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十年,白月光辗转联系到我,说想要见我一面。
等我见到她时,她拿着话筒当着台下所有人的面,跟我说:
“周炎,穷不是罪过,你这些年一直不出现在我们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这些老同学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她说完,台下一阵哄笑。
我知道,这是一场针对我的,时隔十年的再一次羞辱。
可是,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可以任人欺辱的穷小子了。
1
大学毕业十年,我早就换了联系方式,不再跟原来的同学联系。
没想到他们还是通过不知什么方式找到了我。
刚一开始接到沈佳洁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是骗子。
沈佳洁这些年声音变了很多,没原来悦耳了,好像还有些嘶哑。
她跟我解释,说这些年喉咙生过病,做过手术。
知道这些,我也就没多问。
因为她的声音好像沧桑了很多,我不知这些年她经历过什么,问太多,说不定交浅言深,勾起她的伤心事。
于是我只问了她找我有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一阵,说:“周炎,你对我这么冷淡,是不是还在怪我当年没有站出来帮你说话?”
当年。
当年同班同学污蔑我把一个人推下了天台。
因为那个人狠狠欺负过我,所以很多人都深信不疑。
当时沈佳洁就在现场,目睹了一切。
众人把罪名安在我头上,我即将面临难以承受的后果,她并没有站出来说出事实真相。
不过,好在后面一切事实调查清楚。
我重新回到学校,只是还会经常面临风言风语,说我是个杀人犯,日子并不怎么好过就是了。
那时我一有时间就出去做兼职,学校里的事情并没有太多闲暇顾及。
就这样到了大学毕业,大家各散天涯。
再相互联系,也就是现在。
我说没有,当时那件事对我影响确实很大,但也十年过去了。
把那些事放心上,是跟自己过不去。
沈佳洁却不信。
她好像还抽噎了下,说想要和我见一面,对我当面道歉。
我真觉得没必要,可她却一再坚持。
她当时没能站出来,我也理解。
毕竟站在所有人的对立面,她没有勇气,也无可厚非。
我对沈佳洁的感情已经过去,我也有了妻女,有了美满的家庭,
没必要再让一个人因为十年前的事耿于怀。
况且,她也不是当年的始作俑者。
她只是一个率先选择了自我保护的人。
最终我答应去见她一面。
到地方才发现,她约我去的是一个会场,好像还有大型活动。
跟她一起出现的,也是当年那一拨指责过我的人。
那群给予我大学生活噩梦的人。
他们站在门口,脸上带着讥笑嘲讽。
“哟,这不是当初那个……哦,不对,现在不能叫杀人犯了,人家有所谓的清白呢。”
我眯了眯眼,朝说话的那人望去。
印象里对他的记忆很模糊,我大学应该没怎么和他有过交集。
带着众人哄笑的那人见到我的表情,一愣:“周炎,你不认识我了?我是你一个宿舍的,一起呆了大学四年,你不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他怒不可遏,觉得十分丢面子。
这时有人凑上前来:“唉,刘著,你别跟他计较,他上学时只雇闷头挣钱了,哪有功夫抬眼看看周围有什么人。”
又有人说:“就是,当年除了沈佳洁,他眼里能有谁。”
我朝站在众人中间的人看去,那个女人外形依旧美丽,站在我前面,笑得温婉大方。
她说:“周炎,真是好久不见。”
我眉微蹙。
这个女人,好像变了样子。
时隔十年再见,她好像丑陋许多。
2
那帮人把我带入了会场内。
知道沈佳洁叫我来的目的并不单纯,我其实是想当场离开的。
可他们一群人不依不饶,堵在门口引起不少人侧目,给来往众人带来许多不便,我只能先跟着他们进来。
看样子这里即将举行一场规模不小的演出,而叫我来的人,应该就是这场演出的主角。
“周炎,你现在是不是还到处十块二十地攒钱啊?这些年没什么机会来这么高档的场所吧?”
