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亮了又暗，铃声一遍又一遍地响起。我靠在医院的墙壁上，手背上扎着输液管，头昏昏沉沉。第十个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我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家里都等着你做饭呢。”电话那头，是我女婿的声音，语气中带着一丝不耐烦。

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发着高烧，却连在医院打点滴的片刻清静都没有。他们真的就这么不把我当人看吗？那天，我像往常一样，起个大早给全家人做早餐。虽然快六十了，可我一直觉得自己身体还算硬朗，所以每天给女儿女婿一家人做饭、带孩子，成了我的日常。自从14年前我老伴去世后，我就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女儿身上。

女儿萍萍自小被我和她爸宠着长大，她性格软弱，不敢得罪别人，尤其是她那强势的婆婆和懒散的老公。10年前萍萍结婚后，我就成了他们家的“常住人口”，不仅要照顾外孙，还要帮他们操持家务。起初我并不在意，觉得自己帮衬一下女儿也没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渐渐发现，在这个家里，我就像个免费保姆。

那天早上，我正在厨房忙活，突然觉得浑身发冷，头晕得厉害。我摸了摸额头，滚烫的温度让我意识到——我发烧了。可家里人谁也没有关心我，女婿张强照常坐在餐桌上玩手机，萍萍也只是匆匆看了我一眼，便低头忙着给孩子穿衣服。我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把早餐做好，才对萍萍说：“妈有点不舒服，想去趟医院。”萍萍皱了皱眉，但什么也没说。

张强倒是抬头看了我一眼，冷冷地说：“那你早点回来，午饭还得你做呢。”那一刻，我心里咯噔一下，感觉自己不再是他们的亲人，而是一个随时可以被支使的佣人。到了医院，医生说我发高烧，需要打点滴。我想着终于可以休息一会儿了，结果没想到，刚坐下没多久，手机就响个不停。“妈，你几点回来啊？家里没人做饭呢。”这是张强的声音。

我勉强应付了一句：“我这边还没输完液，可能要晚点。”挂了电话，我无力地靠在椅子上，可没过几分钟，电话又响了。这次是萍萍的婆婆：“你怎么还没回来？家里就等着你做饭呢，我这腰疼得厉害，实在做不动了。”我心里一阵酸楚，忍着不适解释道：“我在医院打点滴，等好了就回去。”但对方根本没在意我的身体状况，冷冰冰地说：“你快点，我们都饿了。”

接下来，电话一个接一个地打来，张强、萍萍、张强他妈甚至连外孙也拿起手机来催我。我感觉自己像个机器，被他们按下了“工作”按钮，就必须立刻回去运转，不然全家人就会停摆。每一通电话都像一把刀子，狠狠戳在我的心上。回想这些年，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年轻时为了养家糊口，我和老伴拼命工作，老伴去世后，我独自一个人扛起了整个家庭的重担，把萍萍拉扯大。她结婚生子后，我本以为终于可以轻松一点，享受晚年的时光，结果没想到，我的晚年生活全被这个家拖累了。萍萍从小就没主见，结婚后更是任由她老公和婆婆摆布，连我这个亲妈也成了他们家的保姆。我每天起早贪黑，照顾孩子，做饭洗衣，一年到头没有一天清闲的日子。可所有人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从没听过一句感谢的话。“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又是张强的催促。这一次，我崩溃了。我放下手机，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流。旁边输液的护士看到后，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阿姨，您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我哽咽着摇摇头，声音颤抖：“我……我好累啊。”护士温柔地安慰我：“您别着急，身体要紧，等病好了再说。”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么多年一直在为别人活，从来没有为自己想过一次。周围的病人和家属也听到了我的哭声，纷纷向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一位和我差不多年纪的阿姨轻轻叹了口气：“大姐，别太委屈自己了，身体是自己的，你不爱惜，谁会心疼你？孩子们再亲，也不能让你这么累着。你该让他们知道，你不是他们的佣人。”她的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里的枷锁。我一直以为，照顾女儿和外孙是我的责任，可是我忘了，我也是一个人，我也有自己的生活和需求。我为什么要为他们牺牲这么多？输完液，我没有立刻回去，而是坐在医院的长椅上，静静地思考了很久。电话依旧响个不停，我索性关了机。我决定，这一次，我要为自己活。回到家后，我没有像往常一样系上围裙进厨房，而是径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东西。萍萍看到我拎起行李箱时，终于慌了：“妈，你干嘛呢？”我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声音却异常坚定：“我累了，我要回老家。”萍萍愣住了，完全没想到我会有这样的决定。她急忙拉住我：“妈，你不能走啊！你走了，家里怎么办？孩子谁带，饭谁做？”我冷笑了一声：“你们不是一直觉得我做这些是理所应当吗？那你们自己解决吧，我不管了。”萍萍见我态度坚决，眼里闪过一丝无奈和惶恐：“妈，我知道你辛苦了，可是你走了，我怎么办？张强已经对我发脾气了，他说你要是再这么矫情，动不动撂摊子，就跟我没完……”听着女儿的话，我心里又酸又痛。我多希望她能有一次站在我这边，替我说句话，可她没有。她只关心她自己的生活，却从不在意我的感受。“妈，求你了，再帮帮我吧。”萍萍哀求道。我叹了口气，声音中带着无奈：“萍萍，我已经帮你够多了。你现在有自己的家庭，应该学会自己承担责任。我不能再为你们牺牲自己了。”这一刻，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回到老家后，我的生活渐渐恢复了平静。没有了早起的忙碌，没有了家务的重担，我终于可以为自己做主。我开始学着享受生活，早晨在公园散步，和邻居们聊天，偶尔还去书店买几本书，慢慢找回了属于自己的节奏。萍萍打过几次电话求我回去，但我都拒绝了。我告诉她：“你必须学会自己生活，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为你操心了。”她哭着说，家里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张强对她发脾气，孩子也没人管。可我心里很清楚，如果我再回去，这种生活只会继续下去，永远没有尽头。我不想再过那种没有自我的日子了。现在，我终于明白了，爱自己才是最重要的。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在帮女儿，但其实我是在纵容她。在我的付出下，她变得依赖，失去了独立生活的能力。而我，失去了自由和尊严。现在，我选择为自己而活。我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随时随地为别人操劳的母亲，而是一个有尊严、有选择的人。这段经历让我明白，无论多爱家人，也要学会爱自己。如果一味付出，只会让别人习以为常，甚至失去了对你的尊重。我知道女儿一家还会遇到很多困难，但这一次，我不会再为他们承担所有的责任。我相信，萍萍终有一天会明白，只有自己学会独立，才能真正掌控自己的生活。而我，终于找回了自己。爱自己，才是最值得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