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我嫁给谢怀钰的第六年，也是在今日，他屠了我沈家满门。

我是大庸的皇后，是谢怀钰的妻子，但我更是手握兵权的将军之女，兔死狗烹鸟尽弓藏，我以为他会因我之情对我傅家有些不一样。

可当丞相嫡女被封为贵妃，我的阿织惨死之时，我内心的恶终于觉醒了。

他既然杀了我的父母，我就不可能放过他所爱的一切，我杀了贵妃，杀了他的孩子，他的母后，也包括我自己。

1

今日我正在宫内小憩，阿织慌慌忙忙的从外面跑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颤着声道：

「娘娘，皇上以老将军通敌叛国之罪判了将军府上下一个不留，如今圣旨已经颁了。」

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手中的茶杯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摔了个稀碎。

我一时慌神没站稳也摔在了地上，手按在了打碎的瓷片上，鲜红的血呼呼的往外冒。

阿织连忙上前查看我的伤势。

我却顾不得眼下，急忙问她：

「你说什么，爹爹怎么会通敌叛国，大庸的大半江山都是我沈家打下来的！皇上疯了么，我爹通的哪门子敌！」

此时我已经顾不得皇后的体面威仪。

「皇上呢？他在哪？我要去见他！我要和他问清楚！」

阿织却扒着我的衣裙已经泣不成声：

「娘娘，真的已经下旨了，官兵已经去了将军府，您若现在去还来的及看一眼。」

我现在大脑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只看见阿织求我赶紧回府看一眼。

我拿了令牌，我带着阿织以最的快速回到了沈府。

待我到府外之见血液蔓延的到处都是，空气中充斥着阵阵腥味，我走了进去，只见父亲母亲还有弟弟跪在官兵面前。

父亲仿佛苍老了十岁，但依旧用着铿锵有力的声音道：

「臣扶持少帝登基数载，为他镇守大片江山，如今皇帝羽翼已丰，臣无话可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愿陛下念及小女总角之情，让她在宫中安度余生。」

说罢拔剑自刎，娘亲亦用父亲的剑随他而去。

我站在门外止不住的颤抖摇头，可是怎么都发不出声音，弟弟回头看到了我，他向我摇头示意，叫我不要过去，却被官兵一剑穿胸，临死冲着我的方向微笑着。

我只感觉喉咙中一股辛甜，呕出了一大口血，然后晕了过去。

2

再次醒来，我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

我想起爹娘与弟弟惨死的场面，泪水抑制不住的往下流。

「阿织，我要见皇上。」

阿织却支支吾吾的不肯说话。

「本宫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阿织终于绷不住的掉下眼泪。

「娘娘，陛下封了凤栖宫，今日是他与丞相女宁瑶大婚的日子。」

我的大脑轰的炸开。

是了，正是今日，我也正是因为这才和他大吵了一架。

我看着阿织，只感觉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无声无息：

「罢了。」

「都是我的错，我就不该嫁入皇家，我更不该爱上谢怀钰，该死的是我才对。」

我怔了片刻，看着阿织。

十六年的记忆在我脑海中如泉水般翻涌而出，或许八岁那年的相遇便是错的。

「阿织，沈家已经没了，我这皇后的头衔八成也顶不了多久了，趁着现在，我收你做义妹把你风风光光的嫁了吧，你若安稳，也了却了我的后顾之忧。」

阿织不明白我的用意，疯狂的摇头，说誓死待在我的身边。

我与谢怀钰已经回不去了，将军府上下百口余性命横在我们中间。

这皇后之位，我亦做不下去了。

3

宁瑶入宫已经三日了，谢怀钰封她为宁妃，赐居仪宁宫。

我讽刺的笑了笑，仪宁宫，他是真喜欢宁瑶啊。

今日凤栖宫的大门被打开了，是谢怀钰过来了。他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似的，进来便拉我的手，我一把挣开。

他冷竣的脸庞上带了一丝愠怒：「怎么，阿娴，小性子还没使够么？」

我向他冷声嘶吼道：「小性子？我沈家百口条命难道只是我的小性子？」

我的眼角泛着红，晶莹的泪水无声的滑落下来。

谢怀钰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快知道，想为我拭去眼泪的手停在半空。

我苦笑着问他：「通敌叛国，真是好大的罪名啊，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你为什么不连我一起杀了？」