“这场演出可是沈佳洁的老公给她举办的,举办一场演出用的钱,你这辈子都没见过吧?”
又是刘著,我不记得我哪里得罪过他,他为什么对我语气这样不善。
应该是生活不如意,想要找个他认为比他更不如意的人羞辱几句,来拯救他可怜的自尊心吧。
我莞尔笑了笑,不语。
我只想快写离开这里。
这些人,没什么好见的。
谁知刘著见我的态度,更加来劲。
“我跟你说话呢,原来你回宿舍后洗漱完倒头就睡,现在还是我们说什么你都不搭理,你什么意思啊?”
我说:“你想让我说什么?多少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肯定是没见过那么多钱的。”
刘著明显被噎,我看到人群中有不少人偷笑。
看来刘著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丢人现眼的角色罢了。
刘著脸色涨红,站在原地憋了半天,就说出一句:“你嘴皮子倒是利索不少,这些年是不是跑去干销售了?”
干销售怎么了,职业不分贵贱。
我手底下那些销售,年入百万的多的是。
而且无论挣多挣少,只要是凭自己本事挣到的,无论多少都值得被人尊重。
不过看他们的样子,这些年我早就开了公司,公司规模也越来越大的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就连他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场馆,都在我名下。
“对啊周炎,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要是工作不如意,你可以找佳洁的老公帮你安排。”
“佳洁的老公你知不知道是谁,是王逸,当时他们毕业就结婚了,想叫你也参加婚礼的,可是怎么都联系不到你。”
王逸?
沈佳洁和王逸在一起了?
王逸是让我整个大学生活最晦暗的人。
他家里有权有势,被不少人巴结。
他不知为什么处处看我不顺眼,自然有很多人为了巴结他,而跟我过不去。
现在想想,王逸应该是忌恨我当时和沈佳洁走得比较近吧。
我隐约听到,王逸那时在追求沈佳洁。
我看向沈佳洁,她不避不闪,还是维持着一开始的笑容。
我总觉得,她这笑很假。
明明她这笑,是我在大学里感受到的唯一温暖。
到头来,这笑只是她包装自己的一种方式。
沈佳洁说:“周炎,在结婚前,我和王逸已经谈过好几年恋爱了。
我们终于修成正果,你会为我高兴的吧?”
毕业就结婚,结婚前谈了好几年恋爱。
那沈佳洁和王逸,岂不是早在上大学时就在一起了。
那沈佳洁还一直出现在我面前干什么?
怪不得王逸追求沈佳洁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多久,原来,他们就在一起了。
我才惊觉,原来沈佳洁一直在愚弄我。
3
可是为什么?
也是为了讨好王逸吗?
“哎,周炎,不会过去这么久了你还忘不了沈佳洁吧?”
说话的这人戴着眼镜,我对他有印象,他在大学时一直跟我争奖学金,因为成绩实在不够,每次都败下阵来。
没想那那口怨气,没有随着大学毕业终止。
他自己能力不够,却怨恨我,实在没道理。
我说:“我当时确实对沈佳洁有好感,这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对沈佳洁有好感,总不能是件丢脸的事吧?”
我话一出,众人都抿了嘴。
他们想羞辱我,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脸色好不精彩。
“不过,那也是过去的事了,这么多年,大家早就有了新生活。”
我没质问沈佳洁为什么会那么做,让我误以为她对我有好感,对我特殊。
却早就和王逸在一起了。
还不知道她每次和王逸是怎么在背后嘲笑我的。
说不定,不仅局限于两人之间,在场的所有人,都附和他们,编排过我。
这些都没关系。
正如我所说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想起温柔的妻子,乖巧的女儿,我嘴角不仅露出一笑。
眼前众人明显活得不如我好,我又何必将他们的龌龊放在心上呢?
“周炎,老同学,好久不见啊!”
