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高考前一个月，老公突然要跟我离婚，我求他为了孩子的前程忍一忍。

他痛快答应，但随即又拿出了提前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只要你肯净身出户，我就帮你瞒着儿子。”

我看着这个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男人，只觉得自己这半辈子，活得就像个笑话。

“你不用这样看我，这么多年你把着生意不放，不知道挪了多少钱给娘家，看在儿子的面上，我不和你计较。”

孟军说着，又把离婚协议往我面前推了推：

“你现在签字，等下民政局上班我们就过去登记。一个月后高考结束，离婚冷静期也正好结束。”

我没去看离婚协议，而是盯着孟军的表情。

他脸上没有一丝愧疚，也没有心虚，只有隐隐的得意与不耐烦。

餐桌上除了离婚协议，还摆着一个砂锅和几碟小菜。

砂锅里的皮蛋瘦肉粥冒着热气，那是我一大早起来熬的，还剩一小半。

餐桌下，我双手死死掐着自己的大腿，生怕一松手就会忍不住抄起砂锅朝他泼过去。

“你说我挪钱给娘家，你有证据吗？”

孟军嗤笑一声：

“你是老会计了，账面做的滴水不漏，怎么可能给我留下证据？但是我心里明镜似的，没有你帮忙输血，你弟的厂子早就倒闭了，更别提换房换车了。”

我听得目瞪口呆。

天地良心，我弟这些年就是再难也没跟我开过口，反倒是我和孟军经营的装修公司好几次周转不灵，都是我回娘家借钱才挺过来的。

“公司现在还欠着我弟七万多的货款，你这样颠倒黑白忘恩负义，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面对我的厉声质问，孟军面不改色。

“你们一家真是又当又立，整天摆出一副我大恩人的样子，背地里又扒着我疯狂吸血。我辛苦打拼几十年，全让你搬去娘家了！”

我气得心口突突乱跳，四肢发麻，赌咒发誓说我要是挪钱给娘家，就让我不得好死。

孟军冷笑：

“我劝你别乱发毒誓，回头真的乳腺癌复发了，还要拖累儿子。”

仿佛当头挨了一棍，我张着嘴愣在原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2.

三年前我查出乳腺癌早期，因为发现及时，经过治疗已经痊愈。

医生除了嘱咐我要按时体检，还劝我放宽心。

“少生气，多笑笑，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苦笑，不逼自己，难道逼孟军吗？

孟军本事不大脾气不小，经常和客户一言不合就说这生意不做了。

我好说歹说谈成了生意，可到了收尾款的时候，客户抱怨两句，他又撂挑子不干了。

“我又不是要饭的，不受这个窝囊气。”

于是这窝囊气只有我受了。

不仅生意上的苦事难事都压给我，家里孩子上学老人生病，他也一概只做个甩手掌柜。

我捂住气得发疼的心口，电光火石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当年他辞掉稳定的国企工作，下海经商，败光家财还气死公婆。

我对他不离不弃，从娘家借钱东山再起，在亲朋好友间口碑极佳。

如今他用儿子的前程逼我净身出户，于情于理都不合。

什么给娘家输血，不过是他故意往我身上泼脏水罢了。

想通之后，我做了几个深呼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回应他无中生有的指责。

孟军见我沉默，数落得更加起劲。

“家里只有三口人，米面粮油却用的飞快，你敢说不是你偷偷拿去给你弟了？”

“你弟当年讨老婆给了八万块彩礼，这么巧，那年我的生意就亏了八万，肯定是你把钱偷偷给你弟了。”

“你弟的房子和车子起码有一半是用我的钱买的。”

……

他挣钱不行，编故事却很在行。

我绷着脸一言不发。

大概是觉得我不够捧场，孟军猛地一拍桌子：

“你哑巴啦？你说话呀！”

我翻了个白眼：

“这个家几乎都是我挣来的，不管你怎么威胁我、冤枉我，我都不会同意净身出户的。”

见他脸色铁青，额角青筋直跳，我扯了扯嘴角，拿起桌上的离婚协议，对半一撕。

“离婚可以，但是钱，你一分也别想多拿！”

3.