他的眼睫垂下，又闭上了眼。

「怎么，说不出来么？还是说你做的这一切只是为了娶宁瑶？」

我见他不说话，后退一步跪在地上。

「废了我吧。」

我见他指尖不住的轻抖，遮掩不住的无措。

「阿娴，你别这样，你我夫妻六载，自小相识，我们…」

「你住口！」

我大声喝制住他，他有什么脸说我们的过去。

我豆大的眼泪往下掉着：「谢怀钰，父亲看着我们长大，他还教你用过枪，你还吃过我母亲做的果子，阿砚从小叫你哥哥，他们做错了什么！」

「难道真的是狡兔死，走狗烹么？」

不等我说完，我又一口鲜血吐到地上，只觉得视线逐渐模糊起来，谢怀钰焦急的跑过来接住我，我便昏了过去。

凤栖宫内跪了一地太医。

谢怀钰守在我的床边，阿织端着汤药也跪在我的床边。

谢怀钰低沉的咆哮着：「皇后为什么还没醒过来？」

他愤怒的气息压着宫内的人喘不上来气。

一个太医颤颤巍巍的说道：「皇后娘娘伤心过度，又骤然情绪失控导致气滞血瘀，待药喂下去，想是静养几日便好了。」

阿织听后要给我喂药，一把被谢怀钰夺过来。

「朕来。」

一口一口的药喂下去，很快我醒了过来。

我看着周围的一切，对上谢怀钰急切的目光，涩声的问：「阿钰，我这是怎么了？头好痛。」

阿钰，这是我六年前叫他的称呼，这些年我们的感情虽在，但早已不复从前。

谢怀钰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阿娴，你怎么了？」

「我有些头痛，这是哪啊，我怎么穿成这样啊？」

谢怀钰看着我，温柔的说道：「没事的，阿娴，休息一会就好了。」

过了好一会谢怀钰安抚住了我，把太医都叫了出去，冷脸道：

「皇后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不记得了？」

太医凝重的道：「微臣看，应当是失魂之症，娘娘忘却了让她记忆痛苦的事情，此病无解，心病乃当心药医，臣只能开些滋补方子给娘娘用着。」

谢怀钰摆摆手示意太医离开，神色复杂的看着我这边，忽的笑了：「也好，忘了也好。」

4

这几日谢怀钰日日来我宫里，陪我逗猫，捉蝴蝶，带给我好吃的。

可好景不长，宁瑶找了上来。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当真是个美人，精致小巧的脸蛋，樱唇琼鼻，还有那一双似含着春水的杏仁眼，让人看着好不怜爱。

她嘟起一张嘴，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皇上，您日日来姐姐这里，莫不是忘了臣妾，臣妾可刚入宫不久，姐姐都已经占了您这么多年，就分给点时间给臣妾嘛，好不好~」

我怔怔的看着宁瑶和谢怀钰，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我委屈的看向谢怀钰：「你不是说永远只爱我一个人么，你为何会纳妃？我们成婚才不到一年！」

「你骗我，谢怀钰！我要去告诉我爹！」

想是他听到了我要去告诉爹，一瞬间他愣住了，慌了神的安抚我：「沈将军被我派去驻守北疆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切不可耍性子，惹得他担心。」

「宁宁是丞相的女儿，丞相的面子我还是要给的，你且宽心，过些时日我在来看你，乖。」

说罢他领着宁瑶便走了，宁瑶向我投来一记得意的眼神。

我端坐在石板凳上，看着他们郎情妾意的背影，待他们彻底离开我的视线，我立马换上另一副面孔。

「阿织，进屋吧。」

阿织扶着我边走边说：「娘娘，您别伤心。」

我眸光一冷，缓缓道：「有什么好伤心的，他是皇帝，自古以来，皇帝不都是三宫六院佳丽三千的么。」

我望着高高的宫墙，斜阳照映在台阶上，亦照出我的心灰意冷。

谢怀钰说的过些时日来看我，竟足足等到了一个月之后，可我没等来谢怀钰却等来了宁瑶。

她今日穿了一件琥珀色的衣衫，更衬得她肌肤柔嫩，美不胜收。

她见我慵懒软糯的开口道：「臣妾参加皇后娘娘。」

我淡漠的看着她：「起来吧。」

「谢娘娘~」

「宁妃今日来本宫这里有什么事么？」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眼里闪烁着得意的光芒看了我一眼：

