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8月17日，慧保天下、新浪财经联合主办的“回归本源·蓄时成势｜2024人身险高质量发展研讨会”在苏州举行，长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伍戈出席大会并发表题为《价格是果，更是因》的演讲。666

伍戈重点分享了针对当前经济两大问题的看法。针对基本面问题，其指出对供给端的着力往往强于对需求端的着力，对产业政策的着力往往是强于需求端政策的着力。如果供给端的力量强大，需求端也有扩张而相对弱的话，客观上就能造成现在的状况，即实际GDP增速尚可，但物价不振。

针对当下行业最为关注的利率端问题，伍戈则表示，不能将所有的基本面问题都归结为老龄化，其与短期政策的应对也很有关系。名义利率虽然下降，但是物价下降更快，这导致实际利率上升，而地产的企稳往往建立在实际利率下降的过程中。对于保险业而言，名义利率特别是实际利率往下的态势还是会很明显。

同时，伍戈也指出，上世纪90年代，我们曾真正走出价格负向循环，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有很好的处理好存量和增量关系的经验。其预计，今年下半年，会有更多的逆周期政策出台，但实质上打破价格负循环，需要更深和更大力度的提振政策。

以下即为伍戈演讲全文：

长江证券首席经济学家 伍戈

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同仁，非常荣幸在美丽的苏州和大家分享一些对短期问题的看法。有时很难分清什么是短期问题，什么是长期问题。

其实长期问题和短期问题是不断交织的。事实上，保险行业，从我个人理解而言还是顺周期的行业，它天然和诸多的金融变量和利率紧密联系在一起。虽然刚才大家将当下整个基调都定义为“低利率时代”，但是这一低利率时代并不是没有波动的。我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在过去持续一年多的债券牛市后，决策层近期也提出了一些看法或者指引。

为什么会存在这样的分歧？以及最终在这一分歧背后政策的导向和利率走势会是如何呢？

今天和大家探讨两个问题：一是对当下基本面简短的看法；二是对利率端的一些观察。

01

基本面看法

去年到今年一季度为止，从经济增速特别是实际GDP看，是不断向上的过程。但如果从物价或者是以名义GDP的角度来计量，可能是一个不断趋缓的过程。而利率或者是二级市场交易的利率，它究竟是跟着实际GDP走，还是跟着名义GDP走呢？根据过往这么多年的观察，利率尤其是二级市场交易出来的利率一定是跟着名义GDP走。

所以，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内出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就是实际GDP是在稳中向上的，但是名义GDP是趋缓的，那十年期国债收益率毫无疑问是和过去一样跟着名义GDP走。

改革开放这么多年，很少看到实际值和物价之间有这么大的分歧，为什么是这样？价格是非常关键的，因为我们接触微观的企业会感受到，产品降价的过程或者物价是单边的下行过程，其实不鼓励投资，也不鼓励消费，是鼓励等待。大家都等待，那内需靠谁提振？

过去一年中，我们很清晰地看到价格不断向下，而实际GDP向上。为什么出现这样的结果？某种意义上这样的结果未必是总量周期性的，而是具有强烈的结构性特征，日本也出现过。而这样的结果的出现大家是可以通过很简单的理念去理解它。

作为宏观决策者，很多的政策都是期待着经济往好的方向发展，供给端有政策，需求端也有政策，如果供给端政策的力度事实上比需求端的政策强，我们看到的结果就是产出和实际GDP不断增长，而物价和价格可能是向下的过程。

从具体的计算中我们也能感受到，很多政策包括财税、货币等，其实对供给端的着力往往强于对需求端的着力，对产业政策的着力往往是强于需求端政策的着力。如果供给端的力量强大，需求端也有扩张而相对弱的话，客观上就能造成现在的状况，从实际GDP角度来看，情况还行，但是从物价的角度，让物价涨起来是有挑战性的。

另外一个角度，在宏观界有一种说法，房地产是经济周期波动之母。引起经济周期波动，房地产发挥不可或缺的作用。事实上过去2—3年，我们的房价是下降的，包括最近几个月房价还是在明显的调整过程中。

