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下午,我在楼上整理东西。
"小月姐、小月姐…… "我听见有人在楼下喊我!
是谁呢,隔着大玻璃窗,我看了看,却没有看着。
在这个村子,我是嫁来的姑娘,村里小孩、年轻媳妇要不叫我嫂子,要不叫婶婶,很少有人叫姐的。
莫不是….我边沿着楼梯朝下跑,边心里想着。
院子的大铁门打开了,果不其然,是林果果,我老公的堂妹。
说起来也很奇怪,老公家里这些弟弟、妹妹,清一色的都把我叫姐。
"姐,明天新房搬家,咱娘和爸(指的是小叔、小婶)让我过来看有什么帮忙的!"果果一脸兴奋的说。
"那你来贴这些挂画吧……!"
看着果果跑来跑去,高兴得像个蝴蝶,我的思绪飞到从前。
我和老公林佳良结婚的时候,公公就和小叔关系不好。
即便我们结婚当天,在两个姑姑百般的说和下,小叔、小婶来吃了一顿饭,两兄弟、两妯娌都没有热络起来。
听老公佳良和小叔子佳栋讲,公婆和小叔、婶婶关系闹掰了,是因为一把椅子。
据说爷爷的爸爸,也就是说老公的太爷爷以前是个土地主,家里房产、土地比较多。
太爷爷年轻的时候走州过县做药材生意的,当时积累了一些家底。
太爷爷就生下爷爷一个儿子,有一个女儿(也就是公公的姑姑)早年夭折了。
所以爷爷当年读书识字,后来成年后当了我们这里的初中老师。
土改的时候,家里分了田地、房产,地主家的光景其实还不如普通人家。
公公最大、大姑、小姑、小叔,一家七八口人,穷的叮当响。
常言道,皇上爱长子,百姓爱小儿。当年虽然家里穷的叮当响,但是爷爷奶奶当年还是更偏爱小叔。
小叔也就恃宠而骄,从小想要的东西都要得到,得不到就要破坏掉。
听婆婆讲,当年有退休顶班的制度,爷爷退休的时候,是想让公公去接班的,但是小叔硬是不行。
说公公已经娶了媳妇,他还单身,如果顶了工作,以后娶媳妇要好娶一点。
公公人老实,觉得小叔说的对,也就和婆婆答应了。
小叔和小婶结婚前,公婆买了队里的饲养室,搬了出来,小叔他们住了老屋。
当时小叔和爷爷奶奶一起住,所以家里的东西也就没有分。
爷爷当年跟公婆一起生活,80岁在梦里睡了过去,寿终正寝。
奶奶却没有那么幸运,年纪大了的时候,腿脚不好,小叔在学校教书,小婶年轻,有时玩性大,就没那么照顾奶奶。
公公有一次去看奶奶,看见小婶给奶奶吃的干馍,奶奶饿到从炕上爬出来,爬过门槛、爬到院子里来。
公公这人说不出话,但心里很生气,就没打招呼把奶奶背到家里来养,83岁的奶奶来了一个月就去了天堂。
农村人,爱背后说个你长我短,小叔觉得丢脸,其实那次公公看见小婶给奶奶吃干馍是因为临时有事出去一下,并不是一直这样的。
兄弟俩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就闹了误会。
爷爷奶奶不在了,爷爷家里的东西没分啊!其实也没啥好分的,以前人用的柜子,他们也看不上了。
只是爷爷以前有一把椅子,是从太爷爷那时传下来的,公公老思想,觉得他是老大,家里啥都不要,他就想要那把椅子。
想做为他们老林家的传承来传下来。
小叔呢,气不过,娘快不行了,你招乎不打,背去你家,一个月人就走了,还让我落下不孝顺的话茬。
你想要椅子,没有!公公不依,非要拿,小叔牛脾气上来了,一把斧子劈了几下,唏里哗啦,成了一包木料了,谁都别要了。
就这样,两兄弟开始不说话,两个妯娌也不说了。
我们刚结婚那会,婆婆其实是不喜欢我去小叔小婶家的,给我说别人家有钱,你们不要去参和。
小叔因为接了班,有工资,当时光景是比我家好,所以婆婆说话也是酸酸的。
我和老公商量,老一辈人的思想怎么能这样,爷爷奶奶肯定也是希望公公和小叔合好的。
老公还说起他小时候,小叔去学校教书,总是带着他,给他买书本讲笑话。
说爷爷奶奶当年也很爱他,但是当他长大会赚钱了,爷爷奶奶却去世了,他对爷爷奶奶没有尽孝。
他不想让公公和小叔他们老了,留下遗憾。
堂妹林果、堂弟林波比我们小十多岁,我们结婚的时候,他俩还很小。
小叔在学校教书,小婶在地里种田,一个人也是很辛苦的。
有时候碰到给地里浇水,一个女人家也是不方便,我和老公一起去帮忙。
我们这里种苹果,那几年乘上互联网的东风,我们把家乡的水果卖向全国各地。
在农产品滞销的如今,小婶当然也想卖啊,可是小心眼的婆婆却说:不要给他们卖,当年……
还没等婆婆说完,我就揽住了她的肩膀:妈,您也两个儿子,您不希望我们以后和佳栋关系也不好吧?
婆婆眨巴着眼睛说:当然,你们是亲兄弟啊!
我说:我爸和小叔也是亲兄弟!所以你们要做好带头作用。
婆婆看了我,不再说话,再后来,我收小婶家的果子,她就默许了。
再后来果果和波波高中毕业纷纷辍了学,我带领他们一起做电商。
有时候孝敬公婆的东西就说是小叔小婶买的,公婆慢慢的也放下了成见,还安排我和佳良给小叔小婶买回礼。
果果和波波也很给力,也如法炮制,小叔小婶竟然见面也软合起来了。
只是几十年没有好好说话,他们需要一个契机。
于是我和老公商量,咱们不是新盖了一座小楼嘛,(以前和公婆住一起的,因为佳栋两口子在外地工作。)咱搬家。
所以我们俩给两个姑姑打电话,然后亲自去了小叔、小婶家,告诉他们我们要搬家了。
搬家那天小叔小婶早早的来了,提了几瓶酒,说是长长久久。
公公婆婆拿了一大包汤圆,说是团团圆圆。两个姑姑、姑父表弟表妹都来了。
看着公公和小叔推杯换盏,边喝酒边聊天,婆婆和小婶、姑姑那桌有说有笑,我和老公也笑开了颜。
现在公婆也是将近八十岁的人了,小叔小婶也快七十了,年纪大了,老哥俩、老妯娌俩,没事的时候也会聚一聚。
我们和堂弟堂妹、表弟表妹关系也很好,这些弟弟、妹妹把我当成他们的亲人,所有人众口一词,一直喊我:小月姐!
公公和小叔年纪大了,耳朵有点背,每次聊天都要很大声。
小叔有一次跟公公道歉说:听有人说那种老物件的椅子现在可值钱了,能卖一万多。
公公说:都当柴烧了,现在说哪干啥?随便他吧……
我和老公、堂弟我们在一起聊天,听到那老哥俩的话,都笑了。
不管那椅子是否值钱,老哥俩的骨肉亲情可是无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