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陈琼手里提着大包小包，喜滋滋地往家赶。
今天，她儿子林亮要带女朋友回家。
为了林亮的婚事，她简直操碎了心。
林亮白白浄净，高大帅气，对人贴心，工作又好，月薪15000，不抽烟喝酒，无不良嗜好。
陈琼以为，像她儿子这种优质男，找对象是信手拈来的事。
可不知为什么，林亮就是找不到女朋友，一直蹉跎到30岁，还是孤家寡人一个。
她的那群老姐妹，几乎都当奶奶或姥姥了。
只有她的身份升不了级。
这回，林亮突然说周六带女朋友来，她能不高兴吗？
陈琼回家就冲进厨房捣鼓，煎炸烹煮，使出十八般武艺，就为了给未来儿媳留一个好印象。
老林坐在客厅沙发，戴了副老花镜，瞧瞧手上报纸，又看看厨房方向，忍不住说：老婆子，别煮太多。
只有四个人，大夏天的，吃不完倒掉可惜了。
陈琼从厨房门探出脑袋说：多准备一些，是对女孩子的重视。
吃不完不是还有冰箱嘛。
说完，她又忙活起来。
11点刚过，门铃响了。
陈琼洗了个手，在围裙上擦了擦，小跑到客厅开门。
只见儿子身边站着个亭亭玉立，大眼睛，披着长直发，穿着白色长裙的女孩。
她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林亮给她说过，女孩叫罗琦。
陈琼笑着迎他们进门，亲热地招呼道：小琦，快进来，当自己家一样，随便坐。
饿了没有？
阿姨去准备准备，马上就可以吃饭了。
罗琦有些腼腆地喊了声：叔叔，阿姨。
随后跟着林亮坐到餐桌旁，两人头挨头窃窃私语，偶尔笑出几声来。
陈琼见状，心里有些不快。
这个罗琦，太没有眼力劲，也不知道帮忙端端菜，拿拿碗筷。
02
陈琼手脚麻利地端菜上桌，招呼罗琦动筷，别客气。
罗琦吃得很少，对大鱼大肉连筷子都不伸，专挑那盘素炒青菜吃。
陈琼心里的不快更甚了。
她从买、洗、切、煮费了那么大劲，在厨房热得汗流浃背。
罗琦连尝都不愿尝，她岂不是白费功夫。
于是她淡淡地问：小琦，你是不喜欢阿姨做的菜吗？
罗琦还没说话，林亮抢先开口说：妈，你可别误会，琦琦最近在减肥。
我们打算国庆节结婚。
她想让自己瘦一点，穿婚纱才漂亮。
陈琼一惊，说：结婚？这么快。
现在已经八月中旬了，离国庆节只有一个半月，时间来得及吗？
她记得，林亮跟她提过，他与罗琦是六月份才认识。
她想，他们怎么着也得相处一年半载再谈结婚啊。
这时老林悠悠开口说：你这人真是的，不是一直盼着儿子结婚，怎么还嫌快呢？
陈琼脸一热，笑道：我只是觉得突然呀！
毕竟好多好多事没准备，也没有跟小琦父母见面商议婚事。
林亮乐了，说：妈，这还不简单？
明天我就把人给你约好。
当着罗琦的面，陈琼许多话不好说，许多问题不好问，只得点头答应。
吃过午饭，林亮说买了票，要跟罗琦去看电影，就走了。
陈琼见一桌子没怎么动的菜，连连叹息。
林亮不结婚她着急。
可他突然一下说要结婚，她又担心，怕他一时冲动。
03
次日一早，陈琼就接到儿子电话。
电话里，林亮兴冲冲地说，已经约了罗琦父母，中午在德大酒店青荷包厢，叫他们早点到。
陈琼没想到儿子动作这么迅速，挂了电话就跟老林抱怨：看看你儿子，说风就是雨，也不知道私底下跟我们交个底。
罗琦父母彩礼要多少？房子车子有什么要求⋯⋯我们心里也好有个数啊。
老林微抬头，笑道：你紧张什么？
今天中午见面再聊，再商量嘛。
陈琼最烦老林做事没规划，随遇而安的性子，没好气地说：你懂什么？
我事先了解，心里才有应对之策呀！
你儿子现在被爱情冲昏了头，万一对方狮子大开口，我拿得出来吗？
陈琼昨天一听说儿子想结婚，就把家里的存款，基金算了算，全部加完也才60万。
她想了想，给陈琦10万彩礼，办婚宴和杂七杂八的10万差不多，不够拿礼金来凑。
余下的40万可以付个首付，给他们买个婚房。
至于车子，儿子有一辆十几万的代步车，先开着吧。
都说儿子结婚，父母要跟着脱层皮。
唉，希望罗琦父母是个通情达理，不会狮子大开口的人吧。