是王逸。
他刚才不在这里。
却出现得很及时。
他一身西装革履,应该是个很高调的牌子。
我身上的衣服只是我出门时随手穿的一件,是我向来穿的低调牌子,不过价格并不比他的低。
他却在跟我打完招呼,越过我时,故意掸了掸碰到我的地方。
羞辱的意味很明显。
十年了,他为什么对我还是这么大敌意。
我退后一步:“时间不早了,演出是不是很快开始,不如……”
“想走啊?”
王逸斜着嘴一笑。
“多年不见,你不看看你女神跳舞是什么样子?”
他说着,将沈佳洁往他怀里使劲一揽。
我总觉得,现在的沈佳洁很僵硬,细看,眼底还有极力隐藏的恐惧。
看来沈佳洁这些年过得并不好。
我说:“不了,我还要回去和我妻子女儿吃饭。”
“你结婚了?”
这句倒是沈佳洁先问出来的。
我点头。
“是吗?”王逸放在沈佳洁胳膊上的手更紧了。
我明显看到沈佳洁因吃痛,脸都皱了起来。
难道,王逸这么做,是因为嫉妒我?
难道沈佳洁当初对我是真的关心,而王逸也察觉到了沈佳洁的心思,所以才在整个大学里针对我的?
我只觉可笑。
他别不是和沈佳洁结婚,也是为了像我宣示,他赢了我吧?
我摇摇头。
这个动作让王逸脸上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下去。
他额上青筋都出来了。
“对了,我听说,你要找我介绍工作是吗?”
“介绍工作?”我说,“不必了,我对我现在工作挺满意的。”
王逸一声毫不掩饰的嗤笑:“什么工作你就满意?原来一个小时几块钱的活你都抢着干,你现在满意的工作,也挣不了几个钱吧?能糊口吗?”
他随手一指场内布景的工作人员。
“知道这里的工作人员多少钱一个月吗?”
“这个场馆的负责人是我朋友,要不要我跟他打个招呼,让你也到这里上班?哪怕是打扫卫生,也不知道比你现在的工资多多少倍。”
我当然知道这里的人工资有多少。
只是他和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不仅是负责人,我还是这个场馆的所有人。
4
没等我说话,就有一人率先挤上前来。
是当初从天台上跳下去的那个人,胡广!
当初胡广把我叫到天台,不由分说就当着我的面跳下了下去。
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收了王逸的钱,想让我退学才这么做的。
他家里很困难,年年贫困生名额都有他。
缺钱可以通过正当途径,他都能对自己这么狠,却、为什么不能咬紧牙,多坚持一下,让自己尽量多做兼职。
如今时隔这么多年,他竟然还要靠向别人摇尾乞怜求生存。
胡广来到王逸面前,嘿嘿笑了几声:“逸哥,您看,那个职位能给我吗?”
“这些年我靠低保过日子,实在艰难得很。”
我这才发现,他当初跳楼出问题的那条腿,一直没好。
胡广是听了王逸的话才跳楼的,王逸没有出医药费?
即便如此,当时王逸给了胡广好几万块钱,拿来治腿绰绰有余。
胡广把那些钱用到什么地方了?
有什么比治好腿更重要?
王逸唾了胡广一声,让他不要挡在他面前碍眼。
“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当初你求着跟我借钱,我大发慈悲给你门路,让你救你爸的狗命,你倒好,你爸没救活,你还反咬一口,说我给你钱给迟了!”
原来当初胡广跳楼后,没能让我如王逸的愿退学,王逸大发雷霆,不仅狠狠羞辱胡广一顿,还让人把他当时只是骨裂的腿打折了。
事后才如约给了胡广那几万块钱,可因为延误治疗时机,即便做了手术,他爸还是没能救回来。
胡广不仅没能把他爸救回,自己还残了一条腿。
我有些不忍。
我不是圣人,但胡广好歹是个孝子。
我说:“你明天来这里上班吧,我会跟这里人交代好。”
“你?你算个什么东西?”