孟军走了，走之前他恨恨看了我一眼：

“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为了多分财产，连儿子的前程都可以不管！”

我被他的强盗逻辑惊呆了，还没来得及骂他才是狼心狗肺自私透顶，他就摔门而去。

我早上起来忙前忙后，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刚送走了儿子，打算坐下吃口热乎的，孟军就说要和我离婚。

此时看着已经凉透的皮蛋瘦肉粥，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在犹豫要不要把粥热一下，客户就打来电话，问我定制的家具什么时候能交付。

应付完客户，又来了好几条工作微信。

一一处理妥当后，我揉了揉太阳穴。

婚要离，生活也要继续。

放下手机，我强撑着站起来，准备洗漱一番再接着战斗。

结果一踏进卫生间，就看见洗手台上落了一层细密的胡渣，孟军的电动剃须刀被随意丢在脏衣篓里，换下来的衣服上也不可避免的沾了一些胡渣。

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噌”一下又冒了出来，我一把抓过剃须刀，用力甩了出去。

孟军没什么不得了的恶习，他只是像一个长不大的孩子，而我就是他名副其实的新“娘”。

二十年来我一路跟在他屁股后面，替他收拾大大小小的烂摊子。

不是没想过离婚，但所有人都秉持着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的原则，劝我忍着。

“你看那个谁，每次喝醉了就打老婆，孟军不喝酒也不打人，就是懒了一点，脾气犟了一点，不算什么大毛病。”

“男人都是粗枝大叶的，哪个女人不辛苦？你也是当妈的人了，别这么矫情。”

“夫妻还是原配的好，谁家锅底没有灰？你能干就多干点儿，为了孩子凑活过吧。”

我是个听劝的，就这么忍啊忍的，忍到得了乳腺癌。

今天听到他说要离婚，一开始的惊讶过后，我其实也觉得解脱了。

甚至连他为什么要离婚都不问，就对他说没问题，我愿意和他好聚好散。但是得麻烦他再忍一个月，等孩子高考结束了，我立马陪他去办离婚手续。

可人家压根没打算和我好聚好散。

剃须刀被摔得四分五裂，我看着一地狼藉，心里说不出的快意。

这个婚，早就该离了。

4.

收拾妥当后，我拨通了我弟的电话。

听到孟军用孩子的前程逼我净身出户，我弟骂了一句脏话。

“孟军他是不是外面有人了？”

我愣了一下，随即叹息道我不清楚，也不在乎。

“我现在一怕他影响孩子，二怕他在经济上做手脚，你不是有个高中同学在做律师吗，能不能请她帮我想想办法？”

果然，还没和我弟聊明白，财务小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嗓门压得低低的：

“大姐，孟总要我把公账上的钱都转到他私账上。”

我吓了一跳。

“别给他转！没我签字，账上的钱谁都不许动。”

电话那头的小王急的不行：

“我就是觉得不对劲才没给他转，我说自己闹肚子了，现在在女厕所里躲着呢，大姐你能不能马上过来？”

公司离家就十分钟路程，我赶到的时候，孟军正站在女厕所门口。

“孟军，你也太不要脸了！”

孟军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他很快就调整好了表情，斜晲我一眼：

“这里是公司，你注意点儿影响，别大呼小叫的。”

我不与他啰嗦，直接警告他：

“我已经请了律师，你敢转移财产，就等着净身出户吧！”

意料之外的，孟军居然破防了。

“这话应该我说才对！我为公司累死累活，你每月就给我发五千块死工资，房子车子也都是你的名字，你还要我怎么样？你到底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目眦欲裂，我却笑出了声。

原来人在无语到极点的时候，真的会笑。

“你的意思是我剥削你了？那你别来公司啊，你出去自立门户啊。我要怎么样？我不指望你挣钱，也不指望你做家务，你老老实实不给我闯祸我就谢天谢地了！”

我话音刚落，孟军勃然色变，瞪着我的样子像是要把我生吃了。

我没有退缩，直视他的眼睛：

“孟军，我给过你机会的，你这么快就忘了吗？”

当年查出乳腺癌后，我曾经将公司的经营权交给过孟军，说好了以后他主外我主内。

那段时间的孟军可以说是春光满面，意气风发。

虽然老婆生病，儿子中考，但是男人嘛，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

公司小，之前员工们都叫我们大哥大姐。

自从他掌了权，大家就都改了称呼，叫他“孟总”。

他是高兴了，可我却看着稳步下滑的营业额，愁的不行。

第三次收到大客户投诉后，我实在忍不住了，让他重新退居二线。

呼风唤雨的日子昙花一现，孟军很是消沉了几天，然后借口考察新项目，不再去公司上班。

我不置可否，一边配合治疗，一边埋头苦干。

直到儿子顺利考入重点高中，升学宴上大家都羡慕地看着我们一家三口，他才对我有了笑脸，重新回来上班。

三年过去，不知他哪根筋搭错了，又起了和我争权的心思。

“我也希望你能做一家之主，让我在家享享清福，可惜你做不到。”

孟军没话说了，但脸上还是满满的不忿之色。

我真是腻歪透了。

“你这样胡闹只会让别人看了笑话，好好离婚，给大家都留点体面吧。”

5.

