硫磺，又称石硫黄，早在《神农本草经》中就被列为药物，称其“能化金银铜铁，奇物”。不管是魏伯阳的《周易参同契》还是葛洪的《抱朴子内篇》，都对其推崇备至：“丹砂烧之成水银，积变又还成丹砂。”

是以古今炼丹求道者，硫磺都是极为重要的材料，更有甚者，还有将其视为长生秘宝直接服食的。此前就有人掘开过一座古墓，墓主人就疑似服食硫磺的修道者，期间出现种种异象，或许此人真的得偿所愿了吧！

一：虔州小诸葛，硬刚三十年

五代十国时，南吴（又称杨吴）天祐十五年（918年），驻守江西的镇南节度使刘信奉命征讨虔州（治今江西赣州），史称虔州之战。

刘信早年出身群盗，后来投奔杨行密，骁勇善战，堪称南吴的开国元勋。这次出兵他却忧心忡忡，因为对手可是当世名将谭全播。

谭全播是虔州本地宁都人，早在唐僖宗光启元年（885年），进士出身的他就和表弟卢光稠趁势而起，割据一方。

从唐朝的官军到后梁、南汉以及现在的南吴，垂三十余年，无数势力试图将其剿灭吞并，却均在谭全播的运筹帷幄下铩羽而归。

此人机谋百断、智勇双全，在军中素有“小诸葛”之称。而且他上马能统兵、下马能治民，虔州在其经营下，蒸蒸日上、军民归心，可谓铁板一块。

就在今年年初，右都押牙王祺奉旨担任虔州行营都指挥使，领洪、抚、袁、吉四州之兵讨伐虔州，结果小半年下来损兵折将，虔州岿然不动，王祺自己却先染疫而死。

而且周边国家谁都不希望南吴马到功成，这不轮到自己接替王祺未竟之事时，越、闽、楚等国终于憋不住发兵来援，这等局面想想都令人头疼。

二：百计无所施，填壕成内卷

刘信到了虔州后，先是大破楚国大将张可求于古亭（在今江西赣州西），其他越、闽等援军这才闻风而退，虔州彻底成了座孤城。

即便如此，距离攻破虔州城还是可望而不可及。谭全播的“小诸葛”之称果非浪得虚名，那防御做的是滴水不漏。加之城中军民万众一心，粮草充足，即便刘信拥十倍之兵，却仍感无处下嘴。

一时，战局陷入僵持阶段，而且随着围城日久，迁延不下，已经有人在朝廷打小报告，说他想谋反了。是以这些日子，刘信每日愁眉不展。

在没有想到破城妙计前，麾下士兵可不能闲着，当即他下令军中轮班挖土，先将虔州城那可恶的壕沟填平再说。

以致虔州城下的南吴士卒，摇身一变都成了民夫，大家现在每日干的事情，就是不停地挖土填壕。

就在大伙顶着樯橹巨盾，提心吊胆防着城上冷箭，犹如蚂蚁搬家一般，好不容易要将城门口的壕沟填平时，一觉醒来，咦，壕沟里面的土怎么又没见了？没办法，大家只得继续埋头苦干，挖土、填壕。

原来南吴这等老掉牙的攻城套路，在谭全播眼里不值一哂。他早已让人在城内挖好了地道，到了晚上就将壕沟里的土秘密运走，使得城壕仍和之前一样深。如此，白天南吴军去填土，晚上虔州军又从地道将土运走……

什么叫内卷，这就叫内卷！忙活了好几个月，除了双方士兵都搞得灰头土脸累成狗外，一切都回到了原点，没有任何变化！

三：临走干一票，半夜盗人坟

这晚，刘信麾下军士陈金挖了一天的土，躺在自己营帐中，连根指头也不想动。

他虽然不过二十出头，却是个老行伍，凭着胆大心细、身轻体健，已经是个小小伍长。手下五个弟兄也跟他一般瘫在铺盖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发着牢骚。

有弟兄苦笑道：“这挖到啥时候是个头呀！净摸锄头铁锨了，还不如回家干活种地呢！”

有人出言嘲讽道：“那也得你地种呀！”

就在大家笑骂打趣时，陈金摸了摸身边的铁锨，突然道：“铁锨可是个好东西。”

几人疑惑不解，过了会才听他嘿然一笑道：“就在虔州城外不远处，我白日挖土的时候看到有座大坟，不如我们今晚去那里探探，有什么东西大家伙平分如何？我估摸这仗也打不长了，再不去可就没有机会了。”

所有人先是一惊，随即个个眼露精光，搞不好真能发笔横财！没人愿错过这个机会。说干就干！很快，大家在陈金带领下，悄悄溜出了营帐。

到了地头，大伙干劲十足，再没有挖土填壕时的唉声叹气，而且这坟虽大，也不过就是寻常富裕人家，没有什么机关防盗、曲曲折折，这些日子大家挖土挖得顺手，刨开它自然不在话下。

将封门撬开后，进去就是个顶多四五十个平方的墓室。大家将火折子打开，只见墓室正中停放着一口黑漆漆的棺材，此外就空空荡荡的，别无他物。

几人相视一眼，看来珍宝就在这口棺材里了。

四：墓中多奇怪，碰到尸解仙

随着厚重的棺材板被撬开，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就见一道浓郁的白气猛地从棺材里面冲了出来，把几人吓得赶紧四散退开，更有人一个不稳跌坐在地上。