刘著说着,还有些谄媚地看王逸一眼。
我不理会他,拿出手机跟这里的经理发了几条信息。
对面立即回复:【好的周总,您放心,人我会安排一个合适的职位。】
刘著歪着头,看到我的手机屏幕,怪叫一声:“我说周炎,你这就没意思了,还演戏呢。大家一起上了四年大学,知根知底的,谁不知道谁啊?你这么能装,以为别人就信了?”
我说:“我无所谓你信不信。”又转而对胡广说,“你明天来,找孙经理,就说是我让你来的,他会把一切安排好。”
胡广愣愣地张了张嘴,不知道要不要接我递过去的名片。
我直接把名片塞到他手里,却被人一下抽走。
“演戏还挺全套,连名片都印了,周氏集团董事长?”
王逸看到我名片上的职位,调子都拐了弯。
“你别以为周氏集团掌权人和你同名同姓,你就能厚颜无耻地碰瓷。周氏董事长要能是你,一会儿活动开始,我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你下跪!”
王逸再没了平时悠哉的样子,他平时自诩高人一等,说话语速总是放得很慢。
现在也急了起来,毫无他平时总挂在嘴上的“风度”。
“你说的这个孙经理我认识,他是我舅舅,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叫他过来戳穿你!”
5
孙经理是王逸的舅舅?
我记得王逸家大业大,是有名的家族企业。
他的舅舅怎么会来应聘一个小小场馆的经理?
而且,孙经理已经在我手下干了五六年了。
我想起来,这些年我好像都没怎么听说过王氏。
难道,家族企业的弊端终于暴露出来,王氏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怎么,不敢说话了?”
王逸冷哼一声,把沈佳洁放开。
沈佳洁立即会意,眼疾手快地帮王逸把手机拿出来,递到他手边。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
曾经骄傲如同白天鹅般的女神,如今怎么这样卑微。
察觉到我的视线,沈佳洁极其快速地看我一眼,然后深深埋下了头。
王逸拨通电话:“喂,舅舅,你来会场一趟。”
说完就眼睛盯着我,挂了电话。
“逸哥,没想到你竟然跟这里的经理是亲戚,那岂不是你在这个场馆里说什么都算?怪不得你能订到这么难订的会场!”
这人倒是第一次说话。
我细看,他当时是班里的体委。
有一次我兼职太晚,回来又没公交,赶上下雨,硬生生淋了一路回宿舍。
可能当时熬夜太严重,就这么一次我就发了高烧。
我明明已经跟辅导员请了假,他还是非得跑到我宿舍垃我起来跑操。
这样一来,我耽搁好几天烧才退掉。
约定好的兼职没能去做,那个老板把我拉黑,原来压的几天工资也没给我。
那一段时间,我既花钱买药,又没收入,连吃饭都是问题。
间接导致这一切的人没有丝毫愧疚,还和别人嘲笑我,说我穷,饿了只能灌凉水。
想起那段过往,我深深吸了口气。
有的事,即便隔了十年,还是让我难以毫无芥蒂。
也就是那时我下定决心,绝不能安于现状,绝不能每天只能拿十几二十块凑起来的死工资。
因为那样挣得太少,太朝不保夕了。
我开始心思活泛,研究怎么样才能让劳动更有效的变现。
经过不断摸索,不断创业,才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不谢谢曾经给予我苦难的人,我只谢谢经历苦难,还不断努力拼搏的我自己。
王逸享受着人的恭维,还有不少人也求他给安排个好职位。
我知道赚钱养活自己有多难,所以无论是正式工还是来做兼职的,我都给远超于同行业水平的工资。
他们大部分人放弃自己原有的工作来这里任职,日子只会过得更好。
王逸大包大揽,比我这个真正的老板还像老板。
得意忘形间,他竟然和盘突出,说他能预约到这个场馆,根本一分钱没花!