孟军没有回答，再一次拂袖而去。

但我有一种预感，他不会就此罢休的。

晚上我弟陪我一起去接儿子，在车里等待的时候，他一个劲儿地替我叫屈。

“你真要把公司给他吗？凭什么啊？他配吗他？”

这时放学铃声响起，校门打开，看到儿子远远地朝我们挥手，我立刻让他别说了。

但儿子上车后，我弟还是忍不住多了一句嘴：

“冬冬你一定要好好学习，早日替你妈分忧。”

我瞪他一眼：

“跟孩子说这些干嘛？”又转头对儿子道，“别听你舅舅胡沁，爸爸妈妈都是你的后盾，你只管放轻松，不要有压力。”

儿子嘿嘿一笑：

“妈，你还忘了我舅舅呢，要是我考不上大学，就给我舅打工去。”

看到他这样没心没肺的样子，我松了一口气。

虽然对孟军多有不满，但是在儿子面前，我一直替他维护着好爸爸的人设。

“瞧你这点儿出息。”我弟笑骂，“我跟你妈商量好了，接下来你就住到我家，直到高考结束。”

“啊？”

儿子不解地看向我，我说因为舅舅家离你学校更近，还有住家保姆可以照顾你的饮食起居。

“也近不了几步路吧……”

我板起脸：

“几步路也是路啊，你现在时间宝贵，我们要争分夺秒。”

安顿好儿子后，我给孟军打了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好好谈谈。

他懒洋洋地问我：

“是不是儿子回家没看到我，问起来了？”

我说儿子什么都不知道，已经搬去我弟家了。

电话那头的孟军沉默两秒，回了句“马上到”。

挂断电话，我捏了捏眉心。

今天白天我已经见过律师，还给律师看了孟军准备的离婚协议。

那协议有些奇怪，只提了公司归孟军，至于车子房子和存款，一字没提。

律师看过协议，再听我描述了孟军这一天颠三倒四的言行，猜测道：

“有没有可能，他根本不想离婚，就是想借机和你争取一下公司的控制权？”

我细细思索一番，觉得还真有可能。

“不过，不管他是不是真想离婚，我反正是真心不想和他过了。”我苦笑道，“本来还想着为了孩子凑合下去，今天让他这么一激，我反而想开了。”

“他要公司就给他吧，我只想痛快多活几年。”

6.

孟军来得很快，我都怀疑他是不是就蹲在单元楼下，等着我求他回家了。

“这是我请专业律师拟的离婚协议，你看看吧。”

我坐在餐桌前，语气平静，将离婚协议递给孟军。

他没接，目不斜视地从我眼前走过去，往沙发上一靠，再朝我抬抬下巴：

“懒得看，你念给我听。”

我垂下眼，捏着离婚协议的手骤然收紧。

他是故意的。

我在心中默念着不气不气，马上就能摆脱他了，然后调整呼吸，挑了几处重点念给他听。

孩子已经成年，不用争抚养权。

公司和车子给他，房子和三分之二的存款归我。

孟军讶然：

“你真的愿意把公司给我？”

我明白他的不可置信。

公司开在一栋两层楼的商铺里，原本年租金二十五万。

去年房东急用钱，以低于市场价百分之二十的价格把商铺卖给了我，现在这商铺属于公司资产。

“算起来你分到的更多，你满意了吗？”

孟军没有马上回答，我不急，耐心等他考虑。

其实律师劝过我，说可以争取把车子和存款都留下，被我拒绝了。

因为我觉得自己了解孟军，觉得他看在我主动让步的份上，会配合我再演一个月的戏，等儿子高考结束再公布离婚的消息。

结果孟军考虑了两分钟，对我说：

“我不满意，但是我可以做出让步，给你十万现金，其他财产都归我，我就帮你瞒着儿子。”

我：“……”

是我又自作聪明了。

“你知道我不会同意的……”

孟军不屑一笑：

“那就耗着吧，等哪天我不高兴了，就告诉儿子去。”

纵然事先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此刻听他提起儿子，我还是气得心跳加速。

“他也是你的孩子啊，十年寒窗，你怎么忍心……”

孟军高声打断了我：

“你不忍心，你母爱无疆感天动地，那你为他净身出户啊！”

我不想跟他吵架的，但我实在忍不住了，起身把手机怼到他眼前：

“你要告诉儿子是吧？那你现在就给他打电话，你打呀，不打不是男人！”

孟军卡壳了一秒，下一秒他猛地起身，一巴掌扇在我脸上：

“敢威胁劳资？劳资打死你！”

7.

