尽染只觉得可笑。
她无力地说，“秦焰，我们离婚吧。”
“你开什么玩笑！”
闻言秦焰脸上小心翼翼的神色消失殆尽，看向林尽染的眼神，犹如在看个无理取闹的精神病患者。
“就因为我收留了雅然和琰琰？林尽染，你的心胸未免太过狭隘了！”
静静地看着秦焰。
这张脸还是如初遇时候那般俊美。
但眉眼之间，却再没有了看向她时候的温柔缱绻。
深深吸了一口气，林尽染将心头那股苦涩压了下去。
她低声道，“秦焰，你和霍长林的话，我都听到了。”
“什么话？”
秦焰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怔忡，随后想到了，脸色瞬间变白。
“你什么时候养成了偷听的毛病？”
秦焰色厉内荏地斥责，“偷听军事长官谈话，被抓到了那是要上军事法庭的！”
或许是因为心虚，他的语气虽然严厉，但是视线压根儿不敢与她相接。
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颤抖着。
“我不是军人，上不了军事法庭。何况我也不认为去给丈夫送饭，无意间听到几句话，就是偷听了。”
“秦焰，你真的不用东拉西扯。我们离婚，我成全那你和辛雅然。”
“做梦！”
秦焰一声怒吼。
站在门外的辛雅然脸色倏然沉了下来。
第五章
秦焰留下一句“我还有事”，急急忙忙地走了
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架势，连辛雅然都没有顾得上。
手里牵着琰琰的辛雅然站在门口，看着林尽染的视线里充满了淬毒。
“林尽染，你不要得意。不属于你的东西，你再怎么用尽心机，也得不到！”
“辛同志，我劝你与其在我身上浪费精力，不如去劝秦焰离婚吧。”
她嘲讽地看着辛雅然，“如果他不同意离婚，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继续做首长夫人了。”
狠狠瞪了林尽染一眼，辛雅然领着琰琰匆匆地追着秦焰而去。
林尽染吁了一口气，靠在了墙上。
她的小腹疼得厉害。
刚才琰琰直直地撞过来，恰好就撞在了她的肚子上。
想到自己经期两个月没到了，林尽染心里就有些发慌。
不会……这么巧吧？
事实上，就是这么巧。
“你怀孕了。但是各项指标都不太好。我建议，你能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浑浑噩噩地从妇产科里出来，林尽染只想苦笑。
这个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从结婚后她就一直想要个孩子。
甚至偷偷地想过孩子的名字。
这也是秦焰妈妈的愿望，可惜老人家到去世，也没能实现。
可是现在……
林既然的手不自觉地护在了小腹上。
平复了一下心情，她忍着腹痛去交钱取药。
不管怎么样，没有什么能够阻止她去参与飞天计划的脚步。
“小林？”
药房门口，一个惊愕的声音响起。
林尽染应声转头，不远处站着个年轻的军官。
他匆匆走到她身边，看到她苍白的脸色和手里拿着的药，“你病了？”
是秦焰的朋友兼搭档，霍长林。
“我来取点退烧药。”
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怀孕的事，林尽染不自觉地将手身后藏了藏。
霍长林左右看了看，问林尽染，“老秦呢？”
林尽染摇摇头，“不知道。”
霍长林脸上有些尴尬，“最近部队里确实忙……我送你回去吧。”
没有理会林尽染的拒绝，霍长林强势地把她扶到了车上，亲自送回了家。
只是，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了房子里传来的欢声笑语，有孩子的，有女人的，也有秦焰的。
林尽染脚步一停，站在了门口。
霍长林怫然变色，但还是试图为秦焰解释。
“或许，老秦的工作结束了……”
林尽染嘴角弯了弯，不置可否，却转而邀请霍长林，“进来喝杯水吧。”
说着，就推开了门。
偌大的客厅里，秦焰正把琰琰扛在肩膀上。
