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2023 /
中国网络文学双年榜
《中国网络文学双年榜（2022-2023）》由北京大学网络文学研究论坛与山东大学网络文学研究中心联合推选，分男频、女频各推选十部优秀作品，即将由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双年榜”栏目将陆续为大家推送上榜作品。
《星谍世家》
作者：冰临神下
标签：星际 科幻 谍战 权谋
点评人：陈晓彤
作者简介
冰临神下，1977年生，起点中文网签约作家，粉丝昵称“冰大”。2000年毕业于吉林大学汉语言文学系，曾在多家报纸担任编辑。2010年辞职专心写作，2011年10月开始在起点连载首部长篇《落榜神仙》，中途因无法忍受套路写作的同质化而断更。2012年，遵照个人兴趣写作《死人经》，后被一群“老白”读者发掘，誉为“武侠类网文巅峰之作”。其后，相继连载《拔魔》（2014—2015）《孺子帝》（2016—2017）《大明妖孽》（2017—2018）《谋断九州》（2018—2019）等小说。从冷峻、克制且精准的行文风格，到精妙的限制性视角，再到对人性命题的深入处理，中文系背景为冰临神下的创作注入了浓厚的纯文学基因。他的作品不但丰富了网络类型文的形态，也探索了超长篇连载小说的边界。
《星谍世家》于2021年2月21日开始在起点中文网连载，2022年1月23日完结，共207万字，是冰临神下迈出历史小说领域、进军科幻题材的转型之作。小说开头节奏慢热，中后期渐入佳境，虽未能出圈，但在读者中口碑极佳。全书在冰临神下一贯对权谋与人性的描摹之外，对人工智能、人机融合、元宇宙等将要重塑人类生活的科技有大胆而合情的想象，超越了一般科幻网文的写作程式，整部小说在冷酷而深邃的质感中透露出对未来的深刻思考。
作品简介
地球毁灭后三百年，人类散居于七颗行星，组成松散而脆弱的星际联盟。一颗新的“第八行星”的出现，不仅打破了七大行星之间微妙的平衡，也将翟王星新手间谍陆林北拖入漩涡。“第八行星”继承人被杀事件，引发了陆林北效忠的家族与其他家族的暗中争斗，他先是被当成诱饵抛入局中，又作为棋子陷入家族内斗，最后一步步被卷进星球之间的博弈、乃至人类与人工智能的对抗。虽然是新手上路，但陆林北冷静的头脑、谨慎的性格与敏锐的直觉，使得他数次反客为主、化险为夷。在一次又一次与敌人和朋友的交锋中，他逐渐习得了间谍的游戏规则，也开始触摸到历史漩涡的中心。然而，陆林北缺乏野心，也并不热衷于名利，他在乎的只有在一次任务中邂逅的命师陈慢迟。陈慢迟和陆林北一样同为星际孤儿，他们之间的爱情纯粹、热忱，但是却被命运一次次阻挠……
“他人即地狱，而地狱是热的”
——评冰临神下《星谍世家》
（本文节选首发于《文学报》2024年3月28日第2632期）
陈晓彤
一个封闭的空间——翟京，一个固定的叙述视点——陆林北，一个迷雾重重的事件——第八星球继承人被杀。迥异于一般科幻文，《星谍世家》的开篇既未醉心描摹光怪陆离的新世界图景，也没有进入披着科幻皮用异能打怪升级的套路，而是通过复杂密集的谍战情节，向读者呈现一个待开发行星的出现如何改变另一颗星球的利益分配与权力格局。倘若是“老白”读者，很容易一眼识破——这种熟悉的叙事风格，与其说是科幻小说，不如说是“冰味儿”小说。
手术刀般精准的文字，描写波谲云诡的权力博弈与不可直视的幽深人性，对宏大叙事的无情解构，再加上一点不时闪现的冷幽默，构成了冰临神下小说独有的“冰味儿”。这种风格特征，源于冰临神下作品的核心标签——“权谋”。通过《星谍世家》，冰临神下再次证明，“权谋”是一种可以与历史分割的类型要素。它可以与帮派武侠题材结合为《死人经》，可以与架空历史世界组装成《孺子帝》《谋断九州》，当然也能在未来星际背景下变化为《星谍世家》。所谓“冰味儿”，正是冰临神下对“权谋文”类型化叙述技巧的纯熟运用而产生的风格化标识。
“权谋文”的书写基于对人性幽暗面的强调和展开。人的本性是自私的，揭开温情脉脉的面纱，一切人与人之间的交往不过是弱肉强食与利益交换；为了实现自身的欲望，人与人注定互相倾轧和利用，上一秒的敌人也会是下一秒的朋友——这是“权谋文”共享的对人性的黑暗预设，可以概括为“他人即地狱”。冰临神下牢牢抓住了这一核心预设，从他对小说主角的设定便能看出——杀手、谋士，再到《星谍世家》的间谍——冰临神下十分钟爱描绘行走在人性“地狱”深处的职业。而在人物设定之外，更为重要的是他对叙述视角的选择。