我做的每一个项目都尽量有公益性质,这个场馆也是。
我每个月都会拿出一天来专门做公益,帮助那些真正需要的人开展活动。
他们有的是公益讲座,有的是惠民活动。
可是,从来没有哪一场,是用来专门办个人舞蹈演出的。
我一直以为孙经理兢兢业业,没想到他竟然以权谋私。
我这个场馆地理位置非常好,想要在这里办活动的人很多,因此预约是十分难的。
大部分都要提前半年排队。
没想到,他竟直接用我特批的公益名额,给他亲戚行了方便。
这些年我没少重用他,也没少给他奖金。
他这个做法,太让我心寒了。
“周炎,你脸色可真难看,怎么,孙经理马上就要来了,你怕了?”
“你现在跪下来乖乖给逸哥磕头认错,我逸哥说不定大发慈悲,让你不会太难看!”
体委抖着腿,好像在他看来,我下跪难免,跪的人也好像是他一样。
我说:“不急,等孙经理来,我会让他给我一个交代。”
周围阵阵哄笑。
这时沈佳洁小声开口:“周炎,你别再固执了,你父母早亡,大学学费生活费都是你自己挣的,你生活艰难,怕我们瞧不起你,提前准备了这一场闹剧也情有可原。”
“我们都是你的老同学,都能谅解你,你不要再嘴硬了,老实说出实情,我们不会怪你的。”
原来的白月光,彻底变了质。
6
沈佳洁看似为我讲话,实则处处贬低我。
她言语里有着焦急,好像在跟她频频看向的男人表忠心。
王逸终于肯实施她一个眼神,满意地笑了。
沈佳洁这个女人,在我眼里终于彻底不再有任何光环滤镜。
我本误以为她会有什么苦衷,但是十年了,我看她根本甘之若饴。
我当初满心满眼都是沈佳洁,对她的情况十分了解。
她并不跟为了救父不得不陷害我的胡广一样,她家境优渥,父母工作稳定,是高知,她也是家中独生女,集所有人宠爱于一身。
她肯委身于王逸,完全只是因为她想出卖一些东西,好让自己爬得更高。
即便她曾经真的对我有过好感,可她怎么会放弃当初不可一世的王逸,选择我一个一贫如洗的穷小子。
她的感情,不值一文。
当初我没能看清她的真面目,将感情倾注到她身上,如今的我,唯有庆幸,早就和她渐行渐远。
终于,孙经理到了。
7
孙经理一来,众人都围了上去。
当然王逸还是站在人群中央,沈佳洁自觉跟上,站在他的侧后方,黯淡无光。
“舅舅,你来了。”
“小逸啊,怎么了?我工作忙得很,你把我叫过来干什么?”
我站在人群最后面 ,孙经理看不到我。
他很忙于工作,可他犯了大忌。
我的手下,不能奉行特权。
我无声叹气。
孙经理是必须要开除的。
亲舅舅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工作看得比亲侄子还重,王逸脸上有一丝尴尬。
“舅舅,你现在在周氏旗下当经理,就忘了曾经我爸给你当个小组长,你都感恩戴德的样子了?”
王逸微笑,话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孙经理这么多年工作经验,遇事总是能第一时间得体处理。
可王逸这番话,却让他挂了脸:“你爸当初让我进你们公司,是他拜托我去帮忙的。你们王氏内部问题严重,积重难返,现在衰落也是必然。”
“知道你们公司内部问题太严重后,我就辞职了,如今我在周董的公司任职,靠的也是我自身实力。”
“王逸,当初我确实需要一份工作,你爸爸在那时给我递了橄榄枝,我很感谢他,但那感谢也只是局限于你爸,你如今跟我攀不上情分。”
“你家里早就是个空壳子了吧,我不知道你打肿脸充胖子有什么意思?”
“你带来的这些人,又知不知道,你当初为让我把场馆免费给你用,是怎么一把鼻涕一把泪,拿你过世的母亲跟我求情的?”
