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只配活在弟弟的阴影下吗

蕉鸦 2024-04-07 10:30:44

小时候不小心把弟弟摔成傻子。

爸妈要我永远对他负责。

弟弟的吃喝拉撒要伺候着,打骂要忍着,生活费要供着。

后来才发现我只是他们的背锅侠。

1

小时候,弟弟为了抢我的糖果被穿衣镜绊倒,大穿衣镜砸向他。

我冒险推开弟弟,自己被砸中后脑勺眼冒金星,碎玻璃扎进脑袋。

弟弟的额头撞上桌角,破了皮,嚎啕大哭。

这一幕恰好被爸妈看见。

我张开双臂祈求他们安慰,得来的不是怀抱,而是责骂。

「推弟弟做什么!手怎么这么欠!」

那天任我再多的解释都是徒劳。

他们抱起弟弟,对我的伤口视而不见,二话不说打车去医院。

我跟在车后拼命追,一次次跌倒在大马路中央,好几次差点被车撞死。

起初我还能看见后视镜里他们哄弟弟的影子,后来车越来越模糊,直到消失。

我被好心人送到医院,处理了伤口,找到爸妈。

一见面,迎来妈妈用巴掌的关心,伤口又渗血了。

「都是你,把你弟弟摔傻了,你是我们全家都是罪人!」

「傻的怎么不是你,苦了我可怜的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啊!」

爸爸安慰我:「做错事没关系,要敢于承担责任对不对?所以作为姐姐,以后更要处处帮着弟弟让着弟弟对不对?」

从那一刻开始,弟弟就是我的噩梦。

2

小学时,妈妈害怕弟弟去学校受委屈,让我在家给他辅导知识。

面对一些离谱的错误我又气又笑,宠溺地揉揉他脑袋喊了句小傻瓜。

但傻子有时候就喜欢重复别人的话。

他大喊:「姐姐说我傻!」

妈妈闻声闯进房间,比我喊她的时候快得多。

「盼弟,你怎么能骂你弟弟,他傻了难道不是你造成的?你怎么有脸骂他,从现在开始不准吃饭,直到你弟弟原谅你。」

弟弟三天没松口,我就活生生被饿了三天。

第四天上学跑操我因为低血糖晕倒,老师打电话给家长,他们说在陪儿子看病没时间,让我缓缓就好了。

为了不影响高考,高三时我选择住校,平时几乎不回去。

等到中秋节,我觉得总归是一家人团圆的日子,少有的回了趟家想吃顿团圆饭。

我回家时,邻居给妈妈送月饼,寒暄了一句:「听说,你家姑娘真聪明,又考了年级第一。」

「害,聪明有什么用,读书浪费钱,不如嫁人划算。」

「盼弟回来啦,你王阿姨带了你和你弟弟喜欢的五仁月饼。」

他们不知道我最讨厌五仁月饼,因为对杏仁过敏。

弟弟把五仁月饼递给我,让我吃,被我拒绝了,一副委屈样。

妈妈见不得他有一丁点委屈,把五仁月饼硬塞在我嘴里,被我吐掉。

「让你吃你就吃,弟弟把好吃的让给你是你的福气,别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天天哭丧着脸给谁看呐,多向你弟弟学学。」

「我们家儿子真乖,真聪明,都会谦让了。」

我苦笑,这到底是福气还是造孽。

因为好心办了坏事,就要永远被打上罪人的烙印,奴隶主还要反复扒开烙印给你看,戳你脊梁骨。

说到底我欠弟弟一笔怎么偿还都还不完的债。

「盼弟,你弟弟看病要花钱多,我们供不起你的学费了,读书也没什么用,再说了,你能考上什么好学校,去打工还能帮家里赚点钱。」

「我还不想现在去打工......」

妈妈立马涌上一层不耐烦,收走我的碗筷,一如以往惩罚我的方式。

「没收入的人不配吃饭,让你帮帮弟弟帮帮家里这么难吗?要不是你,你弟弟至于现在这个样子,至于要花这么多钱去看病?」

爸爸继续扮演和事佬:「你赚够了钱,把弟弟的病看好了,你不就弥补了之前的错误,良心也好受多了?」

且不说他的病是个无底洞,治好后他们真的会放过我吗?