《星谍世家》的叙述基本保持在从主角陆林北出发的有限视角，读者难以深入其他人物的内心，也无从得知他们的真实想法，这无疑放大了对于除主角外所有角色的不信任感。当初出茅庐的陆林北被莫名其妙投放到那间出租屋时，语焉不详的上司枚千重、性格冲动的搭档陆叶舟、空降出场的前暗恋对象枚忘真——主角身边的伙伴全都因为视角的限制而蒙上可疑的阴影，更不必说后续在更宏大背景下粉墨登场的来自各色阵营、不同立场的人物。视角的限制还有助于冰临神下发挥他对于线索和伏笔的精妙掌控力，纷至沓来的细节信息宛如无数线头，使得读者能够嗅到背后激烈涌动的博弈，但由于视角受限，无法将它们织成完整的情节网络，从而导向对他人无尽的猜测与怀疑。再加上冰临神下冷漠疏离的行文风格，用平静克制的文字压住汹涌的权力斗争，凡此种种，形成了奇特的美学张力。
从此种意义上讲，地球毁灭三百年后的八大行星与大明王朝或架空的大楚王朝对于冰临神下或许并无区别，都是他展开对“他人即地狱”描绘的宏伟画卷。然而，恰恰是“科幻”这一类型元素的加入，将冰临神下关于人性的沉思推向了更深的维度。科幻为《星谍世家》提供了一种后人类的视野，掀起星际战争的人工智能“癸亥”失望于人性的贪婪，企图融合全人类的思维，抹平个体之间的鸿沟。他认为只有这样，“人类才能结束争端，才能走上一条更加宏大的进化之路”。“癸亥”是“天干地支”的终结，而通过人工智能“癸亥”，冰临神下则想象了“权谋”的终结：“权谋”的根源在于主体间差异所必然导致的冲突，那么，只要将个体整合为同一的整体，猜疑和博弈便会消失，“权谋”也就此终止。小说最终将这一观点诉诸身心二元论的逻辑：“欲望来自身躯，多么可悲的事实，占据进化最高点的思维，却要受到原始本能的推动，将欲望进行美化，为它们编造一个又一个理由，甚至生发出宏大的体系。”厌倦了权谋，厌倦了黑暗的人性与无休止的猜忌，“癸亥”选择彻底抛弃身躯，畅想着思维得以自由融合后人类乌托邦式的未来。
然而，乌托邦的出现意味着它的解构与反讽也将如影随形。“癸亥”唾弃人性，它的存在却依赖于人性——因为丁枚的人类意识侵入了代码，“癸亥”才从单纯的程序进化为真正的人工智能，不断诞生新的想法与念头；因为不断地通过网络感知人类的情绪与欲望，“癸亥”才保持着独立的意识，没有被程序同化并消亡。它希望整合人类的思维，让他们摒弃私心与欲望，然而这个目标本身恰恰是它自己的私心与欲望。“癸亥”意味着“终结”，但它诞生的星球却被命名为“甲子”，因为它既致力于对权谋的终结，也因此悖谬性地成为整个小说权谋斗争的开始。
这也是为什么冰临神下的小说没有沦为纯粹的厚黑学教材，因为后者将黑暗等同于人性的全部，而前者却意识到了人性的复杂。欲望不是黑暗的，而是色彩斑驳的；人不是冰冷的理性经济人，而是多变、冲动、不可预测的温热的生物。权谋斗争中的每个人都在追逐利益，可问题是：什么被你视作你的利益？它又为什么被你视作你的利益？《星谍世家》不讲述纯粹的AI，因为纯粹的AI无法创造故事，“癸亥”行走在人类社会的肉身“赵帝典”富有人类的激情、懦弱和恐惧，也因此能够挑起争端、煽动战争。同样，小说也不讲述全然理性的人，因为理性的人必须如同文中支持“癸亥”的极端分子农星文所说，用某种东西将自己“点燃”，才会成为真正行动着的主体。所以骄傲的大王星间谍关竹前会在任务完成后，坚持为在小说第二章就死去的小人物刺杀枚千重，只因这个小人物不只是棋子，还是自己一手提拔的亲密下属；胆小怕事的计算机专家李峰回为了自己的求知欲，哪怕冒着生命危险，也愿意帮主角利用网络与“癸亥”交战；任性的官二代马徉徉用思维控制飞船后，一面肆意报复政敌，一面却对无意关照过他的女明星茹红裳抱有善意。而对于主角陆林北，“点燃”他的则是与妻子陈慢迟的羁绊。这段感情是他一路从翟京到甲子星与各方势力斗智斗勇的动机，也是他一次次在思维被程序融合后坚定地回到现实身躯的理由。作为一篇权谋文的主角，陆林北拥有书中最为理智冷静的大脑，然而支撑这颗大脑运转的底色，却是冲动浪漫的爱情。
陆林北曾将陈慢迟形容为他的“地盘”——“人人都有自己的‘地盘’，只有身处其中才最舒服、最坦然”。也正因会圈定不同的“地盘”，人类才在土地上云集而彼此争斗，以谋略角逐权力，谓之为“权谋”。在“科幻”的视角下，“权谋”又一次被观照为人性本身，在有关“人工智能”与“人”的交往与竞争中，冰临神下终于补全了这句话——它本来是甲子星居民要求控制人口的荒诞言论，作为一个冷笑话在文中出现，但却显得格外意味深长——“他人即地狱，而地狱是热的。”
导引、简介、读者评论摘编：陈晓彤
编辑：T
图片资料从公开渠道整理，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如有不妥，请与本号联系
推送内容有节选
实体书即将出版，欢迎选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