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桂海春涛

划过指尖有烟云 2024-03-03 13:25:14

一九三四年仲夏的一天深夜,一辆密封的囚车“嘎”地停在风景秀丽的桂林高等师范学校门口。一名桂系的高级军官带着几名随从匆匆下车,向教师宿舍走去。

他们敲开了教师高一飞的房门。那位军官对高一飞说:“我是第四集团军政治部主任龚宁白。你就是陈仲达吧?请跟我走一趟!”

高一飞听到一声“陈仲达”,知道自己共产党员的身份已经暴露。不由分说,龚宁白便示意随从把高一飞拥出房门,推上囚车。

囚车在飞驰,高一飞在沉思:以白崇禧为首的桂系军阀,对广西实行封建割据,正在利用高师培养干部。党派自己化名来高师建党,就是要争取青年,不想目的未遂竟遭破坏······

囚车转了几道弯,便消失在通往黄沙河的漆黑的公路上,高一飞被捕的消息很快传遍全校,被称为“斯大林派”的进步学生魏冲、贺国璋、李春华等,骤失良师,惶惑不安。

次日清晨,魏冲独步在校园的断桥旁,回忆与高一飞相处的日子:老师常以温和的目光,热情的声音出现在同学中间。他指导大家学习马列著作,启迪对共产主义事业的信念…………

魏冲清楚地记得,就在前两天的夜里,月明星稀,他来到高老师房里。高老师笑着问他:“今后的道路该怎么走,你可想过了?”他一下答不上来。

高老师讲到了庄子的《秋水》篇。他说:“《秋水》篇头一句话“秋水时至,百川灌河”。这就是说,水生于春而壮于秋,只有百川之水都汇集到大河里,才能成为一股浩荡的洪流。”

高老师告诉他:一个人好比一滴水,在汇入大川之前是没有力量的。我们要拯救苦难的祖国,就必须投入共产党组织的革命洪流之中。

高老师的说话恰似一盏明灯,照亮了魏冲的心扉。魏冲心情激动,用追求的目光望着老师,问道:“党在哪里?”

高老师抚着魏冲的肩膀笑了,笑得那样热情,那样亲切!他寓意深刻地说:“别急,洪流总是要把水滴吸进它的怀抱的!”

魏冲想起高老师的说话,胸中象升起了一团火。他急忙把进步同学召集到相思洞前,商量对策。

有人听说特务头子龚宁白还在桂林。魏冲便提议,派李春华、李婕等几个学生代表去质问龚宁白,以摸清情况,决定下一步的行动。

龚宁白正在官邸翻阅材料,为即将召开的研究高师“赤化”问题的会议作准备。副官忽来报告:有几个高师的学生前来求见,有个女的还说要见表哥。

龚宁白认为这倒是个好机会,可以借此窥测一下学生对高一飞事件的反应;并趁机会会这位数年不见,已被列入“赤化”名单的表妹。便说:“叫他们在客厅等候!”

龚宁白步入客厅。学生们劈头就问高一飞的去向。龚宁白说:“他辞职了,去向我不知道。”李婕火了,说:“有人看见高老师是你带走的!”

龚宁白给表妹抢白了几句,也不分辩,只说:“本人当尽力打听。”便把学生打发走了。心里则在盘算:先把魏冲等三个为首分子抓起来,再开除一批······

上灯时分,龚宁白来到第四集团军副司令白崇禧的公馆汇报高师的情况。这时,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大扫除”的方案。

进了厢房,白崇禧从桌上拿了个纸包递给龚宁白,说:“给你看件东西!”龚宁白打开一看,竟是个壶形的虫窝,似曾见过,但叫不出名目来,止不住摇头。

“不认识吧?”白崇禧吃吃地笑了,“这是细腰蜂的窝。古人把这种蜂叫蜾蠃。”说着,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

“传说蜾赢是没有繁殖力的。它就把螟蛉抓到窝里,天天念咒语“象我,象我”。念多了,螟蛉也就变蜾蠃了。所以,人们把干儿子叫“螟蛉子'。”

龚宁白听罢,一时不解其意。他刚说出想抓一批高师学生,白崇禧便按着他的手说:“对共产党是要抓要杀的,清党时我们就这样干了,要不,今天的广西就不是我们的天下了。”

接着,白崇禧把脑袋往椅背一靠,用训示的口吻说:“可是,如今我们外受蒋介石的重压,内受地方势力的包围,我们要站稳脚跟,可得收买人心,特别是青年。你看,蜾赢的做法不是很高明吗?”

