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强(化名)是我老婆的姐姐的老公的二姐的儿子。今年快到30岁。
他父母是普通的农民工,大约20年前从外地来到上海打工,一直从事的都是普通体力工作。租住在市区老西门那片的城中村小弄堂。这么些年,虽然搬过好几次家,但是一直都是租房住。
城中村小弄堂的住宿条件都知道,拥挤,狭窄,逼仄。电视剧《安家》里的朱闪闪因为家太小,多一床都放不下,只好从小就住在壁橱里。如果朱闪闪可以被称作壁橱公主,赵强则可以被称为阁楼王子了。
赵强小学时,父母租住的弄堂房子也很小。二十多平住着全家三口。正常高度的房子,却在屋顶位置被原房主架空出一个小空间。说是阁楼又不是阁楼,不是阁楼又像阁楼。这个空间很低矮,站不起身,但是可以睡觉。赵强小时候就睡那上面。有个垂直梯子,每天上去睡觉时就搬过来架上。下来后,再把梯子搬去放门后。
他父母很能吃苦。那时候就开始每人干两份工作。每人一份正式工,再做一个临时工。除了春节,几乎全年无休。所以没时间照顾他。由此培养成他独立生活的能力。自己上学放学,自己在家简单做饭填饱肚子。
赵强看到父母的辛苦,深知读书改变命运的必要,学习还比较努力。 小弄堂,离图书馆很近。父母周末也上班,无人陪伴。他的周末大都去图书馆打发时间。写写作业,看看图书。遇到寒暑假更是泡在图书馆。出租屋里光线暗淡不见阳光也没空调,图书馆里宽敞明亮,又能蹭免费空调,又能到处看书,多爽。这个习惯很好,赵强那些年颇是看了不少书。得益于此,成绩还不错。
待到初二时,他因为户籍在老家,不能参加上海的中考。只好转回老家上学。本来在上海成绩就不错,阅读量也是老家同学的几倍十几倍。可谓是如鱼得水。轻松考上县一中。高考时顺利考上省城的重点大学。毕业之后来上海工作,工资还不错。
他父母觉得终于把儿子培养成才了,今后可以过安稳生活了。找个朝九晚五的工作干干,不用再这么辛苦。
舒服日子没过几年。赵强谈恋爱要结婚了。女方要求必须有房。夫妻俩一合计,结婚买房又要不少钱。还得努力干活。于是又恢复原状,每人打两份工。七凑八凑,在上海买了个四十多平的老房子,作为儿子婚房。总算是把婚结了。来沪多年,终于有了自己家的房子。夫妻俩和儿子儿媳住在一起,虽然拥挤,但也是其乐融融。
任务完成了,还没轻松多久,又有了孙子。儿媳嫌老人不会照顾孩子,自己没有去工作,而是在家带孩子。为了不断掉社保,挂靠交社保。每个月两千多元社保钱也是由老俩口承担。
孙子大了一点,儿媳可以出来上班了。儿媳坚持让自己的妈妈来照顾外孙。于是赵强的丈母娘也来到了上海。四十多平的房子根本住不下六口人。老俩口搬了出来,继续去小弄堂租房住。房间很小,只有一个双层床,上铺放杂物,下铺睡觉。进了房间,4个人都站不下。几乎就是一个只能睡觉的地方。
虽然单独住了,老俩口每个月还要给赵强丈母娘四千多元,既是孙子的生活费又是丈母娘的带娃补贴。上海的住家保姆费很贵,动则五六千七八千。四千多不算贵,但对底层打工人来说还是一笔不小开支。所以老俩口依然坚持每人两份工作。
赵强手里攒了点钱,也想钱生钱,背着老婆去炒基金。折腾了一番,居然亏了二三十万。后来被老婆知道,这下吵得不可开交天翻地覆,差点把婚都离了。这把老俩口紧张坏了。他父母私下给赵强转了20万,让赵强解释说解套赎了出来,才把小家庭的矛盾解决掉。手里刚有点闲钱,又被豁豁掉了。
随着孙子慢慢长大,小房子捉襟见肘,又筹划换个大一点的房子。算了算,换房子又要一大笔钱。
为了攒钱换房子,赵强去了深圳,说是那边工资比上海高一些。为了攒钱换房子,老俩口加起来做了五份工作。
他父亲做了两份保洁工作,每天工作12个小时,长年无休。
他母亲则变成了三份工作。正式工是在养老院做护工。中午有2小时休息时间,赶去一户人家,给老人做饭打扫卫生。17点下班后,草草吃了晚饭,再赶去一家小公司。18~21点为这家公司做保洁。一天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不知是不是常年辛苦的原因,他母亲头发脱落的很多,牙齿也松动掉了好几颗。他父亲则是腰椎经常伤痛。
夫妻俩都是将近60岁的人了。我偶尔会遇到他们。看到他们如此辛苦,总是忍不住会劝说道:到了这个年纪,不能再这么拼了。把身体养好,老了才不会给儿子添负担。
他们总说快了快了,再熬几年就轻松了。可这许多年过去了,还是忙碌得停不下来,反倒比二十多岁的小年轻还要更卖力。
赵强在深圳的工资据说可以达到30万。加上他老婆的工资,两口子一年能赚到40万。算得上不错的高薪了。可是他的父母依然过得如此辛苦,还要不时补贴他。
这一代的父母太有奉献精神。为了后代活的舒适,总是不停的操劳,努力为后代积攒一个厚实的家底。从年轻时候起就一路在奔跑,似乎生活的全部就是工作,从未想着放慢脚步,舒适地享受生活。按理说他们虽然说不上富裕,但不是贫穷。底层人民就是停不下来,担心孩子过不好,担心老了没保障,只能这么一直坚持下去。身体允许的情况下,真的是要活到老干到老。
养儿方知父母之不易。希望他们将来的某天可以从这种辛劳中解脱出来,放缓节奏,享受这生活的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