孙经理说了这样一通,看来对王逸不满已久。
周围人听了这一通话,也不无愣住。
皆不可置信地看着王逸。
就连沈佳洁也诧异不已,退后好几步,离开了王逸身边。
周围人的视线让王逸面红耳赤,他竟然扬起了拳头。
我说:“住手。”
或许是我的语气太不容置疑,人群自发散开一条通道。
我出现在人群之后,揪住孙经理领子的王逸动作也顿住。
“周董?”
孙经理立即推开王逸,看着我一步步走到他面前。
还不用等我说话,他就面露愧疚,朝我深深鞠躬。
我没说话,他也没直起身来。
“周董?”
“周炎真的是周氏集团的董事长?”
“怎么可能,他就是一个满是穷酸气的臭小子,他怎么可能是……”
质疑声此起彼伏,质疑的声音也越来越低。
在他们看来身份地位不知比他们高多少的孙经理,都认证了我的身份,在我面前深深悔过,他们还有什么好怀疑的呢?
风向彻底变了。
8
“周炎,不,周董,没想到你现在这么厉害,才十年,就能把事业做得这么成功。”
“周董,我们都是因为听了王逸的话,你知道王逸就是个校霸,谁不听他的,他就为难谁,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你不会怪我们吧?”
每个人都在撇清自己的关系。
尤其是刘著,和刚刚不断叫嚣的体委。
他们都在极力证明自己刚才,以及十年前在大学的时候,是多么的无辜。
可是他们这样,并不会降低当初对我的半分伤害。
我现在只是强大了,让那些伤害无法再作用于我。
并不是那些伤害根本没有存在过。
我不置可否。
那个跟我争了四年奖学金的人,推推眼镜,在人群安静下来时,说:“周炎,你是真的很优秀,原来我成绩不如你,现在事业也不如你。”
他对我心服口服,对自己却满是怀疑。
他刻意挺直的背都佝偻了,就这样失魂落魄地转身离开。
这时有人叫他:“哎,别走啊,周炎又不是记仇的人,你工作不顺利,让他帮帮你啊。”
出声的人是好心,却让那个欲快速逃离这里的人干脆跑了起来。
我知道,他过于敏感的自尊心,彻底被碾碎了。
留下的人都希冀能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好处,故技重施,把所有的恶意,都加诸到了王逸身上。
冲在最前面的,是刘著。
“我说王逸,你家里早就破产了,你还敢在我面前装大爷?我每次叫你逸哥你心虚不?你还敢答应,你要不要脸啊,你现在比我强到哪里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王逸确实比这个见风使舵,毫无原则对他人落井下石的人强不少。
王逸冷笑一声:“我家里破产又怎么了,我现在名下还有两套房一辆车,存款还有几十万,你呢?你个穷逼工作还是刚求我给你找的,你也敢骂我?”
说着,王逸自己把手机拿出来,当场就让刘著的公司把他开除了。
而且一分钱补偿都没有。
刘著现在还没过试用期。
王逸的操作让刘著恼羞成怒,可他竟然只是握了握拳头就松开了。
然后得意道:“那又怎么了,我现在有周董周哥,我们可是一个寝室的,还是上下铺。你出去打听打听,哪个寝室的上下铺关系不是最铁的,我现在用得着求你?”
“只要我跟我周哥说一声,我就不信我周哥不帮我。”
说完,不仅刘著,每个人都期待地看着我。
他们清楚,如果我连刘著都能不计前嫌的话,那么其他人,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粉饰太平,用毫不存在的情分绑架我,让我为他们提供方便。
我说:“我不需要认弟弟,你不用这么叫我。”
刘著一噎,这下却没人像刚一开始笑他了。
因为我对刘著的态度,就是对他们的态度。
我朝众人点点头,率先离开。
他们欲言又止,有人甚至往前迈了一步,想要挽留我。
我怎么会因为他们停止脚步呢?