琰琰笑得十分开心。
而辛雅然，则是坐在沙发上，右手撑着脸颊，在明媚的日光里温婉贤淑地眉眼弯弯。
一眼看过去，这就是一家三口岁月静好。
林尽染和霍长林的出现，明显是打破了这份美好。
不想待在这修罗场里，霍长林咳嗽了一声，高声道：“老秦，你怎么做人丈夫的？小林病了你都不知道？还不快好好地照顾她？”
接连朝着秦焰使了好几个眼色，自己转身就跑了。
“染染，你不舒服了吗？”
秦焰也看到了林尽染手里的药。
他往前走了一步，想起肩膀上还有个孩子，忙把琰琰放了下来。
但琰琰死活不肯自己站在地上，她用双手搂住秦焰的脖子，大声道，“琰琰就要秦爸爸抱！”
秦焰无法，只好一手抱着她，走到林尽染跟前，想要接过她手里的药。
“我没事。”
林尽染躲开了秦焰的手，“早上我说的，你好好考虑一下。”
她早上说的，无非就是离婚。
秦焰怒从心中起，“林尽染，你不要太过分！”
“是啊小林。”
辛雅然走过来，从秦焰怀里接过了琰琰，“阿焰都和我说了。这夫妻间呢最重要的就是互相体谅，对不对？”
“阿焰工作忙，你帮不上什么就算了，怎么能动不动就用离婚来让他分心呢？”
让他分心的，难道不是你吗？
林尽染垂了垂眼帘，不想多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径直走进了卧室。
秦焰跟过去狠狠一拳砸在了门上，冲着里面大吼：“林尽染，我看你是做了几年的首长夫人，太飘了！”
“你以为你是谁？离开了我，你以为谁还把你当回事！”
他口不择言，一门之隔的林尽染听得全身冰凉。
原来在秦焰的眼中，自己就是只能依附于他的菟丝。
不能够有自己的想法。
和他的这段关系，只能是他说了算。
外面的秦焰还在叫嚣，林尽染忍无可忍，猛地一把拉开门，冲到了他的前面狠狠就是一巴掌。
第六章
秦焰的脸被打得一偏，声音戛然而止。
“秦焰，我能够有今天，不是因为你！”
林尽染因愤怒整张脸都发红了。
她目光灼灼逼视着秦焰。
“诚然，有人因为你，叫我一句首长夫人。但你别忘了，我能进研究所，靠的是自己A大研究生的学历，靠的自己过硬的专业技术和能力！”
“你以为，你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能否定我吗？”
“秦焰，你错了！我是个独立的人，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我是你妻子的时候是这样，我不是你的妻子了，也依旧是这样！”
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她的话语掷地有声。
没有人能够在她的身上，打下任何钢印。
更没有人能够贬低她存在的价值。
“天哪！”
辛雅然率先从震惊中回过了神来，她捂着嘴惊叫，“小林，你怎么能对阿焰动手！他对你那么好！”
“你最好闭嘴。”林尽染骨子里就不是能够忍气吞声的人。
她转头冷冷地看着辛雅然，“我们夫妻之间的谈话，请你不要多嘴。”
辛雅然咬了咬嘴唇，眼眶逐渐湿润。
她低下了头，肩膀抖动，忽然抬腿跑进了客房。
“妈妈！”
穿着小花裙子的琰琰喊了一声，用力推了一把林尽染。
林尽染没站稳，一下子撞到了墙上。
剧痛袭来，林尽染跌坐在了地上。
她捂住不断下坠的小腹，心里有个不好的猜测。
“秦焰……”
因为疼痛，林尽染本就苍白的脸上几乎失去了血色。
秦焰心里一慌，连忙上前要抱住妻子。
但旁边，琰琰突然哇的大哭起来。
“阿姨，琰琰不是故意的！你不要赶琰琰走！”
她哭得撕心裂肺，精致的小脸蛋上被糊了一脸的鼻涕眼泪。
转身要跑，却一头磕在了桌子上。
哭声停顿了下，随后便是更加尖利。
“琰琰！”
辛雅然自客房里奔出，看到女儿额头上有鲜红流出，吓到大叫，“阿焰，琰琰受伤了！”
秦焰一个头两个大，转身又忙着去看琰琰。
琰琰的额头上被桌子角磕出了一条小小的伤口。
殷红的血，雪白的脸。
辛雅然手足无措，惊慌不已，含泪问秦焰，“阿焰，怎么办？琰琰受伤了，怎么办？”
没有丝毫犹豫，秦焰抱起了琰琰就往外跑，“去医院！”