房价是特殊的资产价格，大家知道，中国是以间接融资为主导的金融体系，银行赖以生存的抵押权价格不断收缩的过程中，会连带着金融资产明显调整的过程。这种调整过程，资产价格有一个特性是买涨不买跌，如果没有遇到政策抵抗的话，可能呈现单调递减的格局。

在这种单调递减的格局中，日本当年的教训就是一味强调降价有利于居民的买房，这很符合一般人的理解。房价高了当然不好，但是持续单边下降也会产生负面的宏观结果。当时日本在供给端还反对公共资金介入，所以大家看到日本在房价下行的前期过程中没有遇到抵抗。事实上，日本房价时间调整之长超过所有人的想象，也引致了非银和银行业的问题。意识到问题以后，日本当局在2000年前后，无论是需求端还是供给端都采取了果断的措施。但这并不是一个宿命，如果意识到房价的调整是过度、持续、长期的过程，它可能会引致向外的传染效应，很多国家意识到后，也会比较早就开始采取措施。

02

利率端观察

虽然说我们是人口老龄化，未来利率趋势是长期既定的，但日本的老龄化程度比我们还高，其房价却也能最终企稳，所以我们不能把所有的基本面都归结为是老龄化的因素，其与短期政策的应对也很有关系。

在中国，最近很多会议，包括三中全会也把房地产以及房地产风险防范放到非常突出的位置。我们目前看到有采取一些积极措施来解决房地产的问题。比如说供给端，地方国企收购一些没有交付的楼盘。从目前交付数量来看还处于初步的阶段，其原因就在于地方国企买这些房子是用做保障房和廉租房，而过去保障房和廉租房的成本相对较低，土地是来自于划拨，或者是廉价的土地，而未交付的房子过去都是地产商通过招拍挂买到的土地，所以地方国企收购的价格和房企愿意出售的价格基于土地价格会有很大差异。目前来看，确实存在部分激励机制不相容、供给端政策效果不足等方面的挑战。

从需求端来讲，老百姓的购房意愿很大程度上与实际利率高度相关的。虽然名义利率不断下降，但看实际利率，这几年是攀升的。实际利率大幅度攀升的过程中，商品房的销售一定是大幅度下降的。

什么叫实际利率？名义利率虽然下降，但是物价下降更快，名义利率减去为负的物价水平，就是加上正的物价。过去一年多时间内实际利率是上升的，历史上地产的企稳是建立在实际利率下降的过程中。

还有一个问题，我们并不清楚改革开放四十年，老百姓手中有多少二手房。如果大家极短时间内都把二手房拿出来挂牌卖，对房地产市场将会形成明显的供给冲击。本来开发方的房子过剩，老百姓基于预期把房子拿出来卖，房地产供过于求的格局非常明显。而实际上短期二手房挂牌量是与预期信心很相关的指标，但是仔细看它是有规律的，客观上与宏观指标也就是实际利率是明显相关的。实际利率上升的过程中，往往会看到老百姓加快售卖二手房。

从目前宏观房地产稳定的角度而言，实际利率的引导下行变得非常关键。虽然做保险资管的同仁们不希望看到利率的迅速长期下行，但就客观的结果以及宏观系统的可行性趋势而言，名义利率特别是实际利率往下的态势中期应该还是会很明显。

当然，在名义利率下降的过程中，央行也提醒大家关注长单利率的风险，也关注利率的调整。在过去一段时间，特别是在央行的政策利率呵护下，利率下行速度并不是特别快。从政策利率而言，下行30个bp（包括上个月的10个bp）。

为什么央行利率保持如此柔和——这个“柔和”是和上世纪90年代很多情况相比而得出的。这次的利率政策整体柔和，毫无疑问和央行的另外一个指标——汇率，是相关的。汇率受到外部的约束时，可以看到央行逆周期因子的调整非常明显。目前政策还是内外兼顾的过程，这使得利率调整总体而言和历史相比还是比较缓和的。