学蜾赢?龚宁白眼珠一转,笑了:“对,让我们也来学蜾赢,把那些年轻人叫来,天天向他们念“利禄,利禄”,也不愁他们不变成我们的人啦!”

快放寒假了。一天,李春华突然奔来告诉魏冲、贺国璋和李婕等人:“应届毕业生在寒假过后就要到省会南宁集训,学习新的施政纲领,听说白崇禧还要亲自给学生训话。”

大家分析了形势,认为抓高老师是个白色信号,下去就要轮到抓进步学生了。魏冲说:“朝闻道,夕死可矣!我们要加强团结,坚持真理,至死不悔。”

贺国璋“霍”地站起来,激动地说:“我们干脆投红军去!”众人都说好是好,就怕没门。贺国璋说,他今早接到“小排炮”从湖南醴陵来信,谈及他有同学在江西苏区,可以设法搭线。

这小排炮,名叫苏长洲,原来也是高师学生,父亲在广州起义时牺牲了。大家觉得他的话是可靠的。一时群情激昂,议论纷纷。

魏冲沉思了一会,说:“就我们几个人去投红军,还不如派人去找党。有了党的领导,方能组织和发展地方的革命力量,去与桂系的反动势力作斗争。”

“我有个叔叔在上海,他刚来信叫我去。说不定在上海可以找到党的关系。假如大家信得过,就把找党的任务交给我吧!”说话的叫林琴珂。

林琴珂的说话给大家带来了希望之光。魏冲把手伸向同伴:“同学们,哪怕走遍千山万水,我们也要把党找到,不达目的誓不休!为了革命,我们起誓······”

同学们紧紧握着魏冲的双手,革命的激情在他们的胸中回荡,他们高声地朗诵着罗马的史诗:“罗马的战士啊!你并不是一个人,让电光的红翼在护身盾上闪闪飞翔··

寒假一开始,林琴珂和李春华带着同学们的重托,借故请假,离开桂林经广州去上海。

寒假刚过,高师毕业班便赴南宁集训,龚宁白也转回省府。他暗自思忖:我多次试探,都不见学生有强烈反应,想必那里尚未有共党,当前应以攻心为上。

龚宁白开展了他的攻心战术。集训伊始,他就拨了一笔经费,使学生的伙食大有改善,又给学生发了新棉衣。

一天,寒风凛冽。白崇禧亲自来到体育场给学生训话。当他走到高师的队伍面前时,突然停了脚步,厉声命令:“高师重整队列!”

教官听了命令,赶忙重喊口令。可是喊了又喊,缩着脖子的学生还是直不起腰来。龚宁白吼道:“高等学府,如此列队,成何体统!”

说着,龚宁白上前摸了摸学生的棉衣,然后用小刀一划,衣服裂口处飞出的尽是芦花絮。学生们都感到震惊。

龚宁白当众训斥那军训主任见利忘义,置省府的新政于不顾,遂命令卫兵立即将军训主任解送军法处惩办。

龚宁白的表演,果然奏效。有人说他爱护青年,执法如山。就连一向讨厌自己表哥的李婕也说:“看来他还有点良心。”魏冲与贺国璋等,决定揭穿他的花招,使同学们受到教育。

正当龚宁白为自己的表演成功而自我陶醉时,魏冲和贺国璋寻上门来。这使他感到意外,立即出门相迎。

龚宁白抢先把话题放到军训主任的事上,说:“目前吏治太差,军训主任竟克扣你们,实在令人痛心。本人为此事作了几天整饬,不知同学们可满意否?”