「臣妾有了一个月的身孕，皇上要晋臣妾为贵妃，这可是皇上的长子，臣妾特地向娘娘来分享这个喜悦。」

我的手微微顿了一下，还是被她察觉到了。

她故作诧异的问道：「臣妾听闻娘娘也曾有孕过的，不知？」

不等她说完，阿织便大声喝住她：

「宁妃娘娘，皇后娘娘现在有疾在身，一会还要用药，不便与您多说话了，您还是请回吧。」

她还要说什么，被阿织带几个宫女给请了出去。

阿织回来看着我，一副语塞难开的样子，我呆呆的望着她，开口道：

「行了，本宫知道本宫现在生病了，什么都记不起来，我也什么都不想问，既然忘了，就是我不想记住的东西。」

阿织眼眶微红，颤着声音道：「是，娘娘。」

5

自打宁瑶回宫便说肚子疼，她今日除了我的宫里，哪都没有去，明显是奔着我来的。

傍晚，谢怀钰便来了我这里。

一开口便是质问：「为何今日宁宁来了你这便肚子疼，她怀孕了，这是她的头一胎，也是朕的第一个孩子。」

我涩声的答道：「你的第一个孩子不是我怀的么，只是没生下来而已。」

他怔在了原地。

我别过头去，低语：

「是你的宁宁今日特意跑过来告诉我的。」

「一月未见，你的第一句话便是质问，你便这么信不过我么，我们从小一起长大，难道你就如此看我的？」

我的眼眶渐渐湿润起来。

他慌忙将我抱住，解释道：「不是的阿娴，她今日哭哭啼啼的说来了你这里后便腹痛难忍，我也是着急了，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这样了。」

我推开他，心中不免一阵悲哀。

「既如此，皇上还是去陪宁妃吧，毕竟她刚有孕，需要您。」

谢怀钰神色一空，仿佛心抽了一下，焦急道：「不是的阿娴，你不要这样好不好。」

我没有理会他，径直离开了。

阿织望着我伤心的神态，眼神怨恨的看着谢怀钰。

过了数天，谢怀钰再没来过。

这天中午我正在榻上休息。

外面却传来了宁瑶小产的消息。

谢怀钰大怒，下令彻查，可却查到了我头上，有宫女指认是我身边的掌事宫女阿织在宁妃早膳里下了药。

我被谢怀钰传去了宁瑶的仪宁宫，宁瑶见我上来便是一巴掌，破口大骂：「你这个毒妇，是你杀了我的孩子，我要你偿命！」

谢怀钰在后面抱着她安抚着，鲜血从我的嘴角渗了出来。

谢怀钰问我：「是不是你？」

「不是。」

「可是证据确凿，就是你身边的阿织下的药。」

「我不知。」

阿织被拖了上来，我见她被打的血肉模糊，她哭着望着我，又跟谢怀钰解释：

「这一切都是我做的，跟皇后娘娘没关系，她什么都不知道，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凭什么宁瑶那个女人要戳她的痛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瑶大声吼着：「贱婢，给本宫杀了她！皇上您要为臣妾做主啊，那是您的孩儿啊！」

谢怀钰闭上了眼睛，冷冷的说了句：「拖下去，杖杀。」

我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不可以不可以。」

我已经顾不得身份体面了，我跪着爬到谢怀钰的脚下：「我求求你，不要，她从小便跟着我，我求求你，我向宁瑶道歉，都是我的错，不要杀她，我求求你。」

我泣不成声的求着他和宁瑶，甚至我说把皇后的位置也给她，可换来的是他更生气。

我看向外面一棍又一棍的打在我的阿织身上，直到她没了气息。

谢怀钰搂着看似虚弱的宁瑶离开了。

我站起身走向我的阿织，我觉得脚下软绵绵的，拳头怎么攥都用不上力。

天气突然骤变，风雨呼啸，我趴在阿织身上，风雨拍打在我的身上，我失声痛哭，冲天怒吼：

「啊啊啊啊！」

「为什么要如此对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