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0年的佛狸祠:一次普通的社日让辛弃疾深受刺激,但冤枉了百姓

云梦泽中的读书人 2023-03-30 11:18:18
经常有这样的言论,比如说崖山之后无中国,明亡之后无华夏。说元朝和清朝根本不算中国人的历史,那都是异族人的王朝统治。不管是谁说和谁传播这样的言论,其实大家都知道这是对我们中华民族历史的割裂,打击我们的文化自信,作为华夏民族的一份子我们对此嗤之以鼻。

这其实涉及到一个严肃的话题,那就是如何看待中国历史上的王朝更替。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情我想我们值得去讲讲。

佛狸祠下的千年共鸣

2022年7月,因为著名的互联网视频平台——哔哩哔哩在全国举办“夏日祭”,特别是举办地竟然还有南京。经过互联网的发酵在网上掀起轩然大波。之后又爆出一位叫吴啊萍的女人竟然在南京玄奘寺供奉侵华日军战犯牌位。

南京玄奘寺供奉侵华日军战犯的牌位

为侵华日军战犯招魂的行为严重伤害了中国人的感情,这样的事件发生在南京这样的特殊城市深深地刺痛了国人的心,让大家怒不可遏。2022年7月22日,南京市公安机关正式对此依法立案调查。

就在这样的关口上,距今800年前的宋代大词人辛弃疾的一句词再次在网上引起大家的讨论。就是那句“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

辛弃疾雕像

也许大家很容易看到这句词里的“神社”字样,因为很容易和日本的靖国神社产生关联,不仅让人感到恶心,更是感到愤怒。

这样的社会背景,结合这首千古名篇的背景,相隔千年的人们与辛弃疾再一次产生共鸣,让人感到无比痛心。

可是,当你深入了解这件事情之后 ,也许大词人辛弃疾真的冤枉了那些百姓。

佛狸这两个字到底怎么读?

其实主要是佛这个字的读音。

记得我们上中学的时候,学习这篇千古名词时,语文老师教我们的读音是fu,声调是二声。

但是今天我们看到这个词语又有了新的读音,叫bi,声调是四声。这是语意双关讽刺著名的视频网站——哔哩哔哩,也就是这次夏日祭的主办方。

看了《新华字典》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字读音都正确。

《新华字典》

那这里就有疑问,“佛狸祠下”中“佛 ”的读音到底哪个才是合适和正确的呢?还是说这次大家的牵强附会?

我觉得确实有点牵强附会。佛狸中读音我想应该是读fu li,二声。

我的理由有两个。

首先就是在中国古代的文献解释中,“佛”字的读音是fu,二声。例如《说文解字》里,就是这样解释的。原文是 “佛,敷勿切,见不審也”。

而且在最初的佛教传入中国的时候,释加牟尼叫做佛陀,梵文翻译成中国的文字读音称浮屠。所以佛教也叫浮屠教。浮屠在佛教里的意思就是供奉佛像舍利的塔。

然后就是后世人对北魏太武帝的嘲笑。

我们都知道,佛狸是北魏太武帝拓跋焘的小名。而他们是鲜卑人。而且古代帝王的名字很少有字或者小名。所以现在看来这样的小名其实是嘲笑魏太武帝,因为在北魏官方史书《魏书》中,并没有这一说法。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影视剧照

而在后来的王朝写史书时,故意把它拿出来当作笑话。比如南北朝时期南方刘宋王朝的史书《宋书》中这么记载:拓跋嗣死,谥曰明元皇帝,子焘字佛狸代立。另外像《南齐书》、《资治通鉴》这样的史书都是这样记载。

因为提到他 ,大家都是不好的词。比如《宋书》中有 “努马饮长江,佛狸死卯年”。或者是《南齐书》中讲“昔佛狸入寇”等等。

那就是佛狸这个词语的读音比较同狐狸,而且主要是佛狸也是狐狸的一种,大家以此来贬低北魏太武帝,这也不奇怪。

其实在大部分的历史上,除了南北朝时期,很少有历史史书去嘲笑拓跋焘,也不会用佛狸来称呼他。

因此在我看来,不说现在至少在辛弃疾的时代,佛狸祠中的“佛”字的读音是fu,二声。这也和我们学生时代老师教的读音相同。

佛狸祠下到底是怎样的情景

公元1205年,已经66岁高龄的辛弃疾在前一年被朝廷再次启用,任浙东安抚使。那时候北方的金国与南宋之间正打得你死我活,双方经常性的兵戎相见。

北固楼现在的景象

就在这时,辛弃疾经过京口时登上北固亭,望着滚滚向前的长江水,他写下了千古名篇《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