魏冲说:“同学们说,军训主任劣迹甚多,当局早有觉察,为何迟迟不理?当前吏治之差,何止此一桩?此事比起其他事来,只是小巫见大巫。若就整个吏治而言,对此事的处置,也未免小题大做了。”

“啊,竟有此等议论?可见办事之不易。”龚宁白叹了一口气。有人骂我们赤化。龚主任有办事难之叹,我们又何尝没有救国难之叹呢?”

经过这次谈话,龚宁白感到魏冲与贺国璋很不好对付,便想起了李婕。心想表妹虽属魏冲一伙,但政治上并不成熟,且生性好强,可以从她那里突破。

蓦地,他想起自己的婶婶阳葆珍,她是桂系将领的遗孀,李婕的姨妈。她上过洋学堂,带头反对旧礼教,人称“新女性”,现任广西妇女会执委,很受李婕敬重。不如通过她驯服表妹。

为此,龚宁白特地来到阳葆珍家。他一见阳葆珍,便连声“婶婶”,格外亲热。阳葆珍请他到客厅坐下,命佣人奉烟捧茶。

龚宁白说:“婶婶,我想与您谈谈李婕表妹的事。”阳葆珍说:“我正想介绍黄夫人那位刚留美回来的侄子给她呢!”龚宁白说:“婶婶想的甚好,只是目前最令人担心的倒是怕她与共党是一路。”

“共党?”阳葆珍吃了一惊。“是呀,我已经把有关她赤化的材料扣下来了,但这件事总叫人放心不下。您劝劝她吧。”龚宁白说着,就把一份材料交给阳葆珍。

第二天,李婕得到阳葆珍的口信,便请假来访。阳葆珍将那份材料交给李婕,李婕看了,又急又恼,追问材料的来历。

阳葆珍劝道:“婕儿,闹共产,会有杀身之祸,读书救国方为正道。我是疼你才劝你,你表哥将这材料扣下,是为你好啊!”她边说边落泪。

李婕感动地说:“姨妈,我真想见见表哥。”阳葆珍一见李婕动了情,便把她拉到身边,问:“记得你妈说你属龙,今年二十三了吧?”李婕点点头。

阳葆珍说:“不小了,也该找个如意伴侣了。黄夫人有个侄子,刚留美归来,若与你结亲,女学士配洋博士,那才真叫花开并蒂啦!”李婕却说,自己在高师已经有了意中人。

阳葆珍听了大失所望,正想进一步劝说,忽然佣人来报:龚少爷来了。

阳葆珍拉着李婕走到前厅,见了龚宁白笑道:“说到曹操,曹操就到。你表妹正想见你呢!”龚宁白见此情形心里已明白三分,说:“莫不是为的婚姻大事?”

阳葆珍介绍了情况后,龚宁白装模作样地问李婕,她的恋人可是魏冲?李婕点头。阳葆珍忙问:姓魏的也闹共产吗?龚宁白说:“年轻人闹点怕什么?高师学生将来都是国家的栋梁呢!”

李婕想不到表哥如此通达,一时感动得热泪盈眶,走过去紧握他的双手,深情地唤了声“表哥”。龚宁白知她已入彀,暗自欢喜,于是又使出一计。

龚宁白对李婕说,有件事如能办成,她便可壮志凌云。阳葆珍忙问是什么好事。龚宁白说,省府准备送几名学生到英国牛津大学学经济,他已为表妹留了个名额。

李婕喜形于色。龚宁白乘机大谈“人生际遇”。他说,个人事业的成功,除了自我奋斗之外,还要有机缘,这就叫“机不可失”。一席话,使李婕仿佛看到了一条诱人的成功之路。

李婕想将此事告诉魏冲。但她先问自己:“你与魏冲分道扬镳,合适吗?”一个声音回答:“道路自己选择,有什么不合适?”又问:“这不意味背叛吗?”回答是:“不,这只不过另选一条救国之路罢了。”