辛雅然抬脚跟上。
到了门口的时候回过头来看了林尽染一眼，目光里带着挑衅和得意，用口型无声说了三个字——“你输了。”
林尽染来不及惊讶，就觉得腹中绞痛更重，紧接着就是一股热流涌了出来。
她用力低头，看着自己腿间渐渐洇开的血色，无助和痛楚同时袭来。
闭了闭眼睛，林尽染忍着疼痛，扶着门框努力爬了起来。
“小林！”
又是霍长林。
他手里提着个网兜，里面放了几个饭盒。
看样子，是从食堂里打了饭菜回来的。
“你这是……”
看着林尽染被浸红的裤腿，霍长林扔了网兜就过来扶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老秦呢？”
“我好像……”林尽染一句话没说完，人就晕了过去。
再次恢复知觉，她已经躺在了医院里。
鼻间满是消毒水的味道，病房里除了她却是空无一人。
盯着雪白的屋顶，林尽染的心里满是空白。
下体传来的隐隐疼痛在提醒着她一个事实。
“林同志。”
医生走了进来，脸上带这些遗憾。
“很抱歉没能保住你的孩子，太可惜了。”
半晌林尽染才嘶哑着开口，“谢谢你。我能自己待一会儿吗？”
医生张了张嘴，想要安慰她，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林尽染将被子一点一点往上拉，慢慢盖住了自己的脸。
把自己完全包裹住之后，哭声才从她的喉咙里溢出。
不知过了多久，她察觉到病房里多了个人。
果然，下一刻被子被人轻轻掀开。
秦焰双目通红地坐在病床前。
“染染，对不起。”
他面带愧色，“我没想到……当时的情况，我看到琰琰一脸的血，来不及多想。对不起，染染……”
秦焰抓住林尽染的手握在掌心，额头抵在交握的手上。
“我不想看见你。”
将手抽出去，林尽染语气平静。
“染染，你别这样。我知道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孩子，我们还会再有的。染染，你看看我，原谅我好不好？”
秦焰说话从来没有过这样语无伦次。
但，这又有什么用呢？
“阿焰……”
辛雅然牵着琰琰，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看到林尽染的视线移到自己的身上，辛雅然突然三步并作两步进了病房。
“对不起小林！”她深深地鞠躬，“琰琰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请你原谅她，不要赶她走好不好？”
第七章
她一把将琰琰扯到病床前，推搡着小小的孩子，“琰琰，快道歉！求林阿姨不要把我们赶出去！快！”
琰琰才五岁，吓得大哭，“对不起林阿姨，都是琰琰的错，是琰琰害死了小弟弟。你打琰琰吧！”
“你这是干什么！”秦焰把琰琰从辛雅然手里抢了过来，护在怀中，“你吓到她了！”
辛雅然掩着脸哭道：“我害怕。琰琰犯了这样大的错，我害怕啊！阿焰，我怕你不要我们，我怕小林把我们赶走……你知道，除了这里，我们母女没有别的地方可去，更没有人可以依靠。”
秦焰无奈，替她擦去了眼角的泪花。
“没有人要赶你们走。染染她是个懂事的人，不会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的目光落回到林尽染的脸上，发现她的眼睛茫然地睁着，根本没有焦距。
秦焰心里有一瞬间的内疚，但相比于情绪稳定的妻子，这个时候更需要安慰的明显是辛雅然。
他再次拍了拍辛雅然的手，“放心，我一直都是你和琰琰的依靠。”
辛雅然感动得眼泪更加汹涌。
她蹲了下来，将头靠在了秦焰和琰琰中间。
从林尽染的角度看去，简直就是幸福的一家三口。
真是可笑啊。
明明失去孩子的是她，但是她的丈夫却在忙着安慰罪魁祸首。
林尽染又是悲愤又是嘲讽。
她嗤笑了一声。
笑声打破了和谐的气氛。
辛雅然神色慌张地站了起来，低着头，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秦焰眉头皱了皱，“染染，孩子已经没有了，把心放宽些吧。琰琰也不是有心的，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能和孩子计较对不对？”
