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篇原创）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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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手》第六章

（二十一）

初一年级的学习正式开始。

文天、黄一捷、劳卫国和洛玉明的底子都比较好，学起来倒是不费力。即便是《英语》等新增的课程，因为刚开始，并不是很难，也应付自如。

只是苦了郑跃南——他的底子本就比较差，小学时与洛玉明等人在一个班，有他们的帮忙，才能勉强混过去。但现在自己被单独分到了（3）班，欲求无门，却是学得很吃力。

9月5日中午，适逢放学时间，洛玉明和郑跃南一块骑着自行车准备返回10队。前边不远处，一个板寸头、圆圆脑袋、个子中等、身材健硕的男生独自走着。郑跃南嘴一撇：“黑皮，知道他是谁啵？”“好像也是你们（3）班的吧？”洛玉明摇摇头，回道。

“这哥们刚从广西转学过来，叫罗振轩，听说成绩很厉害。我丢！他简直比文天还要‘呆子’！前天，他在班里看书，有同学在旁边玩篮球，结果一不小心砸到了他的头上。然后他连摸都没摸，像没事一样继续读书。所以，大家马上就给了他一个外号——‘铁头’。”郑跃南口沫横飞地说道。

“不行，你们都不在（3）班，我得马上找一个新靠山。”郑跃南突然狡黠一笑，用力蹬着自行车，朝罗振轩的背影追了上去。

转眼骑到罗振轩身旁，郑跃南刹车停下。“铁头，这么热的天，怎么不骑车啊？”罗振轩停下脚步，抬头朝郑跃南看了看，闷闷说道：“我没有车。”只见他戴着一副近视眼镜，不知是用眼过度还是其他的原因，总感觉其眼周旁有些小颗粒的泡泡，虽长相一般，却已经隐然有了些饱读书籍泡出来的那种味道。

“你住哪里？”郑跃南问。“基建队。”罗振轩继续闷声回道，他似乎是个闷葫芦，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不会去说。

“我住10队，正好顺路载你。以后你上学、放学也都可以坐我的车。”郑跃南说罢，便载上罗振轩向前骑去。

洛玉明赶上前来，看了看郑跃南，笑笑摇头，分明像是在说：“人精一个！”

转眼来到南风大桥。桥上，一位小女孩正慢悠悠地骑着自行车。从背影看，她的身材苗条匀称，已经显露出发育的曲线，头上扎着两条大辫子，玉龙河上的南风吹拂过来，将她的辫子吹得微微摇摆，充满了律动的美。

郑跃南猛地加速，一把骑到女孩旁边，侧头咧嘴笑道：“黄色色，黄色色……”女孩转头朝郑跃南啐了一口：“滚！死越南佬，一点都不正经！”却见这个“黄色色”长着一张小巧的圆脸蛋，杏目含威，脸上奇妙地融合了可爱与泼辣的气质，端的是个小美女。

说来奇怪，旁人要是骂郑跃南“越南佬”，他肯定发飙。但耳听眼前女孩的骂声，他却依旧笑嘻嘻地胡侃：“除丰艳呀除丰艳，色色黄呀色色黄……”

洛玉明从后边骑了上来，看着眼前的郑跃南和“黄色色”，一丝略复杂的情绪顿时涌上心头。他不由得想起了郑跃南、“黄色色”的一些过往。

（二十二）

打从孩提起，洛玉明就知道10队有郑跃南这么个特殊的孩子。他似乎总是被大家孤立，其他孩子会指指点点：“他是越南佬，不要和他玩。”偏偏郑跃南的脾气又硬得很，每每总会和那些骂他的孩子大打出手。如此恶性循环，就更加被孤立了。

洛玉明还记得自己6岁那年——这天，在连队操场，郑跃南又和两个骂他的孩子扭打在一起。他虽然个子高大，身材健壮，但一打二，还是落了下风，不一会身上就多了些小伤。

洛玉明正好路过操场，远远看着在那里奋力以一敌二，明知不敌也绝不认输的郑跃南，一股混合着敬佩和怜悯的情愫立时冲上脑门。他也不知哪来的多管闲事的勇气，分开看热闹的其他孩子，挤进场中：“别打了别打了。都是10队的小鬼，有本事打其他连队的，自己内斗干屌啊？”或许洛玉明平素在连队孩子中的人缘不错，大家都还卖他的面子。两个孩子听罢，便停下手来，悻悻离去。