李婕有意避开魏冲。她按龚宁白的吩咐,找出四张照片,悄悄填写了表哥给她的“出国履历表”。

毕业临近了。李婕一直在等出国的通知。在寂寞之中,她想到不久就要同魏冲分手,又想到林琴珂不知可有信息,便打算去找魏冲聊聊。

李婕来到魏冲的住房,透过暗淡的灯光,看见几个同学围着一张熟悉的面庞。“李春华!”李婕惊叫了一声,进了屋内。

李春华说,到上海的头两个月,林琴珂和他还到处打听党的联络点,但毫无音信。后来,林琴珂向往灯红酒绿的生活,便独自去香港经商了。他生活无着,只好回来。

大家都觉得到上海找党无望了。贺国璋又提到小排炮,说小排炮来信提到,已经找到去苏区的关系,若同学们想去苏区,可立即派人到醴陵联系。魏冲说:“目前只有走这条路了。”

大家经过商议,决定派贺国璋和一名叫覃振的同学到湖南找党。贺国璋当即表示,决不辜负众托,一定胜利完成任务。

大家散去后,李婕邀魏冲出去走走。李婕说:“找党难啊,现在去湖南,说不定也落空。”魏冲问:“你的意见呢?”

李婕说:“我去同表哥说说,让他设法给我俩到外国去留学,一面深造,一面在国外找党,你说呢?朱德、周恩来不也是在国外入党的吗?”

魏冲说:“现在情况不同了。何况,高师有几十个同学都在等待着我们找到党组织,我们怎能让他们失望呢?”

李婕缄口无言,两人默默地走着。到了岔路口,各自朝着回宿舍的路走去······

话分两头。且说贺国璋和覃振经过数天跋涉,在醴陵见到了小排炮。小排炮说,党在萍乡有个联络点,他在那里有熟人。三人便决定一起到萍乡。

当时蒋介石正在江西调兵进攻苏区,萍乡满街丘八。小排炮领着他们两人寻到一间中药店,招牌是“中和堂”。他叫贺、覃在门外等候,独自进入店内。

贺国璋便机灵地拉着覃振到药店对面的鞋摊上补鞋。不一会,小排炮出来了,向他们笑了笑,彼此会意离开了。

贺国璋等三人折身回住所,发现那补鞋匠远远地跟在后面。这引起贺国璋的警惕。

下午四时许,门外有人问:“是你家要找医生吗?”小排炮开门,见是个戴毡帽的小老头。他反问:“是医生吗?”小老头答:“不必问我是不是医生,只看我能不能治病。”

小排炮见对上了暗号,即一把抓住对方的手说:“我们终于找到了。”小老头问:“只你们三人吗?”小排炮热情地说:“不,随后还有人呢!我们是打前站的。”

接着,小排炮介绍了贺国璋和覃振。小老头频频点头,表现得很亲热,吩咐说:“你们在屋里等着,天黑了就有人来接你们。”

他们送客出门,贺国璋见那鞋匠的摊子竟摆到了他们的门口,很不放心。

趁小排炮他们在收拾行装,贺国璋抽身到门外探视,忽见地上有张纸条,上面写着:“毒蛇缠身,火速离去。”

贺国璋收起纸条,步出门外,见四处无人,鞋摊也不见了。心知情况严重,他马上转了回来。小排炮获悉,决定带他们翻过断墙,暂到文庙躲避。

下午六点左右,他们在文庙的楼上窥视,看到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他们的住所,走在前头的竟是那个小老头。他们这才明白,这个曾送过不少青年到苏区的联络点已遭破坏,那鞋匠则是革命同志。