孟军揪着我的头发，狠狠扇了我几个耳光。

我嘴里涌出一股血腥气，尖叫着让他住手，再不住手我就报警了。

孟军闻言非但不停手，反而把我压在沙发上，使劲掐我的脖子。

“劳资忍你很久了，你个给脸不要脸的臭婆娘，就知道骑在劳资头上作威作福！”

“你报警啊，报警我就不离婚了，反正夫妻矛盾最多挨顿批评，回头我天天打你，看你要钱还是要命！”

我被他掐的喘不上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就在我以为自己要被孟军掐死的时候，恍惚听到了大门打开的声音，接着是我弟的怒吼：

“草，孟军，劳资废了你！”

我身上一轻，我弟将孟军掀翻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左右开弓地扇他耳光。

儿子也来了，抱着我，颤抖着嗓音问妈妈你没事吧。

我捂着胸口一阵猛咳，后怕得说不出话来。

我没想到他会动手。

虽然我们婚后争吵不断，但是孟军从来没打过我。

今天要不是我弟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我弟身强体壮，孟军被他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你个王八蛋，吃软饭还打老婆，我特么打死你！”

我吓得赶紧叫他住手。

不是心疼孟军，而是怕我弟为了这么个烂人吃牢饭，不值当。

我弟停手是停手了，犹不解气，坐在孟军身上，吩咐我儿子报警。

我连忙制止：

“别！别让他留下案底，回头影响你考公。”

儿子立刻高声反驳：

“不考就不考！考不了公我还可以去私企，也可以自己做生意，不用你这样瞻前顾后地委屈自己！”

我想说妈妈不觉得委屈，可是话还没出口，眼泪先“唰”一下流了出来。

“妈，我长大了，爸爸欺负你，我保护你。”

儿子边磕磕巴巴地安慰我，边给我擦眼泪。

可我的眼泪就像开了闸的洪水似的，根本停不下来。

查出乳腺癌的我时候我没有哭，被孟军威胁净身出户的时候我也没有哭。

因为我是妈妈。

但这一刻，我积攒了二十年的泪水，仿佛要一口气全部流完。

孟军躺在地上，骂了一句“兔崽子”，我弟反手又给了他一巴掌。

我哭得头晕脑胀，恨不得把孟军立马赶出去，多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儿子帮我抚背顺气，终于我平静了一些，吸吸鼻子，对孟军道：

“签字吧，不然我报警了。”

孟军还没说话，我弟和我儿子都先大叫“不可以”。

我不由疑惑，他们对视一眼，最后还是我弟开口解释：

“你不能便宜了他，他在外面搞破鞋。”

8.

原来我生病没去公司的那段时间，孟军和一个卖保健品的老板娘勾搭上了。

那老板娘的新铺子需要装修，就找上了我们公司，和孟军有了联系。

我儿子偷偷拿孟军的手机玩游戏，偶然发现了这件事情。

“我怕你知道了生气，癌症复发，就一直没敢告诉你……”

儿子说着低下了头，有些难为情。

“但是你今天突然送我去舅舅家，爸爸不出面，舅舅又说了那些话，我就……我就……”

我弟适时接话：

“他就起了疑心，这才跟我说了实话。”说着又啧啧两声，“我想这事儿得尽快当面告诉你，就马上带他回来了，幸好啊。”

我的眼泪止住了，脑子里却一团乱麻。

所以孟军今天这一番骚操作，是真想逼我净身出户，好和那个老板娘双宿双飞吗？

那他可太自信了。

而且他那份破绽百出的离婚协议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我想的出神，我弟见我没什么反应，提醒了一句：

“姐，冬冬不反对你们离婚，你不用在财产分配上迁就孟军。”

孟军急了：

“就按你之前分配的，我签，我签！”

我弟啐他一口：

“你想得美，就你这样的败家仔，多少财产都让你败光了，还不如留着给冬冬！”

孟军急的吱哇乱叫，说不给他足够的钱他就不离婚了。

“我要出去借钱，我要把你的生意都搅黄，我要……”

我弟被他气得不行，又开始揍他。

我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无奈道：

“别打了，让他起来吧。”

我弟不打他了，但是也没从他身上站起来。

我看一眼墙上的时钟，已经快十点了。

再看一眼满脸担忧的儿子，暗忖如果今晚这事不解决，儿子肯定睡不好。

而且多拖一天孟军就要多出一天幺蛾子，我必须速战速决。

下定决心后，我给律师打了个电话，麻烦她加班加点帮我改下离婚协议。

“公司给你，其他财产归我，你同意的话我们现在就签字，不然你就等着打官司吧。”见孟军面露不满，我拦下他的话头，“不过我劝你见好就收，打官司离婚至少要半年，财政大权如今在我手里，到时候你能分到多少财产，全凭我说了算。我请的律师可不是吃素的，保证你到时候一分钱也拿不到！”

9.

