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一篇旅游文写道,在云南金华山,得知虎豹盘踞的莽歇岭,徐霞客跃跃欲试,被僧人和杨贡士之子劝阻。第二天,徐霞客执意带着挑夫,闯进虎豹盘踞的莽歇岭,不知是否凶险?
(公元1638年)二月十五,徐霞客准备启程,听杨君父子说,莽歇岭是剑川州的名胜处,他决定停留一日,命挑夫带着饭随同游览。
他们先从崖场进去。崖场在金华山北峰下,有沟涧穿破重重崖壁往东伸出,将层层山峰一剖成二,其中云雾冲撞、水流涌积,极其幽静。
去莽歇岭的正路,应当从南崖上。徐霞客想往西穿峡谷,从峡谷底寻路上去,兼得穷尽山水。他们溯流而入,沿沟涧北走不通,便到沟涧南往西进入南崖上,就是昨天桃花迷乱的山坞之处,这里正处在桃花坞下面的凹地。
他抬头看两边崖石直逼云霄,便只认定涧底流水,另有一番天地,不知峰顶春色,更占有人间美景。他们曲曲折折走了三里,涧中只容得下一股溪水流转,横冲直撞、交错相应。不久峰回峡转,道路也转北走,徐霞客回头眺望西南岭头,应是莽歇岭所在之处,不应当往北走。适逢有砍柴人来,他拉着询问,砍柴人说:“这沟涧从西北后山伸来。去莽歇岭的路,应当顺往西绵延的岭走,往南翻越岭脊,可以走上正路。”
徐霞客听从他的话,沿往西绵延的山岭向西南攀登,虽然没有路,但方位已收入眼中。他们走一里多,攀登突起的岭脊,顺路走到北横高耸的山峰下坠。
他们沿金华山西南,下到东崖,西崖就是莽歇岭,两边陡峭的石峰横贯,并列相对,道路在崖下。先有一座崖石,向北横阻,下面凹嵌形成石屋,顶盖悬空二丈多高,东北垂下一块石头,如同象鼻拄地,往南没有缝隙过路。
他们顺象鼻卷中,傍靠东崖往上穿,穿到覆盖石屋的崖石上,眺望东西两边的崖壁,都有石块架壁,云彩覆盖,西崖尤其突出,上面露出两座亭,他们往西向陡崖攀登。
两座亭都向东,靠崖连壁,嵌空倾斜,靠南坐落的亭较大,中间有佛像位置。左壁有泉水从石缝中流出,往下流入小池而不溢出。北亭靠着凹嵌的崖壁和路连通,他们从空亭中穿过,看到一片石块冒出亭上,三面悬空陡削,道路中断。徐霞客登高眺望了很久,听到响亮的敲木鱼声,只是崖壁迂回,石块阻隔,不知道声音来自何处。
他们往东下到沟底,顺着小水往北,西崖环转变化,石壁陡峭,如云霞倒塌,屏障下压,形势奇异。
走了半里,徐霞客抬头往上眺望,崖壁或是下嵌上耸,或是中剖旁裂,或是层层堆积,或是陡直如劈,各自极尽飞升之势。崖壁上写着“天作高山”,字很大,而悬崖绝壁弯隆得很高,有人说字是用蔑箩藤索从峰顶上倒挂下去书写成的。
西崖有观音菩萨,东崖有胡僧达摩,都是凌空粘壁而成,不像是人迹所到之处。他再往南走,从玉皇阁攀登西崖。紧靠石阶,有个僧人在崖缝中嵌入一座阁。阁也是东向。崖石上下都极其陡峻,中部嵌有横缝,而阁傍靠在崖缝中。顺横缝往北,又盖有一座亭,亭中供有巨佛,靠壁而立,因崖石逼仄容不下青莲座。往北横缝也断绝了。
先前听到远方传送的木鱼声,就是这阁中的僧人所敲。僧人的师傅是南京人,吃素开辟幽境,住在这里很多年了,昨天因禅诵而到崖场去了,守屋的是他的徒弟,徒弟留徐霞客等候法师。徐霞客喜爱这里的幽静险要,就在阁中休息半天,写日记。
僧人给徐霞客准备了午餐。下午法师都没有回来。徐霞客问僧人:“这里有没有路通到金华山?”
僧人说:“金华山还在东南,隔着一重大山。往东直登东崖,再往南越过崖顶后往东下。东崖到那里不是石峰而是土山了,只是极其陡峭,直列如屏障,很难上去。”
徐霞客听到神往,立即下玉皇阁,向东攀岭而上。在玉皇阁的游人交相呼叫:“那里极其危险、难以攀登!”
徐霞客不理会,越往上越陡峭。有路沿峰腰从南向北伸,挑夫想往北去,徐霞客强命他往南走。
他们走了半里,这条路往东通到后岭,不是往东南翻越崖顶,于是他们又向东攀登险峻的山,挑夫常常落后,呼唤而不赶上来,徐霞客不再等,竭尽全力往上攀,一里多就往东越过顶脊。
徐霞客从脊上俯视,看到州治位于平川东北,于是顺脊往南急行。半里后,他们又向东南攀登险峻而上,登上了金华山顶。徐霞客往北眺望丽江府,往东眺望鹤庆府,往南眺望大理府,重重峰峦之下,分辨不清城郭百姓。但雪迹山脉,无不历历在目,像天边的仙人,辨别天下九州,都像一粒黍子。
他又顺顶脊往南行,脊上已经有路,一直往前走一里,渐渐往西转,通往老君山,徐霞客知道这是去杨庄的路,于是转北俯瞰向东去的路,看到一条小路垂下,就从小路走。他走一里多,路断,倾崖倒坎,仄斜蒙蔽,下嵌莫测。他攀援树枝横跌,跌一段又换一树枝,幸好树枝稠密、地势狭窄,不觉得倒腾空中危险,像这样走了一里,如踩在绿色海洋之中,茫无边际。不久后,他仔细看,忽然看到下面现出一座塔,虽然悬隔着重重沟壑,但边境四隘都看得到,他知道距离石门,不会在三千丈弱水之外。
他再用攀坠法,又下了一里。有条线一样的小路隐藏在林中,他急忙顺小路走半里,到中洼的峡谷,又走半里,出了三清阁,就是昨天审视过难以顺着走的地方。他下到峡谷口,经过昨天吃饭的地方,全都空无一人。他往前快步走过昨天观望的虎穴上面,从这里一直是大路,没有险道了。他顺北路沿西山向北下,五里后回到住所,而挑夫还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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