陈琼想起儿子的叮嘱，要早点去，就催老林快点换衣服。
随后，他们坐2路公交车到酒店，找到包厢在里面等。
陈琼特意嘱咐老林待会儿少说话，她来谈。
04
他们等了十几分钟，门开了，林亮身后跟着罗琦和一对年过五十的男女。
男的国字脸，着灰色短T恤，笑容可掬。
女的头发盘在后脑勺，穿了件浅绿旗袍，脸上挂着浅笑。
陈琼和老林赶紧起身相迎，一番介绍和寒暄后，大家入座，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
酒足饭饱后，就该谈正事了。
陈琼心想，这事怎么着也该男方先提。
于是她笑道：亲家，两个孩子有缘结识，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可该有的礼数，我们也不能少，不能委屈了琦琦。
不知道亲家你们有什么要求，提出来我们商量商量。
罗琦妈喝了口茶说：亲家，你是个爽快人，那我就直说了。
我家琦琦比林亮小五岁，刚大学毕业一年多，人长得漂亮，追的人挺多。
说实话，条件比林亮好的很多。
可缘份这东西不好说，她就偏偏看上你儿子，我们当父母的也不能棒打鸳鸯。
彩礼就给个吉利数字16万8，房子我希望他们小俩口单过，所以婚房一定得准备，全款。
我不希望我女儿婚后还房贷，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另外车换辆好的吧，五金婚宴这些也不能太差。
陈琼越听，眉头蹙得越紧，照罗琦妈的说法，她那点预算只是九牛一毛。
她陪着笑说：亲家，我和老林都是工薪阶层，我们不是大富大贵的家庭。
你看这样行不行？
彩礼我们给10万，婚房拿40万付首付，以后他们小两口还贷。
至于车嘛，林亮先开着。他们以后想换，我们有钱就补贴一点。
说着，陈琼巴巴地看着罗琦妈，感觉自己挺卑微的。
05
罗绮妈撇了撇嘴说：亲家，你当是在菜市场买菜啊，还讨价还价。
你们连这点诚意都没有，还想娶儿媳妇？我家琦琦又不愁嫁！
陈琼一听，心顿时凉了半截。
看来，罗琦妈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她看了看一旁的林亮，想让他说说话。
可林亮微低着头，连看也不看她一眼。
罗琦妈见状，轻笑道：我看今天就这样吧！
你让我们提要求，我们提了。
至于合不合适，你们一家人再商量商量。
说完，她起身拽起罗绮，叫上罗琦爸就走了。
包厢里留下的一家三口沉默不语。
许多，陈琼问林亮：儿子，你是怎么想的？
林亮抬头道：我这辈子认定了罗琦，非她不娶。不然的话，我就打一辈子光棍。
陈琼气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上，怒道：你想娶就拿钱出来啊！
我和你爸辛辛苦苦存了一辈子，只存了60万。
我原计划给10万彩礼，婚宴那些10万，余下40万给你们付个首付。
如今罗琦妈提的条件，我家哪里达得到呀。
你上班也有六七年了，工资不低，也没往家里交过钱。
你给妈交个底，这些年你存了多少？
我们一起把你的婚事办了。
老林也帮腔道：对对对，儿子。
你爸妈能力有限，你有多少我们合计合计，差得不多再找罗琦家谈谈。
林亮一脸愕然地说：我、我没钱。
陈琼一听差点气晕了。
06
她怒道：你一月15000，在家吃在家住。
这些年你除了买了辆车，花了12万，其余的钱呢？
林亮皱眉道：妈，我有工作圈、朋友圈，人情世故不花钱啊？
我卡里是有5万，不过已经交给罗琦保管了，工资卡也给她了。
所以说，我现在没钱。
陈琼已经无法用生气来形容自己心情了，她闭眼叹息道：林亮啊林亮，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你跟罗琦又没结婚，为什么要把所有的钱交给她呢？
林亮支支吾吾说：罗琦说我挣的钱，是我们以后小家的。
至于结婚要用的钱，本来就该父母给⋯⋯