家有高考生，打印机是必备的。

律师发来了修改好的离婚协议，我打印出来，毫不犹豫地签上自己的大名。

孟军斟酌半晌，在我弟的虎视眈眈下也签了字。

我收好协议，给孟军送上一个行李箱。

“你既然另有好去处，我就不留你了，明天一早咱们民政局见。”

孟军走后，儿子望着大门，露出怅然若失的表情。

我压下心头的酸涩，拍拍他的背：

“想爸爸的时候就给他打电话，他不喜欢妈妈，但是他一直很爱你。”

儿子摇了摇头。

“不，他只爱他自己。”

当晚我彻夜难眠。

一会儿担心孟军第二天会反悔，一会儿又后悔自己是不是太草率了。

钱是越来越难挣的，大学生却越来越不值钱。

儿子今年考不好还可以来年再战，也许我应该继续和孟军斗智斗勇，争取更多的利益？

他和那老板娘交往了将近三年，也不知道给人家花了多少钱，我是不是该向他讨回来呢？

真是越想越后悔，越想越生气。

起夜的时候路过儿子的卧室，我听到他也在辗转反侧，于是轻轻敲了敲他的房门。

进门的时候儿子“噌”一下坐了起来，我抬手压了压，示意他躺回去。

“你也睡不着吧，有什么话想和妈妈说吗？”

儿子立刻开口：

“妈，我真后悔没早一点告诉你。”

我面不改色，谎话张口就来：

“就算你一开始就告诉了妈妈，妈妈那时也没有勇气立刻和你爸爸离婚的。妈妈会和他吵，和他闹，在他一次次的欺骗中患得患失，虽然最后还是会离婚，但是过程肯定比现在这样痛苦得多。”

“但是你可以早一点开始防备爸爸，也不用把公司给他了。”

我噎了一下，强迫自己疲惫不堪的大脑运转起来。

“其实这两年生意越来越难做，妈妈早就想转型了，就是下不了决心。你爸能接手公司是最好的，这样老员工能有个着落，我也解放了。”

“而且他毕竟是你爸爸，他过得好了不说给我们多大帮助，至少不拖累我们，对吧？”

黑暗中我看不清儿子的脸，但是我知道他听进去了。

听着儿子渐渐平缓的呼吸，我心里也跟着安定下来。

我已经在孟军身上耗费了二十年，人生有几个二十年？

继续与他纠缠一年半载，我确实有机会让他一分钱也拿不到。

但是期间付出的精力，给律师的费用，对孩子的负面影响呢？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真的值得吗？

罢了。

我识人不清优柔寡断，输掉半幅身家，我认了。

至于孟军，他背叛婚姻，狂妄自大。

日后付出的代价，必然会比我更大。

10.

第二天我赶到民政局的时候，孟军已经取好号了。

见我按时出现，他明显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好笑。

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宝贝，我会舍不得吗？

办完离婚登记，我载他一起回到公司，向大家宣布了孟军接下来将会全面接管公司的消息。

员工们面面相觑，我带头鼓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结束，我转身就走，小王跟了上来，低声问我：

“大姐，你是不是和孟总离婚了？”

见我点头，她立刻面露焦急：

“大姐，我只想跟着你干，孟总他不行！”

我心里有些感动，见四下无人，便悄声对小王说了自己的计划。

小王脸上立刻多云转晴，笑眯眯地恭喜我离婚快乐。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我专心照顾儿子的饮食起居，偶尔回公司交接一下业务。

老员工们遇到我，都说我几天没见看起来精神许多，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我笑骂他们贫嘴，心中却暗道，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嘛。

三年前，医生帮我切掉了身体里的肿瘤。

如今我自己动手，摘掉了孟军这颗人生中的毒瘤，可谓无病一身轻。

更令我惊喜的是儿子的变化。

之前他心里藏着孟军出轨的事情，多少影响到了学习。

现在他心无旁骛，对我说学习效率提高了很多，还主动让我给他找个家教补习。

我乐意至极。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儿子参加高考，我和孟军去领离婚证，期间我们没有一句交流。

轮到我们的时候，工作人员看着我身上穿的高开叉大红旗袍，愣了一下。

我不等她问，自己先说了：

“麻烦您快一点儿，儿子今天高考，我赶着去接他。”

