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捷琳娜·叶菲梅茨（Kateryna Yefemets）带着三小袋的随身物品，拄着拐杖站在家门口。她要离开这座自出生起生活了70年的小城，多半不会再返回。炮火声在周围呼啸而起，她麻木地待在那儿，等待救援车辆的到来。

占地70平方公里的沃尔昌斯克曾住有超过17000人。英国广播公司（BBC）报道称，2022年俄乌战争爆发，大批居民选择离开后，沃尔昌斯克人口数骤降到3000。后来两年，也有人零零散散撤离，最后留下来的多是老人和穷人。

5月14日凌晨1时21分，哈尔科夫州州长奥列格·西涅古博夫（Oleh Syniehubov）在电报频道发消息说，经过连日激战，在紧急疏散大量居民后，沃尔昌斯克还剩200余人，“我们敦促你们撤离，拯救自己的生命！”

一批批来自沃尔昌斯克和其他周边定居点的难民，仿佛重现俄乌战争爆发初期的情景。但《华盛顿邮报》采访到的难民说，俄方这次攻势比第一次攻占沃尔昌斯克时更加猛烈。就连以前说无处可去、永不离开的老年居民，现在也选择了逃离。

一名当地警察在帮助撤离居民时，把在家门口等待的叶菲梅茨领上了车。叶菲梅茨没能带走她的狗，当她离开时，狗在她家紧锁的绿色大门下探出了头。叶菲梅茨说：“我在这里出生、受洗，我的一切都在这。我想哭，我的灵魂在作痛。”

他们头顶上空盘旋着俄罗斯无人机，不远处传来小型武器的开枪声。俄罗斯军队已抵达沃尔昌斯克北部边缘地带。

“你认为他们需要这些村庄吗？”73岁的瓦伦蒂娜·伊连科（Valentina Ilyenko）在谈到俄罗斯军队时说道，“什么都不会剩下，他们会继续前进。他们只会为了下一步计划而把我们都赶出去。”

时间回退至5月10日，俄罗斯对哈尔科夫州发动新一轮攻势。11日凌晨，哈尔科夫州州长西涅古博夫称，沃尔昌斯克遭受了一夜的猛烈炮击。据美联社报道，俄军这轮炮击使用了威力强大的制导航空炸弹、火箭弹、坦克和迫击炮，造成至少一名平民死亡、五人受伤。

俄罗斯军事博客称，这次袭击可能标志着俄罗斯开始试图划出一片“缓冲区”，以阻止乌克兰对俄罗斯别尔哥罗德州和其他边境地区的频繁袭击。5月13日，别尔哥罗德州州长维亚切斯拉夫·格拉德科夫（Vyacheslav Gladkov）通报称，乌方12日对别尔哥罗德市的袭击共导致19人死亡。

美联社称，俄罗斯若不大规模集结军队和装甲部队，很可能无法占领哈尔科夫，但它可以迫使乌克兰向该地区派遣更多军队，从而减弱其他地区的防御。俄罗斯军方还可能试图切断该地区的主要补给线，并封锁拥有110万人口的哈尔科夫。

11日，俄军继续空袭沃尔昌斯克，陪同疏散队伍的美联社记者在三小时内目睹了九次空袭。街道上空无一人，多栋建筑被毁、起火。道路上到处是新造的弹坑，城市被尘土和弹片覆盖，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火药味，蘑菇云般的烟雾在天际线上升起。

“沃尔昌斯克和边境沿线定居点的局势异常艰难，不断遭到空袭、火箭弹袭击和炮击。”沃尔昌斯克军事管理机构负责人塔马兹·汉巴拉什维利（Tamaz Hambarashvili）说，“我们连续两天疏散了所有愿意离开的居民。我认为，他们正在摧毁这座城市，以迫使居民离开，确保城内没有军队，没有任何人，制造一个‘灰色地带’。”

72岁的维拉·鲁德科（Vera Rudko）是被迫离开的人之一，“我们开车从沃尔昌斯克市中心穿过，我看着眼前这一切忍不住落泪。一切都在颤抖。这两晚我们彻夜未眠。”

11日当晚，俄罗斯国防部发布战报称，已控制哈尔科夫州的5个定居点。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发布视频讲话表示，乌军正在哈尔科夫地区的7个边境定居点进行防御作战。

一天后，俄罗斯国防部称，又拿下4个居民点。紧接着，泽连斯基再度发布视频讲话说，哈尔科夫边境地区战况激烈，“特别是在沃尔昌斯克郊区，情况极其困难——该市不断遭到俄军炮火袭击，我军正在进行反击，帮助当地居民。”

14日，俄罗斯国防部宣布再控制1个定居点。同日晚间，乌军总参谋部发布一份声明表示，由于敌人的猛烈攻击，部队已从沃尔昌斯克个别地段转移到“更有利的位置”，以避免更多损失。

15日，路透社报道称，经历数天轰炸的沃尔昌斯克“几乎完全被摧毁”。沃尔昌斯克警察局长奥列克西·哈尔科夫斯基（Oleksiy Kharkivskiy）发布了一段从沃尔昌斯克内部拍摄的视频，称“局势极其严峻，敌人正在街道上占据阵地”。在他说话的同时，周围不断响起枪声。

丹尼斯·雅罗斯拉夫斯基（Denys Yaroslavskyi）想知道乌克兰防线发生了什么。他是守卫沃尔昌斯克的第57旅部队指挥官，曾参加2022年秋季乌克兰在哈尔科夫州发动的反攻，将俄罗斯最初攻势一路击退到边境。但现在，他和他的手下可能需要再做一次同样的事情。

“没有第一道防线。我们看到了，俄罗斯部队就这么走了进来，（乌军）没有布设任何雷区。”雅罗斯拉夫斯基说。他存有一段无人机在5月9日拍摄的视频。视频中，两辆俄罗斯装甲车冲过边境围栏，一支15人的俄罗斯纵队不受任何打击地穿越边境，进入城内。雅罗斯拉夫斯基当时正在城内掩体中，他向乌军领导层发出警报，并向炮兵部队提供坐标，随后至少又有两波俄军部队进入。

雅罗斯拉夫斯基说，乌克兰官员们声称正在斥巨资修建防御工事，但在他看来，这些防御工事根本就不存在。“要么是疏忽，要么是腐败。这不是失败，这是一种背叛。”

BBC报道称，俄罗斯在北部开辟新战线使乌克兰本就有限的资源捉襟见肘。美国迟迟不批准更多的军事支持，导致乌克兰军队弹药匮乏。乌克兰平均只能发射一发炮弹，而俄罗斯则能发射十发。俄罗斯在哈尔科夫发起的新攻势也凸显了乌克兰自身迟迟未能解决的问题——部队和防线不足。

派往哈尔科夫的增援部队只能从前线其他地区和有限的预备队中抽调。乌克兰官员仍坚称哈尔科夫不会受到地面入侵的威胁，但俄军推进得越深，哈尔科夫就越有可能进入俄军炮火的射程。

回到哈尔科夫的一个公园后，雅罗斯拉夫斯基说，“我当然很生气。2022年，当我们为这块领土进行反攻时，我们失去了成千上万的人。我们冒着生命危险。现在因为有人没有修建防御工事，我们又失去了很多人。”

《基辅邮报》5月14日报道称，哈尔科夫联合部队司令尤里·哈卢什金（Yury Halushkin）准将被解职。报道指出，在此次防御失败前的几个月里，乌克兰高级官员一再声称，乌克兰与俄罗斯别尔哥罗德州的边境戒备森严，俄军几乎没有机会攻克那里长期修建的防御工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