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了下来,预示着一场暴风雪即将来临了。大门外的岗哨,已经撤了,只有解放军战士在那儿站着,甚至没有背枪,一个干部坐在门口的一张桌子后,好像是在等什么人,杨伯涛暗暗算计着,副师长以上,也只剩下一个尹俊,一个周卓铭,一个李树兰了,或许,他们在等胡副司令官。听说,共军的将领甚至发出狂言来,宁要十个胡琏,不要一个黄维,可见他们对胡琏有多么仇恨。杨伯涛甚至想,是不是他们捉住了胡副司令官,单独关押了呢?
就在杨伯涛胡思乱想的时候,黄维面无表情地走到院子里,扭动几一身子,算是活动了一下,然后接过韦镇福递过来的已经挤上了牙膏的牙刷,稍稍弯下腰,开始刷起牙来。其他人也各自把盛了热水的脸盆放到地上,开始洗漱起来。不过,已经没有了昨天刚见面时的兴奋,大伙似乎都在防范着什么,小心翼翼地做着各自的动作,眼神里充满着迷茫,甚至一丝丝的惊恐。
“开饭了,开饭了。过来几个年轻的,抬饭桶、端菜盆、发碗筷。”一个干部在厨房门口喊叫着。再看看院子里、房间内站着的众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动,似乎没有听到一样。杨伯涛心想,大伙肯定看清了陈振威、梁岱的真面目,开始软抵抗了。
不知什么时候,吴干事已经站在大门口,微笑着说道:“大伙不饿吗?呵呵,吃过饭,就可以自由活动了,还犹豫什么?”
吴干事说话时,陈振威、梁岱又要往前走,没想到吴干事却又说话了:“今天换换人,你们不主动,我就点名了。吴宗远、潘琦、侯吉珲、韦镇福,你们几个年纪轻轻的,为大伙服务一下吗?”
被点到名的几个人,相互看了一下,没有说什么,便向厨房走去,其他人也如同机器一般,走进了堂屋客厅,规规矩矩地坐了下来,等待着开饭。
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今天的早餐居然是豆浆、煮鸡蛋、发面糕,外加半碗菠菜拌豆芽。众人面无表情地快速吃喝着,侯吉珲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杨伯涛,向黄维、吴绍周那边暗暗地使了个眼色,杨伯涛这才发现,他们二人面前,多了个小碗,里面多盛了半碗细豆浆,于是笑着摇了摇头。侯吉珲感觉到杨伯涛没有看出门道来,又轻轻地踢了一下杨伯涛的脚,小声说道:“奶。”
杨伯涛这才又仔细地看了看,黄维已经端了起来,慢慢地品味着,轻轻地皱了一下眉头,又不自觉地向杨伯涛他们这边看了看,没有说话,便又低下头,喝了起来。吴绍周似乎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自己并没有喝,而是一下子倒给了坐在自己身边的病号王元直,又好像轻声说了句:“喝吧,这个养胃。”
很快,众人便吃完了早餐,又各自到门口洗漱干净了,这才又各自回到房间之中。杨伯涛还没有坐下,侯吉珲便向他汇报着自己到厨房看到的“战绩”:“二位,可知道共产党的花招有多高明?他们让我们一个一个地去参观他们的厨房,是向我们表明,他们的干部战士,吃的有多孬,红薯汤窝窝头,外加一小盘咸酱豆。呵呵,这样的宣传,我们同样会做,当年我们推广新生活运动,不也大搞节俭之风吗?辞公在鄂西搞新政,不也倡导‘四菜一汤’招待客人吗?其实,那就是做给别人看的,既然是做给别人看,那就得让每一个受教育者都能看到。故尔,中午饭的时候,肯定还要换人。”
杨伯涛摇了摇头,苦笑一声,说道:“管他呢,我们能吃个半饱,就不错了。反正,在包围圈里这半个月,把胃都给饿小了,一时半会,也吃不了两碗大米饭了。”
侯吉晖也跟着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啊,还是想吃咱们湖南的大米饭、洞庭鱼,喝上一口长沙水啊。他们这个鬼地方,水里不知道有一股子什么味道。“
吴庭玺笑了笑,说道:“这儿是黄泛区,到处都是盐碱地,水,肯定是不好喝的。根本比不了我们那儿的山泉水。”
杨伯涛已经坐到了床帮上,叹息一声,说道:“长沙水、武昌鱼,这辈子,恐怕是妄想了。侯兄,以你判断,他们会在什么时候公审我们。”
侯吉珲冷笑一声,不假思索地说道:“那还用说,杜聿明、邱清泉、李弥战败之日,就是公审我们之时,也宣告了,逐鹿中原,他们取得了完胜。”
杨伯涛面目呆滞地坐在那里,嘴里说道:“有这种可能,有这种可能。我怎么这么傻呢?怎么这么傻呢?”说话时,右手不自觉的摸了摸腰,似乎在找他的那只心爱的左轮手枪。