「我不要你们的生活费。」

当晚我就拖着行李箱走了,任妈妈怎么发疯,我头也不回。

3

生活费他们向来只给极小部分,家里几乎所有的钱都被他们用来给弟弟看病。

只要听说哪种药对弟弟恢复有用,他们就买,不管多贵。

病急乱投医,上当受骗次数不少,可是他们还买,也不见弟弟病情有好转。

我劝过,换来的只有嘲讽,渐渐的我也不管了。

往后近一年,我专心在学校备考,终于如愿考上一所一流大学。

我没有和他们说这件事,瞒着他们打了两个月的暑假工攒学费。

当我准备交学费时,弟弟出车祸了。

他是自己突然闯到马路中间,被正常行驶的车撞了,车主只同意赔偿一小部分医药费。

爸妈把我叫到医院,没来得及让我看一眼弟弟就被拉到缴费处。

妈妈抱着我哭,从弟弟变傻开始,她很少抱我。

「我知道这些年你不容易,可我们想给你弟弟手术用进口药,更贵,我们实在没多少钱了,你自己边读书边打工肯定攒了不少钱对吧?快拿出来。」

「可......这是我的学费......我考上了名校。」

她声音立刻提高了十六度:「你个没良心的东西!名校重要还是你弟弟重要啊,你知不知道事情轻重缓急?」

「妈,我们要不用国产的,一样有效。」

「我怎么养了你这个白眼狼,你欠你弟弟的没还,这时候居然好意思讨价还价。」

她趁我不注意从我口袋里抢走了我的手机,我上前抢,被爸爸牢牢抱住。

今天久违的两次拥抱,感觉不到丝毫温暖,真可笑。

「盼弟啊,爸爸也知道你不容易,但医生说那种药能疏通脑部血管,说不定能你弟弟就不傻了,你不开心吗?」

有什么可开心的呢?哄骗我出钱罢了。

突然,脖子一痛,一阵眩晕后,我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我躺在医院走廊冰冷的排椅上。

手机里的钱没了,我察觉一定是他们把我打晕后,用我的指纹解锁,付了医药费。

一阵恶寒从脚底蔓延到头顶,我的大学梦,我逃脱这里最好的方式,破灭了。

我向护士打听弟弟的病床号,却在病房外看见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这一脚好像再也迈不进去。

4

「你是他的家属吗?」穿白大褂的医生打断我的放空。

我点点头:「他姐姐。」

「请跟我来,我向您简单说明一下他的病情。」

来到办公室,医生递给我一份病历。

「根据病历,我们推测他变傻的原因是小时候长时间高烧不退,这种情况没办法恢复,家属也不要再乱用药了。」

「不是他两岁时磕破额头造成的?」我声音忍不住颤抖。

医生摇了摇头。

我两眼瞬间发亮,这就说明弟弟不是因为我变傻的,我不是罪人!