9月份联储降息，确实打开了国内利率向下调整的空间，因为按照三中全会的要求，要坚定不移实现今年的经济目标，财政、货币给予支持。但这样的利率和准备金的调整幅度，还是会受到汇率等的掣肘，即使联储降息后又有大选年份，美元未必会贬值。如果不是必然的贬值趋势，那是否人民币就一定会保持升值？这并不是确定的现象。

如果汇率方面依然有顾虑，我们不否认为了下半年的稳增长，利率和准备金率可能会调整，但调整的幅度还是比较有限。

二季度的实际GDP是4.7%，从三季度的角度而言，经济还在趋缓过程中，如何遏制住趋缓，使得顺利实现全年的目标，其实难度是存在的。

难度比较大的一个核心原因，其实还是在于地产端。如果从长期的维度看，古往今来很多的国家，任何一个国家物价真正意义上的企稳，是与房地产的企稳密切相关的。而我们房地产的状况，一方面在采取措施，但需求端利率调整比较柔和；另一方面，供给端我们也在发力，但发力过程中遇到了收购价格和开发商愿意卖的价格和土地刚性成本激励不相融等问题。

站在目前的维度而言，至少目前的一段时间，我们认为价格还是低位运行态势。尽管我们能够看到下半年可能由于基数效应，物价同比增速有所变化，但是从M1货币因素或者是改革开放从未有过的、负增长的前瞻性指引——货币是前瞻性指标——从这一角度而言，整个经济要走出价格的低位或者是负增长，其实未来还是要有很多政策的支持和配合。至少今年下半年，我想会出台一些政策，但实质上打破价格负循环，需要更深和更大力度的提振政策。

我们知道价格的负增长的螺旋持续了一年多（一年半），这一长时间的维度，可以比较的是上世纪的90年代，那时候以银行特别是四大国有商业银行为代表的金融体系遇到的挑战比现在还要大。事实上经过了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注资，公共资金介入以后，我们把存量债务和增量发展很好隔离开。改革开放四十年，中国有很好的处理好存量和增量关系的经验。

上世纪90年代，我们真正走出价格负向循环，既包括注资（公共资金注资，而非商业资金）四大行，也包括国企改革和住房市场化改革。

就短周期、逆周期的调控政策而言，上世纪90年代利率，特别是贷款端的基准利率下降了423个bp（上一次走出价格负向循环，我们的利率是下降了423个bp）。目前为止，这一轮进入价格的负向循环，我们也进行了利率的调整，包括到目前为止30个bp的调整，但是这一力度比上世纪90年代相比还是柔和很多。包括财政也是如此，从广义财政赤字率的角度，今年以来还是处于下降态势，但是上世纪90年代走出价格负向循环时，财政赤字其实是更加扩张的。

所以从目前的角度而言，我们还是有信心的。能够看到中央的决心，包括今年要坚定不移地实现年初制定的社会经济的各项指标，特别是以实际GDP增长5%为代表的指标体系，相信下半年会有各种各样的政策，无论是供给端还是需求端的政策都在往5%的目标靠近。

从更中长期的角度而言，中国经济真正意义上摆脱价格的负循环，还需要一些深层次的动作，特别是在地产领域，无论是供给端还是需求端，要有非常明显的逆周期的一些政策，才能使整个经济能够更加持续地、长期健康发展。

总体而言，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内，我们看到了一个新形势，价格在下降，生产或者是实际GDP上升。但是二季度以后，这一状况发生了改变，我们依然看到价格在负向增长，与此同时，生产或者是实际GDP也在下降，也就是量价同时趋缓。站在这一时间点，以三中全会特别是最近政治局会议为代表的下半年，应该还是会陆陆续续出台一些逆周期政策。

对于利率的调整，个人觉得可能要解决中国的问题或者是解决价格负向循环问题，利率可能还会发生更大幅度的变化。但在这一过程中，央行会保持相对稳中趋缓的步骤来调控利率。

更长期的维度中，一方面我们要改革建立很多的制度，另外一方面，还是应该坚持逆周期或者是区间调控的思想，这样使得在经济转型中能够得到一个稳定、宏观的环境。

今天的分享就到这里，谢谢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