钢印“砰”一声盖下，我和孟军的婚姻正式结束。

拿着新鲜出炉的离婚证，我一路扭到了停车场。

没办法，太高兴了。

突然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响起，一辆小轿车从我左侧冲了出来，在撞到我之前堪堪停住。

我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车主开门下车，我打眼一看，是位妆容精致，衣着入时的美女，年纪大概三十出头的样子。

“找死啊你？走路没长眼睛吗？”

我：“？”

我“没事”两个字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本来今天心情好，这一下我没有受伤，就是旗袍上沾了点儿泥巴，不想和她计较。

但她这样说话，我倒是要和她好好理论理论了。

只是刚说了个“你”字，就被人一把拽了起来。

是孟军。

“好好的路不走，非要往人家车轮子底下钻。”

“离婚的时候不是把钱都给你了吗，你至于这样青天白日地讹人吗？”

“别在这儿丢人现眼，赶紧接孩子去。”

他边说边推着我往前走。

我心里一个激灵。

回头看去，只见那女车主正抱臂站在原地，一脸得意地看向我们。

我忽然明白这女人是谁了。

11.

知道孟军出轨的时候，我不是不生气，只是离婚已成定局，算计得失才是首要。

之后我又一心扑在儿子的高考上，给他请家教、炖补品、咨询志愿，忙起来也就懒得去管那女人是圆是扁了，没得给自己添堵。

如今尘埃落定，我没有找她算账，她倒是先舞到我眼前来了。

我一把推开孟军，然后四下望了一圈，看见摄像头后，拿出手机直接报警。

可是刚说了句“警察同志你好”，孟军就抢走了我的手机。

他用力抓着我的手腕，眉头皱得死紧：

“这么点小事也要报警，你真是不可理喻！”

我没理他，甩开他的手，径直朝收费亭走去，准备叫里面的工作人员帮我报警。

结果孟军和那女人都围了上来，拦着我不让我过去。

“吴晓娟我劝你适可而止啊，你再这样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那女人更是对我鄙夷一笑：

“你出门没照镜子吗？老公都不要你了，穿成这个骚样给谁看啊？”

真是一对神金病。

瞥见收费亭里的工作人员已经探头朝这边看来，我气沉丹田，放声大喊：

“救命啊！抢劫啦！”

工作人员冲出收费亭，小跑着赶了过来。

孟军回过神来，试图把手机塞回我手里。

我不肯接，双手背到身后，大声请工作人员帮我报警，说小三想开车撞死我，前夫还抢我手机。

工作人员应该是司空见惯了，拿起对讲机就说：

“来几个人，停车场里又有离婚闹事的了。”

孟军见状，把手机往我身上一扔，拉起那女人就想走：

“谁闹事了，臭婆娘，懒得理你！”

手机掉在地上，我没去捡，对一旁的保安道：

“他抢了我的手机又故意摔坏了，监控应该都拍下来了，麻烦您立刻帮我报警。”

孟军背影一僵，终于他松开那女人的手，回来恶狠狠地问我：

“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忍不住笑了。

他之前转移公司资产被我阻拦的时候，也是这样问我的。

先出手的是他，先破防的也是他。

又菜又爱挑事，愚不可及。

争执间又有几名保安到场，其中一位年纪稍长的保安听到我要报警，非常干脆地掏出手机递给我，让我自己向警察说明情况，要调监控的话他们也会配合，只是请我们赶紧离开，不要在这里闹事。

我谢过保安大哥，然后拨通了报警电话。

这下孟军彻底慌了。

“你不就是想要钱吗？你说个数，我给你就是了。”

“谁稀罕你的钱？”我微微一笑，“本来还想请你吃顿散伙饭，但我看你们更喜欢吃牢饭呢。”

孟军脸上一白，小三气得鼻子都歪了：

“活该你得乳腺癌，都是报应！你这个不男不女的怪物，变态！”

孟军忙去捂她的嘴：

“哎呦祖宗唉，你少说两句吧！”

我心上仿佛被重重擂了一拳，但是最初的气愤过后，又觉得理应如此。

孟军既然能欺骗我这个结发妻子，自然也能欺骗小三。

虽然我手术只切除了肿瘤，并没有影响体型。

但是不妨碍他对小三夸大我的病情，以我身体有残缺为借口，把他出轨的过错都推到我身上。

甚至他之前无端指责我偏心娘家的那些话，很可能也私下里对小三说过了无数遍，以至于他当着我的面撒谎时，都能十分流利地脱口而出。

报完警，我盯着小三“切”一声道：

“你以为自己谈到了孟总，其实你谈的是杂总。”

12.

