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1年，寒冬来临，又到了我们卖炭的时候。我家有一个烧炭的窑，每一年的冬季来临之际，就是我们忙碌的时候。

这一天，我和弟弟各自拉着一车炭，结伴到小镇上售卖。小镇大约二十多里路，我们一大早就出发了，早上八点多钟，就到了集市上。到了中午时分，两车木炭就卖完了，我和弟弟拉着空板车往回赶。

为了省钱，我和弟弟空着肚子，连一根油条也舍不得买，赶回家吃中饭。走了大约五里路，弟弟忽然指着旁边说：“哥，快看，悬崖上有一个女人，大概是想寻短见。”

这一条路是劈山开凿出来的，路的一边几米远的地方，是一带崖壁，大约五六百米长。崖壁大约五六丈高，崖顶上站着一名女子，望着下面发呆。

女子看样子很年轻，不超过20岁，心事重重的样子。这么冷的天，站在光秃秃的崖顶上，八成是想不开，要寻短见。

我急忙示意弟弟，从侧面绕道爬上崖顶救人，我则跑到崖底下，分散女子的注意力。我站在崖底，仰着头喊道：“妹子，天这么冷，你不要站在崖顶上，太危险了，快下来。”

女子拖着哭腔说：“哥，你不要管我，我不想活了。”我急忙说：“你还年轻，要是遇上什么难事，说给我听，看看我能不能帮上忙，千万不要寻短见。”女子哭了起来，双手捂着脸，不断地耸动着肩膀。

为了拖延时间，我询问她到底遇上了什么难事？她抽泣着断断续续地讲了起来。

原来，她叫小艳，家就住在附近，离此不到一里路。她的父亲走了好几年了，家里只有她和母亲相依为命，生活过得相当艰难。

前几天，她的母亲感染风寒生病了，拿了药回来吃，却不见效，今天在家里呕吐不止，还发着高烧。她去卫生室里，医生说要送到医院里住院，不敢给她开药。

可是，今年她家粮食减产，手里拿不出钱来。而且前不久她家里的猪也生病丢掉了，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用来救急。她出来借钱，借了两家也没有借到，路过这里时，一时想不开，想从悬崖上跳下来，一了百了。

站到崖顶上后，她忽然想起来，要是她寻了短见，母亲怎么办呢？可是，就这样活着，她也觉得无路可走。就这样，她犹豫再三，一直下不了决心。

听她讲完，我心里一阵添堵，世事艰难，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就说我们家吧，爷爷奶奶的身体都不是很好，经常吃药，一年里要上好几次医院，烧炭比种田赚钱，但是赚的钱差不多都花在药费上了。

这就导致我家的条件很差，没有姑娘愿意嫁过来。如今我已经27岁了，弟弟也25岁了，都还打着光棍。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也觉得生活太难了，觉得人生没有多大的意义，也有想不开的时候。

我很同情小艳，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出来。我不能把负面情绪显露出来，清了清嗓子，开始喋喋不休地劝着小艳，要她想开点。

就在这时，我的弟弟从后面快步走过来，一把拉住了小艳，离开了崖顶。到了下面的路上，我掏出卖炭的179元钱，全部塞给了小艳，让她拿去给母亲治病。

小艳要跪下叩头，被我一把拉住。帮人帮到底，我和弟弟一商量，跟着小艳到了她家里，用板车拉着她的母亲去医院。小艳的家确实简陋，由此可见，她家的日子是多么地艰难。

我们帮忙把小艳的母亲送到医院安置好后，拖着板车走在街上，肚子饿得咕咕响。弟弟开口说：“哥，我们买一根油条吃吧。”

我点点头，来到卖油条的摊子上，伸手掏钱，却发现钱都给了小艳，连买一根油条的钱也没有了。我们两兄弟，只好饿着肚子，回家去了。

到了家里，我把路上搭救小艳的情况讲了，父母都是朴实的人，没有说什么。第二天，我和弟弟又开始忙着卖炭，一直忙到腊月末，才停下来。

一转眼，到了春暖花开的季节，这一天，小艳找上门来了，说是来感谢我们。她手里拎着一袋水果，站在我家门前，满脸的娇羞之色。

我的母亲留她吃中饭，她就跟着我的母亲到厨房里忙碌去了，和我的母亲有说有笑的。吃饭的时候，我问起她的母亲身体状况，她说很好。

她告诉我们，母亲住了一段时间的院，医药费不够了，幸亏父亲的一位朋友得知，送了几十元钱来。她的母亲病愈后，身体一直不错。

讲到这里，她低着头说：“哥，你借给我的钱，一时半会儿恐怕还不上，需要等到年底看看能不能还上。”我赶紧说：“没关系，我不等着用，什么时候有了什么时候再还，不急，不急。”

临走时，小艳拉着我的母亲，躲到一边说话，出来的时候，她羞红着脸。我的母亲满脸高兴，把她送到村口。

过了不久，母亲回到家里，对我们说：“你们两兄弟过来，我有话说。”原来，小艳对我的母亲说，想嫁到我家来。母亲很高兴，就问她喜欢谁？谁知小艳也拿不定主意，她说我们两兄弟都是善良的人，嫁给谁都行。

母亲把话讲完，我们两兄弟为了难。我们都对小艳的印象不错，而且我俩的年纪都不小了，都想早点成家。但是，小艳只有一个，我们都想娶她。

母亲沉吟片刻说：“你们都是我的儿子，我谁也不偏袒，就按照老传统，长幼有序，哥哥先结婚吧。”话音刚落，弟弟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我讪笑着说：“要不，弟弟先结婚，我等两年再说。”弟弟沉默片刻，抬头说：“就依妈妈说的，你是哥哥，哥哥先结婚才是对的。”

我们两兄弟相互推让，这件事情竟然没有办法定下来。其实，母亲也看出来了，我们都想先结婚，碍于情面才相互推让的。

到了晚上，我彻夜难眠。我的弟弟就睡在隔壁，隔着一堵墙，我也能听见他翻身的声音，知道他也是满腹心事，难以入眠。

到了深夜里，弟弟突然高声说：“哥，你还没有睡吧。”我“嗯”了一声，弟弟说：“我们抓阄吧，这样公平。”

我没有做声。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弟弟讲了抓阄的主意，母亲问我，我点点头说行。弟弟就去屋里准备了两个纸团，走出来放在桌子上，扣上碗晃了好久，然后揭开碗，让我选了一个。

我随便选了一个，打开，上面写着“结婚”。弟弟苦笑了一下说：“这是天意，哥，祝贺你！”他把他的纸团装进了口袋里，干活去了。

母亲开始准备礼物，两天后，我挑着礼物去小艳的家去定亲。走出村口，弟弟突然从树林里钻了出来，拿着他的纸团给我看，上面也写着“结婚”。

弟弟笑着说：“两个纸团上都写着相同的字，随便你抓到哪一个，都会赢。我是故意这样的，哥，我想通了，你比我大，应该先结婚。”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我要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我结不了婚，将来你要过继一个儿子给我养老送终。”我擂了他一拳说：“说什么话，你肯定能找到老婆。”

过了不久，我就和小艳结婚了，把她的母亲也接了过来。我们两边跑，把她家的田也附带着耕种了。

五年后，我家的日子渐渐地好了起来，弟弟这才找到对象结了婚。如今，我们两家都过着富裕的生活，贫穷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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