说到这里，林亮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了。
陈琼倒吸一口冷气，全都明白了。
呵呵，自己辛辛苦苦养育大的儿子，还没结婚，就跟未来儿媳妇一起算计父母了。
那以后，她和老林还能靠他？绝不可能。
陈琼自嘲道：那怎么办？
你爸妈只有这么大点能耐。
你想跟罗琦结婚，就自己去跟他们家沟通。
突然一下，陈琼觉得，自己对林亮的婚事没那么期盼了。
林亮一愣，大声说：妈，你不是一直催我结婚吗？
怎么事到临头，你这么敷衍呢？
钱的事我们可以想办法呀！
我们家现在那套房，怎么着也值个七八十万，加上你们存款也够了。
陈琼和老林一脸震惊地看着林亮。
他们万万没想到，林亮居然打他们唯一住房的主意。
卖了房，他们住哪里去呀？
07
老林难得情绪失控，瞪着眼问出陈琼心里所想：林亮，卖了房，你让我和你妈上哪儿住？睡桥洞吗？
林亮说：爸，看你说的，不至于哈。
我想好了，你和妈退休金加起来有6000多。
你们可以租一个一二楼的一室一厅，总比每天爬五楼强。
陈琼冷笑道：看样子你早就打算好了。
罗琦家提的要求，想必你早就知道了，难为你替我们想得这么周到。
不过，我和你爸没老到爬不到五楼。
房子，我们是不会卖的。
有多少能耐办多大事，我把家里的底交给你了。
至于你能不能结婚，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说完，陈琼失望地看了一眼林亮，叫老林回家。
他们还是坐公交车回去的，一路上沉默不语，呆呆地望着窗外一闪而过的树、人和房屋。
他们的儿子，在今天竟让他们觉得陌生。
随后几天，林亮没回家住，也没有打电话回来。
老林也不坐在沙发上看报了，而是喜欢在客厅走来走去。
陈琼被他晃得眼花，叫他别像没头苍蝇似的乱转。
老林叹息道：说到底，是我们当父母的没本事啊。
你也不打电话问问，事情怎么样了？
这么多年，林亮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喜欢的，也愿意结婚。
若因没钱黄了，你叫我怎么安心啊？
要不，我们听林亮的，把房卖了，先解决他的终身大事。
我们租房对付着，实在不行，我们就去住养老院。
陈琼不可思议地说：老林，你怎么跟着儿子一起胡闹呢？
你难道没看出来，罗琦收了儿子存款和工资卡，就是想我们负责他们结婚的所有费用。
儿子提卖房子这事，你相信她没参与其中？
陈琼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08
老林瞥了陈琼一眼说：你别老把人往坏了想。
陈琼冷哼两声说：你不信？
那好，我们走着瞧。
又过了三四天，林亮回来了，说：爸妈，我这段时间一直做罗琦的工作，要她回家跟她父母商量。
她妈同意彩礼10万，但不带回来。
房子你们付首付，我们还贷，但房本上要加上罗琦名字。
至于其他的，就按你们说的准备。
陈琼“嗯”了一声，说：结婚的是你，你愿意就行。
不过妈提醒你一句，房子加名的事，你得考虑清楚。
你工资15000，每月还贷4000多，余下的钱也够你们生活，有必要加罗绮名字吗？
林亮不可置信地看着陈琼说：妈，你也太计较了！
我跟罗绮结婚，我们是一家人，有必要分那么清楚吗？何况，她为了我们能结婚，已经退让很多了。
陈琼早知道，这个时候，她跟林亮说什么都是白搭。
在林亮眼里，罗绮是纯粹的小白兔，她是算计的黑心巫婆。
不过，陈琼觉得，罗绮并不像她表面看起来那么单纯。
她虽对林亮有些失望，但毕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愿意看到他吃亏，自己的血汗钱打水漂。
窗外狂风骤起，黄豆大的雨滴突然落下，砸得窗户啪啪直响。
陈琼心里越来越不安！
上集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