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济下滑，人民冲塔，对于塞尔维亚来说，2024，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年。

塞尔维亚人上街一星期，直接把跨年活动跨出了颜色的味道，巴尔干地区最后的这颗钉子似乎也开始躁动起来。

那这一期的问题就来了，塞尔维亚为什么也扛不住了呢？

01

网上有很多人把塞尔维亚的问题归结于制度和腐败，但要我说，制度不分好坏，只有是不适合的环境，一切社会不良反应的根源基本都来自于经济。

塞尔维亚的前身是南斯拉夫联盟中的一员，地位约等于苏联时代的俄罗斯，曾经风光无限，号称巴尔干之虎，一度成为第三世界的带头大哥。

但出来混迟早还。

南斯拉夫的建立依靠苏联，崩溃的方式也复刻了苏联，都是失败的改革触发了隐藏在集团内部的结构性矛盾，老百姓不买账，加盟国也一拍而散，铁托强行捏合起来的帝国，就这么一夜间轰然倒坍。

虽然南斯拉夫与苏联解体的本质相同，但过程却让人大跌眼镜，苏联的分家相对和平，而南斯拉夫却爆发了惨烈的内战和长期的经济危机。

1991年，苏联玩不下去了，南斯拉夫的小弟们也开始蠢蠢欲动。6月斯洛文尼亚和克罗地亚同时宣布独立；次年3月，波黑举行了独立公投，4月马其顿也跟上了节奏；

面对联盟的分崩离析，南斯拉夫政府还是想抢救一把，他们先后派出政府军加塞尔维亚民兵的组合上门执法，但都遭到了对方军民的顽强抵抗。

斯洛文尼亚战争打了10天，克罗地亚打了4个月，而波黑战争最为惨烈，前后一共折腾了4年多，共造成大约10万人死亡，200多万人流离失所，只有马其顿相对温和，由于经济落后、民族单一，再加上国际社会压力，联邦政府也就索性let it go 了。

但这不是结束，而是个开始。

1999年，科索沃又在北约的支持下要求脱离南联盟的控制，战争打了78天，南联盟单方面被炸了78天，铁托时代留下的家底儿一战败光，基础设施也被砸得稀烂，南联盟的军队伤亡不多，但平民却死伤7800多人，超过100万人沦为难民，经济损失超百亿美元，至少需要10年时间才能恢复到战前水平。

一番操作下来，曾经的第三世界带头大哥搞的是众叛亲离，2006年，黑山独立公投也表示玩不下去，塞尔维亚被动成为了一个独立国家。

这场说不上是内战还是外战的战争共造成大约14万人死亡，400万人流离失所，其中1/3是塞尔维亚人。

更糟糕的是，在南斯拉夫解体的过程中，战争以及国际制裁对于塞尔维亚所造成的经济损失难以估量。

站在大塞尔维亚的角度去看，战前，南斯拉夫的国土面积大约是25.8万平方公里，人口超过了2300万。战后，塞尔维亚的国土还不到8万平方公里（77474平方公里），人口只剩下600多万。

塞尔维亚不仅失去了70%的土地，而且还失去了上千万人口的超级大市场，同时也丢掉了加盟国的矿产和能源。

特别是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本身就拥有相对较好的工业基础和经济水平，一直充当着南斯拉夫与欧洲的贸易桥梁，它俩在联盟中的经济占比分别达到了20%和15%。

可以说，克罗地亚和斯洛文尼亚的独立，打破了南斯拉夫的联邦平衡，极大削弱了联邦的经济实力和国际地位，再加上西方的集体制裁、北约的武力干涉，严重缩水后的南联盟不仅在军事上毫无存在感，国家经济更是一落千丈。

1990年，南斯拉夫的国内生产总值大概是1060亿美元，但到了1999年就猛降到83亿美元，人均GDP也从1990年的3151美元下降到1999年1000美元左右。