就像十年前,他们给予我无限恶意,让我的生活困难重重时一样。
我也从未因为他们,放慢一丝前进的步伐。
9
从会场离开后,我不知道那场芭蕾舞表演有没有继续。
继续的是生活。
我没有当着众人的面开除孙经理,他这些年除了这件事外,确实兢兢业业。
这是该给他的体面。
他好像也知道自己做错的程度,在那天结束后,主动向我递了辞呈。
他说,他当初本想继续学业。
是王逸的父亲,也就是他的姐夫,一次又一次请身为高材生的他到公司帮忙,他才没能继续深造。
如今终于有了机会,他想出国留学了。
他还说,他会把这次错误深以为戒,等他留学归来,希望我还能给他一次机会。
“当然。”
我莞尔,双手接过了他的辞呈。
孙经理走前做的最后一份工作也完成得很出色,胡广的工作很适合他。
我特批胡广预支工资,让他买了像样的衣服,换了像样的住所。
他给我发了消息。
但只有一条,可能是怕打扰我吧。
我认真读了他的文字,他一遍遍跟我说抱歉,又一遍遍跟我道谢。
我不把过去放在心上了,也希望别人能够不再困于过去。
我发了三个字:“没关系。”
后来有人跟我说,新来的那个员工不知道为什么,在收到一条短信后,趴在工位上,哭了很久。
我现在用的手机号,是创立周氏之后就一直在用的,换号的话并不实际。
我可以一次又一次拉黑号码,可架不住联系我的人换号太频繁了。
他们不仅一天天电话轰炸我,还把我拉进了班级群。
那个班级群,明明在还没毕业的时候,他们就把我踢出去了。
我把群聊开了免打扰,可他们一遍遍艾特我,还是不断有消息提醒。
他们的做法给我造成了困扰。
我打开手机,打算让他们结束这一切。
刚点开班级群,就发现一个看似主持公平的人,在讲“公道话”。
【大家静静听我说,要说周炎这个人,原来上学的时候是孤僻了点,太沉默寡言了,他不跟我们接触,也不自我表达,我们误会他是难免的。】
【周炎这个人呢,我或多或少了解一点,我也找在他们公司上班的朋友了解过情况,他从来不为难下属,还动不动给员工发各种福利,是个好老板。】
【像这样的老板,对待下属都能像朋友,对待我们这些真朋友能不闻不问吗?所以我建议啊,不如我们直接到周炎的公司去找他。】
【他不回复我们消息,一定是因为太忙了,我们要理解他,不能让他在百忙之际主动联系我们对不对?】
群昵称为“班长”的人话一说完,立即有不少人附和。
毕业这么多年了,还觉得“班长”是一种身份。
看到他们的迷惑发言,我只觉烦躁无比。
群里的消息还在继续。
【对了,小王就不要去了,还有小沈,你们两个当初联合起来戏耍周炎,还煽动我们跟你们一起,实在太过分。要是我,我也不会原谅你们。】
【别到时候见了你们,让周炎连带着让我们也迁怒。】
这个班长那次会场有没有去?
他又是怎么做到这么还义正言辞的?
我不想再理会这些,干脆把软件卸载。
因为我知道 ,我即便退了群,他们还会一遍遍把我拉进去。
这个软件自从毕业后就没什么用处,卸载也没什么关系。
大不了过了这段时间再安装回来。
我手机切换到另一个页面,交代好集团安保部门,让那些人真去公司时,一个都不要放进去。
公司里的人办事素养很高。
无论什么关系,都是相互的。
我平时给公司里的人行方便,他们在工作上也会认真对待。
所以我交代下去的事,一旦得到保证,就根本不必担心。
接下来公司十分安静,并没有受到那些人的打扰。
那些人看我态度毫无软化迹象,逐渐消停下来。
我的手机很少因无关消息再响起。
终于,我把那个软件重新下了回来。
权当怀旧用。
没想到刚登录好软件,沈佳洁的消息就接连发了过来。
10
她文字密密麻麻,还给我发了好几段视频。
里面全是她青紫交加的身体。
有的部位如果再露一分,就很让人想入非非。
“哟,这是看什么呢?”