古代人们过社的情景

他看到人们在佛狸祠举办春社活动。大家烧着香烛和纸钱,摆放在祭台上的各种祭品,引来了成群的乌鸦前来觅食,咚咚的鼓声一直飘向远方。在这一片祥和的祭祀活动中,人们向神灵祈求,祈求战乱早点结束,生活能恢复平静。

就是这样的景象,作者用一句“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道尽了作者对百姓祭祀异族君主的痛心。一句“廉颇老矣,尚能饭否”说出了作者晚景的悲壮和凄凉。

辛弃疾画像

可是辛弃疾先生可能冤枉了百姓,因为百姓祭祀的神是异族君主吗?显然不是。下面给大家好好分析一下。

佛狸祠到底是在南宋还是金国的统治之下?

答案肯定是南宋。

我们都知道,北宋灭亡之后,宋太祖赵匡胤的嫡系子孙宋高宗赵构苍黄南渡,在南方的临安(浙江杭州)建立南宋,把赵宋王朝的寿命继续延续下去。

之后在几十年的时间里,辽国被金国打得苟延残喘。一切因为宋朝在宋金的“海上同盟”中,其懦弱表现让金国窃喜。

因此他们毫无顾忌地直接派出军队南下攻打宋朝,把宋朝的版图压缩在淮河以南。

南宋时期的形势图

除了最初靖康之耻的那段时间,赵构被金国的军队赶到了海上,最后金国因为军队出兵太远,回到了北方。

而且在主战派的不断努力下,南宋的版图一直维持在淮河流域以南。这样的版图面积一直维持到金国被蒙古帝国灭亡为止。

古代瓜步山遗址

而佛狸祠的位置,就在瓜步山(今天的江苏省南京市六合山风景区)。直到今天我们依然在这里可以看到国家文物保护单位——佛狸祠遗址。现在早已成为一座佛教寺庙。

所以这就是第一个问题的答案,那就是佛狸祠一直都是处在南宋的版图范围内。

佛狸祠存多长时间?

公元451年,这一年是北魏太武帝至平元年。这一年,南朝的刘宋举兵北伐,妄图一举消灭北方的北魏集团。但是因为出兵太过仓促最后兵败。

北魏太武帝拓跋焘带领军队一直追到了长江边。于是拓跋焘在瓜步山搞了一次君臣大集会,并且命人在这里建造了一座自己的行宫。

这座行宫就这样一直保留下来。虽然北魏被灭亡,亦或是后来的隋唐时代,唐灭亡之后的五代十国时期,直到南宋的辛弃疾在1205年看到这座祠堂。

它已经矗立在这里长达700多年,没有人说它有什么问题。

不管是任何朝代,一座存在了700年的建筑,大家都会把它当作一座历史文物古建筑来看待吧!更何况它的位置占据长江天险,是一座难得的军事要塞。

佛狸祠下的神鸦社鼓

什么是神鸦社鼓?

神鸦其实不是什么稀奇的怪物,也不是什么神奇的动物。

《新唐书》:唐昭宗天复二年,常有乌数万栖殿前诸树,岐人谓之神鸦。

唐昭宗在凤翔看到了很多乌鸦聚集在一起。可能一时无法解释,大家感到怪异。因此这里的人把他们称作“神鸦”。

聚集的乌鸦

现代科学告诉我们,其实乌鸦就是一种鸟,而且是属于群居动物,一般一群可达上万只。

社鼓又是什么?社是一种节日,是中国祭祀土地神的日子,直到今天我们依然在过社。

古代社日一年有两次,分为春社和秋社。但是现在过社的地方很少了,常见的是像浙江、福建、湖北、重庆、贵州、广东等地方还是会这样的节日。

南方人过社的情景

当然作者是湖北人,我们这里现在依然过社,时间是每年的农历二月初二。

至于这个节日该怎么过?我们这里主要的形式是吃社饭、拦社、安坟、挂亲等等。

最主要还是吃社饭。社饭的做法主要是采集刚长出来的一些野草(比如艾蒿之类),和糯米饭糅合一起,放上一点油盐辣椒等味道,蒸出来的社饭,味道特别香。

当然不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方式。比如南方的地区还会到土地庙敲锣打鼓,烧香祭祀,放鞭炮等等。

同时代的诗人王用宾曾经有“社鼓神鸦,春分前后,七番谁信花风”。其实作者看到的就是人们过春社的情景。

难道作者人们过秋社的行为认为是人们在祭祀异族君王,其实不是的,大家祭祀的神灵其实是土地神。

佛狸祠下的神鸦社鼓有问题吗?

