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上午的时候,心宽体胖的覃道善竟然和心情不错的张文心在客厅的桌子上下起象棋来,虽说那副象棋是陈振威通过吴干事,临时从一个当兵的那儿借来的,还用两块小坷垃蛋儿代替了丢失的一马一车,可并不失众人的雅兴,甚至西厢房里的几个人,也过来凑热闹,吴干事也没有反对。侯吉珲似乎抓住了机会,急忙跑到西厢房,把王元直给抓了过来,轻轻地关上门,说道:“王师长,辛苦了。”
王元直的病,已经好了不少,他一脸惊讶地看着侯吉珲,反问了一句:“我,辛苦个啥?”
杨伯涛压低了声音问道:“他们,是不是审问了毒气弹的事?”
王元直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没有,是我自己服了过量的安眠药,已经昏死过去,是他们把我救活了。因为他们没有洗胃的药品,就用当地的土方,灌了我一肚子肥皂水,人救活了,胃却给搞坏了,一直翻酸水。嘿,还不如死了呢。”
杨伯涛一听,原来是这个样子,又急忙问起下一个问题:“胡军长,突围出去了吗?”
王元直又摇了摇头,说道:“当时打红了眼,胡军长坐的是第一辆战车,过了那道小桥,就奔驰而去了。黄司令官乘坐的那一辆,坏在了桥上,他就下车亲自冲锋,冲过小河之后,就消失了。吴副司令官的战车,根本就没有跟上来。按照胡军长的安排,我带着一个加强连,紧紧跟着黄司令官那辆战车冲锋,可我们回身向追击而来的共军开火时,黄司令官已经冲过了小河,黑夜之中,哪里还找得到?后来,我们就沿着那道小河逃跑,人越来越少,最后连我的卫士、副官都找不到了,我也跑不动了。思前想后,都是死路一条,于是就跑到小河边,吃下安眠药后,倒在那里了。”
“要是这样说,胡军长冲出去的可能性还是有的。”杨伯涛下着自己的结论:“只要他回到南京,第18军就还有重建的希望,我们各自的家属,他也会照顾的。”
王元直叹了口气,说道:“但愿如此吧。对了,我在医院里的时候,看到王靖之了,他是被炮弹炸伤的,当时已经是血肉模糊、奄奄一息了。一个医生说,他们那里根本没有药品和动手术的条件。最后,他们的一个干部说,送走吧。我当时想,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把他给活埋了?于是就哀求那个干部,让我再看靖之一眼。那个干部允许了,可无论我如何喊叫,靖之就是不睁眼,除了一口气息外,已经是个死人了。最后,过来几个民工,就把人给抬走了。我就在那儿哭,医生却对我说,为了给你的朋友寻一条活路,我们把他送到固镇去了,听说那里还有你们的一个骑兵团。”
“对,骑兵团,我们第18军的骑兵团,他们还在固镇啊。我就说吗,何竹本(第18军49师师长)、翟连运(第18军骑兵团团长)是不会忘记我们的,但愿他们会接应着胡军长。”杨伯涛有些兴奋地说着。
“嘿,有句话我不得不讲啊。”看着正处于兴奋中的杨伯涛,侯吉珲却说起了另外一回事:“11月25日,老何带着第49师和翟连运的骑兵团逃脱了苦海双堆集,黄司令官是要让他们重新往回杀的,当时你不同意,说是让他们在外线接应我们突围,他是发了大火的。胡军长到双堆集后,他还说了几回,说你这个人,太骄傲了些,不怎么听话的。因此,对于胡军长一再让出第18军军长一职,他是一拖再拖啊。”
侯吉珲说这事,杨伯涛一直有些怀疑,自从胡琏屈就第12兵团副司令官之后,他就以副军长的身份,管理着第18军的事,胡琏回家养病时,军长一职一直由他这个副军长代理。后来,胡琏回到了包围圈,曾经对自己谈过,他不再兼任第18军军长一职,推荐杨伯涛升充,还向王元直、尹钟岳两个师长说过。可不知什么原因,一直没有见到国防部的正式任命。今天经侯吉珲这样一说,才知道船在黄维这里弯着呢。他苦笑一声,说道:“管他呢,到了这个境地,司令官、军长、副军长,又有什么用途啊?”
侯吉珲却笑了起来,说道:“那可不一样,最低,这牛奶的味道,可比豆浆好。”侯吉珲说话时,看着杨伯涛的脸略略皱了一下,才又笑着说道:“老兄,他不认,人家共产党认,你也没看看,你在这里,排名可是在覃胖子之前啊。”
几个人一听,捂着嘴笑了起来。客厅里,也早已热闹起来,张文心得意地说着:“老覃,投降吧,缴枪不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