我莞尔,是我妻子的声音。
她拿着个毯子走近,给我披到身上的时候,顺势从背后抱住我。
我立即解释:“老婆,你别误会,我不知道她会给我发这个。”
妻子佯嗔我一句:“她这样的女人也能对我有威胁?”
我笑,也是。
我妻子是个很优秀的人,她有自己的事业,从不依附于任何人,想要的都会靠自己得到。
她也很依赖我,我们是彼此生活里的支持。
她说:“要不要我去见见这个女人?见了我,她就没自信再来骚扰你了。”
我说:“让她知难而退,哪里用得到你亲自出马。”
我亲吻了妻子,又把乖巧的女儿招手叫来,我们三个在沙发前,其乐融融地拍了张照片。
然后我破天荒地在那个软件上发了条动态。
自在访客记录里看到沈佳洁后,我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
老婆朝我比了个拇指。
“吃饭吧。”
我站起来:“谢谢老婆辛苦准备饭菜。”
老婆温温柔柔一笑:“女儿还在,你这么腻乎干什么?”
女儿在这时贼兮兮一笑:“爸爸妈妈羞羞。”
我无奈,团了团女儿的头发。
女儿尖叫着跑开,控诉我又把她头发弄乱了。
我和妻子相示一笑,携手向餐桌走去。
时隔很久,我发的那张图片下面,新增了一条评论。
是沈佳洁。
她说,她已经跟王逸离婚了。
她来跟我说这些,不是要我误会什么。
如果是的话,她就不会在众人都能看到的地方发出来了。
她说,她当初为了能获得更大的舞台,走了捷径,选择和王逸在一起。
可是和王逸在一起后,她并没有如愿起舞过一次。
王逸对她的每一项承诺,都没有兑现过。
她现在为她当初的错误决定,向我和她自己道歉。
其实有没有沈佳洁的道歉真的无所谓。
也许更想听到这声对不起的,是她自己。
沈佳洁的留言很长。
留言里还说,她结婚这些年王逸对她动辄打骂,她现在除了有勉强能看得过去的外表,内里早已破烂不堪。
那次场馆的表演,是她准备了很久,求了很久,才获得的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舞蹈机会。
这些年,她的身体早就被糟践得,连跳支舞都要支离破碎了。
接下来她的文字除了哀怨,还有怨愤。
她本以为,王逸在大不如从前之际还能答应为她举办一次芭蕾舞表演,是因为对她多少还有情分。
可是没想到,王逸的那场演出,只是为了虚显自己的财力,来集资。
如果沈佳洁那天没有知道一切真相,等她真正起舞了,所有债权人都会找到她头上。
她没能起舞,可是她要谢谢我,让她免于后半生也处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我不敢居功。
能够干脆地和王逸分开,她也算有魄力。
可我没想到,这竟是一场阴谋!
沈佳洁根本没和王逸离婚!
王逸在见了我之后,不甘和我对比如此惨烈。
他把最后所有的财产用来投资,赔的血本无归不说,还欠下巨额夫妻共同债务。
沈佳洁给我留言,只是为了赌我会不会心软,帮她偿还债务!
而我知道这一切,也是王逸的舅舅,也就是远在国外的孙经理跟我说的。
因为追债的人找王逸要不到钱,开始骚扰和他有关系的人了。
我没能想到,沈佳洁内心竟已经肮脏成这样。
我宁愿相信,她只是在岁月的洪流中逐渐被污染,也不愿相信,她自始至终,就不是一朵圣洁的花。
沈佳洁在事败之后,向我哭着求过原谅,也堵在公司门口向我下过跪。
或许我看她的眼神太过漠然。
几次之后,她彻底销声匿迹。
我也再没有听说过她的消息。
差不多一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在一张小卡片上看到了她的照片。
自那之后,我便换了出差时经常住的酒店。
过去的岁月让我难免唏嘘。
但早已过去。
你尽管努力,尽管向上,这样自甘堕落进泥潭里的人,就永远无法把污垢甩到你的身上。
到底谁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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