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70年代,因为苏联国力正盛,美国打输了越战,还在非洲、美洲失去了一批盟友,美国人曾以为自己会输掉冷战。
当年赫鲁晓夫对尼克松说:“我会让你的孙子活在社会主义。”当时眼看就要成为现实。
由于外部压力过大,导致美国内部也不太稳定,经济长期不振,民众对政府不信任、不满意。
在这种劣势情况下,美国最后能稳住冷战大局,很大程度上是因为美国和中国缓和了关系。因为中美建交,大国间的制衡发生了改变,改变了冷战的天秤。
作为中美缓和的功臣,尼克松总统虽然在民间被美国老百姓议论纷纷,但在冷战政治家们眼里,他无疑是成功的。
1972年尼克松敲开中国大门后,他本人和家人都和中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他几次访华,中国都给了总统级别的待遇。就连他的女儿来中国,我国都是高规格接待,毛主席还亲自接见。
到1993年,已经80岁的尼克松最后一次来到中国,尼克松感受到了中国的巨大变化,他去了北京、上海、杭州、广州、深圳,中国改革开放后的发展让尼克松感慨良多。
20年前他来中国时,中国大街上只有自行车。到了90年代初,中国南方城市的发达程度已经对标西方,工厂和商业设施水平不输日韩,尼克松不禁感慨“中国速度”。
1994年,尼克松在生命的最后阶段曾对身边人说:“我想,我们创造出了一个科学怪物。”这个“科学怪物”指的就是中国。
那么,尼克松说的“科学怪物”到底是什么意思?回到冷战高潮时代,作为美国总统,尼克松为什么单单对中国着迷?他在下台后,对中美关系又有何看法?
在讲中美在冷战期间的复杂关系前,必须先解释一下尼克松嘴里的“科学怪物”是什么东西。
网络上关于尼克松称中国为“科学怪物”的内容不少,几乎所有人认为:“这是尼克松感叹中国的发展之快,中国人在科学方面的天赋异禀,核武器和导弹、卫星等技术让美国紧张。”
这种说法是典型的望文生义,要知道中国90年代领先世界的科技很少,至于原子弹、导弹、人造卫星,那些在70年就有了。而且在90年代,中国这些技术也摸不到世界一线,美国并不紧张。
其实尼克松嘴里的“科学怪物”,其意思不是“科学方面的怪物”,它指的是西方文化中著名的反派,科幻小说《弗兰肯斯坦》中“科学怪物”。
“科学怪物”是个人造类人生物,它无名无姓,被热爱科学的发明家弗兰肯斯坦创造出来。
弗兰肯斯坦造出的这个怪物外表恐怖、力大无穷,他曾想控制它,但这个“科学怪物”向往自由,不受拘束,最终让弗兰肯斯坦手足无措。
尼克松形容中国是“科学怪物”,就是指中国越来越强大,强大到美国无法控制。
美国人认为,西方资本和技术、市场创造了异常富强的现代中国。但中国本土的特殊文化,和特殊社会思维,让中国傲立于世界。
80年代末到90年代初,苏联阵营解体后,美国人对中国的忌惮越来越深。以“科学怪物”来称呼强大的中国,是晚年的尼克松心里纠结的体现:
冷战时期,中美的联合是美国制胜冷战的关键,但现在中国变强了,美国要怎么和中国相处呢?