白气好像根圆柱直冲墓顶，过了数十吸才渐渐消散。墓室中弥漫着一股闻所未闻的香气，浓稠馥郁有如实质，深吸几口，才发觉里面还夹着一丝硫磺味。

发现没有其他异常后，大家这才纷纷凑近棺材，只见里面躺着位奇怪的老者，一时都看得有些恍惚。

此人白髯及胸、面目如生，皮肤娇嫩细腻犹如婴儿、吹弹可破，就连发丝都历历可数，在火光照耀下，与他浑身穿着的洁白丝绸衣服交相辉映，似乎通体散发着柔和的光泽。若非胸膛没有一丝起伏， 几乎让人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有人喃喃道：“这老小子莫不是个仙人吧，听说仙人尸解，容貌如生，尸身不腐，乖乖，今个可算见识到了。”

大家沉默不语，心里俱都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似乎这老者尸身如此熠熠生辉，让人不敢轻易冒犯。见棺里也没有金银首饰，没有一个人敢伸将尸体翻个个。

最多又在墓室里再四处找寻了一番，就连个碗锅碗瓢盆都没有，这才心有不甘地从墓中撤出。临走时大家又默契地将棺材盖给他阖上，墓门紧闭重新掩埋回去，心里才算踏实了点。

五：伍长吃独食，香气带回营

回军营路上，突然有人道：“怎么回事，为何还是这么香？”可不是，那股香味还缭绕在众人身上，虽不至于如墓室中那般浓郁，却挥之不散。

大家闻了闻身上衣服，衣服上仍是一股汗臭土腥味。这要是来抓盗墓贼，绝对一抓一个准。

无奈之下，只得先潜回军营再说。回去后，一路遇见巡夜的经过他们身边都惊呼道：“奇怪奇怪，哪里来的香气？”搞得几人面色尴尬，只好装作不知。赶紧回到自己帐篷躺下，这才稍微安心。

第二日曙光微露，伍长陈金就悄悄去到外面打了碗水。四遭看看没人，这才悄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从里面倒出些许粉末，顿时那股夹杂着硫磺味的香气更是浓郁了几分。

原来一路跟着众人回到军营的香味，却是这些陈金悄悄从墓中带回来的粉末！

昨晚墓中开棺时的冲天白气、面目如生的老者尸体，以及那股夹着硫磺味的异香，凡此种种，都让他当时就想起此前一个军中老卒讲过的故事。

传闻这世间有修行中人炼制丹药，服药以求飞升，而这些药物大多含有硫磺。白衣老者之所以出现如此异像，莫非生前就是位传说中的存在？是以死后不腐。

素来心细的陈金，早在棺材盖上被推开之前，上面就有些细微粉末，绝不同于普通灰尘。他当时就悄悄用手扫了藏在布袋中，谁也没提。

如今天色马上大亮，再不处理这些粉末，到时香气弥漫，又该如何解释？况且这些粉末，有可能是传说中的仙药呀！

看着粉末已经融入清水之中，当下他仰头将这碗水一饮而尽。喝完几天后，没有任何异常，陈金松了口气，心底却颇为失落。

看来自己并非什么位面主角呀，即便真是丹药残留，可墓中人都已是一具尸体了，又如何奢望成仙？陈金自嘲一笑，此事更是再未对人提起。

六：杀个回马枪，弹指三百年

果然数十日后，主帅刘信在无计可施之下，派使者入城和谈，在接受了谭全播的贿赂和人质后撤军。

当时执掌朝政的权臣徐温听后大怒，逼着刘信再攻虔州。是年十一月，刘信硬着头皮回师，不想这招回马枪竟然取得奇效，前锋刚至虔州，措手不及的守军便已大溃，南吴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这座此前坚如磐石的城池。

而名震天下的谭全播，竟然被生擒于鄠都（治今江西于都）。刘信大喜之下，赶紧让人将其传送首都广陵（今扬州）报捷。他自己则率大军留在虔州，安抚善后。

入城后的陈金领着弟兄们屯驻在一座寺庙中，负责维持周边治安。寺中有位僧人博学多闻，陈金与其相谈甚欢。

期间谈及人世沧桑、乱世浮沉，俱都不胜感慨，僧人还说起这虔州城中一桩奇事：“所谓沧海桑田，在仙人眼里不过是弹指一挥间。隋唐之际，当时这里有位修道之士，曾得异人教他服食硫磺之法，跟他说吃够一定数量后就会死，死后三百年坟墓当开解化成仙。此人死于唐高祖李渊武德元年（618年），如今算算正好满三百年了。我等凡夫俗子即便真有仙缘，又有谁等得起三百年呢？”

陈金听得悚然一惊，这才将此前盗墓之事告诉了僧人，随即两人赶紧去那处大坟查看。但见封土如故，挖开进入墓室后打开棺材盖，赫然已经不见了那白须老者的尸体，只剩下当时他穿的白色丝绸衣服，犹如蝉蜕一样凭空消失了！

后记

陈金后面戎马倥偬，随波浮沉，宋朝建立后，他辗转流落到清海军（治今广东南海）成为军中一员小将。

从遇见那座疑似仙人的坟墓算起，忽忽五十多年过去了，业已七十多岁的老将陈金虽然形体枯瘦，却仍然身轻体健能够披甲上马，而且老爷子一辈子从来没有生过病，也不知是否跟他喝的那碗硫磺水有关系。

在南吴担任过校书郎、南唐担任过礼部尚书，后随南唐后主李煜归宋后官至散骑常侍的徐铉，有次偶然遇见陈金，谈起南吴往事倍感嘘嘘又无比亲切，而陈金也将南吴时期的这段奇遇讲给了徐铉听，被其记录在《稽神录》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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