我拿着这份病历冲到病房,正当我准备推门,门缝中传来:「盼弟,不会知道儿子傻的真实原因吧,她要是知道,以后怎么光明正大向她要钱呐。」

「不会,她那时候小没记忆,再说了她是姐姐,永远都得供着咱们儿子的医药费和生活费是应该的。」

「都怪当年我们乱给儿子吃药,高烧不退烧成个傻子,造孽啊。」

我燃起一丝希望的家一瞬间轰然倒塌,原来我一直被欺骗被污蔑,而且幕后黑手是我的亲爸妈。

好想冲进去质问他们,可一时又卡在嗓子里出不来。

问出来又怎样,他们一定会说,你是姐姐,对弟弟好是应该的,你这些年只是做了你该做的。

我明白我这个外人终究推不开他们家的门。

我拖着像被火车碾压过的躯壳回家,不,回那间房子,呆坐在沙发上。

半夜,开门声响起。

妈妈带着弟弟换洗的衣服回来,被昏暗客厅中的我吓了一跳。

「死丫头干嘛呢,有空就去医院照顾你弟弟,别一天天游手好闲的。」

我伸手想拉她的手,却被她缩手躲开,只能拽住她的衣角,扯着哭哑的嗓子问:「妈,你爱过我吗?」

她一脸不可思议:「发什么疯呢,读书读傻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拿上弟弟的新衣服就走了。

原以为他们对我和弟弟区别对待是因为我把弟弟摔傻了,现在发现我错的离谱。

他们从来只爱弟弟,不爱我,在他们眼里我可以用钱衡量。

我在黑夜中抱住自己,直到眼泪流尽,才抬手抹去。

从此,不会再为他们流一滴眼泪。

这里不属于我,我也不属于这里,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收拾好行李,我漫无目的地走在夜晚没有人间烟火的路上。