周围的孩子也逐个散去。郑跃南坐在操场上，大口喘着粗气，洛玉明则耐心地蹲在一旁。“黑皮，你为毛要管这个事？和你又没有关系。”郑跃南擦擦嘴角的血丝，问道。“大家同一个连队，这些年都一起长大，没必要打来打去的。再说了，你不一直都在10队住嘛，跟越南有屁毛关系啊？”洛玉明回道。

“对了，你怎么那么在意别人说你‘越南佬’？其实很多人都是开玩笑的，没有骂你的意思。”洛玉明接着问道。

郑跃南脸上呈现出和他年龄极不相符的成熟：“你知道啵？我们家是越南的华侨。听我妈说，我刚出生时，越南就搞了大规模的排华，死了好多华侨，我们一家好不容易才回到国内的。我是中国人，对越南，我骂都来不及，叫我‘越南佬’？去死吧！”

郑跃南又笑笑对洛玉明说道：“知道我爸妈为什么给我取名‘郑跃南’吗？”洛玉明摇摇头。“就是‘镇越南’呀！”郑跃南拍拍洛玉明的肩膀，再道：“黑皮，谢谢你！你是连队里第一个对我那么好的朋友。”说罢，转身摇摇晃晃离去。

入夜，星幕低垂，椰风轻拂。洛玉明走出家门，正准备去找其他孩子玩。却见郑跃南笑嘻嘻地朝自己走来。“南仔，怎么这么高兴？”洛玉明问道。郑跃南将一只紧攥的手摊开，却是个刚做好的包子，还散发着热气：“给！这是我妈刚做的，很好吃。你以前肯定没吃过。”

海南地区平素以米饭为主食，面食吃得较少，洛玉明家自也是如此。当下他不多客气，抓过包子便大口吃起来——那是用新鲜豇豆粒所做素馅包的（大家都比较穷，肉包可是比较奢侈的存在），吃起来满口清香，美味无比！洛玉明何曾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不由得连声夸赞。

看着洛玉明满足的表情，郑跃南开心地笑了：“我再去给你拿几个。”说罢，便转身跑回家去。洛玉明却陷入了思索：南仔其实蛮适合做朋友的。

从那以后，洛玉明便和郑跃南玩到了一块，就像文天和黄一捷那样，关系铁铁的。他也有意识地利用自己在连队孩子中的影响力，逐步化解了大家对郑跃南的成见。虽然还是有人叫郑跃南“越南佬”，但已经很少了。

（二十三）

转眼上了小学。俩人平时上学、放学都在一块，更是形影不离。

三年级时，一天，郑跃南突然跑来对洛玉明说：“黑皮，隔壁班刚转学过来一个妞，好水！”洛玉明按捺不住内心的好奇，便跟着郑跃南来到旁边的班级看个究竟。

“喏！就是那个。”随着郑跃南手指的方向，洛玉明看到一位白净、圆脸的小女孩静静地坐在隔壁教室的窗前。一缕阳光正好打在她的脸庞上，立体的剪影让女孩的五官显得格外生动。远远看着这个小女孩，洛玉明霎时有些痴了。“她长得真好看！”他心中暗想。相比之下，郑跃南可就直接多了：“我长大了要找她做老婆！”“这……南仔也喜欢的话，那我还是算了吧……”洛玉明不免有些黯然，在他心中，无疑把这份兄弟情看得更重。

后来知道，小女孩叫黄艳艳，全家刚搬来农场不久，就住在10队隔壁的11队。

四年级时，黄艳艳转班，和洛玉明、郑跃南变成了同一个班级。这下可把郑跃南给高兴坏了，没事就往黄艳艳那儿凑，变着法儿地逗她。他还将“黄艳艳”给改成了“黄色色”“除丰艳”等外号，成天乱叫。黄艳艳虽然恼火，却也拿这个皮厚的家伙没什么办法。

对黄艳艳感兴趣的可不止郑跃南和洛玉明。马骝等一伙在班上以调皮著称的小烂仔，似乎也看上了黄艳艳，经常逗她玩，有时甚至会做出一些很出格的事情——或许也是为了要吸引黄艳艳的注意吧。

这天上自习课，黄艳艳照例打开书桌抽屉里的书包，准备拿书出来读，却赫然摸到一条滑滑的东西。她大惊之下，赶紧缩手回来，再一看，登时吓得尖叫一声，接着便泪流满面，哭出声来——原来，黄艳艳书包内不知何时被人放了条死去的草花蛇！