他心虚地垂下了眼眸。
“是啊，孩子没了……我不怪琰琰，我怪你！”
林尽染用尽了力气，狠狠朝着秦焰脸上扇了下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病房里听着格外刺耳。
“林尽染，你是不是觉得流产了，就得全世界的人都让着你？我耐着性子跟你讲道理，你就是这个态度？果然女人是不能惯着的！”秦焰面子上挂不住了。
“滚，我们离婚！”
此时她无比庆幸自己做的决定，马上离开，再也不要见到秦焰这个人渣！
秦焰气咻咻地带着辛雅然和琰琰走了。
直到出了医院，秦焰的火气还没有消。
辛雅然拉了拉秦焰的手，小心翼翼地开口，“阿焰，小林不会真的要和你离婚吧？”
见秦焰不善地看向自己，她连忙说，“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她今天已经说了两次离婚……”
“你是不是特别希望我离婚？”
辛雅然连连摆手，“我没有！”
“你最好没有！”
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秦焰大步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辛雅然不甘地咬了咬嘴唇。
当夜，秦焰抱着琰琰再次冲进了医院。
琰琰的嘴边，赫然挂着一丝血迹。
林尽染睡得并不安稳。
但就在她半梦半醒之间，突然被人从床上扯了下来。
“染染，快跟我走！”
是秦焰。
林尽染只觉得手腕上仿佛有道铁箍，她甩不脱。
“你放手！”
“琰琰内出血，她需要输血！”
秦焰只扯着林尽染往外走，丝毫没有顾及到她也还是个病人。
“她的血型稀有，我记得你也是这种血型！快，跟我去救人！”
林尽染被他拖到了外科。
“简直胡闹！”
医生看到林尽染身上的病号服，冷着脸呵斥，“病人不能献血！”
“她没有病，只是流产而已！”秦焰焦躁不已，不时往抢救室的方向看，“这是我的爱人，她身体一向很好，献一次血死不了人的！”
话一出口，他才觉察出了不对。
“染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琰琰很危险，医院里没有合适的血型。你先放下成见，救人好吗？”
纵然在这两个月里已经对秦焰心灰意冷，林尽染还是犹如被重重地捅了一刀。
她死死咬住牙，泪意奔涌而出。
“医生，别犹豫了！救人要紧！”
秦焰不耐地将林尽染推到医生面前，“就用她的血！”
医生摇头，“秦首长，你缺少最起码的医学常识。”
他看看林尽染纤细的身体，几乎没有血色的脸，“她明显不符合献血的标准。我们不能为了救人，而去杀人！”
辛雅然突然冲过来，一下子跪到了林尽染的跟前。
“小林，我求求你救救琰琰吧！她还那么小，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看着她死对不对？”
这下医生都看不下去了，“我说你们是怎么回事？先不说血型能不能配上，就算是配上了，也不能要求刚刚小产的病人献血！孩子情况还稳定，送市里医院吧！”
说完，不管秦焰怎么吼叫，辛雅然怎么哭泣，立刻安排了琰琰转院。
林尽染看着秦焰脸上带着急躁，把辛雅然抱在怀里轻声安慰，心底再也激不起半分涟漪。
四天后，林尽染出院。
回到家里，依旧是冷冷清清的。
秦焰和辛雅然一起，在市医院陪着琰琰。
也好。
林尽染想。
按照安排，明天会有人来接自己前往基地，她今晚要住到单位的保密宿舍里去。
径直回到卧室，收拾了几件自己的衣服，把已经签了字的离婚申请放在了床头柜上。
最后，林尽染的视线定格在她和秦焰的合照上。
那上面的她，笑得甜蜜幸福。
现在，这个虚浮的泡沫破碎了。
她也该走了。
把合照撕碎扔进了垃圾桶，林尽染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