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极磷虾是一种神奇的浮游生物,成虾体长仅4~6cm,体重2克左右,相当于2ml淡水的质量,但它却是世界上资源最丰富、种群规模最大的生物种类,资源量比全球肉类的年产量还高。作为世界最大的“海洋蛋白源”,南极磷虾对人类的未来无疑具有重要的价值。
在上个世纪,人们就发现了南极磷虾的潜在价值。根据1977~1986年国际组织的联合调查,南大洋的磷虾储量高达6.5~10亿吨,无与伦比的丰富度吸引了苏联、日韩、挪威、中国等渔业国相继制定捕捞战略。最新研究发现,南极磷虾的资源变动率较大(11.4%~55.5%),更新后的储量区间为3~5亿吨,最佳估计值为3.8亿吨。
新储量同样远超全球每年的海捕产量,难怪全球会卷起捕虾热潮!
3.8亿吨“海上粮仓”!南极磷虾具有可观价值南极磷虾是一种可再生的生物资源,种群随着繁殖-衰亡而出现周期性的资源变动。在夏季繁殖期,每条成虾能产下2000~10000枚卵,经过10天孵化期便形成新一代种群。因此,南极磷虾具有更新速度快、可重复利用的优势,商业价值不可估量。
南极磷虾的优点不一而足,种群栖息在天然海域,无污染,品质好,体组织含有人体所需的8种必需氨基酸,组成比例符合优质蛋白的推荐模式,可作为理想的蛋白源。南极磷虾几乎全身都是宝,虾壳和脂肪能加工制成甲壳素、虾青素、磷虾油,虾肉可制成虾粉、虾干,也可用来提取低温活性酶等产品,综合效益相当诱人。
但在1970年之前,南极磷虾始终以“神秘物种”的身份示人,捕捞利用绝非易事,因其分布在50°S以南的南冰洋,环绕极地大陆而生,作业渔场路途遥远,气候环境恶劣,对船舶的状况和船员素质要求很高。由于成本高、风险大、专业性强,南极磷虾的开发被认为是高门槛的渔业活动,有能力参与的国家屈指可数。
直到1972年,苏联正式公布了“南极探测计划”,依靠强大的远洋船队揭开了南极磷虾的开发序幕。苏联专家发现,南极磷虾有明显的聚群习性,密度可达1~3万尾/立方米,资源极为丰富。作为先驱者和探索者,苏联的捕捞成绩可谓一家独大,从1977年的10.5万吨飙升至1982年的49.17万吨,最高达到全球总量的93%!
1991年苏联解体,远洋渔船“溃不成军”,为日本等国的崛起创造了时机。1986年~2006年,日本取代苏联成为暂时的“磷虾一哥”,1989年还创下了7.89万吨的“小高峰”。但和苏联相比,日本的捕捞能力相形见绌,不及前者的20%,总产量能排在首位全靠同行衬托。
1973-2021年,全球南极磷虾的捕捞量
从2007年开始,日本因渔船老化逐渐退出竞争,但此时南极磷虾的资源价值日渐凸显,各国意识到将南极磷虾作为“战略资源”的必要性,商业捕捞反而再掀高潮,新兴国家也加快了崛起步伐。
同一时期,“万岛之国”挪威以黑马姿态杀出,率先应用了先进的泵吸捕捞技术,能连续不断的吸捕磷虾,从而大幅提高了产量。在2010~2021年间,挪威的年捕捞量最低为10.2万吨,最高为24.5万吨,再次把全球产量推至30~50万吨的黄金水平。
我国布局13年,大国地位崛起南极的资源宝库渐露真容,科学开发是大势所趋。继苏联、日本、挪威之后,我国对南极磷虾也给予了高度关注,相关文件明确指出:积极参与开发南极海洋生物资源,为我国争取南极的海洋开发权益。
我国首次捕捞是在2009年,至今已布局13年,覆盖捕捞和加工两个方面。在捕捞方面,我国单季渔船的数量增加到了4~5艘(2021年,全球申报捕捞的船只仅有14艘,我国独占4艘),老一代渔船有福荣海、龙腾、龙发、福源海,新一代渔船有“深蓝号”,捕捞产能可达10~20万吨。
真正棘手的是磷虾的加工。南极磷虾的捕捞量并不等于最终产量,这是因为磷虾生长在低温环境中,消化道中的多酚氧化酶、蛋白酶、脂肪酶等内原酶活性很高。当磷虾被捕捞后,消化酶便迅速降解虾体,使虾肉出现自溶现象;同时,酪氨酸酶和氧分子结合,使虾体氧化变黑,品质下降,不利于储存食用。
从食品安全的角度看,南极磷虾也不适合直接食用,虾壳易富集海水中的氟元素,每克虾肉的含氟量高达178~285mg,高氟的特征同样也会影响口感和风味。因此,捕捞的磷虾要在第一时间熟化处理,加工能力决定了最终的产量。