警察来的很快，小三这时候了还想抵赖：

“警察同志，她讹我们，你快把她抓起来。”

我算是知道孟军这倒打一耙的绝技是从哪学来的了，翻了个白眼：

“明明是你寻衅滋事，故意伤人，警察同志，您看监控就知道了。”

最后连同最初到场的那位保安，一行人统统被请去喝茶。

登记信息的时候，我发现小三叫杨小乐，居然不是三十出头，而是和我一样，已经年过四十了。

有监控视频和保安为证，我全程没有动手，妥妥的无辜受害者。

杨小乐一开始很嚣张，咬死了自己油门当刹车，不是故意撞我。

但是一调出行车记录仪，她立马吓成了鹌鹑。

原来她事前和孟军通过电话，亲口说了要给我点教训。

“她居然敢穿红色旗袍？她就是故意来耀武扬威的，看我不收拾她！”

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和孟军一路货色，又蠢又坏。

孟军一脸灰败地问我，怎样才肯和解。

“你害我来不及接儿子，还摔裂了我的手机屏幕，你说呢？”

孟军咬牙，提出给我买一部新手机。

“两部，我一部，儿子一部，当是给他的高考礼物。”

当晚，看到我掏出最新款最高配置的水果手机，儿子一蹦三尺高。

“谢谢妈妈！”

我弟在旁看得嘿嘿直笑：

“我说什么来着，你妈不来接你，是给你准备了惊喜。”

我也笑，之前孟军作妖我都轻轻放过，那是顾忌着儿子。

现在我和他一拍两散，他还上赶着作死，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13.

高考结束后，儿子放松下来，我反而更加忙绿了。

忙着开公司。

其实那天哄孩子的话，不完全是假的，离婚之前我确实已经有了转型的想法。

之前的公司经营范围太杂，灯具、家具、地板、墙面，什么都做，管理成本高，回款压力也很大。

所以我早就想收缩经营范围，只做利润最高、前景最好的环保墙面业务。

开始筹备新公司后，我第一个通知的人就是小王。

本以为她会毫不犹豫地过来帮我，结果她却神秘兮兮地问我想不想吃瓜。

“大姐，孟总和之前的一个女客户在一起了。”

我嘴角一抽：

“我知道，他们早就在一起了。”

“啊？我就知道！”小王惊呼，“我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刚离婚就无缝衔接。”

小王看样子是憋坏了，逮到机会就开始滔滔不绝。

“那女的一见面就跟我们说她生不出孩子，老公家暴她，逼她净身出户，标榜自己人美心善，遇人不淑，我耳朵都听出茧来了。”

“她什么样，我们自己有眼睛不会看吗？我看她就是心虚，她还阴阳怪气你……”

小王说到这里卡了一下，我替她接上：

“说我做了乳腺癌手术，不男不女了是吗？”

小王没有反驳，我不以为意地笑笑：

“没事，她当着我的面也这么说。”

小王骂了句脏话。

“她帮公司拉了一单大生意，给一个商业楼盘做精装。”

“我提醒孟总这个项目垫资太多，风险太大，可是孟总根本不听，说那女的有关系，回款没压力。”

“而且孟总知道我和你关系好，最近一直刁难我，那女的也总找我的茬，看样子是想逼我主动离职。”

我想起前一天晚上接到的几个客户电话，他们抱怨孟军催款太急，原本都是半年甚至一年一结的工程款，现在几乎都要月结了。

看来孟军为了维持新项目，资金压力很大。

“大姐，你那边要是不忙的话，我想等孟总主动辞退我，这样还能拿一笔补偿。”

“不忙，位置给你留着呢，你自己安排时间吧。”

挂断电话，我不由想起孟军当初准备的那份离婚协议，心下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也许那份协议不是孟军仓促间胡乱写下的。

也许他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通过垫资这个大型商业楼盘的装修项目，转移我们所有的共同资产。

等我们扛不住压力将要破产的时候，他再站出来表示自己愿意一力承担。

正如那份离婚协议上所规定：我净身出户，他扛下公司的所有责任和债务。

可一旦我们离婚，杨小乐那边的人脉就会帮助他开始回款。

最后我一无所有，他走上人生巅峰。

类似的操作，我们身边有人成功过。

幸好孟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我猜他们原本计划的第一步，是用离婚逼我交出公司的管理权，但孟军没想到我会痛快答应他离婚。