这样的恶作剧，不问可知，必定是马骝等小混蛋干的。除了他们，班上没谁会这么损。

看着哭成泪人的黄艳艳，郑跃南怒了。他将死蛇从黄艳艳的书包里扯出来，一手倒提着来到马骝面前，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马骝的脖子：“妈的！是不是你们几个屌人干的？”瘦长的马骝哪是健硕的郑跃南对手？被掐得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连声告饶：“南仔……南仔……你轻一点，轻一点……我们下次再也不搞了！”

郑跃南将死蛇扔出教室，放开马骝，环顾全班大声说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以后，谁要是再敢欺负黄色色，我他妈的跟他没完！”

看着威风八面的郑跃南，洛玉明的心情突地变得有些复杂：“我明明也想着为黄艳艳出头的，可刚才为何没去找马骝他们干架？还是南仔猛，想到就做，我终归是不及他……”

这件事之后，班上便开始盛传郑跃南和黄艳艳谈恋爱的八卦消息。郑跃南倒好，一幅混不吝的样子，任别人怎么说，他依然对黄艳艳像从前那般关心。黄艳艳虽有些气恼其他同学的乱嚼舌头，但有一个人这样关心、关注自己，其实还蛮受用，便也没说什么，默认了郑跃南对自己的好。

（二十四）

彼时，农场中心小学实行晚修制度。黄艳艳所在的11队离场部较远，因此，她一般会和连队的其他孩子结伴来回。但有时不凑巧，下晚修时没遇见同连队的小伙伴，便只得黄艳艳自己一个人了。怎么办？一个10来岁的小姑娘，夜里要独自骑行那么长距离的乡间道路，尤其令人害怕的是，在10队和11队之间还有一大片坟地，白天经过那里都会心里发毛，更别说黑漆漆的夜里了……

好在还有郑跃南。每每此时，他便会拉上洛玉明，俩人护送着黄艳艳回到11队，再折返回自己所在的10队。

又一个夏日的夜晚，临近期末考试。黄艳艳吃完晚饭后，照常骑车回到学校晚修。下晚修后，不巧，11队的其他孩子都先走了，又只剩黄艳艳一个人。“走啦！黄色色，有我们两大护法，绝对保你平安！”郑跃南大喇喇地将手一挥，一副救世主的样子。

“切！讲得自己有多伟大似的……”黄艳艳嘴一撇。“他就那个卵样，别理他。”洛玉明笑笑，对黄艳艳柔声说道：“走吧，别太晚了。”

“我是看在黑皮的面子上才跟你们走的，记得啵？”黄艳艳笑着对郑跃南说道。“黑皮是我兄弟，他的面子不就是我的面子？”郑跃南小声嘀咕，却也没去反驳。三人便嘻嘻哈哈地骑行进入黑夜。

很快便来到10队和11队之间的那片坟地。时值农历月初，星月无光，乡间道路两旁漆黑一片，一株株高大的棕榈树、苦楝树如巨人般将土路遮蔽得严严实实。幢幢树影间，隐现点点坟冢，煞是吓人！饶是郑跃南这般胆大的人，也不免心里一哆嗦，便催促洛玉明和黄艳艳加快点速度。

突然，只听黄艳艳厉声叫道：“鬼火！鬼火！你们快看！”郑跃南和洛玉明循声看去，可不是嘛——只见道路两旁浮现几点蓝绿色的火焰，幽幽闪现骇人的微光。更诡异的是，随着三人的骑行，那几点火焰竟跟着一起向前飘动，仿佛要黏着他们一般。

郑跃南与洛玉明打小便在农场乡野里生长，自然早就听过坟地“鬼火”的传说，也知道那实际上是磷火，是此处所埋死人骨骼内的磷酸钙转化为磷化氢后，释放出来燃烧所发的光芒。至于现在被“鬼火”追着，其实不过是因为他们骑行时带动了空气，磷火便跟着空气一起飘动罢了。虽明白科学道理，但俩人仍难免有些害怕，便一左一右护卫着黄艳艳，飞速骑行通过那片坟地，也不去搭理那“鬼火”是否跟着自己飘移了。

好不容易终于将黄艳艳安全送回11队。“谢谢啦！没你们在，我刚才都要吓死了！”黄艳艳长出了一口气。

“你倒好！我们等下还要再过一次坟地咧！”郑跃南撇撇嘴。“走吧，别唧唧歪歪了。”洛玉明拍了拍郑跃南，又转头对黄艳艳说道：“早点休息吧。我们两个大男人，那点‘鬼火’算个屌！”

说罢，俩人便再度骑行入黑夜中……

就这样，黄艳艳一直和郑跃南、洛玉明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直到现在升上初中。平素成绩不错的她被分到了（2）班，和郑、洛俩人都不在一块。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