萍乡已经无法逗留,他们只好连夜摸出城外。三人见路就跑,一气跑了三十多里。在他们歇脚的片刻,从后面断断续续地传来了狗叫声。他们深知情况不妙,决定先折回醴陵。

小排炮四处张望,认出前面就是老虎冲。他小时走过这一带山路,知道老虎冲有条山路通醴陵,便领着伙伴摸黑赶路。

他们沿着蜿蜒崎岖的山路,走出了老虎冲。又约莫走了两个钟头,来到了一条涧水滩头。水流湍急,石头圆滑。

过涧时,覃振脚一滑,一把抓住贺国璋,两人“扑通”跌倒。就在这时,响起了一阵枪声。

覃振被贺国璋托上岸后,便和小排炮急忙躲进乱石丛中。他们看到涧那边一闪一闪的手电渐渐远去,才探头出来,连叫:“贺国璋,贺国璋!”没有听到回音。

天亮以后,覃振和小排炮在潭边找到了贺国璋的尸体,不禁失声恸哭。这哭声伴着涧水的呜咽,在山谷中回荡。

覃振和小排炮找了块凹地,掩埋了战友。小排炮拭去泪水,对覃振说:“我将继承烈士的遗志,决定再去找党,你先回去把情况向同学们汇报。”

覃振回到集训班的第二天,同学们悄悄地送来一束束的鲜花,放到贺国璋的床上。

晚饭后,李婕也送来了一束鲜花。她懊丧地对魏冲说:“这花是对死者的安慰,但你不觉得生命的代价太微小了吗?”魏冲坚定地说:“不,这将唤醒更多青年去战斗!”

李婕走后,李春华向魏冲建议说,他父亲与高师的炊事员莫叔曾在香港生活过。那时莫叔替香港地下党的负责人陈恕煮饭,不妨向莫叔打听陈恕的地址,到香港去找党。

集训快结束时,魏冲、李春华决定秘密去香港。李婕一心想同魏冲一块出洋,便悄悄地把魏冲的打算报告龚宁白,想让龚宁白设法制止他们。

龚宁白听了李婕的请求,先是双眉紧锁,继而眉开神悦,说:“让他去,你也争取同往。”李婕对这仓促的决定感到惊讶。

龚宁白解释道:“你到了香港一来可以补习英语准备出国,二来可与魏冲朝夕相处。”

李婕听了正中下怀,欣然同意。临别时,龚宁白拿出她填的了香港,可去懋业大楼与那里读书会的负责人白承辉联系,他将为你的补习、出国助一臂之力。”

在魏冲、李春华和李婕刚启程赴港时,香港南方党支部负责人陈恕,接到组织上转来的高一飞从狱中写的字条。他立即派党员韦玉琪到高师接替高一飞的工作。

韦玉琪到了南宁集训班,找到莫叔自我介绍道:“我是高一飞老师的朋友,这次是特地来看望您老人家的。”说着,交给他一封陈恕写的信。

莫叔便告诉他贺国璋已死,魏冲、李春华和李婕刚去了香港,临走前还向自己打听过陈恕的住址。韦玉琪听说李婕是龚宁白的表妹,心生怀疑,立即赶回香港。

韦玉琪一回到香港,就向陈恕汇报。陈恕叫韦玉琪立即通知服务工会的党员暗中保护魏冲与李春华,并留心李婕的行动。

香港素称“冒险家的乐园”,房租异常昂贵。魏冲等人到港后,只好在西营盘长安里的一家小旅店租了三个铺位住下。

然后,他们按莫叔提供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永新服装店。魏冲轻声问一位伙计:“李老板在家吗?”

伙计热情地回答:“李老板破产了,这店铺已顶给我们的老板了。”“他搬到哪里去了?”“不知道。”魏冲等三人只好怏怏离去。

一连十天,找党的事仍毫无头绪。李春华说要折回广东再想办法。李婕却主张去英国。魏冲脸一沉:“事到如今,你还开什么玩笑?诗云:宁与燕雀翔,不随鸿鹄飞'。要去,你自己去!”