由于制裁影响、赚不到外汇，联盟政府就只能开动印钞机来支付国内开支，直接导致了人类历史上的最严重的通货膨胀。

1993年，南联盟的通货膨胀率达到了百分之5乘以10的16次方，也就是每月商品的价格暴增313万倍，国内失业率超过50%，贫困人口接近70%，人均收入只有原来的1/5。

这份儿成绩单放在人历史上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吧，那也是后无来者，像什么魏玛共和国、民国老蒋都只能做个弟弟，津巴布韦政府来了也必须甘拜下风。

要说这联盟政府也不是什么都没干，他们先后5次废钞，但都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通货膨胀问题，因为政府没办法控制财政赤字和货币的发行量，对外贸易也从1990年的130亿美元下降到1999年的30亿美元。

很明显，90年代的南联盟几乎完全丧失了对国家经济的把控，由于本国货币一文不值，老百姓开始以物易物，直接导致黑市的交易规模和范围不断膨胀，后来又升级为一个个的犯罪暴力团伙，成长经历参考俄罗斯黑帮，至今都是塞尔维亚政府的一大隐患。

可以说，米洛舍维奇政府战争没打赢，经济也出现了全面崩溃，2000年10月，塞尔维亚的反对党联合学生组织、独立媒体以及广大人民群众发起了推翻米洛舍维奇的“十月五日革命”，理由是米洛舍维奇在选举中作弊，形式内容和如今“反对五七七”的套路几乎完全一样。

02

站在历史视角，塞尔维亚这个民族和俄国人其实非常像，说到底两伙人都是同一个祖宗，俄国人是东边的斯拉夫，塞尔维亚是南下的斯拉夫。

他们骨子里对领土充满了渴望，但实力却总是追不上强大的气场，俄国人喜欢搞大沙文主义，塞族人喜欢搞大塞尔维亚主义，结果就搞出了一大堆的历史恩怨，遇到强人政治还能勉强凑合，一旦强人下线，那人心就会散，队伍也就带不起来了。

另外就是在经济建设方面，斯拉夫人简单粗暴，俄罗斯在90年代的私有化进程中彻底失败，而塞尔维亚也没逃过宿命的安排。

2000年之后，南联盟政府痛并思痛，并开启了自上而下的经济改革，通过财政紧缩，削减公共开支、提高税收的方式来降低政府的财政赤字和债务问题；

2001年又对金融系统进行了重组和私有化，关闭了一些不良资产率较高的银行，引入外国资本竞争，并对国有企业进行了大规模的私有化改革。

客观来说，政策都是好政策，但一执行起来，立马就变了味儿。

为了尽快进入欧盟，塞尔维亚在私有化、市场化的过程中彻底放开手脚，政府官员与利益集团相互勾结，国家的优质资产被贱卖，外资也趁机进入塞尔维亚的制造、金融以及能源产业。

巅峰时期的2006年，塞尔维亚的海外直接投资总额（FDI）达到了51亿欧元，占到GDP的14.3%，超过世界均值6个百分点。

要知道，外资这个东西必须分开来看，FDI占比过低，说明国家经济不被看好，但FDI的占比过高，却意味着国家经济在一定程度上被外资给绑架了。

改革初期，塞尔维亚确实得到了西方资本的青睐，但随着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以及科索沃宣布独立的影响，西方资本开始大量出逃，到了2020年，塞尔维亚的FDI占比只剩6.1%，远低于国际同行的一般水平。

从2006年到2020年，塞尔维亚的经济可以用“先扬后抑、终究被打回原型”来形容，2006年由于黑山独立，塞尔维亚的经济增长率是3.6%，2007年就回升到了7.5%，但随后十年泯灭众人，年平均增长率只有可怜的2.3%，其中2009、2012、2014和2020年还跌到了负数。

根据欧盟委员会发布的预测报告，2023年，塞尔维亚的经济增长率只有2.2%，人均月收入大概在600到700欧之间，属于欧洲经济的最下限。

03

对于塞尔维亚这样的小国寡民，海外投资以及欧洲市场才是决定其经济发展的根本动力。

咱们举几个数据，大家一目了然。

众所周知，中、俄都是塞尔维亚的全面战略伙伴，俄罗斯是塞尔维亚的主要能源供应国，也是塞尔维亚重要的出口市场；而中国则是塞尔维亚的第二大贸易伙伴，也是塞尔维亚最大的进口来源国。