家没有了,家人不存在了,钱没了,学上不了了,就像脚下的路,我不知道通往哪里。

路边长椅躺了一晚,第二天一早,我接到短信提醒:「需要办理助学贷款的同学请及时申请。」

我知道机会来了。

当天,我用仅有的钱买了去学校的车票,换了新手机卡,申请了助学贷款。

确保他们再也联系不上我,彻底告别姐姐和女儿的身份,在新的城市开始完全属于我的生活。

5

有了助学贷款的好政策,我顺利入学,学习表演。

还加入学校外联部,一方面能利用劳务支撑我部分的生活费,另一方面能接触到更多资源,意味着更多机会。

生活好像逐渐进入正轨,也融入了新的集体,和室友一起吃喝玩乐。

有时候聊着聊着就聊到各自的家庭,尤其是中秋节时。

室友们要么正家人打电话,和爸妈撒娇,和弟弟拌嘴,聊聊学校发生的趣事,哈哈大笑。

我不禁想起,以前住校时我给爸妈打电话的话题永远绕不开弟弟。

「死丫头,下周我和你爸出差,你回来给你弟弟做饭,记住每顿饭现做现吃,不能让他上一餐的剩饭剩菜,他肠胃不好容易坏肚子,剩下的你吃了。」

「周三给你弟弟约了医院的专家号,花了好大功夫,你一定记得带他去。」

「每天带他玩一次益智游戏,每天早上让他和一杯奶,每天吃一个鸡蛋......」

「这些事我们列了个清单,做每一件事的时候都拍照发给我看。」

「喂?听见没有,要是我们回来之后发现你没照顾好你弟弟,唯你是问。」

那次我请了一周的病假,回去照顾弟弟的生活起居。

我好像他们的一个免费保姆,24小时待命,实时汇报工作。

收拾完回家行李的同学,看我坐在床上发呆,好奇地问:「你不回家吗?」

我带上了耳机装作没听见,逃避这个问题。

是我不想回去吗?是我根本没有家了。

「张笑笑,你也不回去?」

「这里就是我的家啊,回哪?收完我关灯了?」

寝室瞬间漆黑,闭眼想睡却一直睡不着。

我只好把头埋在被子里,直到胸闷气短,再把被子掀开,如此反复。

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在这个大家都准备团聚的日子里好受一些。

笑笑在我隔壁床,我透过床帘递过去一个奶片,被接下了。

这是我们的约定,不开心的时候就吃一个奶片。

6

我和笑笑同在学校的外联部,外联部的主要工作无非就是拉赞助支持或者联谊交流。

学校前段时间准备筹办一部备受网友期待的校园形象电影,大家都想在其中崭露头角。

而外联部有着和资方直接接触的绝佳机会,接下这个任务的学生即使不能出演电影,起码也能多个人脉。

但是我们两个女生却一直被分到支持性工作,俗称打杂的。

像拉赞助和搞交流这样的联络洽谈重要工作任务全部被男生强占。

我进外联部自然不是为打杂,于是我向部长提出申请,接下这个任务。

宋星锐看似好意地说:「女生就应该干一些简单轻松的活儿,这种洽谈联络的累活我替你们干。」

「女生就天生劣势,不应该得到锻炼机会吗?大家各凭能力不好吗?」

他摸了摸我的手臂:「女生,尤其是好看的女生,机会不都是睡出来的吗?」

「想要机会的话今晚陪我,让我满意机会就给你。」

我厌恶地拍开他的手,办公室门突然被推开。

笑笑举着手机冲他摆了摆:「都录下来了哦,一个人听太无聊,让大家一起听听怎么样,标题就叫做一个优秀学生干部企图潜规则部员,你说你还能不能继续干下去呢?」

「该死的,不就是想接这个任务,想爬资方床吗,装什么,让给你们就是了。」

「放狗屁,说谁装呢,你们男的不就是多长个棍少两坨肉么,那么普又那么自信也不知道哪来的优越感,当小白脸都没机会。」

笑笑抄起刚泡的咖啡就往宋星锐脸上泼去,他脸上脱妆了,露出满脸雀斑。

我们通过老师拿到了资方的联系方式。

「别惯着那种人,他家里重男轻女,他是向来被宠着惯着的那个,一直看不起女生。」

「遇见那种人,别商量,怼他就是了,永远把重男轻女的观念压在道德至低点。」

我很诧异:「你不对劲,今天总在强调重男轻女。」

「害,针对不良封建观念进行批判多正常。」

她收起了笑,淡淡的叹了口气:「其实我有个哥哥,家里对我们小事上一视同仁,大事上哥哥优先,零食我们可以一人一半,但房子只能是哥哥的。」

「我不在意房子,但在意他们的态度,所以选了离我们家最远的大学,现在不会回去,以后也不打算回去。」

夕阳将她孤单的身影打在地上,我透过影子看见了我。

「其实,我也是一直被轻视的那个......」

「嘿,不好的回忆就别讲了,没必要让自己陷进去,他们不重视我们是他们的事,我们既然存在就有价值。」

「每次这种时候,我都吃一个奶片,把过去通通嚼碎消失,彻底告别。」

自那以后,我总会备一些奶片。

或许奶片真的有魔力吧,躺床上吃完奶片后,我就熟睡了,一夜无梦。

7

之前联系的资方也在我和笑笑的努力下谈妥了,宋星锐私下竞争过,但都因为急于求成方案漏洞百出,黄了。

我也通凭借专业能力过校园海选,成功成为电影的主角之一。

中秋后,电影正式上映,我饰演的角色居然小火了一把。

有小型媒体主动联系我,要做一个专题采访,我欣然答应。

记者问:「在电影里您饰演的角色是一个力排众议保护女儿演员梦的青年母亲形象,与您本身的年龄和阅历差距较大。」

「您是如何把握这样一个角色的?是因为您也有这样的母亲吗?」

我下意识去找奶片,但是没找到。

「孩子都希望妈妈认可自己存在于世界上的价值,这种价值不是金钱,而是因为她是她,我非常能够感同身受,所以我想成为这样的妈妈。」

「影片中女儿为母亲做过很多感人的事,你为你的母亲做过相似的事吗?」

「我曾经花光零花钱给她准备生日惊喜。」但是被她戳着太阳穴训了一个下午,说我乱花钱,不如用来给弟弟买药。

这些问题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原来没有奶片的我也能直面过去的事。

电影小火后,关于我的视频剪辑和文案纷纷涌现,甚至给我立「孝女」人设。

但正当我以为新生活充满希望时,我所谓的父母居然通过电影找来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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蕉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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