李婕分辩说,事到如今,她才想到要出国,没有盘缠,她可找一位在此经商的亲戚资助。她讲的亲戚,就是人称五老爷的、白崇禧的兄弟、懋业大楼经理白承辉。

李婕不顾魏冲的劝阻,独自出去,在皇后大道找到了懋业大楼。一个老头把她带到五楼白承辉的房前。

白承辉听到通报,站起来招呼。李婕从手提包里拿出一只镂花镶玉的漆木盒子,说:“这是龚主任让我带给经理的。”白承辉打开一看,见是两只十分精致的鼻烟壶,连声称赞:“神品,神品!”

客套过后,白承辉盯住李婕,问她有无困难,“关心”地说:“你们带钱不多,不如先到育英小学住下,出国之事再慢慢商议。”李婕很高兴,问了小学的地址,一会便起身告辞。

李婕回去跟魏冲、李春华商量,觉得搬到育英小学去住可以节省点开支,于是,离开了小旅店,来到了育英小学。

育英小学是懋业大楼办的,校长叫覃树人。他原是红七军的一个营长,后来投降了桂系,加入特务组织—广西读书会。他已接到白承辉指令,招呼三个学生住下。

魏冲和李春华为了挣点伙食钱,每天出外做零工。一天,两人做工回来,发现他们的行李被人翻过。魏冲追问李婕:“你的亲戚究竟是什么人?”

李婕感到委屈,生气地说:“早知你这样疑神疑鬼,我也不厚着面皮去求人啦!”魏冲和李春华觉得覃树人可疑,决定离开小学。

覃树人发现魏冲他们走了,立即赶去报告白承辉。白承辉把桌子一拍:“亏你还当过共产党呢,笨驴!情报没有搞到,人倒跑了!”

白承辉眉头一皱,想到新的一招,当即命令覃树人去把他的拜把兄弟杨八爷请来。

再说魏冲等三人离开小学后,又住回小旅店。一天傍晚,路过嘉莲娜饭馆,李婕执意要进去吃点东西。

他们选了一张靠边的桌子坐下。李春华眼尖,看到对面坐的五条七歪八扭的大汉正在注意他们,即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魏冲;魏冲警觉起来,轻轻拉了拉李婕的衣角。

一条大汉走了过来,斜眼看着李婕,说:“小姐,请到我们那边喝酒!”李婕面带愠色:“我不认识你,放尊重些!”

那边的四条汉子跟着起哄:“是婊子就得陪客。老子有钱,你陪得他们就陪不得我们?”魏冲见势不妙,拉过同伴就走。两个大汉堵住门口,他发力一推,一条大汉跌倒了。

他正想趁机冲出,却被另一个家伙一掌击昏;李春华上前去扶,遭到一拳,也晕了过去。

此时,突然电灯熄灭了,室内一片漆黑。慌乱之中,内厅闪出两个身材高大的人,将魏冲和李春华背出后门,扶上了小轿车。

在车上,魏冲被一阵凉风吹醒,他以为有人绑架,便伸手去开车门。一个青年把他的手按住,和气地说:“我们带你去见一个人。”“谁?”“陈恕同志。”

汽车飞快地驶进了一个小渔村,在一间小茅屋前停下。这时,李春华也惊醒过来了。

魏冲等进了小茅屋。一位中年人站了起来:“欢迎,欢迎!我叫陈恕。”他指着同车来的青年说:“这位是韦玉琪同志。”

魏冲和李春华惊喜交集,忙探问李婕的情况。陈恕便告诉他们,李婕被桂系利用了,今天的这场全武行,就是那专门侦察两广共产党员在香港活动的黑机构演出的,担任导演的正是黑机构的头子白承辉。

陈恕叫魏冲他们先去歇息,并给他们找来了跌打药酒。可他们哪里肯依,坚持与亲人谈个痛快。

次日,喷薄的朝阳照亮了渔村。魏冲、李春华步出小厅,看见一面鲜红的党旗挂在墙上,陈恕已经在那里等候了。

陈恕为魏冲和李春华主持了入党仪式。他们二人肃立在党旗下,一齐举起了右手,眼里闪动着幸福的泪花,誓为共产主义奋斗终身!