实际上,自打二战结束,美国对中国的态度就是不直接正面冲突,以拉拢或制衡为主,这是民主党、共和党政府一致认可的。
美国政府这么做不是出于“感情”,而是中国的面积、人口、位置决定的。
中国是亚欧大陆第一人口大国,除了苏联外的亚欧第一领土大国,在东北亚、东南亚有巨大的影响力,任何有政治常识的大国政府都不可能冷落中国。
美国对中国的这种态度起源于二战末期,当时美国对老蒋非常失望,重庆政府的贪污腐败让美国人忍无可忍。所以战后美苏都希望国共两党能一起组建政府,稀释老蒋的权力。
为了促成联合政府,美国甚至亲自做担保,请毛主席去参加重庆谈判。
在解放战争爆发后,美国虽对老蒋进行了支持,但杜鲁门第二次选举上台时,他也开始考虑接触中共。
彼时,国军大势已去,一溃千里,但无论在东北还是华中、华南,美国的领事馆和大使馆都没跟着老蒋撤离,美国人希望和中国新政府建立联系。
只是因为新中国成立后,恰逢朝鲜战争爆发,美国在企图干涉朝鲜半岛政局未果后,又插手南北越内战,中国则支持越南抗法、抗美,中美关系才陷入冰点。
直到美国在越战中深陷泥潭后,美国共和党才重新认识到和中国联系的重要性,这倒不是共和党人“亲华”,而是因为共和党要结束越战,因为美国在朝鲜战争和越南战争损失太多了。
和中国握手,结束越南战争,掉头全力对付苏联,这是当时基辛格、尼克松等美国共和党大佬对华友好的初衷。
在1971年7月,美国国务卿基辛格秘密访华,随后尼克松在1972年2月访华,中美关系进入正常化。
中美建交后,冷战的大势顿时被中美挑动,勃列日涅夫极为紧张。
而对美国来说,在那个美国深陷石油危机、国内通胀无法解决、越战伤痕难以弥合的时期,中美的联合大大改变了冷战天秤,尼克松政府上下都认为他们对华友好是一步“妙棋”。
在苏攻美守的70年代,对华友好成为美国各界认可的政策,1973年,中、美、越、苏四国参与的“越南停战谈判”也在法国开始,尼克松春风得意。
尼克松的计划表上,自己连任成功,第二个任期内就会让中美建交,这是水到渠成的事。但尼克松也没想到,1972年初他风光访华,结果当年夏天的连任竞选中,“水门事件”就爆发了。
“水门事件”过程之狗血,后来让尼克松的形象一落千丈,不过此事一开始没有挡住尼克松的连任。1973年越南战争停战,尼克松的个人威望达到了顶峰。
可美国最高法院和参议院没打算放过尼克松,最终在连番追查下,尼克松的罪名越来越严重。在1974年,尼克松不得不黯然辞职,中美关系的推进也陷入了停滞。
尼克松的下台对中国来说不算是个好消息:彼时中美之间还很陌生,虽然新任总统福特是尼克松曾经的副手,但中国不知道他是否能继续尼克松的国策,继续对华友好。
好在福特总统很快伸出橄榄枝,1975年他亲自访华,和毛主席、周总理见面。他重申共和党政府和中国建交的目的不会变,只要1976年他大选胜利,第二个任期就和中国建交。
福特的对华友好政策延续了两年,最终在大选中,他败给民主党的卡特。而就在卡特和福特开始大选前的1976年2月,中国政府再次邀请尼克松访华。
这次,卸任的尼克松还是受到总统级别的接待,这让尼克松受宠若惊,也让美国政府看到了中国政府的友好态度。
中国领导人认为尼克松是配得上这些待遇的,因为哪怕在下台后,尼克松还在用自己的影响力让福特政府继续推进和中国的关系,争取建交。
由于尼克松、基辛格等人在美国政界的影响力还在,所以卡特上台后,立刻和中国就建交细节进行磋商,于是就有了1978年的万斯访华,中美决定建交。
1978年12月,中美发表建交公报,1979年1月,中国和美国建交。
中美建交时,中国已经进入第二代领导人时代,小平同志带着中国政府进行改革开放,一场经济改革在中国掀起风浪。
经济高速发展后的中国,也想加入世界市场,但当时世界上还没有社会主义国家融入西方市场的先例,美国人一直在观望。
尼克松这时候又充当了“信使”的角色,80年代他几次到访中国,和中国领导人交流,时刻将中国的“最高意志”送往美国,促进中美政府的互信。
尤其是在1989年,苏联阵营开始解体,西方在关注社会主义国家的变化。而中国居然和苏联重新恢复外交,戈尔巴乔夫访华,这让美国政府很忐忑。
在这个关键时刻,尼克松再次访华,这一访问的意义非同凡响。
1989年10月,尼克松在北京和邓小平等领导人会谈。双方谈到了久违的“意识形态”问题,谈到了人权、市场经济、苏联关系等一系列敏感话题。