但是，大家注意哈！

2022年俄罗斯与塞尔维亚的进出口总额只有3.6亿美元，中塞的双边贸易也不过35.5亿美元。

而欧盟与塞尔维亚的进出口总额是700亿美元，出口占比64.1%，进口占比54.9%，虽然中俄在其他方面给了塞尔维亚足够底气，但经济上远没有欧盟给的多。

所以就有欧洲的机构预测，如果塞尔维亚在2025年加入欧盟，并实施一系列的结构性改革，那么到了2030年，塞尔维亚的GDP将比不加入欧盟高出9.8个百分点，2050年将高出25.5个百分点。

数据在这儿摆着，塞尔维亚人又怎么能不走心呢？

但问题是，欧盟与科索沃只能选一个，这就造成了塞尔维亚“乌克兰式”的选择性困局。

客观的讲，俄罗斯虽然能够在一定程度给予塞尔维亚安全保障，也不承认科索沃独立，但它的经济实力在那儿摆着，没办法解决塞尔维亚人脱贫致富的客观要求。

而欧盟这边不仅要求塞尔维亚按照西方的那套制度进行改革，它还要求成员国统一思想，在对外问题上与组织保持一致，这就涉及到塞尔维亚要不要承认科索沃独立，以及是否有勇气与俄罗斯做彻底的切割。

虽然塞尔维亚早在2009年就提交加入欧盟的申请，并希望在2025年正式成为欧盟会员，但计划赶不上变化，2022年俄乌开战，科索沃又提交了入欧申请，武契奇的钢丝明显走不下去了，国内亲欧势力高涨，随时都有颜色的迹象。

在大国看来，“小孩子”才做选择题，但塞尔维亚终究是个“孩子”，国家的发展方向很难不受大国的影响。

由于不肯制裁俄罗斯，塞尔维亚面临着欧盟的强烈施压，要求塞尔维亚与欧盟保持一致，否则就将影响塞尔维亚加入欧盟的进程。

这一招不可不谓不毒，当年乌克兰总统亚努科维奇就是在欧俄之间做平衡，结果却被不明所以的老百姓赶下了台，从此乌克兰便成了西方对抗俄罗斯的主战场，但仗也打了，人也死了，说好的承诺却只停留在口头上，甚至连对乌援助都进行得磕磕绊绊。

这样的欧盟又怎么能让塞尔维亚政府放心呢？

武契奇担心的不是要不要与俄罗斯做切割，而是害怕西方会不会再一次出卖塞尔维亚，一旦失去俄罗斯这个靠山又加入不了欧盟，那塞尔维亚可就真的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

况且，欧盟这两年的日子也不好过，法国、意大利勉强支撑，而德国却连续六个月出现了负增长，在乌克兰需要援助，经济引擎又动力不足的情况下，欧盟又拿什么来保障塞尔维亚的经济活力呢？

东欧国家的老百姓经常把波兰当作学习的榜样，认为只要加入欧盟就能过上西欧人民的好日子。

但要知道，波兰可以实现逆袭，那是因为它背靠德国，同时又拥有丰富矿产以及3600万人口的庞大劳动力，波兰不仅是德国产能外溢的加工厂，还承担着北约与俄罗斯的军事压力。

反观巴尔干地区的国家，经济增长和人均GDP仍然常年垫底，不是他们不努力，而是他们可有可无。

说得再直白点，欧盟需要的是能源、粮食、人口和市场，塞尔维亚的重要性可能还要排在乌克兰之后。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老百姓可顾不了这么多，一旦经济失速，社会问题也就随之而来。

总的来说，武契奇很难，而塞尔维亚似乎正走在乌克兰的老路上，至于这个国家的未来究竟是向左还是向右？那就要看大国间的博弈以及老百姓的忍耐程度了。

此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