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水周员外家寻根问祖系列《周游记》:民国38年中,苦水周员外家:一粒米中藏日月,半口锅中煮乾坤。
在民国元年(1912),我的祖父周文铎公出生在苦水堡南街的周氏辕楼里,那一年以前是清朝末年,我的高祖周大润公和周大泽公也相继离世,而我的曾祖父周有民公是苦水堡的秀才。此时的苦水周员外家,在曾祖父的手上,得守虢商业在他的手上渐渐衰败了,因为曾祖父是一个秀才,不善经营之道,家道逐渐中落,是职业注定了的。昔日的风光一去不复返,在祖父出生后,曾祖父给祖父起了一个很有意义的名字:文铎。寓意了曾祖父的人生价值观。在民国十八年(1929年),苦水周员外家因度饥荒,用周氏辕楼和成氏家族置换了粮食,为了这活下去的粮食,苦水周员外家就从周氏辕楼里搬迁了出来,住在了东巷成家破旧的茅草屋里,藏头躲避风雨。苦水堡的民众生存困境,在民国十八年,凝聚着旧中国大西北底层民众的苦难与挣扎,以及彷徨失措的无奈之举。
1929年,让许多人刻骨铭心和爱恨交织的一年。中原大旱与陕甘饥荒导致数百万人死亡,国民政府统治下苛捐杂税繁重,甘肃省长刘郁芬不顾不问,热衷于攻城掠地,加速了军阀之间的混战。在甘肃,在永登的农村经济濒临崩溃边缘地带。曾祖父周有民公在这一年里郁郁而终。因饥荒和瘟疫,大祖父和二祖父也离世,这样周员外家被夺走了三条人命。16岁的祖父周文铎公因生活的无奈,进入了成家打工,成了成家老奶奶手下的“尕使唤儿”。"作长工"的选择不仅是个人命运,更是佃农制度下农民被迫"卖身求生"的普遍现象。在苦水周员外家孤儿寡母的生存结构中,暗含着苦水堡因战乱和饥荒造成男性劳动力大量流失的社会现实。半口锅煮乾坤的意象,恰似1930年代苦水堡和永登农村凋敝的隐喻——连最基本的炊具都成为承载生命重量的容器。
"一粒米中藏日月"将维持生命的粮食,升华为对抗时间(日月)与空间(乾坤)的象征,与"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形成跨时空呼应。岁月艰难,苦难无涯。一个"藏"字,与一个"煮"字,构成了苦水周员外家一个偌大家业败落以后的生存智慧辩证法:前者是贫者惜物的极致节俭,后者是绝境中创造生命能量的炼金术。这种苦难美学的建构,形成了苦水周员外家最艰难困苦的岁月时光,让个体记忆升华为一个地方团体和民族集体记忆的历史片段。也可以这样说:文字中未言明的留白更显张力——寡母如何缝补?孤儿怎样拾穗充饥?长工契约背后是否有生存下去的欲望?这些未被叙述的细节构成周氏家族创伤记忆的冰山底座。而"苦苦支撑"四字如刻刀,将农耕文明中"生生不息"的韧性刻入血脉,这种在极限生存中迸发的生命力,恰是一个家族历经劫难后仍绵延不绝的微观镜像。今日重述这段民国时期的历史,在这民国时期的38年中,实则是以记忆重构的方式完成对先辈们的精神招魂。民国十八年,陇原大地被愁云惨雾所笼罩,军阀混战,灾祸频仍。我的祖父周文铎公,就生活在这样的艰难人世里。家中一贫如洗,几亩薄田难以维持生计,为了让家里老娘不至于饿肚子,他狠下心,去给村里的富户做了长工。一做就是二十年正。苦水川的清晨,天麻麻亮,祖父就被鸡鸣声唤醒。简单洗漱后,他穿起破旧的衣服,就去了田间。富户家的田地全种的是大烟和绿烟,一片连一片,一眼望不到边。祖父弯下腰,开始一天的劳作。除草、施肥、掐秧、灌溉、收割、翻地。每一项活计都是繁重又辛苦。烈日高悬,锄头底下有三滴水,劳动时的汗水湿透了他的衣衫,后背结出了一层白花花的盐霜,可他不敢有片刻的停歇。因为他有养家糊口的责任。
家中,曾祖母缪氏有一手好针线活,为富户人家做点衣服,缝缝补补一年又一年。可谓是针尖上寻生计,守着那破旧的茅屋。孤儿寡母,日子过得格外艰难。家中面缸常常见底,曾祖母总是小心翼翼地舀出一小把面来,反复揉搓。灶台上,那半口锅就是她们生活的全部依托。生火、煮粥,和着野菜在锅中翻滚,散发出淡淡的清香。这香气,便是她们在困苦中坚持下去的唯一希望。1940年,29岁的祖父迎娶了18岁大沙沟曾祖母的侄女我的祖母缪钟兰妣。年龄相差11岁。这是因为大沙沟外曾祖母王氏看上了祖父的勤劳朴实,私做主张毅然决然地将祖母许配给了一无所有的祖父,这让苦水周员外家从此有了一个温馨的家。
1943年,大姑周世兰出生了,祖父虽然身为长工,可心里一直惦记着家里。偶尔,他会趁着富户人家开饭时,偷偷省下一个馒头,藏在怀里。收工后,他一路小跑回家,将带着体温的馒头给曾祖母和大姑。一家人围坐在那半口锅前,熬煮一点粥,就着咸菜,吃得津津有味。种植绿烟的七八月时节,是最忙碌的家忙时节,祖父常常忙到深夜才回家。凉爽的夏夜里,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赶路,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回家,看看老母和妻儿。曾祖母总是坐在门口,借着微弱的月光,盼着儿子归来。看到祖父的身影,她会立刻起身,迎上去拍打身上的尘土。因为祖父是她这一生的幸福寄托和快乐动力。
1946年,曾祖母缪氏带着她的牵挂走了。送走了曾祖母,祖父身上又背了一身的债务。日子得又一天天的过,生活的重担压得祖父有些喘不过气,但他从未抱怨,也从未放弃。因为祖父是一个勤劳的欢乐人。他用自己粗糙的双手,在那片土地上辛勤耕耘,通过辛勤劳动,日后并且购置了一小块地,种上了属于自己的小庄稼,也只为了给家人撑起一片天。在那艰难的岁月里,“一粒米中藏日月,半口锅中煮乾坤”,他们的生活虽然贫穷清苦,却充满了温暖与力量,一家人相互扶持,在民国时期的乱世中顽强地生存着。1947年,苦水街完小成立,因学校需要扩大地方,经地方乡绅调和,苦水周员外家又重返周氏老宅下院旧址,生活又陷入水深火热之中,日渐困窘不堪。
1949年,随着解放兰州的炮火声中,苦水堡也解放了,苦水堡迎来了崭新的曙光和希望。贫苦人家翻身做了新社会的农民主人。后来祖母在在世的时候时常给我们说:如果共产党迟来上几年的话,我们一家人就得活活饿死了。这段38年浓缩家族史记的民国时期叙事故事,虽然平淡无奇,但也是一种真实的生活经历,这既是旧中国农民命运的三维标本,也是理解近代乡土中国的重要密码。那些在铁锅里翻滚的日月乾坤,最终熬煮出了一个家族和一个民族在至暗时刻依然沸腾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