一艘法国海轮离开了香港码头。魏冲、李春华和韦玉琪站在甲板上,望着那滔滔的海水,想着陈恕关于迅速在高师发展党员,以及在十万大山区开展游击队的指示,心潮翻滚。

他们多天没有看报了。回到舱里时,魏冲看见隔邻青年刚看完了一份《大美晚报》,就向他借了过来。

李春华凑了过来,只见第四版有一条配照片的花边新闻:《红颜薄命丹凤含嗔浅水湾发现一具无名女尸》。不禁惊叫起来:“这不是李婕吗?!”

魏冲仔细一看,果然是她。那位青年知道他们认识死者,便自我介绍说,他是港报的记者,曾参与此事的采访,于是滔滔地谈起死者的不幸遭遇······

原来,那晚嘉莲娜饭馆的电灯突然熄灭后,李婕被人推到了一个墙角。待灯火复明时,已不见了两位伙伴。

她蹒跚地走出饭店,即有一个老头从一辆小轿车里钻出来说:“小姐,白经理有请!”李婕急于探听魏冲他们的下落,便上了汽车。

小轿车驶到懋业大楼,那老头就把李婕引上七楼。那是一间陈设华丽的客厅,白承辉满面笑容地招呼李婕坐下。

白承辉又倒水又递水果,关切地问:“听说小姐受惊了,是吗?”李婕急忙打听魏冲他们的下落。白承辉说:“他们趁灯灭之时就把你甩掉啦!”李婕一听,不觉伤心落泪。

白承辉上前抚着李婕肩膀说:“李小姐,别难过。今天我略备薄酌,一来为你压惊,二来祝贺你进英语补习班学习。”说完,递给她一张入学通知。

席上,白承辉百般殷勤,又是劝酒又是夹菜。他边吃边谈李婕即将出洋留学之事,使李婕破涕为笑。

李婕喝了一杯桔子酒,便觉昏昏然。蒙眬之中,仿佛有人扶她躺到沙发上。

待她惊醒过来,发现自己竟一丝不挂地躺在弹簧床上,旁边躺着一个打呼噜的光身汉子,正是白承辉!“啪”,她给了他一记很重的耳光。

她发疯般地跑下楼,穿过了闪烁着五光十色霓红灯的大街,来到了风浪汹涌的海滨。··

李春华用关切的目光望着魏冲,魏冲没有眼泪,没有悲伤,他低着头在深深地思索:各人的历史都由自己来写,李婕也不例外。个人主义是万恶之源;这就是教训。

数天之后,轮船靠了北海码头。魏冲等三人找到了北海的游击队联络站,住了一宵。

鸡啼五更,他们便分头上路。魏冲和李春华由联络员领着去找游击队总部。韦玉琪则乘车经南宁去桂林高师。

山一程,水一程,魏冲他们走了整整两天,才来到了游击队总部。正当他们与先期到达这里的覃振等同学欢聚之际,忽见一个满脸胡子的老同志上山来了。魏冲一眼认出是高一飞,高声叫道:“同学们,你们看谁来了?”

众人欢欣雀跃,纷纷上前同高一飞握手。高一飞高兴地说:“同志们,我们又在一起战斗了。”高一飞是由党营救出狱,刚刚到达这里的。

魏冲与李春华久久握着高老师的手。魏冲、李春华和覃振都向高老师倾诉了找党的艰辛历程,高老师笑着说:“道路是曲折的,前途是光明的!”

高一飞还跟大家讲了红军长征的情况。他说,今年一月间,党中央在遵义召开了会议,确立了毛泽东同志在党内的领导地位,从此,全党同志对胜利充满了信心。

山谷里的篝火正红,魏冲和李春华胸中的革命烈火烧得比篝火更旺。他们情不自禁地唱着:“为革命赴汤蹈火,我们誓死不回头…………”雄壮的歌声越过山谷,飘向天空。一场伟大的斗争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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