根据经验,捕获3小时内加工完毕的磷虾可作为人类的食品,10小时内加工完毕可作为动物饲料。而提高加工能力的最好方式,就是建造专业的捕捞-加工一体船,例如:“深蓝号”就结合了先进的连续泵吸捕捞技术和全自动生产流水线(冻虾生产线、虾肉提取线和磷虾粉生产线),捕捞加工同时进行,大大提高了资源利用率。
2020年,我国南极磷虾的捕捞量达到11.8万吨,占全球的26.2%,捕捞地位仅次于挪威。随着新型捕虾船建成投产,中国必将在“海上金矿”的开发中扮演更重要的角色。
南极磷虾:全球捕捞50年,人类三次触发限额南极磷虾能在全球85种磷虾中脱颖而出,凭借的是绝对的数量优势,但人类的捕捞是否会导致磷虾种群的衰落呢?目前的捕捞产量还不至于。南极磷虾被人类捕捞了50年,每年捕获30~50万吨,和总量相比可谓是九牛一毛。
为了保护南极磷虾,国际上成立了南极生物资源养护委员会(CCAMLR,以下简称委员会),专门用于负责南极磷虾的资源调查和捕捞管理。调查资料显示,南极磷虾资源最丰富的海域位于大西洋南部,覆盖范围约345万平方公里,世界著名的48区渔场就分布在这里。
南极磷虾的渔场分区
据估计,48区的磷虾资源总量高达4429万吨,是当前人类捕捞能力的80~150倍。所以,人类的商业捕捞量距离超额、超标还差很远,不至于达到滥捕的程度。再者,委员会还根据48区的资源监测结果设定了捕捞限额,最大可捕产量被确定为561万吨。
南极磷虾的资源监测
48区是一片广阔的海域范围,但事实上,磷虾的分布有高产海域和低产海域之分,各国的远洋渔船大多在高产区“扎堆作业”。国内外的生态学家对此表示担心:过于集中的渔船密度会对当地的磷虾种群、生态系统造成区域性影响。鉴于此,委员会又提出了62万吨的“预防性限额”(超过限额后会实施更精细的管理策略),并将48区分成6个亚区,即48.1~48.6,每个亚区单独设置更小的触发限额。
例如:在48.1亚区,预防性捕捞限额为15.5万吨。但是自2015年以来,人类已经三次触发限额,48.1亚区的渔场作业三次提前终止,这也说明当前的捕捞还有优化的空间。
总之,南极磷虾是全人类共同的生物资源宝藏,也是南极海洋生物赖以生存的基石。持续捕捞的前提是要保护好磷虾的生态链,维持资源优势,否则就可能影响南极的生态系统,人类最终也难以独善其身。
捕捞南极磷虾,南极的生物会受到怎样的影响?首先,南极磷虾是南极生态的核心物种,在营养级的能量传递中肩负桥梁作用。研究表明,南极磷虾是大型须鲸、海豹、海狗、信天翁、企鹅等动物的食物来源,对某些物种而言还是“主粮”般的存在。
以南极的海豹为例,海豹每年能吃掉6300万吨磷虾,其中食蟹海豹的消费量最大,其食谱中磷虾占比高达98%。食蟹海豹长期以磷虾为食,自然进化出了卷曲的牙齿,专门用于吞食磷虾并过滤海水,这足以说明食性上的依赖关系。
另一个案例则是南极的鲸鱼种群。据学者估计,2020年生活在48.1区的座头鲸约有17185头,按每天消耗497公斤磷虾计算,整个种群每天就能吃掉8540吨磷虾!反过来,座头鲸产生的粪便(铁含量高)也间接促进了磷虾的繁荣。这种互利关系有利于稳定南冰洋的生态平衡,但也可能受到人类活动的影响,座头鲸落入渔网的风险增高。
这并非耸人听闻,2021-2022年就已发生四起。2022年1月,挪威渔业公司Aker BioMarine派出的捕虾渔船首次误捕了一头成年座头鲸,该公司在2021年的磷虾拖网中也发现了3头死去的幼鲸。科学家估计,兼捕的座头鲸很可能是被拖网中的南极磷虾所吸引,在抢食过程中不幸被拖网缠身。而至于企鹅、海豹、海鸟等动物,同样也面临类似的困境。
其次,南极磷虾对全球生态也有很大影响。南极磷虾数量众多,通过滤食浮游藻类固定二氧化碳,参与全球碳循环。南极海域拥有世界最大的浮游生物群落,磷虾的存在有利于抑制藻类疯长,控制藻群密度,既能改善水质,又能稳定生态平衡,重要性非同小可。
总之,南极磷虾同时具有资源属性和生态属性,只有适度捕捞、合理开发、减少资源浪费,人类和南极生物才能实现共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