对于尼克松这个“老朋友”,中国领导人坦诚相待,有问必答,而且向尼克松保证会保护美国游客和商人在华的安全,欢迎西方企业来华投资。
尼克松则把这些消息带回美国,减轻了美国政府、美国商界对中国的疑虑。
中国政府很感谢尼克松,所以在进入90年代后,也一直邀请尼克松访华。但尼克松年事已高,身体不好,一直没能成行。
直到1994年4月初,尼克松才再次来到中国,这是他最后一次踏上中国的土地。
1994年4月,已经81岁的尼克松乘坐专机来到北京,中国领导人还是高规格接待了尼克松。
这次访问和以前一样,第一站是在北京和中国领导人见面,谈公事。随后尼克松南下江南和岭南,去观摩中国改革开放的成果。
首先是4月9日到10日,尼克松和中国领导人见面,双方谈论了中美关系面临的机遇和问题。尼克松认为中美之间的未来是光明的,中国正在加入WTO,美国商界不会放弃这个巨大的市场。
对于中美之间围绕台湾和其他问题发生的冲突,尼克松认为这都是暂时的,中美友好符合历史潮流,中国的“潜力”正在开发当中,未来将会是世界版图的重要部分。
在北京呆了几天后,尼克松南下前往上海、杭州,他依然住在每次访华下榻的宾馆,并参观了城市的闹市区。
短短四五年,上海等城市的闹市区就有了大变化,各种商品琳琅满目,写字楼拔地而起,尼克松暗暗感叹中国的发展之快。
当时,上海官员还带他参观了1972年中美《上海公报》的发布会现场,看到20年前的陈设,尼克松感慨良多。
回想1976年,尼克松让自己的女儿访问中国,给毛主席带了一封亲笔信。
在那次访问结束时,毛主席告诉尼克松的女儿朱莉:“中国未来会更好,10年后再来看看,会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毛主席说得一点都没错,短短十几年,中国的变化让尼克松惊讶。4月中旬他来到广州,这里是中国改革开放的前线,广州市工厂林立,世界各地的投资商都在这里有办事处。
4月14日,尼克松前往深圳,这个小渔村在1980年成为了经济特区,香港的工厂搬迁了过来,大大带动经济发展,1994年的深圳已经是有几百万人的大城市。
“平地起高楼”是最困难的,美国人除了19世纪的大发展时代,已经很久没见过这种奇迹了。
尼克松参观了广州和深圳,随后坐飞机回到美国。但回到美国刚满一周后,1994年4月22日,尼克松在家中去世。
1994年的访华,可以说是尼克松生命的最后一件大事,他临终前支持中国加入WTO,但他也对身边人说:“我觉得,我们制造了一个科学怪物。”
“科学怪物”这个比喻,显示出尼克松内心深处的担心。
作为中美关系的开拓者,可以说现代中国的发展有他的一份功劳。但他也认为自己和共和党的同事们是“弗兰肯斯坦”,他们制造了一个强大的,不被美国限制的现代中国。
作为中国人的老朋友,尼克松肯定为中国的发展感到高兴。但作为一个从冷战里走出的政客,一个冷酷的政治家,尼克松对中美的未来表示担忧,也情有可原。
毕竟从1972年到1994年,尼克松7次来到中国,每一次都能看到巨大的变化,不仅有经济上的,还有社会文化、军事等方面。
尼克松的的确确感受到了这个古老民族蓬勃的生命力,中国政府还坚持了社会主义道路不动摇,完成了一次在人类史上都很罕见的制度改革,足见其综合能力的强大。
而在90年代后,苏联没有了,那未来中国会不会成为美国的对手呢?1994年的尼克松没给出答案,但他表达了担忧。
在冷战后期,尼克松因为“水门事件”被美国人议论纷纷,但1994年去世后,他还是得到了国葬待遇,全球各大国家都派来代表吊唁,甚至包括俄罗斯。
在尼克松去世20年后,他晚年的担忧部分化为现实,美国深切感受到“地球大哥”的地位不保,中国引领了世界多极化的发展。所以2010年后,美国主动发难,和中国在多个方面对抗。
由此可见,晚年尼克松的战略视野依然毒辣,他窥见了未来世界的大变局。
但可惜的是,尼克松并未给美国政府开出什么好药方。他唯独留下一句“我们创造出了一个‘科学怪物’”,就闭上了双眼。
文/商学野
参考资料:
1.《从"乒乓外交"到尼克松访华》,周志清
2.《略论尼克松均势外交战略中的中美关系》,韩一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