社日是中华民族传统的节日。我们民族在长达2000多年的时代里都属于农耕文明时代,几千年以来的土地情节十分重,所以对上天和土地的祭祀一直没有断过,这一点不管是民间还是官方。

这样的祭祀本来就是一片欢乐祥和,这也预示着来年的土地丰收,这是一个农业国家最主要的愿望。

土神勾龙画像

佛狸祠所在的地方,从那时候起就是作为长江边的一座军事要塞的存在。但是这样的军事要塞只有在国家分裂、南北政权划江而治的时候,才会显现出其重要作用。

中国的历史,虽然也有分裂割据时期,但是真正以长江为防线的政权对立的时间还是很少。

也就是说,老百姓自己的家乡国土上,过社举行祭祀活动,祈祷土地神保佑来年的谷物丰收。这样的活动有什么问题?

鲜卑族建立的北魏算异族吗

当然在辛弃疾那个时代,南宋面临着北方少数民族政权的欺凌,长期战乱导致百姓流离失所,这一点是可以理解。

但是我们不能否认的是,北魏也是中国历史的一部分,得到后世王朝的认可。比如在后世修订史书的时候,都会把它们位列其中。因为它有自己的史书,《魏书》是中国二十四史的一部分。

《魏书》封面

还有一点,不管是从当时的史书还是后世的文献记载,我们都能看到北魏这个王朝,他认可中华文明。比如他们认为自己的祖先是炎黄二帝,它认可中国以前的朝代更替,很认可儒家思想,认可像《周易》《春秋》之类的历史典籍,以及长期以来的秦汉政治制度。

特别是北魏孝文帝拓跋宏的汉化改革,更是中国历史上成功的政治改革之一,促进了中华民族的大融合。

而且重要的是,北魏彻底终结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割据的时代,实现北方的大一统,很多势力包括柔然、高丽都对它臣服。

南北朝对峙形势图

为此,他们付出了几代国君的努力,才实现了这一目标。当他们完成了这一目标之后,北魏就灭亡了。

我们现在都认同,中华民族是一个多民族的大家庭。民族融合一直我们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重要原因。当然融合的方式有很多,比如文明一点的是通婚,也有野蛮一点的是战争。

但是不管怎样,中华民族的历史是外人无法割裂的。因为我们祖先在做一件重要的事情。

修史:古人告诉我们怎样的历史观

辛弃疾其实在这部作品中,留给我们中华民族特语的强烈忧患意识。但同时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不好的历史观。认为北方的少数民族政权,就是中原正统王朝的入侵。

但是我们虽然在感情上不认同,可是我们依然可以在历史上找到这样的事情——修史。这是我们的祖先在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我们,应该树立正确的历史观。

你看,我们的历史其实一直在延续。一个重要的表现,就是新的王朝会给原来的王朝修史。从唐人修南北朝的历史,到宋人修唐史和五代史,元朝修宋史,明修元史,清修明史等等。这样成就了中国《二十四史》。

假如我们不认同前朝,我们为什么要给他们修史书?那还不如用野蛮的方式一把火烧掉史书或者比较文明的方式全部篡改历史,这样不就可以湮灭一段历史。

对我们中华民族和中华文明的发展来讲,正确的历史观非常重要。因为自鸦片战争以来,我们的国家、民族、文化的外部环境十分恶劣,直到现在依然都处于危险状态。我们应该擦亮自己的眼睛,树立正确的历史观。

因为只有这样才能树立民族自信、文化自信、国家自信。

综上所述,其实通过辛弃疾所处的历史和他的作品,我们后人特别能理解辛弃疾的心情。那首千古名篇和辛弃疾一样,他们都是中华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那种强烈的忧患意识和民族融合其实是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重要原因,让我们后人产生共鸣,而且为之动容。但是我们更应该做的是继承祖先用行动留给我们的正确事情,树立正确的历史观。这样我们的国家和民族在自己的道路上才能树立自信,才能站稳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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