他一贯自负，这下直接恼羞成怒，把离婚协议提前拿了出来。

明知我不可能答应净身出户，就是为了装逼恶心我一下。

盛夏的天气，我惊出一身冷汗。

至亲至疏夫妻。

我一时不知是该庆幸孟军太蠢太冲动，还是悲哀自己嫁了个禽兽。

不过我很快就释怀了。

几天后儿子高考出分，我刚发了祝贺儿子超常发挥的朋友圈，小王就打来了电话。

“大姐，真是现世报！那女的也查出乳腺癌了！”

14.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小王话一出口，立刻意识到不妥：

“大姐对不起，我不是说你活该得乳腺癌，我就是……我就是……”

我回她没事，我知道她没有恶意。

小王松了一口气。

“今天那女的来公司找孟总，一开始俩人还有说有笑的，后面孟总问了她一句回款的事，她就不耐烦了，嫌孟总啰嗦，不信任她。”

“孟总那个脾气，当场就黑脸了，骂那女的脾气不好还乱吃保健品，才会得乳腺癌。”

我想起杨小乐比同龄人年轻许多的外表，怀疑孟军没有完全说错，那些保健品里很可能添加了大量的激素。

小王听了大呼万幸。

“原先她在公司里推销保健品，我看她长得年轻，差点就买了。”

“而且听孟总的意思，那女的好像发现得有点晚，医生建议她做全切手术，她不肯，想保守治疗，用最贵的进口药。”

“所以她来找孟总要钱，孟总哪有钱啊，全压在项目上了。”

“那女的走之前说了，不给她钱治病，她就不帮公司回款。”

“公司账上钱不多了，也不知道能撑多久，要不是想看他们的笑话，我都不想干了，怕拿不到工资。”

最后小王意犹未尽地挂断了电话，表示还想留在那里继续吃瓜。

信息量有点大，我的脑子一时消化不了，握着手机半晌回不过神来。

我猜到孟军会把事情搞砸，但我委实没猜到他搞砸事情的速度会这么快，这么彻底。

一个月后，儿子收到了大学录取通知书，我的新公司也开业了。

升学宴上，小王那桌的宾客都顾不上吃菜，个个瞪圆了眼吃瓜。

据她说新项目回款困难，孟军骑虎难下，只能抵押了商铺，贷款给杨小乐治病，指望杨小乐能帮帮他。

杨小乐倒是没有唬他，钱一到手，便立刻动用关系，给孟军结了一笔工程款。

只是这边钱刚到账，那边的项目经理就换了人，说孟军供的货质量不过关，要更换供应商。

老客户因为孟军的不靠谱，已经流失的差不多了。

新项目再一停，公司直接支撑不下去了。

众人闻言纷纷感叹孟军“亏妻者百财不入，兵败如山倒”。

一共就摆了三桌酒，我和儿子坐在主桌上，全程听得清清楚楚。

散席后儿子悄悄告诉我，说孟军前两天让他帮忙签字贷款，我吓得说不出话来。

“妈，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我告诉爸爸了，以后他老了病了，我会给他赡养费，但是多的是没有了，我得孝敬我妈呢。”

我吐出一口浊气：

“妈还是那句话，你只管好好学习，不要有压力，妈妈永远是你的后盾。”

之后儿子和几个同学出去毕业旅行，我全身心投入到工作当中。

靠着之前积累的客户人脉和好口碑，我很快打开了市场，而孟军的坏消息还在时不时传来。

小王看够了热闹，懒得再在孟军手下干耗，已经辞职过来帮我，但是老公司里还是有几个老同事在保持联系。

孟军先是辞退了大部分员工，只留下几个业务熟练的施工师傅，但到了儿子大一下学期开学的时候，还是还不上抵押贷款，资金链断裂。

杨小乐的乳腺癌因为没有及时根治，最后做了全切手术还是扩散了，经历过痛苦的化疗和放疗，杨小乐不复当年风采，被病痛折磨得面目全非。

她经常去公司找孟军闹事，问孟军要钱治病。

孟军不胜其扰，正好商铺也要被查封拍卖，他直接大门一关，连员工工资都不发，人间蒸发了。

收到消息的那天，我立刻给儿子打电话，问他爸有没有去找他。

儿子说人没来，要钱的消息倒是发了不少。

“我直接说自己没钱，我的钱都是我妈给的，让我妈知道你管我要钱，她会看不起你的。”

我笑了。

这句话精准戳中了孟军的肺管子，孟军再也没来打搅过儿子。

也许几年后他走投无路，还是会来找儿子，甚至找我求助。

但那是以后的事了，而且我不给，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此时小王递上一份新合同，说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又来了一笔新订单，看来这个月的销售额能再创新高。

我笑眯眯地在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大名，说：

“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晚上聚餐，我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